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百三十八年

第七章 二百三十八年

與此同時,還在自己別墅里的莫迪埃特侯爵的臉色卻是鐵青的,身體的血液變得有些冷了,握著電話的手不住綳起些許的青筋。偵探的回報以非常快的速度傳回來了,因為艾弦公幹正前往希臘,就直接轉報給了侯爵。報告非常簡單,因為信息非常有限,只有短短几句。

提雅世家之所以從平民晉身男爵爵位並獲領地,是因為早年為喬治二世進行了多項暗殺活動。後來雖然提雅家開始進行大宗文物交易,提雅男爵卻經常不見行蹤,去向不明。

關於提雅男爵的實質信息非常少,除卻藝術品交易外的幾乎無法得到。由此推斷提雅家族在暗地裡可能仍在為王室或政府效力。

那一刻,莫迪埃特侯爵的眼前布滿了提雅男爵俊逸卻難以捉摸的微笑。他放下電話,只覺得自己周身有些冰冷,太大意了,太相信人們的風傳了。可就在那一刻,自己的電話又響起了。他下意識地接起,傳出來的卻是艾弦有些焦急的聲音,"艾薇去了哪裡?"

莫迪埃特侯爵一時語塞,正想著要不要告訴艾弦,他卻又開口了,"前幾天又死了個人,在倫敦。那個人的死法和前段時間被暗殺的人的死法是極為接近的。現在搞不清楚他們是有其他目的,還是在有組織地對付倫敦上流社會圈子裡的人。這段時間,父親要看好艾薇,千萬別讓她亂跑。"

艾弦說完就匆匆掛了電話,莫迪埃特侯爵只覺得自己墮入了刺骨寒冷的冰窟里。前段時間和此次被暗殺的人……別人不清楚,但他是極清楚的,他們是英國政府的眼中釘,肉中刺。無奈這些人脈絡極廣,根基極深,尋常的辦法根本無法撼動他們分毫。因此,一聽到他們被暗殺的消息,他立刻想到多半是政府暗地操作,而加上艾弦的信息……

莫迪埃特侯爵猛地抓起話筒,接通內線,"快!吩咐保鏢,不管艾薇在哪裡,在做什麼,立刻把她從溫特·提雅那裡帶開,帶回我這裡!"

溫特·提雅看著艾薇,她勇敢地抬著頭,水藍色的眼睛毫不避諱地望進他的眼睛里。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沉默地、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見他不語,艾薇繼續開口,"一般人們說起底比斯的阿蒙神廟,都會提起盧克索神廟,而那連接盧克索神廟與卡爾納克神廟的斯芬克斯之路早在古埃及滅國的時候被毀了大半……"

"但這些也都是常識吧。"溫特笑笑,視線尷尬地從艾薇臉上移開。

"是的,這些是常識,但你接下來所說的一句話,讓我確信無疑。"艾薇拉住想要轉身進入內室的溫特,纖細的手指抓緊他的衣角,留下深刻的褶紋,"底比斯有無數宮殿,各個王朝的宮殿位置也有所不同,只是到了現代早已銷毀大半,難以辨認。為什麼,我只一問,你就那樣準確地回答出所需的時間。而為什麼,那時間與從拉美西斯二世的底比斯王宮到卡爾納克神廟所需的時間是一樣的呢?"

艾薇上前一步,聲音裡帶了幾分哽咽,"換言之,與我和你一起走過的那條路,所花的時間是一樣的呢?"

她都還記得——溫特長嘆了一口氣,再看向艾薇時,她的眼睛已經濕潤了起來,修長的雙手伸向她,卻在離她數公分處的地方停了下來,握住,再慢慢地放到身側。

心底那複雜的情緒說不清是敗給了她的聰慧而感到的挫敗感,是被她認出來時心底的一絲喜悅,還是一直以來,縈繞在心頭紛繁的痛苦。金色的長發,筆直的發線,水藍色的眼睛,略顯粉紅的臉頰,比艾薇公主更加清脆的聲音,拉美西斯摯愛的人,她就這樣充滿著活力、這樣健康地活著,活在屬於她自己的時空。

能這樣再次見到她,真是太好了……但是,付出這樣多而找到她,究竟是否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呢?接下來,他究竟是否應該按照自己原計劃的,做下去呢?

"請問,是他要你來找我的嗎?"站在他面前,帶著猶豫和些許激動,她發出這樣一個充滿期待的疑問。他抬起頭,有些發獃一般地看向她,看向她因期待而略微發紅的臉頰,"我是說,拉美西斯,是他找到了荷魯斯之眼,然後……"

"不是!"冬別開頭,那一刻聲音彷彿擺脫了控制,徑自從口中跑了出來。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情緒——從決定尋找她的那一刻起,命運的齒輪就彷彿被啟動了,他已經不能再像自己以前那樣了。他深深地吸著氣,胸腔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苦悶都排出一樣用力起伏著。餘光瞥到她擔心的眼神,他用力收斂起情緒,擠出平常的微笑輕輕地解釋了一句:"不是,並不是陛下的命令。"

那一刻,他看著她的心情,明顯在瞬間掉入了谷底。

他看著她勉強地扯出個笑容,"哈,是啊。我也就是隨便問問……那你怎麼會在這裡的呢?"

那一刻,他的心情該如何形容呢?

煩躁、憂慮、憎惡、失望、無助、痛苦、迷茫、自嘲……

他不該這樣的,這樣的心情是毫無意義的。

於是他慢慢開口,昏暗的燈光在他俊俏的臉上籠罩了一層看不到的朦朧,"二百三十八年。"

"什麼?"艾薇愣了一下。

他微笑一下,然後斜倚在旁邊裝滿了青金石和綠松石首飾的柜子上,深棕色的髮絲沿著他的額頭落下來,襯托著他白皙的臉帶了幾分邪魅,"我是來找你的,但是荷魯斯之眼將我錯放回了二百三十八年前。"

艾薇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我找了你二百三十八年的意思。"

艾薇退了一步,撞在身後裝著木乃伊的箱子上,箱子向側面倒去,發出轟隆的一聲巨響。微小的塵土飛揚在狹小的室內,飄過二人不定的視線。

溫特,或者說冬,笑了,潔白的牙齒整齊而明亮,"別怕。在我初來這裡的時候,什麼都不會,連這裡的語言都不會說,唯一保留的技能,就是殺人。"他伸出自己的手,併攏起結實而修長的四指,向上豎立的指甲彷彿變為了鋒利的兇器。

"冬,你果然……是會武功的。"

看著艾薇驚訝的面孔,他彷彿心情更好了一般地笑著,一晃將手收了起來,繼續說道:"當時莫名其妙地幫助了一個叫喬治的帝王,他便賜封我為男爵。"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彷彿說著不相干人的事情,"我一直想用荷魯斯之眼找到你。但是卻始終不能成功,那塊寶石好像壞掉一般,完全沒有反應。沒有地方可去,我只好買了這棟宅子,學習你們的語言,稱自己為溫特·提雅男爵。然而在一切稍微有所穩定的時候,荷魯斯之眼卻在那一刻發揮了效力,將我帶到了三十年後。從那以後,就好像螺旋一樣,我每三十年會出現半年。我只好偽裝自己是自己的後代,聘請了管家來打理這棟宅邸,做古董生意。我繼續幫助皇室做事,條件是,一旦出現了和你相貌類似的名叫艾薇的女孩,立刻通知我。從大約十年前起,我出現的次數變多了,大約每二三年就會出現一次。我想,我應該是要接近你了,就在那段時間皇室幫我找到了你。我第一次見到你是三年前,你來到英國不久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你應該還沒有回到過過去。見到你,我欣喜若狂,我正打算……不知為何,荷魯斯之眼卻在那個時候又將我帶到了三年後,就是現在。而這三年,現在的你,已經經歷了一切了……我想我說的,你應該都明白了吧。"

艾薇呆站在那裡,聽他漠然地講著。而他卻微微揚起嘴角,"那是很漫長的二百三十八年,雖然是只需要不到二百秒就可以講完的故事。"

"那,冬不是原本就生活在現代的人嗎?"

"當然不是。"

"所以,一直以來的提雅男爵,就都是冬嗎?"

"嗯。"

"就這樣,一直一個人嗎?"

"嗯。"

"那……"艾薇清了下喉嚨,然後繼續說,"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

"是啊,怎麼辦呢?"他彷彿認真地若有所思了起來。

於是艾薇又跟著補充了一句:"你要回到埃及嗎?"

他微微垂下頭,然後又抬起來,深胡桃色的眼睛看向她,"艾薇,你現在生活得很好。"

艾薇愣了一下。

但不等她發問,他繼續說了下去,"所以,就生活在這裡,不好嗎?"他頓了頓,然後又轉換了話題,"我先認識了你的哥哥艾弦,他的相貌與赫梯真正的統治者雅里·阿格諾爾如出一轍。我認定他便是尋找到你的最終線索。於是我從第一次見他,就精心經營我們的關係,斷斷續續的交往間,也聽說過很多你的事情。你在這裡,有富足的生活、真心待你的家人、關心你的朋友、自己的學業與追求,那些縹緲的埃及的事情,你何必要在意那麼多。應該說,與你原本就沒有什麼關係吧?"

艾薇微微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話還沒出來,冬卻又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是你對拉美西斯的愛戀,我奉勸你不要抱有幻想了。你不過是這位偉大君主漫漫人生中一個渺小的插曲,不,可能連插曲都算不上。他既然能把你送去古實,又以你為餌打擊拉瑪,就說明他對你的死活絲毫不放在心上。"

"不是這樣的。"

"你對拉美西斯的了解太少了。"冬微微側過頭去,白皙而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拿起柜子里一枚古老的荷魯斯之眼紋章頸飾,"我在他身邊很多年了,他的性格成就了他的業績。你只看到了他的權力,卻沒有看到成就他權力的殘忍與冷酷;你只看到了他的光輝,卻忽略了光輝背後的黑暗與不堪。你為了保護他而死,然而他卻會以此為契機,繼續他的計劃,一舉收復努比亞。不管你為他付出什麼,為了穩固守舊派貴族勢力,他的王后永遠只會是奈菲爾塔利,而為了保證西曼等一派中堅力量的支持,他又絕對不會冷落了卡蜜羅塔。"

啪的一聲,頸飾被他按到玻璃台柜上,從荷魯斯之眼的下方,玻璃緩緩破碎開來,形成蛛網一般的裂痕。他走上前兩步,冰冷而堅硬的手指夾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強迫她看著他,"你這個都快哭出來的樣子是什麼,你難道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嗎?拉美西斯是全西亞最強大國家的君主,你以為他是什麼樣的人?就算他因為你捨棄生命保護了他而一時產生惻隱之心,他依舊是他,不會發生什麼本質性的變化的。"

艾薇咬住嘴唇,為了忍住眼淚喉嚨已經哽咽得生疼,她用力揮手,想要將他打開。而這時冬卻一側身,輕描淡寫地躲過她,繼續說:"啊,你不會不知道他的另一個妹妹亞曼拉吧。你或許和她有點像。亞曼拉以神婚的名義嫁給了拉美西斯,當年受了赫梯的指使。法老早就發現了這事情,卻縱容她,直到她的錯誤無可挽回,赫梯的陰謀告諸天下,激起民眾對赫梯巨大的憤恨。誠然,那之後法老在西奈半島打了個漂亮的攻堅戰,順便穩固了敘利亞南部的掌控權。但是那名小公主自殺的時候,連我都有些不忍。"

"不要說了……"

"到最後,拉美西斯也不過是在帝王谷給她修了個漂亮的墳墓而已。她全心全意的愛戀,最後只換回了這個漂亮的小墳墓而已。你的下場又會有何區別呢,艾薇公主——"

"住口!"艾薇大聲地喊叫出來,有些尖銳的聲音在詭異的空間里遊盪,漸漸散去。

冬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他的話語略帶譏誚,卻又真實得令人不敢細細品味。他的每一句話都異常尖銳,挑開她脆弱的心,深深地刺入最柔軟的深處,然後再翻滾攪動,搞得一片血肉模糊。

她用力地喘息著,將心底的吶喊生生地壓抑回去。

她以為拉美西斯是怎樣的人?她會不了解他的冷酷、他的淡漠、他的殘忍?他是多麼偉大的君主,她只是太過幸運,才會在另一個時空里得到過他的愛情。而當甜蜜的外衣被剝下,在這個時空再次相遇時,她能見到的便都是他的冷酷無情,屬於這名偉大法老的真實。即使心裡有再多的掙扎、再多的不願承認,從他牽過她的手,將她送上前往古實的行船時,她就知道,在內心深處,自己已經屈服於這樣不堪的現實。

他從未指望她活下去。那艘船的本意,就是要將她送往地獄。不管她是直接死在古實邊境,或是被拉瑪反抗軍抓起來,或是最後死在戰場,無論如何,他都會得到理由,出兵徹底征服古實。

她一直想在他身上尋找到她愛的那個人。拉著她的手,珍惜著她,寵溺著她,為了她可以不惜放棄自己生命的人。但,時空已經消逝。他沒了愛她的記憶,她沒了他愛的相貌。

她變成他龐大棋局中渺小的棋子,抱著想要變成對弈人的妄想,按照既定的路線,走向滅亡。

她垂下頭,明明很想哭,卻掉不出眼淚來。

愛情竟是如此脆弱的東西,跨越時空的山盟海誓,面對荷魯斯之眼的惡作劇,如此不堪一擊。

她用盡全力,壓抑自己起伏的情緒,喃喃地說:"誠如你所說,我已經失去了被利用的意義,那麼,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呢?"

那一刻,冬面孔上一直帶著的淺淺微笑,彷彿融進了室內昏暗的燈光里,消失不見了。

他的聲音是溫和的,卻是從溫和里透出的一絲冰冷的寒意。一種彷彿隨時都會將她刺傷般的冷漠。那一刻,艾薇根本無法確定,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冬,還是一個與他有著相仿外貌的其他人。而他只是淡淡地說:"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理解的。"

"但我會試著理解。"艾薇緊接著說了一句,"我相信冬說的話。"

倉促的聲音在空間內漾開,然後被冰冷的空氣吞噬,室內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那一刻,艾薇為自己有些自大的表白有些後悔,但隨即,她還是想,不管冬經歷了什麼,她都要去努力了解,就好像他當年曾經努力了解過她一般。可正要繼續說些什麼,突然從樓下傳來一陣陣的騷亂。冬的聽力很好,隱隱聽到是一直跟著艾薇的保鏢聽了本宅的命令,吵著要將艾薇接走。他沉默不語,伸手推開了內室的房門,眼前並非是如同外室一樣的淡淡橘色,也看不到任何文物的痕迹。

面對他們的,只是一條狹長的、黑暗的,彷彿永遠都望不到盡頭的密道。

冬回過頭來,外室橘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臉暈染得幾近模糊。他伸出右手,紅寶石里緩緩流動著如同鮮血一般的液體,他將手伸向艾薇。

"進去,等他們走了,我再繼續和你說。"

艾薇愣住,看著冬伸過來手不知如何是好,"你說,誰們?"

"擾事的人。"冬的語調似乎有些急促,他又加了一句,"總是找我的麻煩。"

莫迪埃特家族的保鏢彷彿已經擺脫了管家和用人的阻攔,他們踩著木製樓梯飛奔上來,硬底的皮鞋弄得滿屋子都是嘎吱嘎吱的木頭搖晃的聲音。

艾薇點點頭,原本想將手就這樣交給冬,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她只覺得冬伸過來的手隱隱有些模糊,彷彿要暈進了他身後的黑暗裡。而一抬頭,他的身影竟然有些半透明了起來。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冬……你,不要嚇我。"

那一刻,那雙深胡桃色的眼裡劃過了一絲哀傷,而很快,這絲脆弱的情緒就又被掩飾在了他如常禮貌的微笑下,"不要怕,這是荷魯斯之眼又要帶我離開的預兆……"他頓了頓,"你不是有問題要問我嗎?跟我走吧,反正不過是到兩三年後去罷了。"

他把手又往前伸了伸,但是艾薇卻本能地繼續退後。

心中漾起極度的失望和煩躁,他看著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找到的人,帶著猶豫向後退去,退離自己。

保鏢們似乎已經衝到了門口,他們正在一間一間地推開門,搜查著艾薇的蹤跡。那一刻,冬手指上戴著的荷魯斯之眼突然迸發出巨大的能量,刺眼的紅光幾乎要將四周一切吞噬。

"冬——"艾薇帶著些擔心的細微聲音傳進了耳朵,心裡一動,他不由上前幾步,一把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微熱的皮膚嵌入了他略微冰冷的手掌。

他別過頭,不去理會她原本帶著極強安全感的面孔變為如今的慌張與些許的恐懼,忽略她微不足道的掙扎與反抗。

熟悉的紅色光芒如同潑灑的鮮血鋪天蓋地地向他掀過來,將四周的黑色,染上了炫目的色彩。

如同,日落時,夕陽渲染天空的顏色。

如同,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染滿雙手的顏色。

過往的事情,好像無數的星辰,觸目可見,卻遙不可及。比如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埃及的邊境的時候;比如在敘利亞的沙漠里,面臨著乾渴與飢餓的威脅的時候;比如親手殺死一起長大的至親同伴的時候;比如在無數個孤獨的清晨,看著太陽慢慢地升起的時候……

似乎,所有的記憶,都是一個人的,冰冷的。

只是在所有的單調的色彩里,似乎可以見到一絲絲微小的,甚至難以察覺的溫暖,就好像他右手緊緊握住的手腕一樣,溫度通過皮膚傳過來,輕輕地動搖著他的決定。

記得早已分別的養母曾經說過:"一生遇到那麼多人,卻只有那麼少能在生命里留下痕迹。"

記得早已死去的同伴曾經說過:"人是這樣的生物,只有在被深深傷害時,才認清對方如此珍貴。"

在自己龐大的計劃里,她只是這樣一個渺小的音符,可當自己意識到她的存在時,她已經開始撼動他生命的軌跡,由此不管多麼努力,再也無法忽略。直到再次在三年前見到她,心底隱隱出現的痛苦才令他意識到,若能就這樣緊緊地拉著手中的那一份溫暖,他或許可以不去理會過去發生的一切,或許可以不去在意自己心中那份無法釋懷的恨意。

叛逃自己宿命的責任,躲在遙遠的未來,又有什麼不好?!

紅光漸漸退去,眼前的景色逐漸幻化變得些許真實,他知道自己又要到達下一個時代了。

命運把他帶往不同的地方,令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未來。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夢境,只剩下手中緊緊握住的人,如此真實。

而就在這一刻,手側傳來巨大的疼痛,他不由下意識地鬆開了手,只見一雙帶著些許怒意的水藍雙眼瞪著自己。她那一口咬得十分用力,唇邊還掛著他手上流出的鮮血。

他不由訝異,而那一刻,少女已經被如海浪一般的紅色捲走,卷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四周不停地變得更加清晰。

雙腳彷彿已經有了真實地面的感覺。

而那一剎,腦海里卻只記得,古老的鏡子面前,自己孤獨而無助的身影。

深胡桃色的眼裡映出幾近病態的蒼白。一眨眼,變為了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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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的寵妃·終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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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二百三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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