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上,宋允兒打電話給他。
「今天中午我的脾氣不太好,你應該不會跟我生氣吧?」電話另一頭,她的口氣溫和,甚至顯得溫柔而且有耐心。「今天你心情好像不太好,是因為什麼事,你願意告訴我嗎?」她接著問。
「沒事。」他簡單地這麼回答。
她沉默幾秒,然後說:「是不是因為若曦的事情?」她問,勉強笑。「怎麼了?是不是寶寶有什麼問題?若曦的身體還好嗎?」
「寶寶沒什麼問題,她也很好。」他答。答案依舊簡短。
宋允兒沒有發脾氣,她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顯得很有耐心。「那麼,你在生我的氣嗎?」
他沉默。
「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我感覺到你的心好像距離我很遠?雖然現在我正在跟你說話,可是我卻幾乎感覺不到你心底的想法。」
話筒另一頭仍舊沉默著,因此她也沉默下來,不再講話。
她畢竟是聰明的女人,她知道,有的時候無聲勝有聲。
「你想聽我說什麼?」嘆一口氣,他問。
他的聲調嘶啞,聲音聽起來很疲倦。
「也許……只要像以前一樣就好。因為這一陣子你變得很奇怪,以前你會關心我,會主動打電話給我——」
「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他打斷她,這麼說。
電話另一頭,宋允兒的臉色變了。
「時光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人的心境也一樣。你剛回國的時候,我並沒有及時發現這種微妙的改變。」他說,聲調低沉。
「你在說什麼?你想說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臉色慘白。
停頓片刻,他回答:「你的改變讓我開始思索,我自己的改變。」
她愣住了,即使她再聰明,也不明所以。
「我開始思考,人的感覺是否可以停留在六年前?就算是六年前,我的感覺又是什麼?什麼才是我對你真正的感覺?」
她抿緊唇,握緊話筒的手指,用力得接近泛白,失去了血色。「你的意思是什麼?難道你是在告訴我,你對我的感覺並不是我一直以為的那樣?難道過去你不是那樣關心我,不是那樣喜歡我的嗎——」
「現在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他再次打斷她,眉眼低斂,眼色顯得冷寂。「暫時沒有答案。」他再說一遍。
她摒息,臉色難看。「你想要我怎麼做?從那天開始你就一直在懲罰我,難道這樣,你的心就會好受嗎?難道你真的要拒絕你真正所愛的人,去接受一個愛你的女人,就因為那樣比較容易,是因為那樣嗎?!」她質問他,把話說得更直接、更露骨。
他不再開口,面色凝肅。
「你不給我答案,就可以逃避嗎?」她繼續往下說:「你明明知道不可以,所以你知道你是逃不了的!如果你想看我痛苦,那麼就去接受那個愛你的女人也可以,但是你們在一起就會快樂嗎?當然不會!到最後沒有人會得到快樂——」
「不要再說了。」他第三次打斷她的話。這一次,他不打算讓談話再繼續下去。「時間很晚了,明天一早我還有會,你也早一點休息。」
不等她回答,他已掛斷電話。
宋允兒握著話筒,第一次感覺到有生以來深切的惶恐……
她不能掌握他的情緒。
為什麼會這樣?
但是難道從前,她真正的「掌握」過他的情緒嗎?
如果真的是曾經了解過的人,為什麼彼此之間,竟然會有這麼遙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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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沒想到,還會接到宋允兒打來的電話。
「他最近好像有心事。」一開頭,宋允兒這麼對若曦說。
若曦沉默,沒有回應,因為了解她的心機。
「我覺得如果他有心事不告訴我,除了孩子的事情外,不會有別的事讓他煩心。」宋允兒接下道。
言下之意,除了孩子,再也沒有其他「人」是他所關心的。當然,除了了解利人雋的宋允兒,她自己除外。
「孩子我一個人可以照顧得很好,他很清楚,不必擔心。」若曦還是淡淡地這麼回答她。若曦當然知道,宋允兒打電話來不會是為了關心自己。
「什麼意思?」宋允兒敏感地察覺到話里有玄機。「阿雋不是答應過我,要幫你一起照顧孩子嗎?」她故意這麼問。
即便這話如此虛偽,若曦也只是一笑置之。「我打算離開台灣。」她選擇直接告訴宋允兒真相,因為她的心性,本就不喜歡與人斗心機,何況是女人,太複雜也太難堪。
「你要離開台灣?」宋允兒的聲調急切起來,但很快地,她回復鎮定壓抑了激動的心情。「真的嗎?可是你如果離開台灣,孩子怎麼辦?阿雋看不到孩子,對他並不公平。」
「是他的孩子,以後總有機會相處。」她淡淡地說:「因為很多原因,現在我沒辦法留在這裡,所以我決定離開。」沒有多做解釋,她說得輕描淡寫,反正,她知道宋允兒不會真的想聽原因,她要的,只是「離開」與否,肯定的答案。
「妨打算去哪裡?」
「日本。」
宋允兒不再問了,因為若曦堅定的口吻,她已經直接得到所有想要的答案。「那麼,我應該祝福你了?祝福你到日本后一切順利,有一天找到自己的幸福。」她笑了笑,然後這麼說。
「幸福是什麼?就算了解自己想要的幸福,一旦遇到了幸福,就懂得珍惜幸福嗎?」若曦說,她像在反問,又像在喃喃自語。
宋允兒的笑容消失。「你想說什麼?」
停了一會兒,若曦才說:「謝謝你的祝福。我也祝福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更重要的是,懂得珍惜自己擁有的幸福。」
宋允兒表情木然。
若曦已經掛了電話。
她所說的話,是真正的祝福。
她一直不曾昧著良心,違背心中信奉的真理……
人活在這個世界,在不同的情境下,因為不同的原因與情勢,而選擇以不同的方式對待朋友或者敵人,有的時候是別有用心的慈善,有的時候又是毫無目的的狡獪……
然而,即使明知道對方以狡獪的心機與自己酬答,若曦所說所做的,為的只有一個至善的目的——祝福。雖然她的回答,在宋允兒的耳里聽起來,也許反而是一種諷刺,但是起心動念的出發點不同,造就的結果,就會因人而異。
她不能勉強,因為這也許便是人之所以為人,每個人一生所必須修為的課題。
若曦只是誠實說出她的規勸與祝福,她不一定是對的,但她確實是真誠的——真誠的至善。懷著真誠與柔軟的心情,那麼無論結果是否為善,基言與其行能否達到真善的目的,都是真正的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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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若曦說好時間,周五利人雋果然準時到達公寓,準備接若曦到醫院。
看到利人雋,若曦很驚訝。
「我以為你已經明白我的意思。」她對他說。
他看著她。「我也以為你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你還在台灣一天,孩子的事情就必須優先考慮。」
「就算我真的必須留在台灣生產,現在的醫院也很好,沒有換醫院的必要。」
「現在的醫院也許不錯,但是更換一定比現在情況更好。不管怎麼樣,我的安排絕對有道理,你不應該拒絕。」
他的話聽起來沒有不恰當之處。
「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曦突然淡淡地這麼說。
他看著她,沒有表情。
「我很感謝,你為我以及孩子所做的一切。」她對他說,態度很誠懇,而且真切。「但是你真的不必做這些事,因為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我並不認為這是負擔——」
「如果對一個朋友,你會做到這麼多嗎?」她打斷他的話,問他。
他沒有回答。
「答案是,不會。」她笑了笑。「你已經下意識地,把我當成你的責任了。」
他沉默以對。
「我沒有提到孩子,我指的,就是你已經將我當成你的責任,這個責任也許由孩子開始,但是現在,就算沒有孩子,我也已經成為壓在你心頭的責任。」她對他說。
他仍然沒有開口,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
他的沉默,是一種間接的承認。
「請你不要這麼做。」收起笑容,她嚴肅地這麼對他說:「我不是你的責任,更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責任,因為我有能力可以負擔自己的生活,可以照顧自己,可以過得很好。」
「就算照顧你確實是責任,這本來也就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他這麼回答。
若曦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笑著搖頭,微笑卻很苦澀。「你不相信我嗎?你不相信我能獨立,有能力照顧孩子跟自己嗎?因為懷孕的關係,你對我的照顧,已經超過朋友之間應該有的關心太多了。但是我並不需要,這些太多的關切,我沒有那麼脆弱,相反的,我很堅強,我渴求的只有獨立而已。」
利人雋抿著唇,以深邃卻讓人無法看透的眼神直視著她。
「如果你知道負擔是什麼滋味,那麼我請求你,不要讓我感覺到有『負擔』。」她說。
他震了一下,好像這句話道中了他的心事。
他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又笑了,卻撇過臉,不讓他看見她眼中的受傷。
「也許,減少見面,是比較好、也比較直接的方式。」她說,輕輕淡淡的語調,聽起來甚至是輕快的。
「減少見面?」
「對,」她回頭,已經調整好心情。「你有更需要關切的人、更需要關切的事,不應該花這麼多時間在我身上。」
「你指的是什麼?」他的眼色陰沉。
「你明白我的意思。」她對他說:「以後我們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下去,如果你現在因為將我當成責任,而浪費了太多時間在我身上,那麼將來你一定會後悔。」
他沒有回應,只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
「我不希望你後悔。」她這麼對他說,將自己退到了最低的位置,說出了本來不應該說出的話。「你應該選擇自己所愛的人,深入地去關心她。如果現在你選擇『責任』,未來只會讓我們都很痛苦而已。」
當她把話說完,周遭突然變得沉默。
「減少見面,就是你認為最好的方式?」最後,他只問了她這一句。
「也許不是最好的方式,但是,卻最適合現在的情況。」她回答。
他深深地看她。
她避開他的眼神。「我不能猜測你心中的想法,但是對我來說,平靜也是很重要的事情。」笑了一笑,她淡淡地說下去:「如果不能解決,那就逃避吧!誰說這不是最好的方式呢?有的時候,時間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不能讓我得到渴望的東西,那麼就允許我逃開吧!」她喃喃地說。
利人雋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冷靜得像岩石一樣剛硬,緊抿的唇沒有透露一絲情緒。
「今天,你在家裡好好休息。」他這麼說。「下個星期我會再來看你——」
「我離開台灣之前,我們盡量不要見面。」她打斷他的話,平靜地這麼說:「我再也不想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與你見面。因為我們心底其實都清楚,這樣下去傷害會越來越大。」
也許她是在逼他。
她在逼他離開她,逼他放手。
「不要再為難了,其實放手也很容易,你只要走開就好了。」她再說。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就按照我剛才說的那樣去做就好了。」她抬頭直視他冷靜的眼睛。「我已經說過了,如果不能讓我得到我所渴望的東西,那麼讓我逃開就好了。」她再重複一遍剛才的話,只是聲音,已經不能夠再保持平靜。
然後,她還是對他微笑。「你一定懂得,那種很深很深的感情,就像跌入深淵一樣,不能自拔。如果你不能拉我一把,那麼走開就可以。我會在谷底找到另一個出口,重新活過來,重新過我的生活。」
這幾句話里,她坦露了她的心跡……
她對他的愛情仍然如同過去一樣深刻。
只是,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渴望永遠得不到的愛情,所以她決定放手。
利人雋看著她。
她眼中的絕望,讓他明白,她決心不再回頭的堅定。
那一瞬間,她眼睛里埋藏著痛苦、又想強顏歡笑的溫柔,竟然穿透了他的胸口,讓他心痛。
站在客廳的正中央,他清楚地了解到,她已經關起那一扇本來為他敞開的門。他們之間,再也不會因為孩子而有任何關聯。
但,究竟是她眼底的絕望還是溫柔,讓他不能移動雙腳,離開她的屋子?
她別開眼,等他離開,但是他沒有立刻走開。
利人雋站在她身邊,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他深沉的眼像兩泓黑色的潭水,深深地收斂起,困擾他的複雜情緒。
「你為什麼不走開?」她問他,聲調輕微顫抖。「你應該立刻走開。誰都不願意讓人看見自己的脆弱,特別是自己所愛的人。」
她像孩子一樣誠實,因為在他面前,她沒有想過欺騙,也不必隱藏感情。
因為他一直知道,她愛他,比他能想像的,多得太多。
但是利人雋不知道,他胸口的痛苦,是因為什麼緣故。他緊抿著唇,凝望若曦,想對她說抱歉,卻沒辦法開口。
因為她始終……
像一個寶貝,像一個天使,讓他心痛不已。
然而他不走,若曦的痛苦就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加深。他的歉意與內疚讓他無法立刻調頭就走,但他不知道,這樣的歉意與內疚,讓她更痛苦。於是她走過來,就像飲下止渴的鴆酒,她伸出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
「好,那就讓我緊緊握住你的手,讓你明白,如果你不走,那麼我就再也不會放開你。」她對他這麼說,將他的手緊緊地壓在自己的胸口。
她的雙手是如此的溫暖,她的眼眶裡,已經蓄滿了淚水。
「現在就轉身離開我,請你現在就轉身離開我,不要再等待了。」她喃喃地對他說,將臉頰埋入他的掌心,像是,在擷取最後的一絲……
溫柔。
他全身震動了一下,若曦沒看見他眸中那一掠而過的,痛苦。
「若曦……」
他開口了,低啞而粗嗄的嗓音,充滿壓抑。
「我曾經想要好好愛你,但後來我才知道,愛一個人是不能學習的。」他說。
若曦的淚水已經流下,她的眼淚滴落到他的掌心,一滴一滴,像灼痛他的苦液。
他繼續往下說,仿彿沒有意識到滴落掌心的淚水。「我沒辦法學會愛你,若曦,因為愛一個人,是一瞬間就決定的事。」
他的話,終於讓她真正的死心了。
這一刻,若曦沒有閉上眼睛,因為太痛苦了,她連合起眼皮逃避的力氣,都已經喪失。
然後,她鬆開他的手,慢慢地滑開……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手卻握得那麼牢,那麼牢,那麼牢地……握住她的手。
若曦的手完全鬆開了。
利人雋的手卻松不開。
他握住她,握得那麼緊,竟然沒有辦法命令自己的手放開她。
直到,她不再看他,移開眼神,她的淚水在臉頰上乾涸。
終於,他放開,非常緩慢地,用盡意志地,終於放開她的手。
他走開,退到門口,面無表情。
很久以後,她才意識到他已經離開了。
他已經帶著她所有的知覺離開,一去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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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接到連恩的電話,宋允兒才認出聲音,就想直接掛斷電話——
「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因為如果你敢掛我的電話,我會把你不想讓人知道的過去,統統掀出來。」連恩對她說。
宋允兒愣住。「你到底在胡言亂語、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叫做不想讓人知道的過去?你威脅恫嚇的手段,六年來好像沒有一點長進。」
連恩哼笑一聲。「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原來你也很會罵人嘛!」
「到底有什麼話你快點說,再不說我要掛電話了!」宋允兒的聲調冷峻,她懶得跟連恩啰嗦。
連恩撇起嘴。「想不到,在美國那段時間,你倒是很逍遙自在嘛!」她的話,開了這樣的頭。
「什麼意思?」宋允兒警戒起來。
「你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一出國就放浪形骸,男朋友交過一個又一個,而且每一個都有不正常的關係!嘖嘖嘖,真想不到,你不是自以為清高嗎?沒想到原來骨子裡這麼下賤——」
「連恩!」宋允兒怒斥她:「你的嘴巴放乾淨一點!」
「你這麼凶做什麼?怎麼,惱羞成怒了?」連恩的聲音也尖銳起來。
「喀」地一聲,宋允兒將電話掛斷。
連恩氣炸了!
她再撥回去,電話響了六聲,宋允兒才接起來。
「敢掛我的電話,你等著看好了!」連恩連珠炮似地說:「我一定要把你在美國做的那些不要臉的醜事,一五一十的跟人雋哥說清楚,到時候看你怎麼做人!」
「你夠了沒?!」宋允兒終於忍不住咆哮。「我在美國怎麼樣那是我的事情,就算阿雋知道他也不會介意,因為我們之間的感情不像你以為的那麼膚淺!」
「好啊!既然你不怕,那就等著看好了!」連恩「喀」一聲反掛宋允兒的電話。
宋允兒氣得全身顫抖。
她氣連恩竟然如此羞辱她。
然而等到平靜下來,她回想起連恩的話,慢慢感覺到心驚。
即使利人雋已經知道她與賀承銳曾經有過一段關係,但他也只知道這件事情而已。
「難道是賀承銳對連恩說了什麼?」她喃喃自語。
她當然知道賀承銳與連恩本來就認識,又沒有把握賀承銳不會說出她之前在美國的事情,否則連恩怎麼知道她在美國「做」過什麼事?
宋允兒覺得很不安。
如果是在過去,她確實不會在乎連恩的威脅,但是現在不一樣……
現在她跟利人雋的關係變得很僵,她沒有把握,他還能像以前一樣包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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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通知連恩打電話來的時候,利人雋正在沉思。
「利先生,有一位連恩小姐打電話進來,她說是您的朋友,要與您通話。」秘書說。
利人雋沒有立即回答。
「利先生?」
「把電話接進來。」
得到許可,秘書立刻將連恩的電話接進來。
「人雋哥!」電話一接通,連恩就迫不及待地說:「我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你記得那個賀承銳嗎?那傢伙被我逼了很久,終於告訴我,那個老是喜歡故作清高的宋允兒,她在美國跟賀承銳竟然同居過——」
「現在公司很忙,有什麼事等晚上再說。」他輕描淡寫打斷她的話,對於連恩所說的話似乎並不在意。
「你說什麼?剛才你聽到我那樣說,難道不會覺得吃驚,不會奇怪嗎?」連恩瞪大眼。
「這些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他的回答依舊冷淡。
「你已經知道了?」連恩的眼睛睜得更大。「那麼你也知道她在美國隨隨便便跟男人在一起同居的事情嗎?」
「你說什麼?」他眯起眼睛。「你說,誰跟誰同居?」沉聲質問。
連恩吸一口氣,抬起下巴。「難道不是嗎?因為寂寞就隨便找男人,私生活那麼隨便的女人,既然這麼怕寂寞,一個人在美國六年,跟什麼樣的男人同居都有可能——」
「好了。」他中止她的想像。「如果只是猜測,就不必再說下去。」
「可是我的推測是有根據的!」
他不說話。
「我覺得賀承銳那傢伙,沒有把話講明白!」她大聲喊:「除了他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再怎麼逼問,他都不肯說,實在太可惡了!不過就算他不說,我既然已經知道這件事,就會繼續追查下去,總有一天,我非要把那個女人虛偽的假面具撕開不可!」
「你說完了嗎?」利人雋的語調冷淡。
「人雋哥,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連恩覺得很泄氣。
「沒有根據的事,如果只是推測就捕風捉影,很容易就會傷害別人。」他回答。
連恩突然半天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對利人雋說:「我覺得很奇怪。」
「什麼事情奇怪?」
「我覺得人雋哥好像很冷靜?」
他沒有回答。
「我談的是宋允兒的事情,為什麼你會這麼冷靜呢?」她說。
「你想說什麼?」
「你既然聽見我的話,應該要很激動才對,可是你沒有,竟然還說什麼『很容易就會傷害別人』,這種聽起來很冷靜的話,難道在你心中,宋允兒已經是『別人』了嗎?」
他突然沉默,久到連恩開始懷疑,才聽到他的回答:「我沒有別的意思,你想太多了。」
「想太多?真的只是我想太多嗎?」連恩狐疑。
秘書站在門口敲門,示意他開會的時間到了。
利人雋決定結束談話。「現在我還要開會,有話下次再說。」
「可是——」
電話已經掛了。
「喂?喂?」連恩不死心,還對著話筒餵了很多聲。
直到話筒里傳出嘟嘟聲,她才噘著嘴,耍脾氣地用力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