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她懷孕了?

是的。

我心臟一陣痙攣,是我的孩子?

是的。

我閉起眼睛。

電話里問:你是不是想問,那天晚上我們……,他笑了笑。

我不喜歡女孩子的,他輕輕講。

全明白了。

萬死莫辭。

在普通的故事裡,我找到了她,我們幸福地在一起。

對不起,這可能是你們想看的,卻不是我想說的故事。

我去了她學校,教務處的人說她已經辦了退學手續,我到她寢室,所有的東西都收拾一空,空蕩的床上輕輕飄動著粉紅色的紗帳,那是學期開學時我買給她的。

她寢室的同學說,她整理東西時,大家都問她幹嗎,她笑吟吟地說,搬到男朋友家去住。

大家都羨慕地看著她,東西猜測。

她同學嫌棄地看著我,仿若我是糾纏不清的第三者。

我去了她跳舞的酒吧,所有人都說她辭職了,我不信,天天去那裡等,我拽著新上任的DANCINGQUENN,一廂情願地肯定她知道她的去向,然後我就被打了。

我做得確然有些過分,我把那個女孩子堵在女洗手間門口,她不告訴我,我決不讓她上台,她聳聳肩,撥了電話,過了會來了幾個人,先是好言相勸,我朝他們翻白眼,他們拖著我往酒吧門口拉,經過一張檯子,我抄起一個酒瓶,然後我就被打了。

我爬回家,坐在家門前擦著眼淚一遍遍撥她手機。

沒有「您撥的用戶已關機」,沒有「您撥的是空號」,沒有「您撥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沒有「您撥的用戶正在通話,請稍後撥。」,什麼都沒有,就是無止境的空白。

躺在地上,還在痴痴笑。

明天她就會回來了吧,搖著我的胳膊說,老爸,我好餓。

老爸,我出去逛了圈,還是喜歡你這裡。

我就這麼痴痴笑著睡去,我把房間整理得很乾凈,我在門上貼著對聯。

上聯是「歡迎你回來。」

下聯是「不許再走了。」

看了看,對自己的書法很是滿意。

三個月後我撕掉對聯。

揉成一團,放進嘴裡使勁咽,最後趴在馬桶邊乾嘔。

我大病一場。

睡夢中常見一個華麗的景象。

一個嬰兒在天花板上緩慢地爬,轉過臉來,面容與她一般無異。

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一年後的一天,我有事坐計程車路過一個師範學院,我靠在車窗,遠遠看見一個與之一模一樣的背影。我連忙叫司機停車,我衝下車,追上去一把拉住她。

回過頭,是個陌生的女孩子。驚恐地望著我。

對不起,我放開。

她笑了,認錯人了吧。

她要趕去一個地方,打不到計程車,為了抱歉,我送她,到了目的地,她下車,我留下了她的電話。

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我一直在她後面保持一段距離走著,因為她們有著一模一樣的背影,我常常痴痴地望著那張背影,然後緩緩走上去,摟住她,對她說,別離開我。

她搖著頭笑,傻孩子,我不離開你。

她25歲,叫我傻孩子。

漸漸地,走在一起時,我離她的背影的距離越來越短,當我們終於可以並肩走著,而我轉過臉和她說話時沒有一絲懷疑時,我向她求婚了。

我確實是愛她的。

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我不愛她。

愛只是一個詞,內容千差萬別。

我不這樣愛你,不代表我不愛你。

婚禮很簡單,然而我們卻異常幸福,我沒有問過她的過去,她曾與誰戀愛,她也沒有問過我有什麼過去。

她從師範學校畢業,在一個幼兒園兼託兒所的所在教授小孩子。

我辭去工作,開了一個廣告公司,漸漸居然也招了些人來,添置了一部車。

周末,便與妻開車去近郊,歸來時買些當地零碎雜食供奉她的同事,我的員工。

時間,就是這樣慢慢過去的,我把她的照片放在最最隱秘的地方,隱秘到自己都不敢翻動,也不敢銷毀。

婚後的四個月零三天,如往常一樣,我去接妻下班。

妻正在和一個穿著長裙,化著淡裝的女子聊天,他們並排坐在綠色的小長木凳上。

一個小孩子在他們四周調皮蹣跚地跑來跑去。

妻看到我,笑著介紹說,這是我先生。

我一動也不敢動,獃獃望著她。

我的女兒,她不再扎著馬尾,長發流瀉下來。

震驚從她眼眸中一閃而過。

你好,兩秒鐘后,她禮貌地伸出手,淡淡笑道。

小孩子搖搖晃晃地抱著我腿,牙牙地喚,爸爸。

笑得春光燦爛。

妻笑起來。

那不是你爸爸。

那年,我29,她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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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懷了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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