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她想他,他念她
南歌認真地看著蘇玲,蘇玲從來對自己都不會有所隱瞞的,可是今天南歌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蘇玲的隱瞞,她跟她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忽不定,像是有什麼心事一般。南歌不是傻瓜,這樣明顯的眼神她不是看不出。
南歌微微挪動了一下姿勢,讓自己正面對著蘇玲。
「玲子,咱們是不是好朋友?過了三年,咱倆的感情有沒有變過?」
蘇玲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親愛的南歌,就算過了三十年,咱倆的感情也還是不會變的,我說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拐彎抹角。」
「剛才那輛車,是沈言的吧?」
南歌話一出口,蘇玲猛地一陣尷尬的咳嗽,沒想到,南歌還真的看到了,她一直以為南歌還是會像從前那樣有些糊塗呢,沒想到現在一招就中。
蘇玲如此反應,其實根本不用南歌再問下去,她就已經得到答案了,蘇玲這廝,心裡從來藏不住東西,她這麼一問,就全給抖出來了,蘇玲輕輕咳了一聲,算是潤潤嗓子。
「那車,確實是沈言的來著。而且晚上蘇蘇說的有約,其實也不是那什麼相親,是跟沈言約了一起吃飯,她怕你不高興,所以才中途撤退跑來跟我們混的。」
「所以現在,蘇蘇跟沈言在一起是吧?」南歌的聲音居然出奇的冷靜,一點也沒有那種質問的感覺,這讓蘇玲頗感意外。
難道她真的,已經一點都不在乎沈言了?
蘇玲點了點頭,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又一陣搖頭,「也不能算是在一起,只是相互有好感而已,你知道南歌,男人在脆弱的時候,如果有一個女人忽然走進他的世界,他一定會感到十分溫暖的。所以大概沈言,是這樣的吧。」
南歌陷入了沉默。奇怪的是,她心裡居然一點都沒有難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沒有難過,卻有著讓人想要窒息的疼痛。疼痛跟難過,從來不是對等的。疼痛是一種感受,難過只是一種感覺。
沈言跟蘇蘇……南歌記得從前Jamay還在世的時候,也曾用蘇蘇跟沈言來挑撥過她跟蘇蘇以及沈言之間的關係,那時候,南歌因為心裡異常明白,這只是有人刻意搞鬼,也沒有人在從中作祟。
那麼這一次,大概是他們心甘情願的了吧。她應該為他們感到高興,兩個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了。既然她選擇退讓,那麼就不該再讓沈言感到孤獨才是啊。
蘇玲把南歌放在了蘇蘇家的公寓樓下。南歌朝六層的房子看去,一片漆黑。顯然蘇蘇還沒有回來。而她,並沒有上去的興緻。
於是一個人,在公寓樓下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她靠在冰冷的牆面上,第一次覺得,原來,一個人在看不懂自己的心的時候,才是最可怕的,因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心裡最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南歌坐在冰冷的樓道口,感到全身都酸痛起來。也許冷風吹得太多,四肢開始慢慢地僵硬。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這裡,也許,只是想給自己一個答案吧。她不知道她想要什麼答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只想著要一個答案而已。
就在南歌想起身上樓的時候,公寓樓下忽然停下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南歌側身躲了一邊,眼眸一刻不眨地停在那輛車上。
沈言從駕駛座位上走下來。南歌的心有一瞬,竟然在看到他之後狠狠地撞擊了一下。那種感覺,像是被人當頭一棒。沈言臉上的笑容就好像在對南歌說,看到了吧,不只是一定要你的。
儘管沈言根本就沒有看到躲在暗處的南歌,可南歌卻感受到了沈言身上的那種凜冽。
沈言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蘇蘇笑著走下車來。和南歌一樣,她抬頭看了看,然後才對沈言笑著說道:「沒開燈,大概是還沒有回來呢,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沈言搖了搖頭,「不了,萬一被她碰到就不好了。」
「沈言,你能不能有勇氣一點,就算碰上怎麼了,你現在看上去,真不像是當初的你。」蘇蘇嘆了口氣,其實不過是一場戲而已,可是不管是自己還是沈言,居然都無法很快地入戲。沈言顧慮得太多,所以他才真正打不到那種感覺。
蘇蘇不再留他,看著那輛黑色轎車從身邊開過。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明明相愛兩個人,卻都嘴硬著說已經不愛了,她真的不知道,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心理呢。
就在蘇蘇要上樓的時候,南歌完全地躲了起來。她不想讓蘇蘇看到自己的狼狽,特別是在此時此刻,她已經再也沒有那個心力,再去對付這些事情了,其實沈言跟蘇蘇,到也不是不可能的,三年,可以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誰又能保證,一顆心永遠不變呢。可是如果是真的,那麼當初在S市的時候,沈言又為什麼要對自己窮追不捨,明明,明明都已經有了新歡,怎麼還是忘不了舊愛呢。
南歌在樓道的轉角處站了很久,臉上已經一片冰冷。她記得似乎掉過幾滴淚,可卻怎麼都不願意承認那是為了沈言。她想這是她在祭奠自己死去的愛,可是心裡的不甘卻在這樣的一個夜晚被徹底激起,為什麼她這樣不甘,讓自己的心痛得這樣撕心裂肺呢。
南歌後來沒有回蘇蘇家,她回到了自己從前的公寓,在門前的地毯下摸索了片刻,然後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這裡果然真的再也沒有人來過,這是她臨走前藏在地毯下的鑰匙,她那時候想,如果以後有一天自己還會回來,而這把鑰匙還完好無損地在這裡,那就代表她跟這裡是真的有緣的。
沒想到三年後的今天,她又回到了這裡。看著手中已經沒有光澤的鑰匙,眼淚就那麼沒有預期地劈里啪啦掉了下來,她真的已經好久,都沒有這樣哭過了。
她打開門,並沒有預期中的灰塵撲面而來。整個客廳十分乾淨,南歌皺了皺眉,她伸手在餐桌上摸了摸,連一點灰都沒有,看上去就好像一直有人居住似的。這讓她忽然覺得意外,明明她已經離開三年了,為什麼這裡卻乾淨得好像幾乎每天都有人在打掃似的。
南歌窩在沙發上睡了一夜,期間,蘇蘇打過來十幾次電話,她沒有接,然後是蘇玲,依舊沒有接。南歌笑看著手機屏幕不斷地跳動著,然後在午夜的某一刻忽然暗了下來。
手機沒電了,所以沒有人能找得到她了呢。
第二天南歌聽到鑰匙進孔的聲音,她抬起頭朝門口看去,一個約摸五十歲的保潔阿姨忽然出現在她家裡。那個阿姨沒有看到南歌,像往常那樣熟練地打掃起房間來。
南歌仔細地看著她,按照阿姨對房間的熟悉程度,南歌幾乎可以斷定,她一定是天天來的。保潔阿姨乾淨利落地拖起地來,到了沙發邊上的時候才忽然看到一臉憔悴的南歌。她啊的一聲連忙扔掉了拖把,顯然是被南歌嚇到了。
事實上保潔阿姨這樣大的反應,連南歌都被嚇到了。她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的臉有那麼見不得人嗎,為什麼保潔阿姨看到她會是這副德生?
「你經常來這裡打掃?」南歌問。
保潔阿姨指著南歌,忽然一臉嚴肅,「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小姑娘,這裡可不是你玩遊戲的地方,還是趕緊出去吧。」
南歌覺得好笑,她皺眉看著她,「這位阿姨,這裡是我家,為什麼我要出去呢?」
那阿姨一愣,隨即搖了搖頭,「不可能,這個房子我打掃了三年,沒有人住的,你個小姑娘家的可不要騙人,趕快走。」
南歌搖晃了一下自己手裡的鑰匙,「這不是我家中,我是怎麼進來的?」
保潔阿姨似乎在南歌的提醒下才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雖然仍舊是將信將疑,但看南歌對這個房子那麼熟悉,也就不再多問。
南歌問過保潔阿姨后才知道,是有人雇了她要每天來這裡打掃,就算這裡沒有人住,也要打掃的像是每天都有人住在這裡似的。這是保潔阿姨每天的工作之一。
並且雇她的人給的報酬十分優厚。
南歌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沈言。只有他才會這麼隨便亂花錢。雖然現在錢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可這樣的消費觀念,南歌確實不敢苟同。
保潔阿姨走一不久,沈言就光顧了她的公寓。
她靠在門邊笑看著外面的沈言。沈言的臉色很不好,看到南歌的時候緊緊地蹙起眉頭。
「全世界都在找你,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沒電了。」南歌淡淡地問答。
「肖南歌,你什麼時候能夠成熟一點,你不知道你一夜沒回,所有人都會很擔心你嗎,蘇蘇一夜沒睡,急的幾乎哭了一個晚上。」
南歌臉上的笑容立刻隱去,「心疼啦?還不快去安慰,跑這裡來找什麼不自在?」
南歌砰的一聲,毫不猶豫地把門關上。
站在門外的沈言呆了呆,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忽然開始明白蘇蘇的那番話來了。
沈言靠在牆上,他想起幾天前蘇蘇跟自己說起的話。
那一天是蘇蘇第一次約他。要知道從前就算他跟南歌的關係還那麼親密的時候,不管是蘇玲還是蘇蘇,從來沒有人會主動約他出去。他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否則以她們的性格,不會做出這種會讓南歌誤會的事情。
那是在人民公園旁邊的一家咖啡館里,蘇蘇一個人坐在窗口看著外面,沈言上去打招呼。
蘇蘇見到他的時候臉上漾開了笑容。這幾年來已經讓沈言學會了如何保持風度。如何把自己的心意藏起來不讓別人輕易看穿,也習慣了被人盯著看的那種感覺。
蘇蘇看了他很久,然後才微微向他前傾,笑著說道,「南歌住在我家。」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已經很清楚地告訴沈言,南歌就算是已經回來了,也未必想面對那樣的從前,她不願意回家,是因為那個地方已經在三年前變成了她心裡無法磨平的一個傷口,傷口結痂了,卻永遠留下了疤痕。
沈言看著蘇蘇,他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
「所以,你找我有什麼事?」沈言直截了當地開口,他也跟南歌一樣,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蘇蘇向後靠去,閑逸地聳了聳肩,「你們似乎並沒有和好,而且關係不和睦。」
沈言眯了眯眼,「蘇小姐,我來這裡並不是要來聽你無趣的揶揄的,如果你實在找不到人陪你聊天,不如回家去睡覺。」
沈言說完想走了,可蘇蘇的話卻讓沈言欲離開的腳步陡然停住,「沈言,我可以讓你們重新在一起,但是你得聽我的。」
沈言回過頭疑惑地看了看她,隨即又坐回了原位。
「做我男朋友。」蘇蘇笑眯眯地說。
「你。」沈言一個你字還沒說完,蘇蘇接著往下說,「我不認為一個女人在愛著一個男人的時候,會允許另一個女人進入他的世界,你懂我的意思嗎沈言,南歌現在只是在自己騙自己而已,因為她走不出從前那段陰影,所以我們只能用這種方式去刺激她,讓她走出來。」
蘇蘇認真地看著沈言。沈言皺起眉頭,終於明白了蘇蘇的意思。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這是一把雙刃劍,用的好了,效果自然是好的;用不好,很可能會讓他們之間的感情進一步惡化。沈言抱著雙臂,開始思索起來。
「沈言,我有十足的把握這個方法會成功的。因為就在昨天夜裡,南歌在做噩夢,她嘴巴里叫的一直是你的名字,這證明她心裡有你。」
蘇蘇很自信。她了解南歌,南歌一直都是假裝堅強,其實內心脆弱得很,自從她回來之後,就連笑容都沒有從前那麼燦爛了。她不喜歡這樣的南歌,她懷念從前那個沒心沒肺的南歌,可似乎,已經離她很遠了呢。
沈言想了許久,他看到蘇蘇眼裡的自信。他一直都相信南歌選朋友的目光。所以這一次,他想他應該相信蘇蘇才對。畢竟南歌把她當成那麼好的朋友,那麼蘇蘇一定是希望他們能好的。
他笑著對蘇蘇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