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2章
第四十章:鳳鳴雖貴不及君心
將秦雨帶到御書房門口后,王之順沒有再跟進去,而是交代了德公公后便先行離開了。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而其中最為重要的則是為了秦雨。
等德公公通報完畢后,秦雨便在德公公的示意下自行進了御書房,這裡亦不是第一次來,秦雨猜測著裡面除了慕宇霖以外,應該不會再有其他的人。
進去一看,果然如此,這個傢伙似乎很喜歡獨處,這一點倒與喜歡講究排場的帝王來說完全背道而馳。但同時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慕宇霖的確與一般的君王不同。
見秦雨進來后,慕宇霖倒是暫時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詢問了幾句。秦雨也沒有太過拘禮,只是在跪謝皇恩時格外鄭重,不論是必要的程序也好,還是發自內心也罷,給慕宇霖行的這個大禮,她都覺得理所應當。
慕宇霖也沒有多說什麼,靜靜的看著秦雨朝著自己行大禮,他的目光平靜得沒有半點的波瀾,讓人猜不透半點的心思。
直到秦雨行完大禮起身後,慕宇霖的表情亦沒有半點的變化,那種沉默,不是考驗,不是探究,不是疏離,也不是刻意而為之。那是什麼,秦雨完全看不透,只是很明顯與以往見到的完全不同。
「對於你的安排,你有什麼想法?」慕宇霖的問題突然而至,而所問的內容亦是出乎了秦雨的意料之外。
自古皇帝的話是聖意,是天命,所有的人都必須毫無條件的服從,雖然秦雨內心深處並不這麼認為,可事實就是如此。
而現在慕宇霖竟然問她對於這樣的安排有什麼想法,這倒真讓她猜不透他的心思,所指到底是何意。
有想法又如何,沒有想法又如何,只怕他這般問並不是真正有多麼的在意她的想法,而只是想從她的答案中得到一些他所需要的答案吧。
「皇上這般安排,自有皇上的道理,秦雨不會去多想這些,只需當好自己的差就行了。」她頓了頓后,很認真的說著,那種真誠絕不僅僅只是一種外向的表露,更是一種骨子裡所流露出來的東西。
其實,對於秦雨來說,除了那個無法對人說出來的秘密以外,她並不會對幕宇霖有什麼隱瞞,不僅僅是一種內心深處自然而然的信任,更重要的是她同樣明白王之順所說的皇宮內真正的主人不是別人,而是慕宇霖。只有得到他的信任與重視,那麼在皇宮內才能真正的有了立腳之處。
而若想得到他的信任,那麼首先你得信任於他。
她的話簡短卻有種特別的堅定,慕宇霖望著眼前的女子,良久之後這才點了點頭,稍加提點道:「日後你只需記住兩件事便可,第一,學會自保,第二,不要欺騙我。」
他沒有多說,相信以秦雨的聰慧不可能體會不了這二點,宮中的確太過複雜,若沒有一定的自保能力,那麼就算他有心保她也不可能時時兼顧,這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若她連這點都無法做到的話,那麼其他任何事情都沒有半點的意義。
至於第二點,慕宇霖更不想多解釋什麼,說得多了反倒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而此時秦雨心中早已思緒萬全。幕宇霖所說的兩件事與王之順的說的不謀而合,雖說法不太一樣,但卻都是表達著同樣的意思。王之順能這樣對她說,她很感動,而慕宇霖能對她這般說,除了感動以外,更大的是心靈上的震驚。
這個原本在她的世界中遙不可及的人,不但漸漸的走進了她的視線,並且正一步一步的邁入她的心靈。
「多謝皇上提點,我記住了。」秦雨迎上了慕宇霖的目光,微微一笑,卻也不再多言。
慕宇霖知道剛才的話,秦雨定然也已銘記,微微點了點頭,將話題換到了其他的方面:「明**也不必過來當差,我讓順之聰你出宮一趟,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事都去處理好吧。日後當差了,是不能再隨便出宮的。」
他設想得很周全,也知道秦家平反之後,秦雨一定想回家看看,想去祭拜一下死去的親人。但這樣的話太過敏感,他自然不好正面提及,而是委婉的主動提出讓她出宮一趟,解決這些心中的牽挂。
秦雨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了過來,而她腦海也清晰的浮現出重生第一天所見到的情景,絕望的母親,悲慟的姐姐,還有那幾個淚流滿面的嫂子。心中的悲傷竟一點一點的涌了上來,帶動著心中絲絲的痛楚。
如果她們知道會有平反的這一天的話,如果她們知道還會有骨肉團聚的一刻的話,不知道當初會不會選擇勇敢的活下來。
而如今,逝者已去,留下的唯有區區幾個頑強的倖存,還有的則是那生死分離的荒涼與悲愴。
她的情緒一度低沉,那種發自內心的悲傷不需刻意。感同深受也好,心靈相通也罷,她所能做的只有去好好將他們拜祭一番,告知他們塵世紛爭終了,希望他們能夠得以安息。
慕宇霖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突然而至的悲傷,他沉默了一會,無聲無息的望著眼前的秦雨,想說些什麼卻還是沒有開口,畢竟許多事情必須學會面對,而承受亦得靠自己來慢慢吸收。
他沒有留她,交代清楚好要交代的事後,便讓她先行退下,而明日自然會有人帶她出宮。
行到書房門口之際,秦雨突然停了下來,她轉過身,微微想了想后,看著正前方坐著的慕宇霖,微笑而道:「那把鳳鳴,我很喜歡。」
說完,她轉身飛快離去,而慕宇霖則望著那消失的背影輕柔一笑。
秦雨回房時,屋外站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宮女等候在那,那宮女生得靈動秀美,卻又帶著一絲英武之氣,正是王之順特意安排到她這邊的宮女,輕舞。
對於輕舞,秦雨並沒有太多的詢問,王之順親自選的人自然不會錯到哪。當然,秦雨卻也不會百分百無所顧忌的去信任輕舞,畢竟她雖是王之順派來的人,但人心是這世上最為複雜的東西。在這麼個複雜的環境下,這一刻的忠誠並不代表永遠。
待輕舞之間達到一定的交流與溝通后,秦雨便讓她先行退下了,反正這兩天都沒有什麼事,讓她先四處轉轉,熟悉一下這裡的情況也是件相當重要的事。
畢竟以容若的性格,想要讓其成為自己在這宮中的耳目似乎不太可能,而輕舞則不同,這些應該本就是她所擅長的。
王之順的辦事效率很高,晚飯過後,容若便被他送了過來,順便還交代了明天什麼時辰過來接她出宮。王之順在宮中亦有自己的住處,不過卻在皇宮外圍,秦雨卻也不擔心有事找不到他,反正他也經常在慕宇霖跟頭出現,再者輕舞自然知道如何聯繫。
交代好這些之後,他也不再理容若,反正這小宮女是秦雨自行指定的,想必以秦雨的心性,自然知道如何調教。
等王之順一走,容若神情頓時放鬆了許多,看向秦雨的眼神也格外熱烈,張了張嘴正準備說話,卻見輕舞在一旁,猶豫了一會,還是中規中矩的說著宮中的慣話。
秦雨自然知道容若擔心什麼,笑了笑后,只說輕舞不是外人,日後大家在一起時都不必拘禁,規矩也沒必要那麼多,親近一些更好。
輕舞倒著實是個伶俐的女子,見狀便主動提出先去幫容若收拾住的地方,一會安排好了,再來帶她去。她很快便退出了秦雨的房間,順手還將門給帶上,留給她們一個單獨的私密空間。
屋子裡頓時只剩下兩人,容若這才不顧形象,不理會什麼規矩不規矩,一個勁的抱住了秦雨,又哭又笑起來,嘴裡還念念有詞的說著什麼。
秦雨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卻感受到了容若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一種對她苦盡甘來的衷心祝福,還有一種對她不忘舊情的感激。
秦雨也回抱著容若,等她情緒穩定了一些這才鬆開拉她坐了下來。容若這才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快速擦乾臉上的淚後向秦雨說起了自己被王之順帶到這裡來的經過。
說到王之順兇巴巴的恐嚇她時,她的小臉看上去實在是可憐得要命。在她心中,秦雨可是她最最在意的姐妹,就算那王之順不說,她也會一心一意,絕不會做出任何背叛之事來。
秦雨見狀,笑笑的安慰了一下,卻怎麼也想象不出王之順兇巴巴時到底是什麼樣子。
又聽到容若說起了晚晴,言語之間雖然透露出了容若的疑惑,但卻也明顯比之前多了一種不滿與厭煩。她很是想不明白,為何晚晴會那樣說秦雨,可,是非她還是分得清楚,晚晴的為人她也知道,因此對晚晴漸漸的也不再如以前那般上心。
秦雨也沒有多說,只是告訴容若日後盡量不要與晚晴有什麼聯繫,而其他的的事一時半會也說不完,只能以後慢慢的教,畢竟容若性子太過純良,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
第四十一章:紅袖
考慮到容若的心性,秦雨最終還是將她交給了輕舞,讓輕舞趁自己出宮的時候教會一些在這個地方必須得懂、得牢記的規矩。這樣做,不僅僅是為了容若,同時也是為了自己。輕舞極為聰慧,與容若相處了一會便明白了秦雨將其交給她的目的。
第二天一早,王之順便帶著秦雨出宮了,宮門之外早已準備好了馬車,上車后便直接往城外而去。
王之順騎馬走在前面,空蕩蕩的馬車內只有秦雨一人。只是在上車前王之順輕聲告訴了她,秦家的事昨日他已經派人去打點好了。
怎麼打點,打點了些什麼秦雨並沒有多問,對她而言,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夠親自去拜祭便已足夠。
前幾天,便已經有專人負責將秦如海的遺骸重新葬入了秦家祖墳內,而秦母及其她人的墳也被重新遷到了一起。
秦雨逐個的替那些墳添上新土,拔去雜草,在每一座墳前都呆了好一會,燃了足夠多的紙錢。她臉上的神情很是落寞,卻由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良久,她終於站了起來,抬眼掃過眼前所有的墳墓后,這才轉身離去。
「走吧,我想回家看看。」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大悲大喜后的平靜,從容的邁上了馬車。
王之順微微頷首,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最終還是選擇沉默,翻身上馬,帶著馬車離開這裡,往城內秦家宅子而去。
到了門口下了馬車,秦雨心中便明白了王之順說的所謂打點。門口沒有她想象中的冷清,好些奴僕都在外頭候著,甚至於一大半都是些秦雨熟悉的身影。
看到秦雨,許多人都很是激動,那種激動並非刻意表現出來,而是發自內心的。秦家一向對下人不薄,就算是禍事臨門也沒有殃及到這些人,如今看到秦家總算是翻身了,雖大部分的主子都已不在,但看到小姐的身影,知道即將回來的幾位少爺,心中總歸安慰不已。
秦雨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朝她們善意的笑了笑,隨後便進了宅子。她沒有讓人跟著,就連王之順也沒有,吩咐下人帶王之順去前廳休息之後便一個人獨自在各院子里漫步。
秦家宅子每一處都再次留下她的身影,還有那份濃濃的眷戀,雖然清冷,但卻是她的家,是真正秦雨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這裡有家人的對她的痛愛,有著她點點滴滴的回憶。
最後,她慢慢走到了屬於秦雨的閨房,推門的一瞬間,一股親近感油然而生。她靜靜的掃過屋內的一切,許多的東西都已經改變不再與以前一樣,但那份氣息卻如同融入了空氣中一般並未消散。
坐到床邊,她微微笑了笑,索性躲了下來,閉上眼睛,靜靜的躲著,暫時忘卻一切。這一刻,她不再是柳如雲,而只是秦雨。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雨總算離開了房間,回到大廳去尋王之順。
「走吧,可以回宮了。」她眼中的悲傷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釋懷后的清明。從這一刻起,至少真正的秦雨再也不會心感哀痛,而她亦從中明悟了不少。
回宮后,王之順在與秦雨分開前終於說了一句話:「現在,我終於放心了。」
接下來的日子慕宇霖的身旁多了一道特別的身影。秦雨沒有想到,除了御前女官層面上的一些差事以外,慕宇霖竟然真的讓她接觸一些實質性的差事,比方說翻閱、整理奏摺,再比方說自由談論政事等等。
一直以來,御前女官很少有機會真正接觸到這些東西,而到慕宇霖這更是,以前甚至連個正式的女官也沒有。而這一次,這些特殊的對待著實讓秦雨的身份在這宮中無形之中高人一等,就連德公公也對她愈發的恭敬起來。
不過,這樣的特殊卻也是一把雙刃劍,捧的人多了,恨的人也更多了,特別是那些份位高的妃子更是將秦雨恨得直咬牙,風口浪尖足以形容她現在所處的位子。只不過,那些人卻暫時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秦雨並不理會這些風言風語,對她而言,她只需謹慎行事,不讓人有機會去抓她任何的把柄,而另一方面則好好的當差便行了。
其實,除了這些以外,慕宇霖並沒有對秦雨再有其他的太過特別的對待,即使是如同以前那樣沒有太多規矩的交流也只是在兩人單獨相處時才會有。
秦雨的聰慧與見解一次又一次的超過了慕宇霖的想法,不論是經過她的手重新整理出來的分門別類、詳略分明的奏摺,還是一些很有針對性的政見更都讓他心中大為讚賞。
他從來不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相反,在他看來,日後足以與他並肩而立的女子必須足夠的強大,這樣才能與他一併承受那份巨大的壓力與孤寂。不經意的朝她望去,心中的期盼竟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擴散。
感受到了慕宇霖的目光,秦雨下意識的望了過去,這些天下來,她算是親眼見識到他的辛苦。雖然他的辦事效率很高,雖然他也懂得適當放權,可是一個國家事情畢竟太多,而一個有責任感的皇帝更是如此。
「皇上,先休息一下吧。」她微微一笑,順勢想取下了他手中的筆:「都看了兩個時辰了。」
慕宇霖沒有反對,任由秦雨將自己手中的筆拿走放好,嘴角卻掛上了一絲只有自己才能察覺的笑容。
秦雨喚人進來換上新茶,呈給慕宇霖,而德公公又帶人進來送來一些剛剛做好的糕點與燉品。
慕宇霖本對這些糕點什麼的並不喜愛,以前也很少讓御膳房準備。但自從秦雨到身旁當差后,這些東西每天都會準時變著花樣的送過來。
德公公倒是機靈得很,將東西呈上不用皇上吩咐便帶著其他的人退下了,而慕宇霖象徵性的吃一點后,剩下的便讓秦雨食用。
一開始秦雨還有些不太自然,後來幾天下來漸漸也習慣了,開始時只顧著快些吃完,到後來也變成了慢慢品嘗。這御廚呈給皇上吃的東西到底還是不同,不僅花樣多,而且味道特別好。好在秦雨似乎吃多少也不會胖,否則的話只怕她也不敢如此放開來吃。
七分飽後秦雨停了下來不再食用,前幾天就是吃太多了結果反倒影響了食慾,到了晚膳時間吃不下,結果半夜又被餓了醒來。
等她再次回到書案旁時,慕宇霖已經重新開始批閱奏摺,秦雨在一旁靜靜的硯著墨,目光偶爾掃過奏摺上慕宇霖留下的行行字跡。
那手漂亮的行書總是讓她忍不住多看兩眼,而慕宇霖專註的表情亦格外的吸引人的目光。
她收了收心緒,心中微微一聲嘆息,一種從所未來的無力感漸漸湧上心頭。目光悄悄的移了回來,定格在硯台上,定格在自己那隻勻速轉動的手上,紅袖四個字悄然浮現在腦海。
慕宇霖手上的筆微微頓了頓,目光很快掃過硯台上方的那隻手后便收了回來,繼續執筆批複。
直到批複完最後一本奏摺,他這才將筆放下。抬眼看了一眼一直靜靜立在身旁的秦雨,柔聲問道:「你有心事?」
秦雨瞬間閃過一絲不自在,她沒想到剛才自己稍微出神竟也沒逃過慕宇霖的眼睛。他不是一直都在專註的批閱奏摺嗎?
「沒有。」那種心緒連她自己也有些弄不透,更別說當著慕宇霖的面說出來:「只不過突然想起些事,皇上現在若是有空的話,我想說給您聽。」
「說吧。」慕宇霖邊說邊站了起來,走下台階,稍微活動活動筋骨。
秦雨不遠不近的跟了上來,想了想后道:「這幾天,陸陸續續有幾個嬪妃娘娘派人給我送去不少的賞賜,我本不想收的,但那些送東西過來的人……」
「有人送你就收著吧。」慕宇霖沒等秦雨說完,突然轉身朝她笑道:「至於其它的事別理就行了。」
秦雨見狀,自然明白了慕宇霖話中的意思,亦跟著笑了笑,點頭應了下來。那些人自然不會無所求的送禮,可卻一個個都打錯了算盤。別說秦雨自認為沒這能力影響到慕宇霖的決定,就算真有,她亦不會為了那些女人而這麼做。
之所以說給慕宇霖聽,倒也不是自己真不知道如何處理,而是想告訴他,她並不會刻意對他隱瞞任何事,更不會利用他的信任與手中的便利而做出什麼有損於他的事來。
按王之順的話來說,這也算是示忠,而效果顯然不錯。她相信這些事慕宇霖也是知道的,只不過從她嘴裡親自說出來卻又是完全不相同的一種意義。
這樣的事在宮中來說很為常見,水至清則無魚,就像德公公一樣,只要他能夠辦好差事,忠心不二,那麼適當的貪婪卻是任何帝王都能允許的,而慕宇霖更是深諳此道。
這些人不主動說給他聽,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所謂,相反若這些人都沒有半點的慾望,他反倒會有所擔心。
而秦雨與那些人卻是不同的,他所想要的是她的信任與坦白。
第四十二章:半路殺出個明王來
秦雨睡了一會兒午覺,起床后卻發現容若已經在床邊上候著。下午慕宇霖要接見一些外任官員,接見完后還要賜宴。這些差事都不關秦雨的事,因此慕宇霖示意她不必過去了,她也樂得偷閑,趁機休息一下。
宮中許多身份較高的宮女每月都有固定的休息日,有什麼差事都可以幾個人輪著來。但秦雨卻沒有,除非遇到像今日這樣的情況,才能空上一天半天的。
「你守在這裡幹嗎?」秦雨好笑的看向容若,這些日子在輕舞的教導下容若倒是機警了不少,卻從來沒見過像今日這般規矩過頭。
容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語氣恭敬的朝秦雨道:「秦姑娘,剛才夏妃娘娘也派人送了賞賜過來,說是您這些日子御前當差很是辛苦,讓您務必收下。」
「容若,你今天是怎麼啦?」秦雨走到容若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也不燙啊,怎麼看上去這般怪異?」
容若略微往後退了一小步,臉上的笑容仍舊,看上去也沒有半點的勉強:「秦雨,這些日子我想通了許多事。你待我是真心真意的好,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但現在你我身份畢竟不同了,所以還是應該……」
「容若,是不是輕舞跟你說了些什麼?你應該知道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秦雨微微皺了皺眉,雖然希望容若能夠變得更具有這宮中生存的能力,但卻從來沒想過私底下讓她與自己這般疏離。
雖說兩世的記憶中尊卑的觀念並沒有讓她感到有哪些不舒服的地方,可現在卻有些不同,這個女孩是自己最為落魄,身份最為卑微之際相識,容若雖並沒有為她做多大的事,但卻用那顆單純、善良的關心著她,照顧著她,哪怕明知不是能力範圍之內,也可以為了她不顧自身安危。
這樣的容若在她眼中珍貴無比,不論自己身份如何變化,心底深處早已經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容若搖了搖頭,一臉真誠的說道:「不關輕舞的事,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秦雨,這些天來雖然輕舞教了我許多的東西,但其實那些規矩我都會,我也不是一天兩天呆在宮裡了,以前更是服侍過嬪妃主子。只不過心裡一直也如你對我一般,將你當成最好的姐妹,如同親人一般。所以我覺得在你面前講那些所謂的規矩的話像是對你我之間關係的一種疏離。」
容若伸手握了握秦雨的手,阻止秦雨即將說出來的話,繼續說道:「所以,這些天來,我雖然在輕舞面前有所注意,但在你面前卻仍就如故。可是後來,我慢慢的發現我的確太過沒心機了一些,輕舞有句話說得對,若我真想你好的話,就更應該遵守規矩,不給你惹來些不必要的麻煩。」
「容若,你並沒有給我惹任何的麻煩,你……」
秦雨的話還沒說完,卻再次被容若打斷,她搖了搖頭,鎮定的說道:「先聽我說完好嗎?」
秦雨只好點了點頭,心底卻突然有種淡淡的惆悵。
「秦雨,這些天來,我x日在你身旁,看到了你風光的一面,但同時也看到了你所面臨的危機。有些事情我也看得明白,這後宮里的女人不少,可皇上卻只有一個。不論你有沒有其他的想法,但你成天在皇上身旁卻是事實,沒有哪個女人與皇上相處的時間有你多,只怕那些嬪妃全部加起來也沒有。所以,不論你如何做,都會受到她們的忌恨,因為你現在已經被無形的推到了風口浪尖。」
「那些主子,無時無刻都在盯著你,盯著你的一舉一動,盯著你身旁人的一舉一動。她們想抓住你的把柄,想將你從皇上身旁趕走,更想將你置之死地以解心中的妒火。」
容若說到這,停了停,微微笑了笑,看著秦雨的眼睛道:「秦雨,以前是我太天真了,總以為你不去招惹別人就能順順利利,可事實上根本就不是。在浣衣局時都有人不願放過你,更何況到了現在。我也知道處於這樣的風口浪尖並不是你所願,但你卻沒得選擇,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走下去。只是這條路艱辛無比,不到最後時刻,誰都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所以,我不願你一個人獨自承受這份艱辛,我會陪你一起走下去,好嗎?」
秦雨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濕潤了,一直以來,容若雖年紀比她大一些,可感覺卻總如同妹妹一般,而現在,那份濃濃的長姐般的憐愛卻溫暖得讓她心疼。
「容若,你真的成熟了。」她吸了口氣,沒有讓眼淚流下來,臉上的笑容格外的欣慰。她如今之路,看似風光平靜,實際上不知何時便會冒出些大危機來,如今容若懂她,她的心更是多了一份釋懷。
「是的,成熟了。」容若點了點頭,很是感慨的說道:「其實有些事根本無需拘泥於形式,人與人之間相處,看上去不拘泥禮節者不一定真心親近,而規矩分明者反之卻有可能心靈相通。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那麼在意這相處的方式呢?」
「倒是我迂腐了。」秦雨亦點了點頭,看向容若的目光愈發的柔和,她知道容若這麼做全是為了她,但有一句話卻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只要心靈相通,形式並不重要。
兩人又說了幾句,容若便將話題移了開來,不想讓秦雨多想。正好今日秦雨有時間,乾脆便將這些日子那些嬪妃娘娘們送過來的賞賜全都拿出來給秦雨過目,順便也整理一番,讓她心中有個底。
那些東西五花八門,什麼都有,但多數則以飾物為主,其中不乏一些珍貴之物,特別是夏妃所送的那一套金器,造型雖不算太新穎,但勝在厚重,用來充當家底是最好不過的。看來這夏妃這次倒是下了一些本錢。
有些東西是秦雨不在時那些主子派人送過來的,因此容若便一一指給秦雨看,說出其對應的原主,言行舉止恭敬而親近,卻並沒有任何疏離之感。
秦雨大概了解了一下后,便讓容若從中挑出幾樣喜歡的留著,容若自是推說不要,秦雨便自行選了幾樣大方得體的飾物給她。
「皇上說了,有人送收下便是。收下了就是我的,我愛送給誰就送給誰,沒有問題的,反正放著也是放著。」知道容若擔心什麼,秦雨便乾脆將話挑明了。
容若一聽,這才接了過去。秦雨又挑了兩樣其他的給容若,交代她一會拿給輕舞。弄好后,這才讓容若將其他的放好,以後總會有用得到的時候。
東西剛收好,輕舞便進來了,說是皇上現在正在廣德殿,讓秦雨馬上過去一趟。
秦雨心中略微有些好奇,不知道慕宇霖這個時候怎麼又突然叫她過去,廣德殿素來是他給臣子賜宴之地,按理說沒她什麼事才對呀。
輕舞自然看出了秦雨的心思,便將剛才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實的朝秦雨稟告:「回秦姑娘,奴婢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只是聽喜公公說明王來了,其他的也不清楚。」
「明王?」秦雨這回可真有些糊塗了,這明王是何人?她以前似乎根本就沒聽說過此人。再說明王來了關她什麼事呢?
見秦雨一臉的迷惑,輕舞連忙又補充道:「明王是玉太妃所出,二年前被皇上封為明王后便去了南邊封地。秦姑娘沒有聽說過明王嗎?」
秦雨很快便收回過了神,她微微微搖了搖頭,淡淡應道:「沒事,我只是奇怪皇上叫我去到底有什麼事。」
她自然不會承認自己不知道明王,畢竟以明王的身份,絕大部分大宇人都應該聽說過才對,更何況是她這樣的身份。
她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氣,看來真正的秦雨記憶缺失的還不止一點點,之前的王之順,現在的明王,她竟然沒有半點的印象,就好像這些人壓根不存在一般。不過,好在主要的事情都有記憶,想必慕宇霖找她也應該與明王沒什麼關係。
輕舞聽完秦雨的話,沒有再懷疑什麼,而容若已經幫秦雨取來一套乾淨的衣裙,幫她換下。
換好衣物后,秦雨沒有讓容若跟隨,而是自已獨自去廣德殿,臨出門時又親自告訴輕舞替她挑了兩件飾物,若是不喜歡的話,叫容若拿出其他的人,讓她自己挑選。
進到廣德殿時,除了侍候的宮人以外,便只有慕宇霖與另外一位華衣男子,而其他的官員則都已經離開了。不用猜,那華衣男子自然就是輕舞口中所說的明王了。
「秦雨見過皇上。」給慕宇霖行禮時,秦雨明顯的感受到了來自右側那道犀利的目光,事實上從她進入大殿開始,那道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緊緊相隨。
「不知皇上召見,有何吩咐?」她盡量忽視那道讓她渾身不舒服的目光,謝過恩之後朝慕宇霖恭敬詢問道。
「召見你的不是朕,是明王。」慕宇霖的語氣很淡,一副置身事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