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全)
現身(3)
趕回京城,百姓就已經一片恐慌了。不知道是從哪裡散布的傳言,說白蓮教女魔頭,要血洗京都。
昔日繁華的南京街上,連一個人都沒有,所有的商戶和百姓家,都緊閉門窗,儼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師傅站在街道上四處一看,然後對我說,這京城果真已經保不住了,他說九兒,你可曾在來的路上看到大軍?
我搖頭,我這一路都很仔細觀察,相信任何風吹草動都沒逃過我的眼,可卻真的沒見扶瑤率著這五十萬精兵的去向。
京城除了人人自危的景象,絲毫沒有外軍侵入的痕迹。
師傅也納起了悶,他思量許久,然後大呼一聲不好,若這祝扶瑤當真練成千邪大法,是可以將這些兵隱得無影無蹤的,就算此時在你面前有一萬大軍,你都無法觸到摸到。
師傅這一推測,然後也跟著緊張起來,事不宜遲,師傅,我們還是速速進宮吧!
一路往正陽門走,師傅的氣勢著實嚇倒了不少官兵,也不敢上來問話,見到我們直接都避到兩邊去,直到進城門,師傅一抬手將我攔下來,不可對君王無禮!說完沖門外侍衛一抱拳,驚心子與歐四九,宮外求見,望通傳。
師傅這一說,我就崩潰了,我說師傅你不知道呀,跟皇帝不能提我名字的,我是……
你是皇帝的眼中盯,你的身世你的權力包括你現在幾個宅子都堆不下的財寶,這都是皇帝要你死的原因,但是九兒,男兒不可不為國家報效,國家可負你傷你侮辱你,但身為男兒,都不可不忠!
師傅說這話的時候,白白的鬍鬚在風裡飄擺起來,就好像神仙下凡一樣,英氣逼人,讓我不得不又一次低首認錯。
只是我擔心的是,見不到皇帝,我們師徒倆就已然掛了。
可結果讓我大躍眼鏡,回傳的侍衛帶著花公公一路自大殿小跑過來,然後在師傅面前深深欠下腰去,驚英雄快請進,皇上已經在大殿等候。
這個朱元璋還真是有趣呢,按理說師傅可是他情敵呀,真是摸不清頭腦了。
進大殿,一入眼的便是沐有示和朱權,他們站在大殿門前,一見我,分外激動,沐有示先一步上來握住我手,很欣慰的說,四九,你沒事就好呀!
我卻目光直盯朱權,我說我見到扶瑤了,哨子被她拿走了……
朱權的目光很暗淡,他說我知道了,幾日前他們的大軍就直逼京城,可這兩日也猛地沒有了蹤影。
我嘆個氣,初陽也被她捉走了,可能是當了人質……
我的聲音已經很低了,可是還是被殿上的老皇帝聽了個一清二楚,他自龍椅上一怒而起,手掌猛一拍案子,說歐四九,你好大膽,公主若有什麼事你擔當的起嗎?
有師傅在,我今天也不怕這老不死的,我板起胸脯跟他死磕,我說你以為初陽有事,我會好受嘛?你以為她千里迢迢女兒家去雷龍山找我,我不心疼嗎?你以為她讓敵人捉走,生死不明我不難過嗎?
我一邊說,一邊就真的心裡像針刺一般的痛,初陽的一顰一笑是我這一路上都努力不敢去回憶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因為疼愛她,還是相處太久,總之我見不得她掉眼淚,見不得她受半點苦,更見不得她活生生從我眼前消失,而消息全無……吼著吼著,我就沒了力氣,慢慢地頭低了下來,後來乾脆蹲在大殿上,喉嚨像魚刺卡住一樣,一句話說不出來。
整個大殿安靜下來,過了半響皇帝從台階一步步走下來,他走到師傅面前,看了他半響,然後問,惦英雄可有辦法治敵?
師傅聽聞皇帝這一句話后,仰天長笑,他掀起袍子卟嗵跪老皇帝腳下,說老夫果真沒有看錯,皇上大情大義,是難得的明君,二十年前的事老夫自然會給皇上一個交待,現在開始研究對付外敵之事吧!
皇帝著著師傅的目光也突然充滿了敬佩,他扶起師傅,然後握住他的肩,現在城外五十大軍壓陣,小女還在敵人手中,而傳說這領軍祝扶瑤練成民間千邪大法,可破萬人之陣,已非常人。英雄若能助朕渡過此劫,所有過去都可化作雲煙,朕定當既往不咎……
師傅聽完老皇帝的話,轉頭看看群下之大臣,然後緩緩在殿上踱著步子,這五十萬兵雖與真人無差,但畢竟為泥俑所成,泥之最怕為水,我們大可假意棄城,然後在城內布好水陣,等它來犯……
師傅此計一出,朝上文武頓時議論紛紛,原來這五十萬是泥俑之身啊……
我蹲在地上就心疼開了,想當初爺爺多艱難才把這機關打開,走江湖闖皇宮全是憑著這些小泥人給壯的膽,可如今師傅要水澆了他們,怎麼想都覺得難過,朱權那話怎麼說來著,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呀……
念叨著,就想起了朱權,抬眼看他,他站在沐有示的身後,眼睛里一眼深不見底的憂傷,就好像死了娘一樣的悲戚。我趁著大傢伙議論,就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臉,我說扶瑤真的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扶瑤了,若說從前只是冷,可心裡起碼是熱乎的,現在國讎加家恨已經變了樣了,表面特別的有情義,但什麼殘忍的事都能幹的出來……
我話只說到這裡,朱權就閉上眼,沖我搖了搖手,示意別再說下去,然後從人群人後走出大殿去。
沐有示也一臉的無奈,說十七弟的性格從來都這樣,認準了什麼說死不會放手的,他說四九,咱們最近看牢他,別讓他義氣用事跑去對面幫了扶瑤。
我點點頭,沐有示的猜想是對的,當初朱權對扶瑤的情,那是天地共知的,如今轉眼變為階級敵人,最難過的不外乎朱權。
沐有示緊緊捏下我胳膊,說還有你,千萬不要腦子不清醒呀。
我沖他笑笑,我說愛其實是有對錯和時限的,那種天長地久的,我歐四九從來都當別人在說笑。
沐有示了解我,他知道我也不一定就全然放得下,但因為見識了扶瑤真面目也定然會有所節制,他也低下頭去笑笑,說天長地久的愛,以後別聽別人說,看我如何對珠兒你就知道了。
沐有示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不容置疑的真誠,我就突然感覺到,如說我們這些人里誰會最後真的幸福,那麼就一定會是他和珠兒了。
在我們倆開小會的時候,師傅的計策就已經全盤通過。
皇帝坐回龍椅,已經不似先前的憂慮,他問師傅,放個空城給他們,那麼朕要做些什麼?
師傅眼睛合下去,手指摸摸鬍子,要棄位逃竄……
朝上有大臣站出來大罵師傅不逆,罵聲越來越響的時候,皇帝招了一下手,殿上重歸寂靜,他再看一眼師傅,似乎將自己一輩子賭進去,然後手掌平靜地放回腿上,輕輕一點頭,說朕就按你說的辦,棄位逃竄……
朝上此時也再沒人出來阻攔了,而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明白,只有皇帝都慌亂了,才會讓祝扶瑤真的相信她已經勝利了,才會趁勝追擊皇帝,而放鬆警惕,所謂擒賊先擒王就是這個道理。
散朝後,師傅拉著我徑直離開。
然後在占星台上開一盤棋,他說九兒,下完這盤棋大明就已渡險。
我信師傅,可我依然擔心初陽,拿著棋子遲遲落不下去。
師傅呵呵一笑,說為師賭那初陽公主毫髮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