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章:決擇
雲水間,殘陽正一點一點的被暮色所吞噬,那漸漸消逝的紅暈卻如同血色一般刺目。
風過,水動,捲起陣陣漣漪往岸邊泛去。湖畔的小亭內,一雙璧影如畫中人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安靜得讓人覺得害怕。
「你真要這麼做?」女子終於出聲了,語氣清冷至極,沒有表情的臉孔美麗卻蒼白嚇人。
「如雲,對不起,我別無選擇。」男子沒有回頭,背對著柳如雲不想看她的眼睛。
「對不起有什麼用?你可知我父兄對你有多麼忠誠?可如今你卻為了保住自己讓我們柳氏一族為你送命!」柳如雲冷笑一聲:「我真是瞎了狗眼,竟會愛上你這麼一個冷漠、自私、無情無義的人!」
男子臉色瞬間蒼白無比,他暗自吸了口氣,卻仍然沒有回頭,只是重複了一聲:「對不起!」
「別再說這三個字了五皇子,我聽著覺得噁心!」柳如雲冷冷的說道:「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不需要你腥腥作態,你我之間除了仇恨什麼都不會再有,就算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
說著,她往前走了一步,幾乎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將手中的玉蕭果斷的扔了出去。玉蕭的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入湖心中央瞬間便沉了下去。
她笑了起來,絕望而堅強,昔日他們便是因它而相識,那麼今日就便由它而了結一切吧!
「對不起!」五皇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相較之前更加的冷漠,他沒得選擇,只能硬起心腸:「我為你備了酒,你喝了吧,不會有任何的痛苦。」
他可以保住她一人的性命,可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只要活著便絕不會放棄為家人平冤昭雪,所以他只能讓她死,卻不想她死得那般難堪、痛苦。
柳如雲不由得笑了起來,真是好狠的心,這樣的他才是他真正的本性吧。可恨自己竟會為了一個這樣的人將一家人都給害了,若不是她,父兄怎麼可能那麼死心踏地的為他賣命,若不是她,柳家又怎麼可能會有今日的下場?
她沒有猶豫,伸手便端起了石桌上的那杯灑,她不得不死,沒有半點的選擇。心中默默對疼愛她的父兄說了聲對不起后便仰頭一飲而盡,她得先走一步了。
杯子很快便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而她則頓時失去了力氣,往地上倒去,落地的一瞬間,似乎掉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她閉上了眼,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趙子青,這一輩子你將註定孤獨,最後不得好死!」她微笑著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意識開始漸漸的渙散。頭頂似乎有人在說著什麼,但她卻再也無法聽到任何的隻字片語。
似血殘陽轉眼已被黑夜無情吞噬得一乾二淨,而亭子中的那雙人影卻依然在那兒,只不過其中的一人再也無法動彈。
「動作快些,要喝就喝,不喝就趕緊跟著走人!磨磨蹭蹭的要拖到什麼時候去?」粗魯而不耐煩的呵斥聲陡然響起,緊接著一陣雜亂而驚慌的哭泣亦隨之響了起來。
好吵啊!那本不該再有任何感覺的大腦此時為何還能傳來陣陣疼痛。不是說人死了就什麼也都不知道了嗎?
柳如雲終於睜開了眼,迷迷糊糊中,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讓她大吃一驚。陌生的大廳內,一屋子滿滿的全都是人。
帶刀的兵卒、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還有六、七個哭哭啼啼或站或坐的女人,而她自己則歪歪斜斜的獨自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後腦勺上的疼痛感越來越真切。
她試圖坐起來些,剛剛動了動,一屋子的眼睛全都望向了她。
「雨兒,你沒事吧?」三十多歲的華衣婦人快速走到她的身旁。婦人容顏端莊,雙眉緊鎖,沒有溫度的雙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擔心之色溢於言表。
雨兒?她不是柳如雲嗎?這些人又都是誰?為何一個個一臉的悲傷?
柳如雲一時間愣住了,腦中一片混亂,完全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到底是柳如雲還是那婦人嘴裡的雨兒?
「喲,秦五小姐還沒死呀,剛才還又打又鬧的,厲害著呢。本官還納悶來著,不過輕輕推了那麼一下,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摔死。」
那道粗魯的聲音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卻帶上了濃濃的嘲諷與不屑。
順著聲音望了過去,柳如雲還沒來不及細看,腦袋便突然一陣抽搐,緊接著一個又一個不同的畫面飛快的閃過,漸漸組成了一段陌生而又完整的記憶。
她的意識越來越清晰,而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複雜。
好一會後,那突然佔據腦海的記憶以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一個不得不相信的事實——她死而復生了!帶著前世的記憶,帶著柳家八十三條亡靈的冤屈重生到了這個叫做秦雨的女子身上。
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她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原本她的性子就沉穩,如今連死都死過了,倒還真沒什麼事能讓她害怕了。
瞪大雙眼掃過周圍的每一個人,柳如雲很快便看清了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抄家、拿人,多麼類似的場景。只不過那情形更加的慘烈,整整八十三口滿門抄斬,無一倖免。
「妹妹,你還好吧?」
見秦雨半天沒有出聲,臉上的神情變化莫測,其她幾名看上去年紀輕一些的女子都停止了哭泣,滿臉悲傷的朝她問著。
「有沒有事都一樣,我要是她倒不如剛才直接死了舒服,省得像你們一般左右為難,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中年男子再次出聲了,嘴角扯著一絲無情的笑,冷漠得讓人的心都跟著麻木掉了。
果然,那些女人一聽,臉上的神色立馬再次黯淡了下來,那股深深的絕望無聲無息的在她們之間快速擴散開來。
「秦夫人,你們就快些選吧,本官還有其他的事要做,沒時間跟你們在這裡磨。要是沒這膽量喝這酒,那就直說,宮裡面的人還在外頭等著!」中年男子看上去已經沒有什麼耐心了,語氣不善的朝站在柳如雲身旁的秦夫人嚷嚷著。
聽罷,秦夫人嘆了口氣,慢慢的伸開握住柳如雲的手,木木的朝對面桌子走去。桌上面擺著幾杯早已倒好的酒,一入喉便再也沒有半點痛苦的酒。
她不再遲疑,伸手端起了其中的一杯,平靜的往嘴邊送。旁邊的幾名女子再次小聲的哭了起來,但卻沒有一人出聲制止。
「娘,不要喝!」柳如雲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快步走到秦夫人身旁,想要奪掉她手中的酒杯。
此時,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秦雨還是柳如雲,只是潛意識裡那聲娘便這麼自然而然的叫了出來。
她知道,那一瞬,屬於秦雨的意識在起著作用。但是就算沒有秦雨的思想起作用,她亦不願看到同樣的場面再次重現在自己眼前。
秦夫人停了下來,朝柳如雲看了一眼后又看向其她的人,臉上竟露出了慈祥而釋然的笑容:「雨兒,你們都大了,是生是死,是去是留,都自己拿主意吧。你們爹爹死得冤枉呀,黃泉路上他一人太孤單,娘要去陪他了。」
話音剛落,她快速的將酒灌入了口中,剛一入喉,便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娘!」柳如雲連忙跟著蹲了下去,正準備去扶她,卻見二位姨娘擦了把淚後跟著端起酒喝了下去。
來不及說半個字,兩位嫂嫂竟也伸出了手,打算喝那桌上的酒。
「大嫂、二嫂,千萬不要呀,你們要是喝了就再也見不到哥哥他們了。」柳如雲大聲的朝她們喊著,本能的想制止她們。不論如何,活著總會有希望,而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不喝就能見到?笑話!本官還從沒聽說過有哪個被發配邊疆的活著回來了,更沒聽說過戴罪入宮為奴的能有人活著出宮!」
中年男子冷冷的說著:「也就是李大人心善,特意命本官準備了這些酒讓你們有個選擇,好歹也都是個貴主,體體面面的死總好過進宮裡頭遭那份活罪。」
兩位嫂嫂本就存了死的念頭,再聽到這話,更是不再抱任何希望,不顧勸說,徑直將酒喝了下去。
柳如雲眼中的淚再也控制不住,無聲的滑落了下來,短短的這麼幾下子,地上已經躺下了五條鮮活的生命。她朝唯一還站在自己對面的姐姐看了過去,那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哭得滿臉絕望的女子正顫抖的盯著她瞧。
「雨兒,姐姐不想死,不想死呀!」那聲音帶著對死的恐懼以及生的絕望,一直響到柳如雲的心底。
「姐姐,我們不會死,我們會好好的活下去!」柳如雲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扶住了那具不斷顫抖的軀體,試圖給她勇氣與力量。
「雨兒,姐姐怕死,可姐姐更不想進入宮為奴,受盡屈辱生不如死呀!我不想,我不想……」她喃喃的念著,突然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竟伸手一把端起一杯酒,閉上眼一飲而盡。
「姐姐……」柳如雲連忙扶住那快速往下倒的身子,眼前早已模糊一片。
她知道,以秦家人現在的處境活著不容易,可是既然連死都不怕了,為什麼還怕活著?你們都死了,誰會來可憐你們,誰會來替你們洗涮這一生的不白之冤?
她上一輩子是完全沒得選擇,只有死路一條,可好歹你們還有個選擇生死的機會,為什麼要這麼輕易的放棄?
「好了,秦五小姐,這桌上還有一杯,你是喝還是不喝呀?」中年男子輕鬆的語調響了起來,與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形成了巨大的對比。
柳如雲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將懷中不再有動靜的人兒放到地上,默默伸手擦去眼中的淚。少傾,她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那一臉毫不在意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冷不丁被柳如雲這麼一瞧,心中竟無端的生出兩分懼意來,他的目光往地上來回掃了掃,頓了頓這才說道:「你這樣看著本官幹什麼?這可是她們自己要喝的,本官可沒有逼她們。」
見柳如雲半天都沒有出聲,中年男子眉頭一皺,一臉惱火的朝她嚷道:「還磨蹭什麼?本官好心勸你,快些喝了早些與她們去做個伴,省得一個人入宮去受那份罪,到時死起來可沒有現在這麼……」
「砰」的一聲,中年男子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那最後一杯酒便被柳如雲高高舉起,摔到地上,濺開了花。滿地的碎片還有那冒著白泡的毒液讓整個大廳頓時死一般的寂靜。
「你,你……」中年男子臉都綠了,這秦雨還真是大膽,不喝也罷了,還敢當著他的面這般摔杯子:「好,既然你不領李大人這份情,那本官也不勉強,到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別怨本官沒給你機會!」
「這份情我承不起,這機會我也不稀罕。」柳如雲冷冷的開口了,看向中年男子的目光愈發的冰涼。
她早就死過一回了,既然重生了,那麼不論日後的路有多難走,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她不想再繼續上一輩子的懦弱無奈,不想再重複以前的命運與悲哀。
從現在開始,她便是秦雨,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只希望有一天能夠擺脫困境,能夠幫柳如雲以及秦雨洗清這兩世的冤屈。
「哼,沒想到秦如海還生了個這樣硬骨頭的女兒。」中年男子不屑的說道:「你就嘴硬吧,以後有的是罪給你受!」
「我早就死過一次了,自然不再怕死。連死都不怕了,還會怕活著嗎?」她一字一句的說著,眼中找不到一絲的懦弱與懼意。
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明白一個道理,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望。只要有半點的機會,她都會勇敢的選擇活下去。
「來人,帶她走!」中年男子冷哼一聲,根本就沒將秦雨的話放在心上,扭頭便往外走。
「別碰我。」她鎮定的掃了一眼那兩個想要過來押她走的兵卒,垂下目光最後再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那些人,毅然抬步而去。
第二章:救人
寬敞齊整的宮道漸漸狹窄了起來,原本兩旁大氣宏偉的格局亦被青石小路以及越來越清冷的無名草木漸漸取代。
世人皆知皇宮紅牆綠瓦、貴氣繁華的一面,卻不知又有多少人知道這繁華的角落中還隱蔽著多少血淚與辛酸。
「快些走!你們還當是去享福不成?李姑姑還等著呢,去遲了遭罪的可是你們自個!」
小太監沒好氣的催促著身後幾名滿臉悲哀的宮女,直想著快些將這幾人交到浣衣局管事的手中,自己也好再去跑幾趟有油水的差事。
眼下這樣的情形他可見得不少,每一拔送過的人都是這樣的表情。浣衣局本就是這宮中最不受人待見的地方。被分配進去幹活的不是戴罪入宮為奴的罪臣家眷,就是犯了錯而受罰的宮女。進了那地,基本上這一輩子就算是到頭了。
聽到那小太監的話,幾名宮女臉上的神情愈發的低落,唯獨走在最後面的秦雨依就一臉的平靜,彷彿一切與她無關一樣,神色沒有任何的波瀾。
見狀,小太監也不再說什麼,一行人無聲的往浣衣局的方向走去。
過了一會,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宮女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她抬起頭,朝著天空盡情吼叫了一聲,似是要將心中所有的怒火全部發泄出來一般。
眾人看呆了,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她快速的跑了起來,一頭扎進了路邊的那潭湖水之中。
「晚晴!」驚慌失措的聲音響了起來,眾人見狀全都朝湖邊圍了過去。
「路公公,快救救她吧!」一名年紀稍大一些的宮女拉住了那公公的袖子,慌亂的請求著。
「怎麼救?咱家可不識水性。」路公公一臉的冷漠:「死了倒也乾淨,她還當她是從前的一等宮女?這樣的性子進了浣衣局遲早也是死路一條。」
話音剛落,卻聽撲通一聲,一道身影快速的躍入水中,朝著正本能胡亂掙扎著的晚晴遊了過去。
「過來了,過來了,快去搭把手。」見秦雨已經拖住晚晴奮力往岸邊游過來,那宮女馬上鬆開抓住路公公的手,急沖沖的招呼著其她幾名宮女準備幫忙。
路公公懶懶的看著亂成一團這些人,心中卻閃過一絲疑惑。下水救人的那女子叫秦雨,是大宇國禮部侍郎秦如海的女兒,因秦如海貪贓枉法罪及家人,前幾天才被送進來的。想不到這樣嬌滴滴的大小姐,竟然還識水性。
秦雨用盡了最後一絲力,總算是將晚晴給拖了上來,岸上的人頓時手忙腳亂的幫忙接過晚晴,將她扶到一旁。
現在這身子還真是有些嬌弱,不過這麼幾下子竟然差點沒力氣游回來了。她重重的喘了幾口氣,側目看了一眼正在打量她的路公公。
「你如何識得水性?」見秦雨看了過來,路公公很是好奇的朝她問著。
秦雨本不願理會,但還是簡單了應了一句:「小時候學的。」
她本是東興國宰相家唯一的女兒,從小到大父親與幾位兄長都視她為掌上明珠,只要她願意學,願意做的事從不會阻止。
因此,她與其她那些嬌滴滴的大小姐不同,那些人會的她自然會,而那些人不會的,她也會。別說識水性,就連刀劍騎射亦不在話下。
「容若,按她腹部,將她腹中的水壓出來便能醒了。」見晚晴似乎暈迷了過去,秦雨收回視線,鎮定的吩咐著那名招呼眾人幫忙的宮女。
容若頓時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這個只相處了不到半日,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女子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不過,她還是很快便回過了神,照著方法做了起來。
她聰慧靈秀,一點便透,雖只是聽秦雨這麼簡單的說了一下,但卻一下子便領悟到了其中的要領,連著幾下,節奏沉穩,力道適宜,很快,晚晴便吐了幾口水,悠悠的醒了過來。
「晚晴,你怎麼樣?」容若與晚晴雖不是侍候同一個主子,但兩人卻一早相識,關係不算太過親密,但也稱得上是半個朋友。
晚晴睜開眼看了一下將她半抱著的容若,然後便將目光移到了全身濕答答的秦雨身上。她恍惚了一會,算是看明白了現在的狀況。
「晚晴,你搞什麼鬼,要死要活的也不挑個時候,咱家可跟你沒怨沒仇,犯不著來找咱家的晦氣吧!」路公公一臉不滿的沖著晚晴叫囂著,全然不將她的生死放在眼中。
「路公公,晚晴她……」
容若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卻見晚晴猛的瞪大雙眼,一把從地上撐了起來,滿臉恨意的指著秦雨的鼻尖大聲指責道:「為什麼要救我?誰讓你救我的?你有什麼資格不讓我死?我沒辦法活下去,你還不讓我死嗎?你什麼東西,憑什麼多管閑事!」
一旁的人都驚呆了,誰都沒想到,晚晴竟然說出這些話來,好歹人家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了你一命,不謝人家也算了,竟然還如此無理取鬧的胡亂指責人。
她們的目光在滿臉瘋狂的晚晴與一臉冷靜的秦雨臉上來回移動,也不知道這秦雨此時會是什麼樣的感受,竟還如初一般面不改色。
「你說啊,你說話呀!」見秦雨沒有出聲,晚晴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乾脆直接沖了上去,抓住秦雨搖晃了起來,像是要將那滿腔的怨恨全都發泄到她的身上。
這回連路公公都看得有些呆了,愣在一旁半天都不出聲,瞪著眼想看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你說得對,我是太多管閑事了。」秦雨一把推開了有些接近瘋狂的晚晴,果斷而沉著,只是臉上的神情並沒有一點的慍色。
她淡淡的看著晚晴,平靜的說道:「你要是還想死的話,就再往那裡跳吧。沒有人會攔著你,我也不會再去救你。」
晚晴猛的怔住了,她沒有料到秦雨竟會這般說,一下子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一會,她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咬牙竟真的轉身想要再次往湖邊去。
「晚晴,活著不容易,但至少在意你的人還能有個念想,有個盼頭。若是死了的話,除了被人當成笑柄以外,就什麼也沒有了。」秦雨語氣稍微柔和了一點,終究還是不忍心那般絕情,而聽與不聽她自然不能決定。
晚晴邁出的腳頓時停住了,這麼久以來,憋在心中的淚竟一股惱的落了下來,這宮中的世態炎涼早已經將她雙眼堵住,而如今這個連認識都算不上的女子卻那般平靜的擊中著她的心房。
她緩緩的轉過了身,臉上早已沒有了剛才的張狂,望向秦雨的雙眼只剩下了無盡的悲涼。
「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她喃喃的反問著,剛才被怨恨擠出心的親人竟一一浮現在腦海之中。
「她說得沒錯,活著總算有個盼頭,而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溫潤如玉的男聲舒緩的響聲,毫無徵兆的打破了這一幕的沉鬱。
第三章:舊人
溫潤如玉的男聲頓時響起,一名二十左右,長相俊美、儀態不凡的青年男子帶著一名隨從往這邊走了過來。
瞬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朝那道聲音的主人看了過去,唯獨秦雨卻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背對著那優雅而至的男子。
那一刻,誰都沒有注意到她,更沒有人發現她眼中顯露出來的濃濃恨意。她不必回頭便知道他是誰。因為那個聲音對她來說太過熟悉,熟悉到就算再死一次也不會忘記。
就在那道身影走到她的側面之際,她目光中的恨意一閃而過,臉上再次恢復貫有的平靜。
「奴才小路子,給五皇子請安!」路公公連忙迎了上去,一臉討好的向那溫文爾雅的男子行著禮,臉上的笑容格外的燦爛。
「公公有心了,我不過是個新來的質子罷了,不必如此多禮。」男子不急不緩的說著,臉上的神情分外謙和。
「瞧您說的,您可是身份尊貴的貴主子,奴才能見著您,給您請個安那都是奴才的福氣呀。」
路公公笑著說完后,連忙朝在場其她的人道:「都傻愣著幹什麼?這可是東興國五皇子殿下,還不快快給殿下請安。」
眾人一聽,連忙規規矩矩的朝五皇子趙子青行禮請安,秦雨隨眾人一併微微福了福,心中雖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但臉上的神色卻紋絲不變。
趙子青很是隨和的令眾人不必多禮,然後便吩咐一旁的隨從取了些銀兩過來。
他的目光微微掃過秦雨,從那宮女投湖開始,他便將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他有些好奇,這個下水救人而又如此冷靜沉著的女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感受到了趙子青的打量,秦雨不再迴避,抬眼亦看向了他。那俊美飄逸的身影依然如故,只不過現在她所看到的卻是那層偽裝下的絕情與自私。
趙子青微微有些恍惚,那女子並沒有什麼絕色傾城的容顏,但卻格外的清雅脫俗,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驕傲與沉穩,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與她雙目對視的一瞬間,他敏銳的感受了一股深深的恨意與厭惡。但很快,就是那麼一瞬間,那深幽的雙眸卻已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彷彿剛才不過是他的錯覺罷了。
他收回了視線,親自將隨從取出的一大袋銀子遞到了路公公手上。
「五皇子,您這是幹什麼?」路公公假意的推脫著,臉上的笑意一直延伸到眼底。
「這些你拿著,到了浣衣局去幫她們打點一下,替她們說多兩句好話。日子好過一點,她們心中好歹也能存著點希望。」
趙子青從小到大都是在皇宮中呆著的,這樣的事情又哪裡會看不明白。他知道這種事情在宮裡面經常都在發生著,換成以前,他根本就不會去管。只不過,今日這救人的女子實有些特別,所以他才會出乎自己意料的多管了這閑事。
「五皇子可真是活菩薩,今日這幾人遇到您可算是上輩子積了德了。」路公公連忙將銀子塞入懷中,又催促著晚晴幾人向趙子青謝恩。
晚晴第一個反應過來,滿臉感激的在趙子青面前跪了下來:「奴婢晚晴,多謝殿下大恩大德!」
「不必謝我,要謝就謝那位姑娘吧,我不過是舍了幾個錢罷了,救你的命是她。」趙子青抬了抬手,讓晚晴站了起來,再次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秦雨。
晚晴起身後,依言朝秦雨張了張嘴,但一時間卻並不知道要怎樣稱呼她,這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的,連自己做了些什麼都弄不太清楚,哪裡還有心情關注其它的事情。
她顯得很窘迫,再想想剛才那般對秦雨,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叫秦雨,是前幾天才被送進宮來的。」路公公拿了銀子心情自然舒暢得緊,見晚晴一臉迷糊的樣子,便難得好心的提醒著。
晚晴一聽,總算是弄清楚了救她的女子叫什麼。聽這有名有姓的,又是才進宮便發配到浣衣局,當下心中也明白了個大概:「秦雨,謝謝你救了……」
「你不必謝我,我不過是將你從水中拉起來了而已。以後,真正能救你的是你自己。」秦雨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她並不需要任何人的感謝,對她來說,只要別給她惹麻煩就夠了。
晚晴見狀,只好閉上了嘴,可憐兮兮的看向一旁的趙子青,秀美的容顏帶上了一絲窘迫的無助。
趙子青並沒有理會晚晴的目光,反倒再次細細打量起秦雨來,一時之間再次聯想到了另外一人,竟不由得微微有些出神。
「公公,再不去浣衣局的話,只怕會耽誤時辰。」秦雨沒有在意趙子青的打量,徑直朝路公公提醒著。
被秦雨這麼一說,路公公這才發現已經耽誤了不少功夫了,他連忙堆起笑臉朝若有所思的趙子青道:「五皇子,奴才得先帶人去交差了。您放心,奴才一會一定幫她們幾個好好打點打點,定不會讓五皇子這銀子白花的。」
趙子青見狀,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徑直轉身離去。
見趙子青已經離開,路公公馬上恢復了剛才的不耐煩,朝著晚晴幾人嚷嚷道:「快走,快走,還看什麼看。別以為五皇子這般做,你們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咱家告訴你們,不老老實實做事,照樣沒有好果子吃。」
一行人再次邁步,住浣衣局而行。晚晴邊走邊偷偷的回頭朝那抹已經看不太清的背影望去,心中頓時升起一鼓莫名的希望,或許這五皇子真能夠成為她重新翻身的貴人,或許……
秦雨眼見晚晴如此舉動,只是微微在心中嘆了口氣,亦不再多加理會。身上的衣裳全部濕透,雖已是初夏,但一陣風吹過,卻仍就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世事當真這般難測,她死而重生竟這麼快再次遇到了他,這也算是更加堅定的告訴了她——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