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第178章
◆ⅲ第177章痴男怨女
慕容泊涯當時正眼巴巴地盯著五丈之外的那頂帳篷。他雖然表現得舉重若輕,但心中還是忐忑不安的。黃翎羽是個有原則有信譽的人,可是情之一事何其複雜,哪裡能用常理推斷。也許頭一日剛還海誓山盟,第二日就會舊情復燃,根本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預測人心的變化,也沒有辦法能夠扭轉一個人的心意。
程平還在笑他:「你這個望眼欲穿的樣子,簡直像那頂帳篷里有個要生孩子的老婆。」
慕容泊涯還是眼巴巴地觀望,嘴裡卻不甘示弱地反擊:「什麼時候也讓我家陸嗜酒嘗嘗『等老婆生孩子』的滋味,怎樣。」
程平嗄的一啞,再沒敢吱聲。所謂一物降一物,正是如此。
慕容泊涯看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兩隻手都不由得抖起來。左近無人,他難忍心中不安,壓低聲音問程平:「小黃跟你說西戧人的特性了沒有?」
程平搖頭道:「我雖然了解一些,但黃大平日里和我們常人一般,從沒主動提過什麼西戧人的特性。」
慕容泊涯喃喃道:「這麼說你也是不知道的了。」他心急如焚,暗自責怪自己怎麼不早想到此事,也好早日聯絡上白衣教里的老人。
據說純血的西戧男子與旁支不同,自身能陰陽調和,也就是說——能孕育幼子。他們兩人如今已經是這種關係,只怕瓜田落種。若是平常,自然高興還來不及。然而當下正是最為紛亂之時,只恐會給黃翎羽造成很大的負擔。
可是仔細想來,慕容泊涯又注意到黃翎羽至今還沒有什麼不良反應。莫非是黃翎羽在「那方面」是不行的?想到此處,他額頭上又滿布焦急的汗珠,更是憂心忡忡。他早已忘記,才只一二次哪裡就能「瓜田落種」,有的夫妻連續努力了上十次才可能成功。
正在自尋煩惱之間,忽然聽到帳篷里傳出異樣的響動——閻非璜跌了出來。
黃翎羽被壓在轟然倒塌的帳篷裡面怒道:「不就是送你一個女人嘛!」
高莞皺了皺眉,對這一打斷自己進行美人計劃的插曲十分不滿,但還是隔遠問岳徽:「黃大在裡面做了什麼,能把金老謀嚇成樣。」
岳徽大笑,說:「聽黃大的說法還不知道?」
「女人?女人不都是香噴噴、軟綿綿的么,能把金老謀嚇得見鬼似的,難以置信吶!」高莞以專家的口氣說。
慕容熾焰歪頭思考了半天。
記憶里只有雪妃身上還帶著香粉的味道,而莫燦則是冷冰冰的。有一次他去找慕容泊涯玩,那時候閻非璜還在,正對慕容泊涯抱怨道:「小泊涯你要記牢了,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隔壁的莫燦阿姨,她根本就是水泥做的。」
小泊涯好奇地問:「水泥是什麼?」
「水泥……你想想磚頭有多硬就知道了。」
「……好可怕,閻叔叔,我們以後不要去找隔壁的莫大媽玩了,好不好?」
「我也不想找隔壁的『莫大媽』玩啊,」閻非璜當時的表情是努力地忍耐狂笑,憋得上氣不接下氣,「問題是『莫大媽』喜歡找不乖的小孩玩。」
「我會乖乖的,閻叔叔你要保護我!」
「好好,小泊涯記住了,如果你不乖,就會有怪大媽來纏著你。」
「閻叔叔,莫大媽這麼喜歡纏著你,是不是因為你已經壞到極點了?」
閻非璜啞然,作聲不得。
原來泊涯也有這麼幼稚的時候啊,慕容熾焰嘴角挑起了禁不住的微笑,頻頻就向兄長那邊轉去。
最近也能漸漸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就像被蒙上厚塵的畫卷,終於能夠洗凈塵埃,重新裝裱,模糊的印象都清晰起來。這些都是因為不再被迫服食紫幻花的緣故嗎?
對於莫燦,愛恨相抵。
她曾給他類似家人的記憶。但類似終究只是類似,並非真實的情感。一旦知道事情的真相,被欺騙的不甘和怨恨,甚至早已超越了多年來養成的服從莫燦的習慣。
最後,慕容熾焰存疑地說:「原來女人是香噴噴、軟綿綿的啊。」
高莞看他的樣子好像一回去就要找女人似的,趕緊收束心神,說道:「並非所有女人都是如此。而且哪裡比得上男人好……」他說到此處,心中也對自己這種突兀的舉動生出疑問——慕容熾焰應該屬於能上能下的極中之品,若與女人處在一起,也是臨摹的大好素材,可自己怎麼就本能地要去阻止呢,真是莫名其妙!
想歸想,為了今後的福祉,他仍然是小心賠笑,繼續勸服美人的努力。
眾人齊心將黃翎羽從倒塌的帳篷裡面救出來,紛紛好奇詢問,怎麼會發生這樣大的動靜。
閻非璜還在旁邊壓著胸口大喘氣,臉色白得跟鬼似的。
岳徽等人看見他的模樣,俱都震驚,又對他乏味的髮型紛紛搖頭:「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哪!」
連慕容泊涯都上前勸說:「至不濟,也請把那辮子去掉好么。光可鑒人總比長豬尾巴要強。」
至於高莞,心中已經有目標定位,哪裡有工夫去管什麼暴殄天物。
「帳篷下還壓著一個人。」黃翎羽說,「你們幾個努力一下,把帳篷支起來。」
幾個小輩懶洋洋地回答:「是,知道了。」
於是黃翎羽又拉住閻非璜,往半撐起來的帳篷裡面進。
過不多久,收拾打整齊,李爽送上一盞風燈,眼睛滴溜溜直轉,想找找恐怖的事物在哪裡,被黃翎羽眼色一掃給掃地出門。
閻非璜撫胸苦笑:「你這一份大禮,讓我如何能夠不失態!」
再看他的矮床上,薄薄的被子下有一個人形。剛才拉開被子,裡面的光景讓他十年難忘——是莫燦!
而且是——光裸著的莫燦!
太可怕,太驚悚了!
「比殺人光束還厲害,我的眼睛……」閻非璜悲泣道,「這下好,我可真要三月不知肉味了。」
「我幫她脫的衣服都沒覺得怎樣,你的反應就這麼大,太傷人心了。」
閻非璜像見了怪物似的。但是他很快回過神來,就算再給她脫多少次衣服,也不會有男人對這樣的蛇蠍女子產生任何興趣。
「我不管,看到這麼白花花的一團,我有好幾個月都吃不下肉,肯定要瘦一圈,你賠我!」
忽然聽得噗的一聲長響,兩人都停止吵鬧,轉眼循聲看去。只見覆蓋著莫燦的薄被,頭型的部分迅速地紅了一小塊。
黃翎羽有些著急地掀開被子探她的鼻息,只見她明顯是噴出不少鮮血,但讓被子擋著,血跡都抹到了嘴上,變得糊塗一片。還好尚是活著的。他再上下其手察看了一下。
在這期間閻非璜掩目不看,覺得察視這女人身體的舉動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黃翎羽,都是莫大的酷刑。
「你真厲害啊!」黃翎羽檢查完了,對那罪魁禍首說,「她上下大穴都給封了,還是硬被你氣得氣脈幾乎逆轉,差嘔血而亡。」
正著,只見莫燦眼睫鬆動,抖顫了幾下,緩緩睜了開來。
◆ⅲ第178章紳士風度
莫燦何其凄苦,可惜她大穴被封,已經無法言語。
她縮在被子里,光裸的肌膚感受到被子的觸感,只覺得氣憤又恥辱,怨恨中還帶著羞澀。萬萬沒有想到,閻非璜竟然還沒有離世!她以為喪生於自己手底的人,居然活得精彩萬分。
莫燦被這樣的事實炸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就算連連被閻非璜的言行氣得發暈,可是失而復得的狂喜沖昏了她,清醒以後目光亂轉,仍是鍥而不捨地尋找閻非璜的蹤影。
可是入目的只有黃翎羽,因為閻非璜已經驚嚇過甚地躲到角落裡去。這世間,一物降一物。能克得了閻非璜的僅有兩樣,其一乃是黃翎羽,其二乃是白髮女魔頭。只是原因卻不一樣,閻非璜愛憎分明,他是因極愛黃翎羽而不願惹他不快,因厭極莫燦才不願與她有所沾染。
若問閻非璜厭煩莫燦到了何種程度,他準會回答:「莫燦就像是粘到了頭髮里的口香糖——我寧願把頭髮全剃了,也不要這種東西留在身上。」
話說黃翎羽見莫燦憋得這麼辛苦,好心地說:「你不要大喊大叫,我就幫你解穴。」
閻非璜好奇地問道:「你連解穴都學會了?」
黃翎羽撇他一眼,伸手將莫燦啞穴上的銀針拔了,說:「拔針你會不會啊,這麼簡單的事,是人都會。」原來這針是岳徽給上的,黃翎羽雖有了能自保的功力,但解穴封穴的精細活兒還是要交給小輩來幫辦。
莫燦連聲地大咳起來,她想找尋愛極了的那個人的蹤影。就在今夜,她聽到黃翎羽叫出閻非璜的名字,本來還心神不定,以為是欺騙她的感情。然而剛才閻非璜在黃翎羽的引領下,為她揭開了蒙著全身的被子,她終於看清了那張思年了不知多少年的面孔。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痛苦著回憶著,念念不忘的人,還是那樣英挺。冷凝地高大地傲岸地站立在她的面前。(其實是被她嚇呆了一時間連反應都停頓了)
她於是一邊咳一邊流淚,斷斷續續地問:「閻大哥,你在哪裡?閻大哥,你出來讓我看看!」
一聲又一聲,凄凄切切,好不悲慘。
◆·◆
站在帳外的慕容熾焰聽到了些許聲響,原本也知道偷聽不是好事,可這非同尋常的聲音讓他不由自主地側耳傾聽。而後終於聽到了這樣的哀求——「閻大哥,當年我不是故意的,閻大哥,你原諒我好不好?」
站在面前高莞恰在此時顫慄起來。
「你很冷嗎?」慕容熾焰問他。
高莞神色奇怪,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回答:「我很受不了這麼白痴的表白方式,一點美感都沒有。」
慕容熾焰拉下臉,說:「你在偷聽!難道黃翎羽沒有告訴過你,偷聽是很不道德的事情?」
高莞奇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偷聽?除非你也『偷聽』到了他們話的內容。」
慕容熾焰啞口無言。
高莞呵呵地笑,柔聲安慰:「不用覺得羞恥,偷聽其實不是你的錯。有錯的是黃大他們,明明知道在這種距離很容易被我們偷聽,還正大光明地在那裡說。他們要是有道德的話,就應該自己躲遠遠的去說,免得誘惑我們犯罪。」
慕容熾焰瞠目結舌,才知道還有這樣的解釋。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不由頭點道:「你說得是,嗯,等下要提醒他們以後注意一些。」
不遠處的李爽作嘔道:「你們什麼時候看見色情高這麼溫柔的?」
岳徽道:「不曾見過。」
「真的很不習慣。」秋弱水說。
「太假了,我很想嘔……」梁小小掩嘴欲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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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人在外面說話也不知道遮掩,閻非璜不是聾子,又站得靠近帳門,兼且修為也比黃翎羽深厚多了,很容易就聽了個齊全,暗自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慕容熾焰逃出了莫燦的魔爪,又入了黃翎羽的狼窩。
黃翎羽絲毫不為外面的竊竊私語聲而動搖,問道:「你就不過來讓她看一眼?」
莫燦還在凄切地叫喚。
「不去。能終生不見是最好的,偏偏你拿她來折磨我。你該慶幸我對你的『青眼有加』,若是別人,我早就將之踢飛到月球上去了。」
「你準備拿她怎麼辦?」
「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閻非璜聲聲血淚地指責,「你看她把的帳篷搞得一塌糊塗,你們把我的親衛全部迷暈,我還能怎麼辦?」
「哦?願聞其詳。」黃翎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派看熱鬧的表情。
後面還摻和著莫燦鍥而不捨的叫喚,形似嘈雜不休的背景音樂。
閻非璜氣結,定了定神才說:「我明天只好對士兵們說,是這個女人率眾來襲,毒了我們的人,砸了我的帳篷。幸好我神通廣大,幾經惡戰,把她給扣下來。」
「然後?」
「然後就廢了她武功,放在軍中。」
「喂!她今天聽了我們很久的說話,不怕她抖露出去?」
「南韓軍里哪個人不知道莫魔女的神志有問題?她的話誰會信。況且我們今晚『前世今生』、『死前死後』的話題,說出去別人更會把她當瘋子看。」
黃翎羽擔心地看向莫燦,她卻聽而不聞,執著地呼喚著閻非璜。黃翎羽停了很久,才說:「她畢竟還是如此愛你,你對她也不知道溫柔一些。」
「愛我又如何?遇到類似慈禧太后的惡女人,這種愛情簡直就是附骨之蛆!」閻非璜思考了片刻,下定了決心,沉聲說,「我也不瞞你,若不是她這等醜惡的情狀,我也曾有過動搖,想要對你糾纏不放。可是既然知道你身邊已經有了泊涯,我若是再糾纏不放,最後可能也讓你產生厭惡。前車之鑒猶在,我非是莫燦一樣的愚者,又怎會重蹈覆轍。」
黃翎羽獃獃地看他。
前車之鑒……如果不是這個前車之鑒,也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會變成怎樣。
看著一臉嚴肅認真的閻非璜,他最後只是攤手,轉變話題:「可惜哪,原本我還是想帶回去的。不過看到你這麼有辦法,就把她交給你了!」
閻非璜做出個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你這不是耍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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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如往常每一日,這似乎是個很平凡的清晨。尤其是在南韓黑羽旗攻克丹州城的第二日,應當是個神清氣爽的清早。
但是這個清早是從幾名哨兵的尖叫聲開始的。
這群哨兵叫得何其慘烈!直如鬼哭狼嚎。
事情的發生要從黑羽旗首席謀臣金文廣——也就是閻非璜——走出帳篷時起。
他一如既往地出來取水,走出了自己親衛所居住的圍子。遇到了第一撥的哨兵正在換防。
金老謀頭微笑,像往常一樣和他們打招呼,於是每個人也發自內心地對他微笑,畢恭畢敬地跟他打招呼。
可是當他繼續向外走去,哨兵們都看到他的後腦勺——幾乎所有看見的人都覺得自己眼睛花了。
金文廣大謀臣的後腦勺,那象徵著南韓人驕傲的髮辮,竟然不翼而飛!!!
金老謀是不可能自己把辮子給割掉的,那麼究竟是誰,誰有這個膽子,最主要是誰有這個本事,能夠老虎嘴裡拔牙,老謀頭上拔毛!
所有人都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