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為愛勇敢一次
南歌回到家,什麼都沒做。她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她多希望是一場夢,醒來了,夢結束了,明天就又是美好的一天了。可是現實終究不是夢,她也只能這樣往前走,不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
半夜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電閃雷鳴,南歌從睡夢裡驚醒過來,她皺眉盯著被雨水沖刷了的落地窗。
牆上的鐘已經指向半夜兩點了,不知道沈言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南歌給沈言打電話,響了兩聲之後,電話那頭傳來喂的聲音,有點出乎南歌的意料,接電話的不是沈言,而是一個女人。並且這個女人,是南歌很不喜歡的Jamay。
南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該死的,這個女人怎麼就陰魂不散,死纏著沈言不放呢。難道說是沈言之前的話還沒有說清楚嗎。
「麻煩讓沈言聽一下電話。」南歌盡量剋制住自己的情緒,這個時候她想心平氣和地跟沈言說說話,而絕不是像現在這樣,心裡有簇小火苗正在一寸寸地燃燒起來。
「不好意思,沈言現在正在休息,你知道他白天已經擔心了一天了,現在就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Jamay的聲音冷冰冰的,還沒等南歌說話,那邊咯噔一聲掛斷了電話。
南歌盯著手機,現在這是唱的哪一出?怎麼Jamay看上去像是沈言的正室。而她肖南歌倒像是個自動貼上去的狐狸精,她氣不打一處來,明明這個女人才是局外人,怎麼偏偏每一次都能裝得跟個沒事人似的呢。
沈言在醫院陪了沈青竹三天,後來還是肖遠之讓沈言回來的。南歌沒有去醫院,其實是她對沈青竹心裡有愧,見到了之後也不知道說什麼,倒不如就眼不見為凈,反正現在她看到沈青竹愧疚得很,恨不得跪下給她磕三個響頭才安心。
沈言回來人讓南歌根本沒有想到,她原本以為沈言至少要等到沈青竹出院才會回來的。
他看上去很累,南歌也就不再問他那麼多了。她讓沈言去休息一會兒,沈言只是搖了搖頭。
「南歌,我明天下午的飛機要回G市了,你可不可以,偶爾去醫院看看我媽,替我稍微照看一下?」
沈言問得小心翼翼,南歌聽得也小心翼翼。她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沈言的確是讓她去醫院照看沈青竹來著。
南歌知道沈言的用意,就是想讓她跟他媽多套近乎,雖然沈青竹看上去似乎並不討厭南歌,但是南歌心裡很清楚,要是真去醫院看了沈青竹,就等於徹底放棄她自己的媽了。
南歌轉了個身,「再說吧,有時間我會去的。」
沈言知道這已經是南歌最大的讓步了。他認識的南歌從小就很獨立很堅強,所有事情似乎自己一個人就能全部搞定,所以有的時候沈言會害怕南歌不需要自己。但是不管怎麼堅強,她終究還是一個女人,女人,不就是需要男人來保護疼愛的嗎。
沈言有那個自信,可以讓南歌毫無保留地呆在自己身邊。
沈言走的時候南歌還在睡覺呢,等到她起來的時候整個公寓已經沒有沈言的影子了。沈言昨天說,上午的時候他要先去醫院看一下沈青竹,然後直接去機場。但是南歌沒有想到會這麼匆忙,匆忙到連他們再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不經意地轉頭,沙發前的茶几上,一個精緻的金色小盒子正閃閃發光,南歌疑惑地走過去拿了起來。打開來,她怔住。
裡面是一枚精緻小巧的戒指,鑽石雖然不大,但很別緻,是南歌喜歡的類型。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沈言走之前留下的。南歌記得一個月前,沈言還跟自己說過,南歌,我們結婚吧。後來被南歌模稜兩可的態度止住了,她以為沈言已經把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沒想到他一直都記在心裡。
沈言,是因為害怕被拒絕,所以你才不敢面對面親自跟我說嗎,怎麼就這麼走了呢?
南歌握著鑽戒,走到沈言的房間。她站在門口環視裡面。這裡是沈言的一方天地,這裡有很多他們從前的記憶,好的壞的都有,有笑容還有淚水。南歌一直想不通,兩個同樣沒有安全感的人要怎麼在一起呢。沈言一直儘力地在給她安全感,可是她才發現,她居然給不起沈言。
她在沈言的床上坐下,柔軟的棉被,上面似乎還有沈言的味道。沈言身上標誌性的薄荷香味,曾經是南歌十分留戀的味道。她斜躺在床上,不知怎麼的,已經開始想念起沈言來了。
他這次回來,原本是因為她發給他的那些圖片,沒想到到後來,竟然是以這些事情告終的。這真不是一個愉快的記憶。
窗檯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光,南歌坐起身來仔細一看,是日光照射下玻璃發出來的刺眼光芒。她走過去,小心地把擱在角落裡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幅畫,已經被沈言裱了起來。畫里是一個女人,南歌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從筆觸上來看,這幅畫被沈言畫得十分小心翼翼。可是那張臉上,沒有笑容。並且沒有眼睛。
南歌撫在玻璃上,一寸寸地撫摸著自己的畫像。沒有眼睛。因為她讓沈言這樣看不透嗎。以至於沈言連她的眼睛都記不得了。
原來,在別人的眼裡,這就是南歌呢。沒有笑容,冷冰冰的樣子,一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
沈言的素描本上,幾乎全部都是南歌。南歌直到今天才知道,她在沈言心裡竟然佔據著一耳光這麼重要的位置。難怪,從前她進沈言的房間的時候,沈言每次都是很小心地把自己的畫收了起來,原來他是害怕被她看到。
她想象著沈言在畫這些畫時候的樣子,一定十分落寞。因為從前的自己,總是對他時好時壞的樣子,她從不讓沈言猜透自己,儘管很多時候沈言一眼就能看穿她。她也一直刻意和沈言保持著距離,儘管那些距離看上去那麼可笑。
南歌把頭抵在牆上,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壞人。
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想念已久到了那樣的地步,那麼南歌覺得也就沒有再隱瞞自己的必要了。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內心對沈言的想念,那種想念讓她幾乎精神分裂。於是南歌還是決定去G市找沈言,帶著那個莫名的鑽戒。
她想聽沈言親口說,而不是這樣無聲無息地把這個戒指丟在這裡讓她自己去判斷他的想法。
「沒想到一向是工作狂人的肖南歌居然也會請長假,真是天下大新聞。」蘇蘇咬著筆頭坐在南歌對面,一臉的似笑非笑,「我說南歌,去個G市不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吧,還是你打算跟沈言那小子就這麼私奔了?」
南歌朝蘇蘇招了招手,蘇蘇的好奇心在頃刻之間果然被勾了起來。她身體傾向南歌,眼裡有好奇的火苗在亂竄。等到南歌確定她們的對話只能對方才能聽得到的時候,她才一臉神秘地說道:「蘇蘇,我覺得,私奔這兩字不適合我跟沈言,咱倆就算在一起也不用私奔啊,頂多就是私定終身而已。」
蘇蘇錯愕地張大嘴巴,這才知道自己被南歌耍了。她恨得牙痒痒,原以為會有神秘勁爆新聞的,沒想到南歌居然一點兒都不給面子,還嘲諷地笑了起來。但是對於南歌,蘇蘇心裡總歸是有些愧疚的,於是她也就不再多說,又斜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南歌,你要是真的那麼喜歡沈言,就把他抓緊一點兒,不要讓其他什麼人有可乘之機。」
南歌手裡的動作猛地頓住,她看向蘇蘇,眼眸漸漸變得有些起伏起來。她一直都沒有問蘇蘇有關於那些簡訊和那些照片的事。簡訊可以造假,但是那些照片上的人真真切切地是蘇蘇。
她把蘇蘇當成朋友,所以這些事她問不出口。
南歌嗯了一聲,見蘇蘇忽然變得落寞起來,自己的心底也有些不好受。怎麼她們都變得這樣呢,她知道蘇蘇心裡一定有什麼心事,但是她從來都不肯說出來。蘇蘇的性格跟南歌很像,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什麼都不在乎,可是心裡敏感如孩子。
「蘇蘇,你是不是從哪裡打聽出什麼小道消息來了?」南歌忽然問。
蘇蘇顯然有些搞不清狀況,「什麼小道消息?誰要升職了?」
「那你為什麼,要我看好沈言不讓其他人有可乘之機呢,莫非……你是知道有人企圖對沈言圖謀不軌?」南歌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大眼死死地瞪著蘇蘇。如果一本正經地問,蘇蘇一定什麼都不會說,雖然她知道旁敲側擊這一策略,對蘇蘇基本上也是沒有免疫力的。
蘇蘇托著下巴,謹慎地盯著南歌瞧。
「親愛的,別妄想從我嘴裡套出什麼來,有些事情得你自己去發現才有說服力,咱旁人說給你聽,一不小心還就會成為妖言惑眾的人。」
南歌認真地點了點頭,「親愛的,這話倒是有道理,我明白了,先走了,拜拜。」
南歌走後,蘇蘇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其實不是她不告訴南歌,而是她怕南歌會因為沈言而不相信她。更何況剛才那些話確實是她的真心話,有些事情必須要她自己去發現,旁觀者清,但是南歌身陷局中,不見得能看得清。
她收拾了自己的皮包準備下班,卻在辦公樓下面,被等在那裡的Jamay擋住了去路。
對於Jamay,蘇蘇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只知道這個女人很愛沈言,但是蘇蘇相信,愛不是佔有,也不是那樣瘋狂的反擊。更何況,Jamay才是第三者,而不是南歌。
「有事?」蘇蘇挑了挑眉,笑問。她真的已經有很久都沒有見過Jamay了,似乎她決定跟著沈言去G市之後,蘇蘇就再沒見過這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了。
蘇蘇攤手,「我的手機呢?」
Jamay笑著把一部嶄新的銀色蘋果手機放到她的手掌內,「只是一部手機而已,我還會霸佔了不成?誰叫你自己丟三落四的,居然丟在我家了。」
蘇蘇把玩起手機來,眼眸有意無意地瞥了幾眼Jamay。Jamay真的是一個難得的美女,從前她在國內的時候,蘇蘇就一直羨慕她不僅有很好的家世,就連容貌都長得那麼好看,甚至蘇蘇覺得,老天爺還真是不公平。
可是現在,她不這麼想了。因為當一個人,失去自己的心之後,再有錢再漂亮,也都只是虛無而已,更何況還是一個心理近乎有些扭曲的人。
「Jamay,你沒用我的手機做什麼壞事吧,怎麼這麼快我這小寶貝就沒電了。」蘇蘇皺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時候明明是充滿了電的。
「親愛的,我自己沒手機嗎,用你的手機做什麼,準是一直開著機就給耗掉了,走吧,我請你吃飯去。」
按以往的經驗來說,Jamay找她,准沒好事。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Jamay雖然不至於去偷去搶的,但心裡一定有鬼。
飯到一半的時候,Jamay忽然躊躇起來,蘇蘇美美地吃著高級日本料理,一動不動聲色地觀察Jamay的神情。她倆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就跟對方肚子里的蛔蟲一樣,她想什麼她會不知道?一準沒什麼好事。
果然,在Jamay似乎內心掙扎了很久之後,才茫茫然抬起頭來看向蘇蘇。她的眼裡還閃著淚光,讓蘇蘇看了猛地打了一個冷戰。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Jamay,我說你是怎麼了,那眼眸上怎麼還鍍著一層水呢?」
「蘇蘇,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Jamay,別說一個忙,兩個忙我都幫。但是不能涉及到南歌和沈言。」就在Jamay轉悲為喜的瞬間,蘇蘇忽然補充道。
她就知道,Jamay找她就肯定是為了這事兒。她就不明白了,Jamay好好一個女孩兒,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幹嗎非得死活弔死在沈言一棵樹上不可呢。
Jamay臉上的光彩又黯淡下去,蘇蘇心裡居然第一次,一點兒愧疚都沒有了。其實Jamay對南歌做的那些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兩個都是她的朋友,所以她不忍在南歌面前拆穿而已。但是現在她忽然覺得,其實南歌才是受害者,她受的傷,遠遠比Jamay多。
因為,從來,沈言就是南歌的。
這廂蘇蘇和Jamay不歡而散,那廂南歌已經一頭竄進蘇玲跟Gent的甜蜜小窩了。南歌朝Gent開心地打了聲招呼,Gent也報以微笑。
這真是一個儒雅的好男人,南歌靠在蘇玲身邊看著在廚房裡裡外外忙碌著的Gent,她碰了碰蘇玲的胳膊,朝她使了個眼色。
「我說玲子,我又不得不感慨一下,你究竟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為啥就找到這麼一個好男人了?」
「要不咱倆換換?你把你那小布丁給我調教幾天,我把我們家Gent借你享受幾天?」
南歌立刻搖頭,「不行,姐們不能讓你做虧本買賣不是。」
「南歌,你捨不得你就直說唄,你嘴硬個什麼啊你,你以為就你那肚子里的花花腸子我會看不出來?別裝了,你又不是聖母瑪利亞。」
「我沒裝啊,玲子,你別看我今兒個來像是來蹭你們家飯的,其實我是來告訴你,我準備過兩天就去G市找沈言,跟他說個清楚,你說這個主意咋樣?」
蘇玲點了點頭,可是看南歌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
「可以啊,南歌,這小腦袋瓜子怎麼一下就開竅了,誰給你刺激受了?」
南歌得意地笑笑,然後從包里掏出沈言放在茶几上的那枚鑽戒。
「你倆都到這地步了?」
「沒,這是他走之前放在茶几上的,所以我才想著去找他問問清楚,咱不能總這麼不清不楚下去對吧。」
蘇玲忽然沉默下來,她撫著自己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皺了皺眉。蘇玲考慮到得事情永遠都會比南歌多,所有南歌才想著來聽聽她的意見,可是現在瞧蘇玲那樣,她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說玲子,你這樣子很詭異,讓我覺得我做這決定是愚蠢之極。」
「沒那回事,南歌,我就是想提醒你,既然你們都到這個份上了,你得想想你媽,然後再想想他媽,雖然說吧,愛情是兩個人的,婚姻也是兩個人的,但你媽畢竟是你媽,他媽也畢竟是他媽,要想他把你媽當成他媽或者你把他媽當成你媽,是一件十分複雜的事情,你任重而道遠啊。」
這麼一個像繞口令的話,南歌倒是一個字不落地聽懂了,不過這確實是南歌面臨的最大問題。沈青竹那裡她不知道,但是光她媽那關幾乎就過不了,南歌能想象,要是她和沈言又同時出現在她媽面前,她媽非死在她面前不可。
現在的林採風,幾乎連裝一裝都已經不屑了。
所以南歌還真的一點兒把握都沒有呢。更何況,沈言走之前讓她代他去醫院看看他母親,這都已經走了兩天了,南歌還是沒有去醫院。她真的不敢一個人去面對躺在病床上的沈青竹,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每天去醫院替她照看她母親的沈言,內心該有多麼強大呢。
南歌每次總是耍著自己的小任性而忘了去換位思考那時候的沈言。她窩在蘇玲家的沙發里,聽著一邊蘇玲不斷發出來的無奈嘆息。她把頭慢慢靠在蘇玲的肩膀上,怔怔地出神。蘇玲說的真是對,她怎麼就沒想到形勢已經到了這麼嚴峻的地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