第十九章 呼喚最尊貴的名字
直到姚沐心離開后，鳳染的視線，才淡淡地撇向了另外一邊，「你們出來吧。」
黎茵和嚴浩洋頗不自在地從暗處走了出來，一臉的惶恐。
嚴浩洋率先道：「抱歉，鳳大人，我們並不是有意偷聽您和姚沐心的談話。」
「沒什麼，我並沒有在意。」鳳染懶懶地把自己額前垂落的髮絲往後撥了撥，「我會離開這裡，以後，學生會的一切，都交給你們。」
「什麼？」黎茵和嚴浩洋震驚道。
「以後，你們可以不必再聽命於我，可以做一些你們想做的事。」比起他們的吃驚，他的聲音卻極為平靜。
「鳳大人，您為什麼要離開？是不是因為您的依憑無法給您純粹的愛？」黎茵急急地問道。
「阿茵！」嚴浩洋喝道，這不是他們該過問的問題。
可是黎茵卻置若罔聞地繼續道：「如果這個人類不行的話，鳳大人您可以再找另一個人類，以鳳大人的能力而言，總會得到純粹的愛！」
「夠了，別再說下去了。」鳳染淡淡道，背過了身子。
黎茵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開口道：「如果鳳大人真的要離開這裡，那麼我想要繼續追隨您，無論到哪裡都可以。」
「不，我拒絕。」鳳染側著臉，濃黑的睫毛再眼瞼處形成著淺淺的陰影，「我說過，你們現在已經自由了。」
「可是……」
「只是有一點，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做到。」他的眼慢慢地合上，像是在回味著什麼，又像是在告別著什麼，「保護她，你們唯一要做的，只是保護姚沐心，讓她的生命不受到任何的威脅。如果她需要幫助的話，你們可以適時地給予她幫助。」黎茵和嚴浩洋怎麼也沒想到，鳳染唯一的要求是這個。即使他並沒有說那個「她」的名字，可是他們都知道是誰。
「如果鳳大人放心不下的話，為什麼不親自保護姚沐心呢？」嚴浩洋問道。
「我——很自私，所以我不願意親眼看到她將來愛上別的男人，與其他人結婚生子，所以我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語畢，鳳染的身影消失再了空氣中，徒留下了黎茵和嚴浩洋。
嚴浩洋看著黎茵，而黎茵只是低著頭，完全陷入了她自己的沉思。
自私嗎？所以，鳳大人之前才會手下留情，饒了她一命，只因為她的存在還有用處。所以鳳大人才會說，他只是在利用他們而已。所有的用處，所有的利用，都只是為了那個人類，那個叫做姚沐心的人類！是不是從一開始，鳳大人就已經算好了這個結局呢？因此才會早在十年前，賦予了他們這些雜粹一部分的力量，讓他們得以維持人形。然後，再進入了這所學校，掌控了學生會，形成了一張無形的保護網，只為了……保護姚沐心。
「真的很自私呢，鳳大人！」黎茵喃喃著，有濕潤的東西從眼眶中涌了出來，一滴，兩滴……滴落在了她的手上。溫熱的液體，卻是如此的陌生，「這是眼淚嗎？」
「是吧。」嚴浩洋沒有嬉皮笑臉的嘲弄，而是伸出手，把黎茵攬入了懷中，讓她的臉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阿茵，也許我們和人類接觸得太久了，所以也越來越多地擁有了人類的情感了。」
黎茵的肩膀微微怞動著，「我們這樣，算是被鳳大人拋棄了嗎？」
「也許鳳大人只是太累了，想一個人靜靜地呆著而已。」四神的鳳凰，那上億年的生命，心思又有誰能猜得准呢？
姚沐心知道，她是愛鳳染的，可是她卻怎麼也無法想起那個名字。鳳染真正的名字，那屬於獸的名字。
腦海中是一片混亂的，她甚至把家中所有的召喚書都找出來，搬到了房間中一本本地看著，只希望上面能夠找出一些方法，能夠給予她一些幫助。眼睛酸澀得很，姚沐心看著手中的那本召喚書上的一行行字，依然沒有任何斬獲。
「還在為想不起那名字而煩惱嗎？」姚母叩開了女兒的房門，走進房間問道。
姚沐心點點頭，「媽，我為什麼會記不起那個名字呢？我已經翻了很多書了，可是沒有一本可以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想起來。」
姚母走上前，拿開了姚沐心手中的書，「阿心，你的獸不是一般的獸，這些普通的召喚書，也許根本就沒有用。」
可是如果不看這些召喚書的話，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鳳染沒有說過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記起他名字嗎？」姚母繼續問道。
姚沐心沉默了片刻，咬咬唇道：「學長說過，如果我真的愛他的話，我是可以記起他真正的名字。」
「那麼你真的愛他嗎？」
「我愛的，如果他想要純粹的愛，那麼我可以給他，我可以不計較他是我的獸，不計較他欺騙了我！」只因為——她愛他。即使他愛她，有著太多的算計和目的，可是她依舊愛他，太愛太愛了。
「那麼你信任他嗎？」姚母突兀地說道。
「啊？」信任？！
「你愛鳳染，可是你卻未必信任他，是嗎？」姚母看著女兒，一針見血地指出道。
「我……」她訥訥地張開口，卻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心，因為他是你的獸，所以，你會去猜忌，你會去懷疑，你會覺得，他愛你，僅僅只因為你是他的主人，若換成另一個人是他的主人，他同樣會去愛另一個人。」
是這樣嗎？她原來根本不曾信任過學長！原來如此，原來學長早就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會說，現在的她，是無法記起他名字的。
「媽，也許你說得對，我根本就沒有信任過學長，我只是敬仰學長，依戀學長，甚至於我說，我愛他，卻從來沒有相信過，他是不是也同樣的愛我?」姚沐心一點點地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坦白出來，「我總是會不斷地去想，如果我不是他的主人，他根本就不會多看我一眼，不會和我說上隻字片語。畢竟，他是四神，而我，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平凡女孩。」
「你就這麼看輕你自己嗎？」姚母突然伸出手，彈了彈女兒的額頭，「你是我的女兒，就算你不是鳳染的主人，我想，你也一定會吸引他的，會讓他多看你一眼，多和你說一句話，然後，則是更多的一眼，更多的一句話。」
姚沐心手撫著額頭，怔怔地望著母親。
「並不是你召喚了鳳凰，而是鳳凰選擇了你成為他的主人，你認為，他會隨便選擇一個人類來成為他的主人嗎？在數十億中的人類里，他只選擇了你成為他的主人，難道你還覺得你是不起眼的平凡女孩嗎？」
「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她訥訥地道，腦海中又想起了鳳染以前曾經說過的話——
「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你看著我的那份目光，讓我不由得想，也許……這個人可以愛我，也許這個人，可以給我我所想要的東西，也許這個人，可以讓我不再孤寂下去。真是奇怪，只是那麼短暫的時間，我卻想到了無數種的可能性。」
那時候，她以為的第一眼，是在校園裡，他們初次的見面。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他說的，確是在她五歲的時候，第一次的見面。是因為這樣嗎？所以他才會選擇了她成為主人，成為依憑？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的，只有她，才讓他這麼做了！所有的糾結，都在一瞬間了悟了過來。姚沐心猛然地站起了身子，「媽，我要去找學長！」
「怎麼，想通了？」姚母瞭然地看著女兒。阿心此刻臉上的神情，多像阿心的親生母親，明朗中透著一股堅強。姚母的目光，隱隱地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
「想通了。」姚沐心很用力地點點頭，「我有很多話想要對學長說，還有很多歉意想要告訴他！」
即使他不喜歡她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可是她還是想說……對不起！以及——從今以後，她會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他，相信他的愛，相信他的一切。因為，在數十億的人群中，是他挑中了她，是他選擇了她！
姚沐心再次跑去找鳳染的時候，卻沒有遇上鳳染，而是遇上了黎茵。
「都是你，害得鳳大人離開的！為什麼你不給鳳大人純粹的愛呢？你知道，鳳大人為了等這份愛，等了多久嗎？」紅著眼睛，黎茵的雙手拽著姚沐心的肩膀，控訴般地喊道。
「你說什麼？學長離開了？」姚沐心猛然一驚，渾然沒有在意，黎茵的指甲，幾乎要透過衣服掐進了她的肌膚內。
「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黎茵還在拚命地吼著。
趕過來的嚴浩洋一把扯開了黎茵，「別這樣，她是鳳大人讓我們保護的人！」
「保護，哈哈哈！」黎茵凄慘地笑了起來，「是她令得鳳大人離開的，我們卻要保護她，這算不算是可笑又可悲呢？」
「不管怎麼樣，鳳大人的命令我們一定要執行。」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不明白。」姚沐心驀地有種心慌的感覺，他們說的一切，都是和她有關的，「還有，學長離開了，他去了哪裡？」
「我們不知道他會去哪裡，只是鳳大人在離開前，命令過將來我們要保護你的性命安全，如果你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我們必須給予你幫助。」嚴浩洋解釋道，「而至於我們的身份，我們是依靠著鳳大人才能得以以人類的身份活著的。」
「你們不是人類？」
「我們不是人類。」嚴浩洋在承認的同時反問道,「害怕嗎？」
「沒什麼好怕的，是不是人類，其實根本就不重要。」現在讓她害怕的只是學長的離開,「學長……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嗎？」她幾乎是期盼地，等待著嚴浩洋能對她說出一個具體的日期，但是得到的答案卻只是嚴浩洋黯然地搖了搖頭。
姚沐心失望地垂下了頭。好不容易，她解開了心中的結，可是……他卻離開了她，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想要見他！無比的想要見學長！可是即使她在心中無數遍地呼喚著，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不是說，獸與主人是血脈相通的嗎？那麼她的悲傷，她的難過，她的歉意，她的愛戀……可曾有傳達到他那邊呢？他是否能感應到呢？
她的模樣，卻刺激得黎茵一陣狂笑，「姚沐心，你現在後悔了嗎？鳳大人是因為你，才給予我們力量，因為你，才來到了這個學校，因為你，一次次地受著傷害。甚至因為你，他早就算到了現在的這個結局，所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姚沐心，你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鳳大人為你做到這種程度？」
黎茵的聲音，不斷地響徹在姚沐心的耳邊。是啊，她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她的獸，為她做了那麼多事情呢？那是她的獸，她唯一的獸，她心心念念所期盼的獸。可是她甚至還在他的面前說過，想要類似小貓小狗之類的獸，那時候他聽著她的話，心情又是怎樣的呢？有意的，還有無意的，她到底傷過了他多少次呢？她的獸，想要的僅僅只是她的愛，可是她卻一次又一次地推開了他！
對於黎茵的控訴，姚沐心一個字都無法反駁。後來，他們又說了什麼，她已經不記得了，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在鳳染的公寓樓下了。她站在公寓門口，靜靜地站了好久好久，直到大廈的管理員過來問道：「小姐，請問你有什麼事？」
「我……」
「咦，你是姚小姐吧。」管理員突然道。
「你認識我？」
「鳳戶主給我看過你的照片，另外你來過兩次，我對你有印象。還有，他特別交代過，如果你來了，想進這間公寓的話，隨時可以進去，這是他留給你的鑰匙。」他說著，找出了一把公寓的鑰匙，遞給了她。
姚沐心愣愣地接過鑰匙，她的獸，似乎什麼都想到了，什麼都算到了。那麼他難道就不曾想過，她會、她可以、她能夠真正地愛上他嗎？他難道沒有想過，她會把純粹的愛給予他嗎？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回答她啊！她在心中不斷地吶喊著，可是眼前卻依舊沒有出現任何她所想要見到的身影。
「姚小姐，你怎麼了？」管理員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握著鑰匙，她慢慢地把鑰匙插進了鎖孔中。站立在公寓的客廳，周圍沒有絲毫的聲音。姚沐心閉上了眼，感受著這間公寓里他所留下的氣息。
這間公寓好空曠！空曠到了令人覺得很寂寞。她的獸，一個人呆在這間公寓中，孤零零的，他該有多寂寞呢？也許他說得對，他的孤寂，她永遠都不會明白。可是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她只想他的將來，不會再孤寂下去，她想要和他一起在以後的每一天，都快樂地生活下去。
在公寓中整整呆了一個下午，直到晚上，姚沐心才離開。而在此後的每天，她放學后，總是會先到這間公寓里，帶著自製的便當，一個人默默地吃完，一個人默默地做作業，一個人默默地看電視……感受著曾經他在這間公寓里做過的事，似乎這樣，她就可以和他更加的貼近。
鳳染離開了，可是公寓中所有的一切，他似乎都不曾帶走。他的校服，他的鞋子，他的書本……一切，都還在。她總是喜歡躺在他的床上，抱著他曾經蓋過的被子，暖暖的，有些像是他的體溫。
鳳凰，該是什麼樣的呢？學長的原形，一定很漂亮吧。小時候的她，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原形的時候，心中又是怎樣的震撼呢？一定是覺得太漂亮了吧，漂亮到讓小小的她不知所措了吧。嘴角不自覺地漾起了輕笑，想到了他，她是如此的甜蜜。
是了，寒早就知道學長是鳳凰，所以當她問該做個什麼樣的小布藝時，寒才會說，如果是鳳凰的話，學長一定會喜歡。可是學長最後挑中的，卻不是那隻鳳凰，而是另一隻小麻雀。
睜開眼，姚沐心定定地看著放在床頭柜上的布鳳凰，這隻布鳳凰，原本是放在她房間里的床頭前，不過自從學長離開后，她便總是隨身攜帶著它。把它帶在身邊，就會覺得彷彿學長也還在她的身邊。
「學長，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想得太深了，想到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鈴！手機的鬧鈴聲響起，提醒著她該回家了。掏出手機，關上了鬧鈴，姚沐心卻猛然一個激靈！在這間公寓里，她看到了所有屬於學長的東西，可是卻唯獨沒有看見她送給學長的那隻布麻雀。學長離開的時候，把那隻布麻雀也一起帶走了嗎？這是不是說明，學長並不是毫不留戀地離開的，他依舊還是帶走了一樣東西？他說過，麻雀是他的，而鳳凰則是她的。可是……她真正想要的鳳凰卻是他呵！
整理好東西，姚沐心手中拿著布鳳凰，如同往常一樣，關了燈，合上了門，踏上了回姚家的路。姚母一直說要讓司機來接送姚沐心，不過卻被她拒絕了，從公寓出來，只要翻過一座橋，就有公車站可以直接回去，很方便。姚沐心走在路上，渾然未覺黑暗中有著一雙眼，正怨恨地盯著她。
全都是他們的害的！如果不是那個恐怖的少年，他根本不會落到這種下場。漢斯尾隨在姚沐心身後，滿是怨恨地想著。他已經跟蹤了她好幾天了，卻一直沒有再看到那個少年。一想到那個少年那恐怖的實力，他就不禁發抖。可是——他要報復！他要讓那個少年知道，既然是對方害得他不好過，那麼他也要一報還一報！因為抓捕行動的失敗，基地被毀了大半，他知道，組織一定會很震怒，現在，全組織的人都在搜捕他，他原本所期盼的平步青雲，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黑暗。
漢斯攏了攏頭上的帽子，把大半張臉埋進了衣領中，慢慢地接近著姚沐心。他的手自始至終都摸著懷中的那把槍，只等著一接近她，就把槍口抵在她的要害上。近了，越來越近了！眼看著只有幾步之遙，漢斯忍不住地嘴角勾出了得意的笑意，他簡直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個少年痛苦欲絕的表情了！當然，前提是那少年真的如資料表明的那樣在乎這個女孩！
漢斯的手指動了動，就在他掏出槍的一瞬間，有一隻手突如其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動作之快，力道之大，令得他一瞬間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被捏碎了。
啪嗒！手中的槍落在了地上，撞擊在水泥鋪成的橋面上，在夜色中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呼，這槍不錯啊！」嚴浩洋看了眼地上的槍，笑嘻嘻地道，而黎茵則自另一邊出來，把地上的搶撿了起來。
姚沐心回頭，詫異地望著身後的三人，「嚴學長，黎學姐，你們怎麼會……啊，他、他是那天綁架我的人！」此時，她已經認出了漢斯，雖然他現在落魄得很，穿著打扮和那天截然不同，甚至連鬍子都很多天沒有颳了，可是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卻讓她印象深刻。
「他似乎想要對你不利。」嚴浩洋聳聳肩，「你忘了嗎？我們答應過了鳳大人，要保護你的安全。」
她還真是忘了，姚沐心苦笑了一下。
「你們最好放開我，否則的話，難保大家不會同歸於盡。」漢斯狼狽地掙扎著，想要擺脫開嚴浩洋的鉗制。
「哦？怎麼個同歸於盡法呢？」嚴浩洋倒是饒有興趣。
「我的身體里有小型的炸彈，你最好現在馬上鬆手，不然我隨時可以引爆身體中的炸彈！」只要他屏住呼吸，讓心率的跳動減慢到極點，那麼炸彈就會引爆。這本是組織最開始為了防止叛徒以及培養死士的一種方法。因為，另一種引爆體內炸彈的方法，則是利用引爆器，只要引爆器在距離當事人不超過方圓一千米的距離。所以，這一段時間，漢斯過得膽戰心驚，他甚至不知道，引爆器什麼時候，可能會距離他一千米以內。但是這個讓他害怕的最大原因，如今卻成了他保命的東西。
嚴浩洋沉下了臉，而黎茵則想起了身體內被植入竊聽器的事情，於是道：「他說的不無可能。」
「那現在怎麼辦？」
「我們的使命只不過是保證姚沐心的安全，至於其他的事情，根本無所謂。」人命對於他們雜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你們不可以殺我，如果我一旦死了的話，炸彈也會自動爆炸！」漢斯看出了黎茵眼底的意思，趕緊說道。
黎茵和嚴浩洋同時沉默了。對於這樣的人，他們現在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所以說，你們最好快放了……」漢斯的話才說到一半，原本還有些得意的表情，驀地變得無比的蒼白，只因為他聽到了嘀嗒……嘀嗒的聲音。那是——炸彈引爆的聲音！
「怎麼會……難道說——」
轟！炸彈的聲音，響徹整個夜空。黎茵和嚴浩洋早一步地撲向了姚沐心，幫她卸去了炸彈的衝擊力。
漢斯早已被炸得血肉四散，橋面上一片狼藉。雖然被護著，可是炸彈的衝擊力，還是讓姚沐心手中的那隻布鳳凰脫手而出，炸彈過後的陣風，狠狠把這隻布鳳凰拉扯得破破爛爛，裡面塞著的棉絮都露了出來。
「啊，我的鳳凰！」姚沐心叫了起來，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推開了身旁擋著她的嚴浩洋，整個人朝著那破爛的布鳳凰撲去。似乎，有一股力道在拉扯著她，在她抓住那隻布鳳凰的瞬間，把她卷向了橋外。
是炸彈的餘波吧！本來她應該等到平息之後，再慢慢地來找這隻布鳳凰，可是她卻根本沒有來得及思考，只是一種本能，本能地想要保護著這隻小小的鳳凰。每一次，都是學長在保護著她，那麼這一次，就換成她來保護他吧。即使這隻布鳳凰，僅僅只是學長的代替品。
摔下去，她會死嗎？這一刻，莫名地，她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靜。她的耳邊，可以聽到黎茵和嚴浩洋的喊聲，可是她卻沒有一丁點兒的後悔。為了一隻布藝品而活活從天橋上摔死，估計她的這種死法，會被別人嘲笑上好一陣子吧，可是，她不悔。
姚沐心的身子在半空中急速地下降著，她的手死死地抓著那隻布鳳凰，嘴角，卻不可思議地笑了。人說，將死的時候，總會記起自己最在乎的事。她最在乎的是什麼呢？是已故的親生父母？是姚家的每一個親人？還是……
腦海中，竟然奇異地以著畫面的形式，在一幕幕地放著小小的她，和學長在一起的情景。她第一次看到他原形的時候，她第一次被他摟在懷裡的情形，她一次次地不願意喊他名字的情形……
他的失落，他的悲傷，他的孤寂……全都印在了她的腦海中。初次的相見，她看到了那美麗的身影，她情不自禁地說著好漂亮……她很想要去接近那身影，她無比的渴望著。然後，她聽到了他的聲音。他告訴她，從今以後，她就是他的主人，他的依憑，而他的名字是——
「赤……煬。」這一瞬間，這個名字，竟然無比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腦海中，那是他的名字呵……是學長真正的名字，是她與他誓約的答案。一直以來，他又有多期待著她能夠把這個名字喊出來呢？
「赤煬……赤煬……」她不斷地喃念著這個名字，她終於，可以把這個名字完完全全地從口中念出來了，她終於可以把她和他，完完全全地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身體就像是做好了準備一樣，迎接著那即將到來的疼痛。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到死都沒有再見到他一面。
若是她死了之後，他是否會感應到呢？會傷心嗎？會難過嗎？又或者他還要再繼續孤寂下去？想要守著他，想要撫平他的寂寞和悲傷，那麼的想，想得那麼的深，深到了血液中，骨髓中，全是對他的思念。她的眼，定定地望著那被黑夜籠罩的天空。如果有一天，鳳凰翱翔天際，又會是何等的絢麗多彩呢？
「對不起，赤煬。」最後，從她口中說出來的，竟然還是這句對不起。
她愛他，可是卻沒有辦法給予他想要的死亡。她愛他，可是卻讓他繼續獨自地孤寂下去。她愛他，卻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為了這份愛，她可以連自己都捨棄了。
猛然間，一聲清脆而悠揚的鳴叫聲在天際響起。姚沐心倏然瞪大了眼睛，那艷麗的顏色在天際如同煙火般絢爛地展開，一抹紅色的光芒朝著她襲來，下墜的身子猛然被裹入了這團光芒中。
姚沐心怔怔地看著光芒中的另一個身影。華美的羽翼，周身被五色彩光所環繞著，雞頭、燕頷、蛇頸……有些像神話中所描述的，可是卻又不全然一樣。那是鳳凰呵！那是她的獸，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鳳凰！
她訥訥地，挪了挪唇，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反倒是鳳染先開了口：「這個原形嚇壞你了嗎？因為感應到你有危險，情況太過危急了，所以直接以原形的姿態過來了。」
她只是瞪大眼睛，眼淚緩緩地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他直覺地想要伸手拭去她的眼淚，卻發現抬起的是自己的羽翼。
「我還是先恢復原形吧，這樣你也許會比較……」
「不要！」她猛然地抱住了他的翅膀，把臉貼在了那柔滑的羽毛上，「我想要看你的原形。」
他的身子猛然一震。
姚沐心一邊落著淚，一邊不斷地蹭著那一根根的羽毛，無比的依戀，無比的思念，「對不起，我一直忘了你原形的模樣，直到剛才，才想起來。你的原形，真的很漂亮，很漂亮……」漂亮到讓她忍不住想要感嘆，為什麼世間會有如此美麗的生物？
他的身子又再度震了震，「你……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那些被你封印的記憶，全部都想起來了。想起了你的原形，也同樣的，想起了你的名字。」那數十億人群中，唯有她所知道的名字。
一瞬間，他的呼吸幾乎屏住。
她仰起頭，定定地望著他，然後雙唇一點點地開啟，念出了那兩個字：「赤煬。」
「你喊了我的名字？」他的聲音有些發顫，甚至於還不敢相信，那本該在想象中才會出現的事情，卻真的發生了。
「是啊，喊了，只是讓你等得太久了。」她的淚中泛著淡淡的笑。
「對於我來說，這一刻，即使花上幾億年的時間，都不會覺得久。」只要能夠讓他等到，只要她願意呼喚。
「赤煬，我愛你，很愛很愛，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平凡的人類也好，還是高高在上的四神，只愛著你。」她認真且堅定地把自己的情感完完全全地告訴著他，「對於我來說，天地宇宙間，只有一個赤煬，所以我的這份愛，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取代。天地宇宙間，我只愛你。」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鳳染可以感覺到，身體中似乎有著某些東西在誕生著。彷彿就像是一個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突然得到了一片綠洲。哈……得到了，這就是純粹的愛嗎？讓他如此的滿足，如此的幸福。
他展開雙翼，把她摟進了懷中，「我愛你，天地宇宙間，只愛你，即使將來，和你一起步入死亡之後，依舊愛著你。」
「從今以後，你不會再孤寂了，我會陪你一起走下去，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她感受著他暖暖的體溫。
「是啊，不會再孤寂了……」幾億年的孤寂，終於能換來幾十年與她在一起的快活。他是幸福的！
……
而此刻，在遠處某個天台上，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暗處，黑色的墨鏡，遮蓋住了那人臉的大半部分。他望著遠處的那團光影，靈活的手指在手機上發送了四個字：任務完成。按下了發送鍵，手機的屏幕提示著消息已發送。
男人把手機放回了口袋，隨手把另一隻手上拿著的小型遙控器扔進了天台上的垃圾桶。要結束一個人的性命太過簡單了，只是，讓他不明白的是那團光影是怎麼回事。看來這件事，似乎要向組織彙報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