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無眠之夜
是誰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的?騙人!蘇筱筱抱著肚子在床上痛苦地呻吟,從入黑到夜深,腹中一陣陣如刀絞般的痛楚早已將她折磨得筋疲力盡,冷汗濡濕了衣裳,渾身就像浸在冰水般透骨的冷。這三更半夜的,不能打120,也沒有急診,真是該死,早知道就聽袁天翌的了。忍忍吧,不然又會鬧得人仰馬翻。可是,該死,為什麼會這麼痛?蘇筱筱悔得腸子都青了。(唉,其實即使不悔,腸子估計也早青了吧。)天啊,你什麼時候才亮?晶瑩的淚水在蘇筱筱的眼眶內打滾。
夜深人靜,萬賴俱寂,一個修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來到蘇筱筱房門口。
房裡一片漆黑,寂靜無聲,看來自己多慮了。袁天翌凝神傾聽了一陣,提起的心放下了。正要抬腳離去,突然,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出,他警覺地停下腳步,再聽,窸窸窣窣的聲音中夾雜著細細的呻吟……
袁天翌心一緊,毫不猶豫地舉手敲門。
「叩叩叩」的敲門聲劃破夜空,已痛得快要神志不清的蘇筱筱如等到救星般,驚喜地掙扎著問道:「誰?進來。」
「小姐,在下袁天翌。您還好嗎?」聽到蘇筱筱聲音虛弱無力,袁天翌顧不得其他推門就要進去,可是門卻從裡面拴住了,「小姐,請您開開門。」
天殺的,這種爛門,為什麼是從裡面拴的?蘇筱筱艱難地爬起,跌跌撞撞來到門邊,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將門拴拉開,雙腿一軟,跌倒在地。
袁天翌推開門,見到的就是蘇筱筱萎靡地趴伏在地上。
「小姐!」他驚得忙俯下身子,一把扶起蘇筱筱的上身,蘇筱筱雙眸失神,朦朧的月光下,她素凈的臉,慘白扭曲,甚是恐怖,袁天翌嚇得心跳幾乎停頓,「小姐,您怎麼了?」
「我……」蘇筱筱正要答,又是一陣絞痛,她軟弱無力的手無用地按到小腹上。
見此情形,袁天翌立刻明白了緣由,他一把抱起蘇筱筱,疾步走回床邊,將蘇筱筱放回床上,讓她靠在自己胸前,拉開她冰冷的雙手,左手扶她坐穩,右掌毫不遲疑地按到她小腹上,微一運勁,一股暖流自他掌心源源不斷地湧向蘇筱筱的腹中。
約一刻鐘后,感覺到身前的人不再顫抖,袁天翌關切地問道:「好些沒有?」
暖流自小腹緩緩遊走遍全身,冰冷的身子逐漸恢復知覺,腹中的疼痛亦慢慢減弱,如同經歷過一翻生死掙扎般,蘇筱筱全力脫力,「好些了。」她弱弱地答。
「您是不是吃外面的東西了?」袁天翌邊繼續向蘇筱筱體內輸入內勁,邊問道。雖是問句,但他幾乎已經可以肯定了。
蘇筱筱懊悔又羞愧地點了點頭,突然想到身後的人可能看不見,忙低低地說:「是。」
「屬下說過你不能吃外面的東西,你的腸胃不好不能受刺激,你忘了嗎?」果不出所料,她真的亂吃東西了。袁天翌不知是該惱自己不夠細心還是該惱她不聽話,一時氣憤,連尊稱都忘了用。
「我忘了。」蘇筱筱委屈地答道。自己和林薇、楚楚逛街時,從街頭吃到街尾,冷熱酸甜,想吃就吃,什麼事也沒有,胃就像鐵打的一樣,哪像現在,不過吃了些糕點就去了半條命。這千金小姐的身子也太不中用了!
沒料到蘇筱筱竟然真會應自己說忘了,袁天翌怒氣高漲,黑暗中,他的雙眸射出駭人的寒光,「忘了?屬下不是告訴過你不能吃的嗎?為何不聽!」
蘇筱筱剛才還痛得死去活來,好不容易回過魂,冷不丁地卻被人兜頭責罵,淚水一下涌了出來,「忘了,忘了,我就是忘了!痛死我算了,關你什麼事!」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要遭這種報應?好端端地來到這個陌生的鬼地方,換了這個該死的弱不禁風的爛身子,還被個男人罵,他以為他是誰啊,要罵也是林薇罵,輪不到他!
蘇筱筱委屈的淚水沿著她細瓷般嫩白的雙頰一滴滴滾落,滴到袁天翌手背上。彷彿被燙到般,袁天翌心神一亂,內息頓時在體內亂躥,他忙凝神靜氣,平復紊亂的內息。
唉,她本來就失憶了,忘了身子不好也是情有可原,是自己太過緊張了。袁天翌有些懊懊自己今晚太過浮躁,「對不起,屬於該死,是屬於冒犯小姐了。」他柔聲地認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是你自己沒說清楚,你以為你幫了我我就感激你嗎?我……」幫?蘇筱筱突然停了口,瞪大了眼看向還停留在自己小腹上那隻結實的大手,那暖暖的感覺頓時變得滾燙……
天啊,自己只穿著薄如蟬翼的睡衣,這絲質的睡衣穿著是很舒服,可是,遮掩的功能……黑夜人靜,漆黑一片的房間里,孤男寡女,他的手就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身後是他結實寬厚的胸膛……
太……曖昧了!蘇筱筱羞得雙頰漲紅,連身子都開始變得火燙。
感覺到身前的身子突然變得僵硬,袁天翌亦反應過來,頓時僵住了!胸前是溫香軟玉,鼻端是處子淡淡的馨香,手下,薄紗如同無物般,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溫膩……
撤手還是不撤?袁天翌進退兩難。
「還痛嗎?」他定了定神,問。淡淡的語氣中有著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微微的顫抖。
「好了。」蘇筱筱細若蚊蠅地答道。別看她能大大咧咧的和男孩們稱兄道弟,可是這麼親密的接觸還是頭一回。
袁天翌撤回了手,扶著蘇筱筱躺下,蘇筱筱僵著身子,任由他拉過一旁的錦被為自己蓋上。
幫蘇筱筱掖好了被角,袁天翌還是無法安心,「小姐,屬下立刻去給您找大夫來。」
「不用。」蘇筱筱拒絕。自己就是不想驚動到別人才硬撐著不叫人的,不能功虧一簣。
「屬下只能幫你止一時之痛,還是要找大夫為你仔細診治才行,不然還要痛幾天。」上次,她也是饞嘴偷偷在外面吃了不幹凈的食物,結果服了好些天葯才好。這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有五年了吧。袁天翌回憶著。
「今天太晚了,還是等明天天亮再說吧,我不希望爹娘為我操心。」
袁天翌不語了。她是一片孝心,自己當下人的怎好反對?「屬下就在門外候著,您若有不適,可即刻叫屬下。」
沒想到他這人看起來冷漠又固執,其實卻是外冷內熱,細心體貼。蘇筱筱不由得對袁天翌有所改觀,她感激地說:「不用了,我已經不痛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屬於會在門外守著。屬下告退。」袁天翌平靜地說完,恭敬地退出房外。
聽到他關門的聲音,蘇筱筱長長地舒了口氣,一把扯起被子,兜頭蓋上,只是,心兒依然如撞鹿般呯呯亂跳,思緒如潮水般波濤洶湧,渾身酥酥軟軟說不出的不自在。第一次,有男人這樣關心愛護自己,第一次,和男人這樣親密接觸……
月涼如水,清冷的夜風吹到臉上、身上,卻無法熄滅內心那莫名的燥熱!幸好剛才房中沒點燈,她看不到自己的臉色,不然……門外,袁天翌努力地平息自己莫名的悸動,彷彿仍然能感受到那柔軟馥香,他的雙手不自禁地微微顫抖……
小姐長大了,再不是從前那個總是嬌嗔著對自己呼來喝去的小女孩了……
一整夜,房內的人輾轉難眠,房外的人失魂落魄。這,是一個無眠之夜……
唉,好象自從來到這裡,就沒停止過喝葯,再喝下去,連自己的血都可以當藥用了。蘇筱筱捧著還冒著熱氣、烏漆麻黑的湯藥,嘆著氣,皺著眉,呲牙裂嘴地一小口一小口努力往下咽。
折騰了一宿,直至天快亮才朦朦朧朧地睡著,還沒睡夠,糊裡糊塗就被人叫醒,然後大夫來了,蘇老爺蘇夫人來了,丫頭小廝跑來跑去,吱吱喳喳,頭都暈了。然而,一片混亂中,總能感覺到有道冷清的目光一直緊盯著自己,而發出這道目光的主人……蘇筱筱感到臉上又開始發燙了……
「小姐?」玲瓏奇怪地看著捧著湯碗失神的小姐,剛才還蒼白痛苦的臉突然變得粉紅一片,而且,神情還很……很……對,是很嫵媚!就像自己的好姐妹錦兒見到她的心上人時的那種嬌態!
「啊?」蘇筱筱回過神,見到玲瓏探究好笑的目光,羞得連耳根都通紅了,忙一口氣喝光葯,將碗遞給玲瓏,「快,苦死了我,快拿水來。」她迭聲說道,一副迫不急待的樣子。
玲瓏忙拿過水來給蘇筱筱漱了口,又扶著她躺下。
瞪著上方那頂精美的粉色紗帳,蘇筱筱了無睡意,滿腹的疑問:聽說自己是吃了不潔凈的東西才引起身體的不適,蘇老爺很是生氣,昨天跟著自己上街的玲瓏被狠狠地責罵了一頓,若不是自己主動認錯,玲瓏還得挨二十大板。不過,玲瓏沒事了,自己卻難逃一責,蘇老爺心痛地數落了自己好一通,還下令再不許自己吃外面的任何一樣東西,語氣強硬,不容絲毫的反對。這樣鐵面無情的蘇老爺,自己還是頭一回見。蘇老爺極端愛女,這點自己早有體會,不忍看自己心愛的女兒受苦,所以愛之深恨之切,這點,自己能理解。可是,令自己難以理解的是,一同出去的有三個人,玲瓏被罵了,自己也被教訓了,剩下的那個卻安然無恙!那人的身份還是護衛,身為護衛,小姐出事,怎麼說也逃不了干係。那人主動請罪時,蘇老爺對他卻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反而一口咬定不關他事,是自己任性妄為,不聽他勸阻。蘇老爺對袁天翌的無條件的信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蘇老爺的兒子!真是太奇怪了。他們真的只是主僕的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