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樓蘭突然發現眼前的月逐酹竟是那麼的陌生,他的臉上閃現出一種詭譎的表情,走路的姿勢不象平時那麼大步流星,而是左腿筆直地邁向前,停住,再拖動右腿依然筆直地跟上。就像,就像恐怖電影里的殭屍。
想到這裡的時候她躲閃到一邊捂住知道的嘴努力不讓自己尖叫起來。
月逐酹挽著妹妹的手,用那樣僵硬的步伐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深沉地笑。
樓蘭看見他臉上閃過一瞬幽藍幽藍的光。
他將那串原本戴在女屍手上的鏈子戴在了印臣的手上。難道那手鏈失而復得,女屍的失蹤會和逐酹有關係?
印臣躺在床上,思緒異常清醒,可是身體彷彿被某種東西控制住了一樣,動彈不得。她透過月光看見哥哥逐酹像前幾天守著她一樣坐在床前。依舊沒有燈光,可是她卻感覺到今天的哥哥和那天有些不一樣:雕塑般的面孔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僵硬得彷彿大理石塊。
她想叫喊一句什麼,可是沒有發出聲音。
「你醒了?」她看見逐酹的嘴唇動了一動,發出的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是不是動不了也不能說話?這就對了,我的手鏈會讓你舒舒服服地躺在這裡,直到我們圓房為止。」
圓房?印臣睜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哥哥是不是瘋了,或者是別的一個什麼靈魂鑽進了他的身體裡面,控制著他的思想和行動,他發出一個女人的聲音,這個聲音聽上去那麼熟悉,好象是那天在鳴沙山聽見的那個白衣女子的聲音,圓潤動聽,只是多了那麼一絲詭異。
「怎麼,你不記得了么?我是蓮七。我說過生生世世要和你作夫妻,不管是美是丑,是貧是賤,是富是貴,前世你不遂我,我便來你的今生尋你。乙僧,你卻為了躲避我而轉世為一個女子。也好也好,我便借我的今生,和你做一場夫妻!」
逐酹尖聲利氣地說完,邊開始動手解她的衣衫。手指不斷碰觸到她的肌膚之上,一片冰涼如死屍的感覺隨即襲來。印臣知道他一定是被女屍付身了,那具原本應該呆在實驗基地里的樓蘭古屍。
她閉上眼睛想搖頭以示抗議,可是絲毫無法動彈。淚水從她的頰旁滑落,讓逐酹的動作稍稍遲緩下來。
「乖,我會好好待你的……」他吻著她的淚痕說。
不要,不要這樣……她在心底如是說道。
黑暗中她聽見一個聲音在說」一諾以諾空,空必償此諾」,難道真的是哥哥的前世來求取她不曾兌現的諾言嗎?
班敬遠將那一張黃紙上的佉盧文翻譯了出來,由於年代久遠,有個別字跡很難辨認,不過好在大部分還是可以翻譯的。他在因字跡不清而沒有認出的字體處畫上圓圈,交給了樓蘭。
只見上面寫道:
「惟歲次●●五月庚子蒴十五日甲寅,愚夫乙僧誦以清韻之奠,致祭於故夫人蓮七。伏惟。
蓮七天然德●,自性憐憐,●蒙承歡,愧不敢受。今剄於喜房,乃僧之過也。何禍來造,我兮無緣。肝腸●裂,淚也涓涓,願靈不昧,請就歆隆,來此韻馨,尚饗!」
「是一篇祭文。從意思上來看,似乎是說這女屍名叫蓮七,於成婚當日自剄於喜房之中。她的丈夫叫做乙僧,這篇祭文就是出自他的筆下。」班敬遠說道。
「尉遲乙僧!果然是他!」樓蘭像知道了什麼似的驚呼起來,拍著班敬遠的肩膀繼續說:「印臣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那墓穴里的壁畫當真是出自尉遲乙僧之手。他終身禮佛,所以很可能拒絕成婚,所以他說『愧不敢受』。新娘很可能受不了這樣的羞辱,於是在成婚當日自殺身亡。我們發現女屍的時候她的頭髮上插著鳥羽,裝飾有珠玉飾物,錢教授推論她死的時候應該是名新娘。」
「除了說明她的身份以外,這又能證明什麼呢?」他一臉納悶。
「這證明了你說的那個詛咒也許是出自這個自殺身亡的女子之口。她叫做什麼?蓮七?」樓蘭突然想起那根手鏈,不多不少,剛剛好是七朵蓮花。
「對,有問題嗎?」
「糟了,印臣有麻煩!」樓蘭邊說邊向外匆匆趕去,」敬遠你還愣著幹什麼,跟我一起去啊!」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晚了你們急匆匆去哪裡?」值班的楊嶸莫名其妙地問。
「你把女屍的細胞切片中的DNA分子激活,然後和逐酹的血樣一比就知道了。」樓蘭扯上班敬遠,一陣風一樣走了出去。
「樓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說印臣有麻煩?」班敬遠邊披上外套,邊跟上樓蘭急促的腳步。
「逐酹剛剛在冰庫里給印臣戴上了一條手鏈,那是女屍身上的手鏈,不多不少,剛剛好有七枚蓮花。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女屍的名字叫做蓮七,那條手鏈就是她所立下的詛咒。」
班敬遠的臉色一下子刷白起來,」你是說現在的逐酹很可能……」
「我也不確信,只是有種強烈的感覺。」她搖搖頭,」但願我的猜測是錯誤的。等楊嶸的化驗結果出來了,就真相大白了。」
儘管如此,她還是莫名地有些害怕起來。究竟害怕什麼,很難形容出來這樣一種彷彿知道又希望結果並非如此的感受。
月色越來越濃,他們並肩走在寂靜荒蕪的沙地之上,樓蘭的心沉甸甸的,無法言喻的難受。
逐酹的手冷得像冰塊,拂過她身體的時候讓她一陣瑟縮。
哥,醒醒吧,求求你別這樣。她在心底吶喊著。不論他們的前世有什麼宿怨有什麼恩仇與情債,可是今生他們是兄妹,這親密的血緣關係註定他們始終不能逾越這層限定,做出有悖倫常的事情。
「印臣、印臣。」有人用力拍打著木門。
月逐酹怔了一下,將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脖子向後一點一點地移過去,像個機器人的頭顱一般。只差沒發出轉軸」咔嚓咔嚓」的聲音。
印臣心下一驚,瞳孔里滿是懼色。她看見逐酹的臉難看地扭曲著,眼角和嘴角已然歪向一邊,和死人無異。
「印臣,你睡了嗎?快開門。」是樓蘭的聲音。
「是誰?」逐酹的聲音又恢復了他原來的音色,他被女屍操縱著,巧妙著變換著兩種思維方式。
「逐酹,我是樓蘭。可以讓我進去嗎?」樓蘭契而不舍地拍著門,叫嚷著。
「我們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印臣不知道哪裡來的氣力一下子喊出了聲音:」樓蘭,救我!」
逐酹的頭顱又一點一點地扭了回去,陰鷙的目光盯著床上的印臣,然後僵硬地拖著腳步走了過去,用一隻手嚴嚴實實地捂住了她的嘴。
「印臣你怎麼了?逐酹你開門,否則我報警了!」樓蘭有些聲嘶力竭地拍著門,叫喊著。
聽見印臣的叫喊聲她確信了自己的猜測,逐酹在裡面好象要對印臣不利。她雖然不知道逐酹在裡面對印臣做了什麼事,可是聽見她的那聲求救,她就像得到某種號令一樣,拚命想去服從。
班敬遠二話不說,用身體撞著那扇木門,啪嗒一下撞了開來。
樓蘭不等他站穩,一下子沖了進去。她心急如焚地向里走,沒有燈光的屋子漆黑一片,讓她一下子有些不適應。放慢腳步,她深深吸了口氣,心中暗自叮嚀自己要小心謹慎。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絲毫生氣。從屋頂的小窗口裡漏下一地月光,班駁的映在地板之上。她看見床上隱約躺著一個人。」印臣。」她輕輕地叫了一句,那個人並沒有動彈,只是用微弱的聲音」唔」了一聲,低低的,像是哀訴。
「樓蘭小心!」班敬遠走在她後面,見她進了屋,門后便竄出一道黑影,雙手向她的腦後抓過去。
樓蘭偏了偏頭,靈活地向床的方向做了一個前滾翻,一下子抓到印臣的手臂,將她手腕上的鏈子一把扯了下來。
逐酹的偷襲沒有成功,轉過身斜睨著班敬遠,低聲喝了句:」找死。」他的嘴唇撇向一邊,雙唇微張,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班敬遠在月光下看清了逐酹的樣子,嚇了一跳。隨手抓過了一木樁,進行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