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寵妃之荷魯斯之眼 第十五章 獨角雙人舞
寬闊的中廳一片寂靜列席的王族、大臣、政要人物、文書官、傳令官、侍者、侍女、樂手在這一刻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名決定接受挑戰的公主身上。
嬌小的身體如常挺直站立如月光般閃耀的銀色長靜靜地沿著她的脊柱流淌了下來。艾薇的唇邊勾起一絲微微的笑意。
雖然不是專業的舞蹈演員但是擅長交際的艾薇對必要的社交舞蹈十分了解。從優雅華貴的華爾茲到熱情動感的現代舞艾薇或多或少都在暗地裡做了一些練習。雖然這是遠在三千年前的古代但看到樂隊里的鼓、響板等打擊樂器一應俱全她不假思索當下決定跳一曲自己十分擅長的拉丁舞。即使自己跳得並不能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在拉丁尚未被明的那個時代自己必然是跳得最好的如果想勝出也並非沒有機會。
況且即使輸了也不過輸點面子而一旦贏了卻可以解決自己心頭的一大煩惱……怎樣想都值得冒這個風險。
贏的關鍵就是如何烘托氣氛讓法老大為稱奇吧!
她走到大廳中央小巧的下巴微微地抬起透明的灰色雙眸毫不避諱地看著高高在上的法老「我願意獻舞一曲。」
提雅公主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開口對拉美西斯說「陛下艾薇身為王家的公主在這樣公眾的場合……」
拉美西斯沒有說話倒是卡蜜羅塔接過話來「今天是王家的盛宴君臣不分猶如一家。公主是在自家的廳中舞蹈請提雅殿下不要擔心啊。」
此話一出拉美西斯「砰」地一聲重重地將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嚇得卡蜜羅塔連忙噤聲乖乖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凝神坐定。此時琥珀色雙眸的青年緩緩站了起來他緊緊抿著唇站立了數秒然後開口「艾薇不要胡鬧。」
又是那副哥哥對妹妹的口氣艾薇心中一緊偏是來了脾氣「陛下之前應承過的事情太誘人艾薇有非想要不可的事情請讓我一試。」
未得到法老的應允卻只見銀的少女果斷地轉身大步走到樂隊旁邊自顧自地對其中尚是一頭霧水的樂手說起了什麼。眾臣一片嘩然各人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可看到法老冷若冰霜的臉不敢吐出來便又硬生生地將那口氣吞了回去。拉美西斯眸子一緊置於身體兩側的大手竟在不經意間握緊。可感受到一旁奈菲爾塔利與卡蜜羅塔不解的視線他硬是強迫自己恢復平靜就這樣坐回自己的位置再一次拿起了酒杯。
而離此不遠的孟圖斯注意到這一次法老並不像之前一樣僅僅是隨意地持著杯子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弧形的杯身就好像要將它握碎一樣健實的手背上隱隱凸顯了青筋。
所幸沒有過多長的時間至少在絕大多數人眼裡在法老還沒有氣炸前艾薇又站回了大廳的中央。她始終帶著完美的微笑灰色的眼睛里卻閃動起惡作劇的光芒隨即她彎腰下去拉住自己拖地的長長裙擺一用力將白裙撕到自己的膝蓋之上將兩邊捲起在腰間隨意地打了一個結露出她纖細而潔白的小腿就好像穿著一件小小的白色禮服。她將自己灑落腰間的銀色絲攬起從侍女頭上摘下一個簡樸的飾輕輕別在腦後。
古埃及的女子都頗為開放穿著也十分暴露但是一向衣著保守、性格內斂的艾薇公主會作如此扮相真是令人不得不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她的身上。只見她屈起小臂輕輕地扣合雙手鏤空金翠石的黃金鐲出動聽的碰擊聲。三、二、一……就在這時身後的樂隊合起了陌生的節拍與律動。
將四拍拆為八分每逢四、八拍是兩聲稍重的鼓點最後在一、三、五、七拍中加入了敲擊聲。貌似有些凌亂的組合竟搭配出了十分有韻律的節奏。在這樣的音樂里艾薇敏捷而熟練地踩起了在場任何一個人獨未曾見過的舞步。
身體的扭動與埃及的舞蹈有類似之處但是卻別有一種韻味跳舞之時手臂所擺出的動作充滿力量和奇妙的造型而尚未等人反應過來快的旋轉又讓人應接不暇。鼓點的聲音不斷加快許是因為樂手漸漸熟悉了這樣的節奏艾薇的步子也越跳越快。她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不住的旋轉使得她的連上泛起微微的紅暈染在蒼白的臉上別有一番特別的風情。
這時原本呆坐在一旁的弦樂手們也彷彿現了節奏的奧妙紛紛加入了這盛大的舞曲一時音樂如潮水般湧來漫過大廳里每個人的頭頂。艾薇位於其中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她不住地激烈而平穩地旋轉著、舞動著。銀色的長隨著她的搖動瀟洒飄逸輕盈的裙角在空氣中劃出完美的弧度。
王族、臣子、侍從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看著這奇妙而充滿魅力的舞蹈。就連身為全國第一舞姬的卡蜜羅塔也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只是獃獃地看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突然有一個年輕的臣子喃喃地說:「她好像不是一個人在跳舞。」
誰說不是呢?雖然她僅僅是在獨舞雖然每個動作都十分飽滿、充滿漏*點但她的每個步伐、每次舉手投足、每個眼神、每個微笑就像對面還站著是什麼人。不用想這分明是一場別開生面的雙人舞。
但是這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陌生舞步又有誰可能站在她的對面與她共舞呢?
音樂猛地加快艾薇也更加快地旋轉灰色的眸子死死盯住眼前空氣中的某一點好像在熱情地望著自己的戀人。突然鼓聲達到終點一曲驟然停止她彷彿習慣性地將手一伸身體輕輕後仰似乎等著誰將她接住。可這一剎她才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人在跳舞身體一顫猛地失去了平衡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上。
然而她嬌小的身體落入了一雙結實的手臂中因為快舞動而鬆開的飾掉落在地銀色的絲瞬時散開如流水一般傾瀉到青花石的地上好似閃耀著鑽石光芒的瀑布。臉上的汗珠猛地落下她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姿勢極其自然地將所有的重量充滿信任地交給眼前抱住自己的人。她微微閉眼隨即雙手用力地扣住那人的手臂灰色而幾近透明的眼睛倏地睜開毫不避諱地看著眼前的人略帶吃力地喘著氣儘力調整自己的呼吸「我……贏了嗎?」
深棕色的絲劃過法老的臉頰落到艾薇的面孔兩側。俊俏的臉擋住了由上而下的燈光將影子投在了銀色的少女身上。他微微皺著眉幾近透明的琥珀色雙眸里流露著令人難以形容的複雜神情。他久久地沉默知道四周的一切變的同樣安靜。
如底比斯西岸失去生命的安靜。
「你……」他頓了一頓「你」這一字說的十分困難日常淡漠的聲音帶有了一絲莫名的挫敗但細細品味卻也有一番解脫接下來的兩個字便說的異常輕鬆和果斷「贏了。」
他鬆開了手艾薇身體自然後傾就這樣摔在了地上。所幸已經離地面不遠也不覺得十分疼痛。她還來不及抱怨他已經快步走回了王座嘴邊帶著一點點難以察覺甚至是有些自嘲的微笑向她問道:「想要什麼你說吧。」
她贏了嗎?她真的贏了嗎?顧不上賭氣艾薇開心地幾乎要跳起來自己臨時將拉丁雙人舞改為一個人的獨角戲最後還差點忘我地摔一個狗啃泥幸好幸好拉美西斯不知那根筋斷了竟然這樣輕易地放過她。真是太幸運了!
「你想要什麼?財富?地位?就算不想去古實你但說無妨。」拉美西斯雙手抱在胸前看似漫不經心地說著。
艾薇連忙站起來匆匆地說「不、去古實沒關係我只想要一個人。」
這一刻奈菲爾塔利和拉美西斯的臉一併沉了下來。
「別誤會」艾薇無意製造懸念更不想讓奈菲爾塔利更添憂愁「我想要舍普特免責……做回王后的貼身侍女。」
此話一出西曼額頭上幾乎蹦出了青筋卡蜜羅塔的臉色更是難看得要緊而連最大的受益者奈菲爾塔利都帶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迷茫表情。
艾薇瞥了一眼西曼他那下垂的三角眼也正看回她絲毫不因年邁而渾濁的眼裡無掩飾地閃著銳利的光芒。不用說也知道在這一遭歷史里和這個老臣的梁子算是再次結下了。不過反正自己都是要去偏遠國家的不受寵的公主結一個梁子還是結一群梁子也都無所謂啦。
「你確認?」拉美西斯又問了一次。
艾薇趕快點點頭灰色的眸子里流露出熱切的光芒生怕他變了注意「嗯就這樣決定下吧!」
拉美西斯微微仰不著痕迹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將右手舉起對身旁的侍者淡淡說道:「依她。」
侍者一躬身匆匆地下去了艾薇如釋重負一般放鬆了下來方才緊張的幾乎僵硬的表情變得柔軟蒼白的連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她撓了撓頭輕輕地說「謝謝陛下啦!」
總算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總算沒有白跑這一趟……就算是吧。
她開心地一退身全然不在乎西曼和卡蜜羅塔足以將她殺死一百次的眼神幾乎帶著幾分雀躍地向自己的位置走了回去。就在她剛剛坐下的一刻拉美西斯也從自己的位置上走了下來俯身對身旁的孟圖斯說了什麼然後便大踏步地走向她。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拉住一頭霧水的她對廳內同是一片不解的臣子說:「各位接下來請自便吧。」
往外走了幾步他又停下腳步側身冰冷地丟嚇了一句話「各位關心的問題想必也解決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如果以後在敢有過激的結派行為……力斬不赦。」
那冷漠肅殺的表情不帶絲毫波動的語調竟一時讓場中眾人如同凍結一般無法出聲更無法移動。
是時偌大的中廳里竟鋪天蓋地地瀰漫著如同死亡般的靜謐。琥珀色的雙眸犀利地看向西曼穿破空氣只是一瞪那蒼老的臣子猛然一激手中的泥杯忽地掉落於地面嘩啦一下碎成數瓣在如此凝滯的場景下更是令人心驚。
只見西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無法抑制自己單手不住地顫抖他猛地伏倒在地用盡全力地拜倒額頭緊貼著地面甚至可以隱約聽到碰撞的聲音。緊接著歐姆洪德以及雙方身後的一干臣子全部齊刷刷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紛紛拜倒在地。牽連所有的使者、侍女、樂手等廳內的所有人全部行大禮。
眾人叩卻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艾薇抬頭看向身邊的年輕君主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一副俊美英挺的容顏卻可以有如此的魄力及影響力。腦海里又迴響起方才提雅公主所說的話語「不要隨意地反抗他的意思否則你所珍惜的一切都會化為泡影。」
他是埃及王是這片屬於太陽之子的廣袤領土上所有一切的生死都隸屬於他。心中暗暗湧起幾分不安。在這個世界里她已經一無所有了他還可以奪去她的什麼呢?正在呆的時候拉美西斯加大了幾分力量拽著她快步走出大廳不帶一名侍從就這樣二人的身影潛入了外面的茫茫夜色之中。
拉美西斯扯著艾薇的右臂快地向中宮走去。年輕的君主步伐平穩而闊大讓身體嬌小的艾薇跟起來十分吃力。但他卻絲毫沒有放緩的意思只是武斷地錮著她一言不地快走著。
「到底什麼事情……?」艾薇勇敢地問了。看他的臉色貌似沒有過分陰沉那應該不是太糟糕的情況吧。就算他剛才嚴重地警告了所有參與派系對立的人這件事也應該和她無關。就算她剛才頂撞了他的命令但是舞蹈也跳得差強人意沒有給王室丟臉而且他最後畢竟上前扶住了她不管如何也應該沒有生很大的氣。那現在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她的臉皺起來如此一言不真叫人猜不透這樣快地走起路來真的很幸苦厄……
「那個……啊!」再一次問還未成功她一下子被他打橫抱在了懷中。結實的雙臂緊緊地固住她瘦小的身體。他腳步如常迅並沒有因為多抱了一個人而有所變化。縮在他的胸口可以聽到他的心臟有力而略急的跳動。但是他的側面依然如常般沒有任何錶情。這樣一句話都不說在如此深黑的夜裡還真是令人有點害怕。艾薇不由輕輕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小聲地嘟囔「說句話好不好不然我還以為我是在古墓里迷了路。」
「艾薇。」他猛地停下了腳步也嚇了她一跳連連辯解「我說的古墓不是那個古墓是說……」說了一半她覺得他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這裡才小心地放棄了這個話題沉默地打量起了四周。
四周一片寂靜鬱鬱蔥蔥的樹木包圍著他們。看不到明亮的燈火只有淡金色的月光透過樹隙散落下來柔和地照射在她們的身上。這顯然是宮裡一處相當隱蔽且私密的地方如果艾薇沒有記錯便是法老的書房附近了。而在不遠處應該就是之前她曾經掉落過的蔚藍荷花池。顯然這附近除了法老的禁衛兵和禮塔赫、孟圖斯這樣的親信其他人一概不許靠近有什麼話需要特意走到這裡來說?莫非是什麼需要避人耳目的事情……艾薇不解地看向他。
他的雙手依然緊緊地抱住她看著前面視線卻在有意地迴避著她。
「你……為什麼不向我要求其它東西?」他慢慢地說著言語間好像在竭力隱藏著什麼想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除了你之前向我要求過的東西。」
「我?可是我現在就需要荷魯斯之眼……」艾薇無奈地說。難得他如此大方地開口想要有所饋贈但是除了荷魯斯之眼她還能要什麼呢?要他想起根本就不存在的記憶嗎?或者要他承諾根本不能實現的愛情嗎?既然知道不可以還是不要傻傻地開口比較好。
他緩緩地搖頭「我已經知道荷魯斯之眼的秘密。」
聞言艾薇心裡一驚。這句似有玄機的話莫非是在暗指她其實並不是艾薇公主的事情還是他有其它想法?一時間腦海混沌悲喜一併湧上心頭緊張地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
月光落在法老王稜角分明的臉上沿著俊挺的鼻樑繪下一抹濃濃的暗影令他的面孔染上了一種難以明喻的哀傷意味。沉默了半響他淡淡地說「先不談這個你若不想去古實便不要去了。」
「那荷魯斯之眼……」艾薇大急話說了一半他用手指擋住了她的嘴。
「我知道你想要荷魯斯之眼。」濃密而好看的眉緊緊地鎖著琥珀色的眼睛里流轉著複雜的光芒「但我卻不想給你。」
「不想給我?」艾薇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是扭曲的。這是什麼意思?荷魯斯之眼是連接古代與現代的唯一樞紐。他不願給她言下之意許是拿到了那珍貴的秘寶卻不願給她。難道是要她一輩子當他的妹妹任其差遣直到老去?腦里一亂她不由輕輕掙扎想要從他的懷裡脫出身來。
拉美西斯垂看著她一臉驚慌的神情。
心裡突地一跳就好像被碎石碾過一般不是滋味。
「你怕什麼我不會殺你。」他輕輕地說著隨即順著她的力量降低身體讓她的腳恰好舒服地落到地面。
雙腳一接觸地面。艾薇不由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她雙手尷尬地放在身體兩側不由稍稍用力地抓住自己的裙擺。疑問的話就在口邊卻不知如何能夠問出來。
他皺眉看著她失措的樣子有意地將視線移開淡淡地問「在卡爾納克神廟你提到過那個叫你薇的人。」
艾薇為這突然轉換的話題愣了一下。
拉美西斯見她沒有回答便又補充了一句「你想要和他在一起?」
眼前瀰漫起一陣濕潤的霧氣他俊挺的面孔變得模糊。因為看不清楚吧在他如霜的臉龐上似乎可以看到一絲久未見的溫柔。如果這是夢請不要醒請繼續下去。
她重重點頭「想非常……想。」
想到不遠千年不遠萬里!就算這個人早已忘記了她……將她從他的生命里全盤抹殺不留一點痕迹。但至少她相信還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好久的沉默然後他又說「那個人在哪裡?」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關心她的事情關心她在想的人!狂喜幾乎要瀰漫過頂心裡溫暖得好像要破開最外層的硬殼開出絢燦的花朵。
就在這裡就在眼前!
「他……」
「算了」他卻突然打斷琥珀色的眸子充滿了厭惡的神情「那是你的事情王兄不該多問。」
就在這裡!
自己愛的人自己用全部熱情、全部生命去愛的人就在這裡就在眼前!
為什麼?
世界卻好像轟隆一聲……碎了。
究竟怎樣才能讓一個人徹底死心?
明明是一個人卻偏偏存留著兩個人的記憶就像明明是雙人舞卻只有她一個人在跳。
但她卻這樣堅持這樣努力。
不惜一切代價用自己最真摯的心鑄成世界上最剔透的水晶罩拚命保護那若隱若現或許根本就沒有存在過的希望。
就算疼也不離開。
她強迫自己笑了心中的苦澀逐漸暈開沁入每一個細胞為什麼她的靈魂恨不得就此飄離身體。為什麼他還要這樣刺傷她呢?既然他要刺傷她為什麼還要留給她希望呢?
「那麼你會叫誰的名字呢?」
「什麼」拉美西斯皺起眉頭好似不能理解她的問題。
人到痛苦的時候就會微笑吧。越是平淡的微笑就越代表自己要走去崩潰的邊緣。然後在邊緣勉強維持著一觸即碎的平衡等待著最後一刻掉入無底的深淵。
「薇永遠不要再離開我。」
「薇你要記得我愛你……」
「你深愛的人是誰呢?」
反而不怕了。
他的面容在這一刻竟變得更加冷峻。四周好像瀰漫起鋪天蓋地的大霧他雖然只離開她兩步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感覺過他們的距離會是如此的遙遠。
還需要問嗎?
所有人都知道三千年後。他對她的愛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宏大的阿布?幸貝勒神廟那極盡精美的王后陵墓……他與奈菲爾塔利的愛情才是歷史導向的正軌才是諸神斷定的命運。就算他們現在看起來不過相敬如賓但隨著時光推移歷史的腳步永遠不可阻擋。
她深深垂不去看他的表情只聽他冷冷地開口漠然的聲音好似從遙遠虛無漸漸飄來「艾薇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
眼裡只是努力地不要流淚心卻強忍著不想流血。
但這錐心刺骨的疼痛讓她如何能不萬念俱灰。
多此一舉的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嘴角一扯實在忍不住淚水漫過視野眼前一片模糊。她纖細的手指更是用力地抓住潔白的裙擺指甲透過布料嵌進掌心微微的疼痛順著血液絲絲沁入心裡。
「那……你要和我說什麼呢?」
「噢差點忘記那件事情。」他的聲音淡漠的好似深邃的海底「艾薇我有了新的計劃……迎娶你為我的偏妃你覺得如何?」
俊美的青年輕輕地說出這句話尾音轉瞬間被吞如驟起的風裡飄入了沙沙作響的樹葉里。腦海中掀起了巨大的潮汐尼羅河水緩緩流動的聲音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淹沒了所有的空隙。
拉美西斯二世新王國第十九王朝的第三位法老塞提一世之子。在他長達九十二年的一生里曾經有過六位王后、近兩百名妃子與情人以及過一百名的兒女。他迎娶的女人包括眾所周知的「偉大的妻子」奈菲爾塔利、數名高官和貴族的女兒、他的妹妹甚至他和奈菲爾塔利的女兒。
每一天每一次看到這些文字艾薇的心就會被緊緊地揪住。她曾試過如同瘋了一般將書狠狠地摔到地上或者難以置信的搖著頭將寫有這些記錄的那一頁撕下來在風中慢慢地一點一點撕碎然後散掉。再後來她便躲著不去看一邊認真地研究著他的成功一邊小心地繞開有關他感情或婚姻的記載。
而不管再怎樣躲避歷史彷彿再有意捉弄竟偏偏讓她親臨這位著名法老對妹妹的求婚。
「計劃……」艾薇站定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淺灰色的眸子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衣著華麗的統治者本就蒼白的臉此時更是缺少血色露出彷彿隨時要死去的慘白婚姻是計劃嗎?是怎樣的計劃呢?
「那古實呢?那荷魯斯之眼呢?那你愛的人呢?」
「艾薇」拉美西斯往前走了一步健碩的身體離她只有半步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愛情與婚姻是兩件不相干的事情。」
他始終沒有否認否認他有一個愛的人。
或許迎娶一兩個側室在這樣的年代根本就不算什麼吧。
「但是此舉又對你有什麼幫助呢?一個側室所生的公主長相甚至不是埃及人的模樣。我既不能帶來土地也不能鞏固權利更無法讓人信服!」她激動地說著聲音語調因為起伏的心情而變得有些微顫抖「王兄為何要費盡心思做這樣一件對帝國沒有好處的事情……」
「艾薇!」拉美西斯的聲音染上了不悅但是他沒有辦法反駁她的話「這是命令你要違抗法老的命令嗎?」
「但是你忘記我們的約定了嗎?我想要的是荷魯斯之眼。你早已答允我我也願意恪守諾言。」
他迷茫地看著她琥珀色的眸子幾乎不能聚焦。
眼前的女孩這枚不受控制的棋子在他平靜的心裡激起一陣漣漪。仔細想想或許不得不承認自從她走進那蔚藍的荷花池她便不再是他不屑一顧的軟弱的妹妹。她嬌小的身影在那一刻已經悄悄進駐了他的心底。而後來她與夢中的少女影像重疊更是令他迷茫。究竟是因為艾薇的轉變令他心動?還是僅僅因為光線的流轉使得他數次將她誤認作金的奈菲爾塔利?
他不願去想他心底的這份迷茫是什麼。
他不敢去想他心底的這份膽怯是什麼。
月光落在她的身上潔白的她籠罩在一片銀色的光芒之下覆過她深邃的眼睛、她挺立的鼻子、她精緻的嘴。她好似一幅虛幻的畫或許一碰就要碎掉飄進風裡了。
要如何才能讓她不輕易消失呢?
留下她留下這名銀色的少女!不管用何種手段不管將面對什麼。
拉美西斯眼神一緊:「我改變主意了……古實可以讓其他人去你要留在我這裡。」
「那荷魯斯之眼呢?」脆脆的聲音帶有了絲絲的哭意她就那麼想要荷魯斯之眼嗎?
「艾薇我告訴你」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一層白霜在月色的印襯下顯得尤為冷漠「我不可能容許你第三次和我談條件。」
他是埃及的法老。從他年幼的時候起他便堅信自己將是這片隸屬於太陽的王國的統治者是神與人之間唯一的中保是這片富饒土地上所有生命及非生命體的主宰者。何況這枚一直被他牢牢掌握的渺小棋子。
「難道你寧願死在酷熱暴汗的古實也不願留在豐饒美麗的埃及?」
「我不在乎去哪裡我只要荷魯斯之眼。」艾薇堅持著彷彿溺水的人死死拽住這根救命稻草。
「艾薇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再想什麼?」他猛地說道冷厲的話語穿破寂靜的黑夜艾薇愣住獃獃地看著他硬是說不出話來。一絲風都沒有月亮被濃雲重重攔住四周瞬時像沉入漆黑的深海明明是炙熱的沙漠氣候卻冰冷地令人窒息。
「陛下祭司院一直保有著這個秘密……真正的荷魯斯之眼力量異常強大所有得到它的人都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比思想更快的度去往任何時間、去往任何地方。」
「因為這顛覆時空的秘密從很久之前秘寶即被封存四大神廟分持秘寶之匙。而時空流轉如今我可以提供給您的就只有這三枚匙第四枚……」
禮塔赫的話在腦海里一次次地響起他好像聽不懂。到最後他只得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她不過是想離開他不管去哪裡她都可以拿著荷魯斯之眼遠遠地永遠地離開他……去那個她喜歡的人身邊。荷魯斯之眼荷魯斯之眼……她不停地重複著這個該死的東西她不停地強調著她那樣迫切地想要逃離他的心情。
她不是金少女她不是他所迷戀的那位奈菲爾塔利。
但是他不想她離開他希望每天都可以看到她看到她的勇敢、她的聰慧、她的出乎意料。
他堅信這不是愛情但是他卻願意毫不吝惜地施捨婚姻。這樣的殊榮為何血統下賤的她還要作勢抗拒?
「秘寶之匙只餘三枚你永遠別想得到荷魯斯之眼!」他帶著憎惡地說著故意忽略她因絕望而蒼白如紙的神情挑選著最嚴厲的話語竭力隱藏心底的迷茫和不安。
「我會在十天之後迎娶你。不許你再和我提關於半句荷魯斯之眼的事情。」
啪……
她狠狠地舉起手重重地落在他的面頰上。
她捂住心臟灰色的大眼睛里滿是淚水。
烏雲被吹開月光灑在她贏弱的身體上。
「我絕不嫁做你的偏妃。」
誰都好偏偏不願是他……
請不要再撕毀、踐踏、蹂躪那份只有她記得的愛情了。
她的心已經要碎了。
她的心臟在疼嗎所以連話都說的這樣鋒利?那為什麼他也在疼呢?難道她也得了同樣的毛病嗎?
拉美西斯的嘴角漸漸浮起一絲冰冷的笑容。
不識抬舉的女人她真以為她很特別嗎?
難道一定要他毀了她她才知道自己的份量嗎?
他眉頭緊鎖居高臨下。
他看著她琥珀色的眸子看不出半分情感。
高大的蕨類植物在驟起的狂風下沙沙作響。
「很好很好。那麼後天你就立刻啟程去古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