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原力的意志
侍女莫苔(Moté)叫醒了睡夢中的帕德梅,轉告C3PO的通報,有名絕地正等著見她。帕德梅飛身下床,披上一件長袍就跑出卧室,清晨陽光般的笑容衝散了她滿臉的睡意——
但來者是歐比萬。
這位絕地大師背對著她,雙手負在背後,他在屋內來回走動,心不在焉地望著她收藏的貴重雕像。
「歐比萬,」她喘著氣,「阿——」她咽回了後面的「阿納金出了什麼事?」她怎麼解釋自己先問起這個?
「啊,C3PO有沒有問你要喝點什麼?」
他轉過身,糾結的眉頭舒展開來。「議員,」他溫和地說。「很高興又見面了。這麼早來訪我十分抱歉,當然,你的禮儀機器人非常熱衷於為我提供飲料。」他又皺起眉。「但如你所想,這並不是正式的會面。我來是想和你討論一些關於阿納金的事。」
多年政治生涯的磨練讓她能夠不動聲色;即使心中一驚,腦海里迴響著「他到底知道多少?」的聲音,她的臉上仍舊不動聲色,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情。
共和國政治的第一條規則:盡量講真話。尤其在絕地面前。「聽說他進入了委員會,我很高興。」
「是的。也許不足以彌補他應得的榮譽,不過我擔心他還不能完全掌握這個職位。他來見過你嗎?」
「有幾次,」她平靜地說。「發生什麼事了,對嗎?」
歐比萬微微點了點頭,鬍鬚下露出一絲苦笑。「你應該是個絕地。」
她故作輕鬆的笑著。「你也根本不該和政治打交道。你可不太會隱藏自己的感受。怎麼了?」
「是阿納金。」他收起了開玩笑的語氣,在她看來,他好像忽然蒼老了好幾歲。他看起來十分疲憊,而且被什麼嚴重地困擾著。「我可以坐下嗎?」
「請坐。」她招手讓他在沙發中坐下,自己則靠在扶手邊緣。「他又有麻煩了?」
「我非常想否定。這一次……更像是個人原因。」他不安地挪動著。「作為議長的個人代表,他處在一個很尷尬的境地,不過我認為不僅僅如此。我們——談過,就在昨天,結果很不愉快。」
她的心沉了下去;他肯定知道了,現在過來質問她——把他們的一切活生生拋在空氣中任其散盡。她心疼阿納金,可只在臉上表現出淡淡的好奇。
「你們談了什麼?」她關切地問到。
「很遺憾不能告訴你,」他含糊地向她道歉。「絕地事務。你知道。」
她低下頭。「當然。」
「只是——呃,我有點擔心。我想他也許和你談過。」
「他為什麼要和我討論——」她善意的笑了笑,擺出一副懷疑的神情。「——絕地事務?」
「議員——帕德梅。對不起。」他注視著她,眼中飽含同情和憂慮。「我不是看不見,帕德梅。只是視而不見,為了阿納金,還有你。」
「你在說些什麼?」
「你們都不太會隱藏自己的感受。」
「歐比萬——」
「自從你們在塔圖因的舊商店裡相遇,阿納金就愛上你了。他甚至從來不加掩飾,我們也都迴避這個話題。我們……我裝做不知道。看到他高興,我很欣慰。在其他一切都無能為力時,只有你可以真正讓他快樂。」他嘆了口氣,皺起眉。「還有你,帕德梅,即使像你這樣的議員,任何人談起,或是僅僅提到他的名字,你都藏不住自己眼裡的光彩。」
「我——」她站立不穩,「我不能——歐比萬,別問我這些……」
「我無意讓你苦惱,帕德梅。不會讓你覺得尷尬。我也不是來質問你的;我對你們的關係並不感興趣。」
她轉過身去,只想走開一些,幾乎無意中走到了晨光下的陽台上。「那你為什麼來?」
他禮貌地跟了過去。「阿納金現在壓力很大。他還很年輕,背上有太沉重的責任;我這麼大時還是個帕達萬學徒,還有好幾年要學。他現在——變了。變得很快。我有些擔心,不知他將來會怎樣。如果……他離開絕地武士團……可能是個非常大的錯誤。」
她眨著眼睛,好像被打了一記耳光。「為什麼——那……那不可能,是嗎?絕地相信了很久的預言怎麼辦?他難道不是天選之子?」
「可能性非常大。但我仔細讀過預言;裡面只記載著將有一名被選中的人出生,為原力帶來平衡;沒有指明他必須是絕地。」
她的眼睛睜大了,努力壓制住一波波讓她幾乎窒息的絕望和希望。「他不必是——?」
「我的師父奎岡·金,他相信將阿納金訓練成一名絕地是原力的意志——我們都非常肯定,哦,我想你可以叫它絕地中心論。畢竟,這是個絕地的預言。」
「可原力的意志——難道絕地不是遵循它嗎?」
「啊,是的。但你要知道,甚至絕地都不完全了解原力的一切;沒有任何凡人的思維可以理解它。我們談論著原力的意志,就像不了解重力規律的無知者將河流入海說成河水的意願:這是對我們的無知的一種比喻。而真實的說法——任何真相都十分簡單——我們並不真正知曉原力的意志。我們可能永遠不會了解。它超出了我們有限的理解範圍,我們只能屈服於它的神秘。」
「這和阿納金有什麼關係?」她清了清喉嚨,可聲音仍然蒼白無力。「或者和我?」
「我擔心他現在的……困擾……可能和你們的關係有關。」
要看你知道多少,她想,「你想讓我做什麼?」
他垂下視線。「我不能告訴你該做什麼,帕德梅。我只能請你從對阿納金最好的方面考慮。你知道如果他留在武士團,你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她心裡打了個冷戰。「歐比萬,我不想提起這些。」
「好吧。但記住絕地都是他的親人。武士團維繫著他的生活架構。為他指明方向。你知道他……有時會非常不守規矩。」
這也是我為什麼只愛上這樣的絕地。「是,當然。」
「如果他真正的命運讓他遠離絕地武士團,那就由他去吧。不過請為你們自己著想,慎重對待這件事。要有把握。有些決定是無法更改的。」
「當然,」她慢慢點頭會意。「我再清楚不過。」
他看上去瞭然地點點頭,可顯然他根本不明白。「這些年來,我們都很清楚。」
他的袍子里傳出聲響。「對不起,」他道了歉,轉身走到一旁,從衣服內袋中取出通訊器。「什麼事……?」
通訊器另一端傳來一個男子低沉而短促的聲音:「召集委員會特別議程。我們找到了格里弗斯將軍!」
「謝謝溫杜大師,」歐比萬回答。「我馬上啟程。」
格里弗斯將軍?她眼睛一熱,淚水突然涌了出來。於是他們又要把阿納金從她身邊奪走。
她感到胸中一陣翻滾。離開我們,她更正到,心中的愛與恐懼、喜悅與困惑折磨著她,但她根本不敢說出口。她只能茫然地望著薄霧籠罩下的城市,直到歐比萬走了過來。
「帕德梅,」他輕聲說到,語調溫和,甚至帶著歉意。「我不會告訴委員會,包括任何事。很抱歉這件事讓你為難了,我——我希望沒有讓你覺得不快。很久以來我們一直是朋友……我希望將來也是。」
「謝謝你,歐比萬,」她恍惚地說到。她無法直視他。從眼角里她隱隱見到他低頭行禮,接著轉身離開。
有那麼一段時間裡,她默不作聲,然而當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時她開了口,「歐比萬?」
她聽見他停了下來。
「你也愛他,對不對?」
他沒有回答,她望了過去。他站在那裡,雙眉緊鎖,一動不動地站在淺黃色地毯的中央。
「沒錯。你是愛他的。」
他低下頭,看上去異常孤單。
「請盡你所能幫助他,」他說到,然後離開了。
烏塔堡星球的全息投影在絕地委員會大廳中央靜靜地旋轉著。投影儀是阿納金從議長辦公室借來的;不知道有沒有檢查投影儀中是否有議長安放的竊聽裝置,歐比萬有些無聊地想,接著摒棄了這個想法。阿納金本身就是議長的錄音裝置。
而這是我們的錯誤,他想到。
除了歐比萬和阿納金以外,委員會到場的成員只有梅斯·溫杜以及阿真·科拉。基-阿迪-芒迪正前往麥基托,普洛·孔在卡托內莫迪亞,尤達正準備在卡西剋星降落,他們通過全息投影參加委員會,這樣,會議達到了規定人數。
「為什麼是烏塔堡?」梅斯·溫杜問到。「中立星系,幾乎沒有戰略重要性,而且根本沒有行星防禦力量。」
「也許這就是原因,」阿真·科拉提議。「易於攻佔,而且可以利用他們的灰岩坑文明特點,讓大量機器人躲過遠距離掃描。」
基-阿迪-芒迪整個前額都重疊起來。「我們設在烏塔堡的部門沒有報告此事。」
「他們可能被扣留,或者死了,」歐比萬說。
梅斯·溫杜靠近阿納金,質問到,「我們一無所知,那麼議長是如何得知的?」
「克隆軍情報機構截獲了烏塔堡主席發送的外交數據包中的部分信息,」阿納金向他解釋。「在過去的一小時內,我們剛剛核實了它的真實性。」
聽到阿納金在提到議長辦公室時用了「我們」這個詞,歐比萬不由得皺起眉。
「克隆軍情報機構,」梅斯低沉著聲音說,「應該向我們報告。」
「請原諒,溫杜大師,但現在不是了。」雖然阿納金完全面無表情,但從這位年輕朋友的語調中,歐比萬覺得他能聽出一絲得意。「我還以為這件事早已明了了。憲法修正案將絕地劃歸議長辦公室管轄,自然絕地武士指揮的軍隊也包括在內。帕爾帕廷現在是大共和國軍的最高統帥。」
「沒有意義,爭執此事的管轄權,」尤達的影像。「有所行動,我們必須。」
「我相信大家都贊同這一點,」阿納金馬上說到。「那我們進入實質環節。議長已經要求讓我領軍,那麼——」
「這要由委員會決定,」梅斯嚴肅地說。「而不是議長。」
「格里弗斯十分危險。面對他,需要冷靜的頭腦——我們應該派大師去。」
或許在委員會所有人中,只有歐比萬注意到阿納金眼裡悄然出現了失望和傷痛的陰影。歐比萬完全理解,甚至非常同情他:上戰場可以讓阿納金遠離壓力,逃脫那些他認為存在矛盾的責任。
「由於我們現在人手緊缺,」梅斯·溫杜說,「我提議,我們只派出一位絕地——克諾比大師。」
這樣科洛桑上只留下梅斯·溫杜和阿真·科拉——他們都是絕地武士團最出名的劍術大師,西迪厄斯一定藉機做些比較大的動作。當然他們還有能以一敵百的阿納金。
歐比萬暗自點頭。完美的邏輯。所有人都會同意。
除了阿納金。他傾身向前,臉色有些發紅。「上一次遇到格里弗斯時他可沒有處理好!」
「阿納金——」歐比萬開口。
「無意冒犯,我的師父。我只是擺出事實。」
「哦,沒關係。你說得很對。不過現在我清楚他如何戰鬥——以及會如何逃跑。我肯定,可以逮捕他。」
「師父——」
「而你,我年輕的朋友,有責任留在科洛桑上。非常重要的責任,需要你全神貫注去做,」歐比萬提醒他。「我說清楚了嗎?」
阿納金沒有回答。他深陷進座椅內,轉過了頭。
「歐比萬,我選擇,」尤達說。
基-阿迪-芒迪的影像點了點頭。「我同意。可以進行投票。」
梅斯·溫杜清點表示同意的人數。「六票佔優。」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阿納金。「還有意見嗎?」
阿納金只是盯著牆壁。
過了一會,梅斯聳聳肩。
「一致通過。」
議員琪·伊克韋從C3PO的飲料托盤裡拿起一管阿誇利什海藻湯。「很高興我能成為其中一員,」她說到,左右望了望帕德梅客廳里的其他議員,頸部的藍色垂肉微微晃動。「當然我只代表我所在的星區,但可以說很多議員現在都變得非常緊張。你們可能不知道,新總督們到任時都帶著大批的克隆人部隊——他們稱做安全部隊。所有人都開始懷疑,這些軍隊是為了保護我們遠離分裂分子……還是為了保護總督,防範我們。」
帕德梅從手中的文檔閱讀器上抬起視線。「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格里弗斯將軍行蹤已經泄露,而絕地已經開始行動,調派兵力攻打他的所在地。戰爭也許幾天後就會結束。」
「但接下來呢?」貝爾·奧迦納向前靠了靠,雙手緊握,手臂撐在膝蓋上。「我們怎樣才能讓帕爾帕廷遣散他的總督們?如何制止他把駐軍派往所有星系?」
「我們不能強迫他做任何事,」帕德梅理智地否決。「議會僅僅授予他在緊急狀態這段時間內的決策權——」
「然而只有帕爾帕廷有權宣布何時結束緊急狀態。」貝爾反駁。「我們怎樣才能讓他把權力還給議會?」
琪·伊克韋朝後挪了挪。「有很多人想這麼做,」她說。「不僅是我的人民。還有許多議員。我們已經做好要他交出權力的準備了。」
帕德梅啪的一聲關上文檔閱讀器。她面無表情地挨個望著周圍的議員。「有誰還需要飲料嗎?」
「阿米達拉議員,」伊克韋說,「恐怕你不清楚——」
「伊克韋議員。還要管海藻湯嗎?」
「不,那個——」
「那就好。」她抬頭看著C3PO。「3PO,飲料已經夠了。請通知莫苔和艾蕾(Ellé)今天休息,你也可以把電源關掉一段時間。」
「謝謝,女主人,」3PO回答到。「雖然我要說,這裡的討論非常精——」
「3PO。」帕德梅的語氣加重了一些。「你可以退下了。」
「是的主人。當然。我非常理解。」機器人很快轉過身,拖著步子走出了房間。
等3PO一走出它的聽力範圍,帕德梅揮起閱讀器,彷彿它是一件武器。「這一步非常危險。我們不能讓它變成另一場戰爭。」
「我們都最不希望此事發生,」貝爾不贊成地看著伊克韋議員。「奧德朗沒有武裝軍隊;我們甚至沒有行星防禦系統。政治解決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這就是我們請願的目的,」蒙·莫思馬說到,輕輕按住帕德梅的手。「我們希望將議會的團結展示出來,這也許能阻止帕爾帕廷進一步顛覆憲法,很簡單。整整兩千名議員的簽名可以——」
「——我們仍然無力阻止他獲得絕對多數票支持,然後隨心所欲的修改憲法,」帕德梅打斷她的話。她舉了舉手中的閱讀器。「我願意將這份文件遞交給帕爾帕廷,但我懷疑議會沒有準備,甚至根本無法控制住他。我認為我們應該徵詢絕地的意見。」
因為我真的認為他們能幫上忙,或者只是因為我不能欺騙我的丈夫?她不知道。她希望兩者都是真實的,雖然她只能確定後者。
芭娜·布里姆注視著自己精細修剪過的長長的指尖。「那,」她淡淡地說到,「會很危險。」
蒙·莫思馬點頭。「我們不知道絕地在這一切中的立場。」
帕德梅坐起身來。「對於目前的形勢,絕地也不比我們樂觀。」
從帕德梅看來,布里姆議員突出的顴骨似乎更掛著冷漠和懷疑。「你似乎……對絕地的舉動非常了解,阿米達拉議員。」
帕德梅覺得臉上一陣發燒,她不確定該怎樣回答。
吉迪安·達努搖搖頭,陰沉的臉上明顯寫著懷疑。「如果我們要公開反對議長,我們就需要得到絕地的支持。我們需要他們的道德威信。除此之外,我們還有什麼?」
「絕地的道德威信,就算有,」芭娜·布里姆說到,「早就在戰爭中揮霍一空,恐怕沒留下多少能用在政治上。」
「還有一名絕地,」帕德梅告訴其他人。至少別讓我對愛人說謊。至少這樣,她默默地懇求他們。「我真正了解的——一名絕地,我們可以絕對信任……」
她的聲音漸弱,直到突然沉默下來。她驚訝地發現自己正在談論的人並不是阿納金。
她為了他,只是為了他而提起這個話題——為了她的愛情,為了和他公開生活在一起的願望,保守這個秘密讓她時時刻刻為之揪心。可是當她考慮到信任,當問題變成誰是她真正且絕對了解的人,那麼她可以相信——
她發現自己想到了歐比萬。
阿納金……她心中有什麼東西碎了一地。哦,親愛的,他們要怎樣對待我們?
琪·伊克韋搖搖頭。「耐心點,議員。」
方·扎爾放下捻著參差不齊的鬍鬚的手指,聳了聳肩。「沒錯,我們無法限制議長的獲得絕對多數票——但我們可以讓他看到,反對他的人正在增加。也許僅此一項就可以讓他剋制住野心。」
芭娜·布里姆又低頭去審視自己的指尖。「在你遞交兩千人請願書以後,很多東西也許就不一樣了。」
「但是,」吉迪安·達努說到,「情況會改觀嗎?」
貝爾·奧迦納和蒙·莫思馬互換了一下眼神,像是討論一個他們共同知曉的秘密。貝爾緩緩地說到,「在讓絕地插手之前,看看我們在議會中能做點什麼。」
一個接一個,議員們點頭同意,而帕德梅只能靜靜地坐著。哀悼著。
為破滅的幻想默哀。
阿納金——阿納金,我愛你。要是——
但那樣的假設只會讓她走向一條不歸路。到最後,她只能再次面對那個令人恐懼的想法,也許它會像回聲般伴隨自己度過餘生。
阿納金,對不起。
最後一批懸浮坦克傾斜著駛向天空,環繞停靠在攻擊巡洋艦機翼周圍。隨後,清一色的克隆人士兵以營為單位分批列隊行進,顯示出完美一致的動作。
阿納金站在起降平台上,在歐比萬旁邊看著他們登艦。
他還是有些不相信自己不會跟著一起去。
並非他真想和歐比萬一起去烏塔堡——即使這是個可以讓他從深陷的政治泥潭中解脫出來的辦法。可他現在能離開帕德梅嗎?他甚至根本不在意是否扮演絕地的角色抓住格里弗斯,雖然這個成就幾乎足以讓他獲得大師的頭銜。他也不再認為自己真的需要成為大師。
在昨夜漫長而黑暗的冥想中——冥想和沉思經常難以區分——他已經感覺到原力中更深層的真相:一種被掩蓋著的真實,如同沙拉克一般在絕地訓練撒滿陽光的沙礫下蠢蠢欲動。
在某個深處有著他所需要的一切力量。
因此,不是他真的想去。而是更另人費解的原因,他不想讓歐比萬去。
他的心中寒冷而空洞,他害怕不久后遺憾與悲傷就會充斥其中。
當然他不可能去阻攔歐比萬;那樣他會成為銀河系內最後一個公然反抗委員會命令的絕地。並不是第一次,阿納金髮現自己希望歐比萬能更像後期的奎岡·金。雖然阿納金和奎岡·金只認識了幾天,但現在他幾乎可以看見他的身影,眉頭緊皺,微微低頭望向比他矮一些的帕達萬;幾乎可以聽見他用柔和的男中音指導歐比萬注意現世原力的流動:一個人的責任並不是永遠做正確的事。要注意你自己,做出正確的行動。讓責任自行解決。
可是他無法開口。雖然他幾個月前就通過了試煉,對於歐比萬來說,他仍然是學生不是老師。
他能說的只有,「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歐比萬正皺著眉,望著一隊克隆人甲板船員把他那架藍白相間的星際戰鬥機裝載到攻擊巡洋艦的飛行甲板上。「抱歉,阿納金。你剛才說什麼?」
「這次你會需要我幫忙的,師父。」出乎意料地,他也覺察到一種真相——如果他也去,如果他能設法讓自己在這幾天里忘記帕德梅,如果他能設法離開帕爾帕廷、委員會、他的冥想,還有政治和一切發生在科洛桑上,左右拉扯他吞噬他的事情,如果他可以只是去追蹤,在這幾天時間裡玩一把克諾比和天行者的遊戲,一切都似乎還會好起來。
如果。
「可能只是一場捕風捉影的遊戲*,」歐比萬說。「你在這裡的任務更重要,阿納金。」
「我知道,是西斯。」阿納金嘴裡吐出這個苦澀的詞。委員會的安排讓一切都覆上一層令人作嘔的政治氣息。「我只是——」阿納金無奈地聳聳肩,看向遠處。「我不喜歡這樣,讓你單獨離開。拆散搭檔不是個好主意。我的意思是,看看上次發生了什麼。」
「別跟我說這個。」
「你還想去上幾個月,和文崔斯那種人糾纏?或者更糟?」
「阿納金。」阿納金可以聽出歐比萬語調中的笑意。「不用擔心。我有足夠攻佔三個烏塔堡星系的克隆人軍隊。相信即使沒有你的幫助,我也能控制局面。」
阿納金只好回應到,「好吧,凡事總有第一次。」
歐比萬繼續說,「我們並沒有真正拆夥,阿納金。很多次我們都是單獨行動——比如你把帕德梅帶回納布,而我去卡米諾和吉奧諾西斯。」
「看看那次的結果。」
「好吧,糟糕的例子,」歐比萬承認,他的微笑漸漸消失,神情黯淡下來。「不過經過這麼多年,我們都還在一塊:仍然活著,還是朋友。我想說的是,阿納金,即使我們分頭工作,我們也是同事。我們的目標相同:結束戰爭,從西斯手中挽救共和國。只要我們共用同一條戰線,一切最終都會好起來。我敢肯定。」
「好吧……」阿納金嘆到。「我想你大概說對了。的確,有時你是對的。偶爾。」
歐比萬輕聲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會,老朋友。」
「師父,等等。」阿納金轉身面對他。他不能僅僅站在這裡,讓他就這麼離開。現在還不行。他得說點什麼……
他有種沉甸甸的感覺,也許不會有別的機會了。
「師父……,」他遲疑地說到,「我知道我……前幾天讓你失望了。我一直很驕傲。我……一直不怎麼感激你對我的訓練,甚至沒怎麼把你當朋友。我沒有借口,師父。我是對委員會有些沮喪……我知道不是你的錯,我應該道歉。為這一切。您的友誼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歐比萬抓過阿納金的機械手,另一隻手握在阿納金胳膊血肉與機械交接處。「阿納金,你很明智,而且堅強。你是絕地武士團的驕傲,我那點微不足道的教導成果,你的水平遠遠比它高。」
阿納金覺得自己笑得有些苦澀。「就在幾天前,你還說我的力量對我沒有好處。」
「我不是指你的力量,阿納金,而是你的心。你的偉大之處在於精神。勇氣和慷慨,同情和承諾,這些都是你的美德。」歐比萬和藹地說。「你做了了不起的事,我為你感到非常驕傲。」
阿納金髮現自己無話可說。
「好了。」歐比萬垂下視線笑了笑,放開阿納金的手和手臂。「我想我聽到格里弗斯將軍點名讓我上陣了。再見,老朋友。願原力與你同在。」
阿納金能說的話只有回聲般的同一句。「願原力與你同在。」
他靜靜地、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看著歐比萬離開。接著他轉過身去,低著頭,慢慢走向他的飛車。
議長正在等他——
*捕風捉影的遊戲或譯野班薩的追逐(wildbanthachase):改寫自英語諺語wildgoosechase,意為「徒勞無功、白費力氣的追逐」。
本章翻譯:caterpillar
本章校對:luke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