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章

最後戀次還是想了辦法，求了檜佐木前輩很久，讓露琪亞也進入了寒假十日修行隊之中。

十來個真央的六年級學生，除了露琪亞其他都是一班的。露琪亞本來也不想參加進來的，因為除了戀次，其他人她都不熟悉。不過戀次如此難得好聲好氣勸她一同去，她也不忍心讓他失望。

他們一行人在無名山谷里安營紮寨。檜佐木製作了詳細全面的訓練計劃，白天晚上都有不同的鍛煉項目。到了後期，艱苦的環境也沉重的訓練讓戀次都有點吃不消了，更何況體質比他弱很多的露琪亞。

「其實前輩對女生的要求沒有這麼嚴格啊。」戀次勸著氣喘吁吁眼看就要倒下，卻還緊握著斬魄刀不放的露琪亞，「你看她們都已經休息了，你也休息一下吧。這一項即使達不到標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把這句話收回去，戀次。」露琪亞沉下臉來，「在我們握著斬魄刀的時候，我們就是戰士。不論男女，我們都是平等的。我是不需要你的同情和保護的。這是對一個戰士的侮辱！」

戀次一時無語。

露琪亞握緊了刀，深吸一口氣，最後一次凝神聚力，猶如一隻蝴蝶一般輕盈地躍起。虛擬的虛咆哮著衝上來，那個黑蝶般的身影輕靈活躍，翻身，躲閃，反手橫挑，劈砍，衝刺，瞬步發揮到了極致，身姿優美，戰鬥就像舞蹈一樣。最後一刀劈開了虛的頭顱。

露琪亞落回地上，腳下一個踉蹌，身子晃了一下。下一秒，一雙大手已經扶住了她的腰。

「露琪亞，沒事吧？」戀次的擔憂都寫在了臉上，「真是的，我都說了不要勉強了啊！」

露琪亞喘息著笑了笑，「沒事的！我終於完成了任務了啊！」

「做得漂亮，露琪亞桑。」檜佐木走過來誇獎道，「因為力量的懸殊，避免了正面衝擊而靈活地運用刀法。你做得很好啊！阿散井，最喜歡拿起刀就亂砍的傢伙，可要跟露琪亞學著點呢！」

被批評了的戀次臉上卻露出曖昧的羞愧和驕傲來，「放心吧，前輩，我一定會注意的。」

露琪亞出了一身的汗，同其他幾個女學生一起去附近的溫泉，便匆匆告辭了。

檜佐木看著她的背影，對戀次說：「真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子呢！」

戀次嘆了一口氣，「是太倔強了吧？什麼事都要抗在自己肩上，以為自己真的那麼強大呢。真拿她沒辦法。」

檜佐木笑著拍了拍戀次的肩膀，「有這麼一個女朋友，阿散井君你也很辛苦吧？」

「啊啊！！？？前輩？！」戀次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您千萬別這麼說啊！我和她是朋友，朋友啦！」

「是嗎？」檜佐木抓了抓頭，「算了，總之，這次修行到今天總算圓滿結束了。喂，大家，我們也去泡溫泉吧！」

男孩子們全都興奮了起來，「檜佐木前輩真壞呀！明明知道女孩子們才過去呢！」

「是嗎？那你小子不去好啦！」

「哎呀！前輩不要這麼無情啊！男人間的友情，是必須經歷過喝酒、打架和泡溫泉才能牢牢鞏固的嘛！」

戀次小聲問：「前輩，這真的沒問題嗎？」

檜佐木拉著他就往溫泉那邊走，「沒問題的，那裡有好幾個池子，還有小樹叢呢！」

男孩子們轟轟烈烈地殺到了溫泉邊。果真如檜佐木說的一樣，幾塊巨大的石頭和一排常青灌木把兩個池子分隔了開來。石頭那邊，女孩子們正歡笑著。

隔著石頭打過招呼，男生們也脫了衣服跳下了水。

女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從那邊不斷地傳了過來。最初大家都還在討論著考試和訓練，但是隨著時間推移，話題也越來越往成人方面發展了。隔壁的男生們聽得是面紅耳赤的。

「呀！由美子前輩的皮膚好細膩啊！滑滑的像豆腐一樣哦！」

「真看不出來，愛子發育得可真好呢！」

「惠子才是很有『前途』吧！來來！讓姐姐我比試一下！」

「啊呀！不要啊！前輩好討厭啊！」

「啊對了，露琪亞桑？」

戀次捕捉到這句話，立刻豎起了耳朵，湊到石頭邊。

「露琪亞桑這幾天一直好努力呢。選拔志願填了嗎？打算報考哪個隊呢？」

露琪亞鼻子以下部分都埋在水裡，正在歡樂地吐泡泡，聽到愛子這麼問，有些意外。

「這個啊……當然是和戀次他們一起啦。他們好像都要報考五番隊呢。那我就一起吧！」

非常乾脆地回答，聽在戀次耳朵里，就如同天籟一般。他愣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歡喜從心底升騰而起，瞬間就佔據了全身，激動得渾身發抖。

她要和我進同一個番隊！

她要和我一起！

檜佐木用胳膊撞了一下戀次，「小子，瞧你這樣子，都要煮熟啦！」

男生們都哈哈笑了起來。

女孩子們繼續說著剛才的話題，「由美子前輩是要報考十三番隊的，是吧？」

叫由美子的女生臉上充滿了憧憬，「是呀！浮竹隊長，多麼溫柔俊逸啊！你們那天都看到了吧？那銀色的頭髮多美啊！進了十三番隊，就可以天天看看到他啦！」

「前輩只是因為浮竹隊長相貌英俊才想進十三番隊的嗎？」

「浮竹隊長還是非常有才華的詩人啊！我可是把他出版詩集一本不落地都買了。」

「啊，說起來，那天一同來的另外一位，也是尸魂界的大名家的家主大人呢！」

「是朽木隊長嗎？」惠子激動道，「真是太難得了，要見到這位隊長可不容易。他可是出了名的低調呢！」

那個烤魷魚嗎？露琪亞腦海里浮現一個模糊的面孔。那一瞥實在太短暫，她只記得是個神情冷清的人，眼帘低垂著，有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霜氣質。同浮竹隊長真有天壤之別。

女孩子們的八卦一旦開始，就不是那麼輕易能結束的。

由美子先開口說：「朽木隊長也真是一表人才啊，比浮竹隊長要年輕好多，家勢更加顯赫，還是單身……」

「前輩，」愛子笑著搖頭，「您別又改變注意了哦。六番隊歷年都是最不好進的番隊呢！」

「是啊，而且朽木隊長人好嚴肅啊！那天你們看到了嗎？一路走來，眼睛都不抬一下。」

露琪亞點了點頭。

惠子聳了聳肩，「可是這也難怪啊。深愛的夫人紅顏薄命，朽木隊長肯定非常難過吧。」

氣氛一下子冷卻了些，女孩子們的臉上都露出羨慕又惋惜的神情來。露琪亞在旁邊疑惑地抓了抓頭髮。

第5章

「好像是今年早春的時候去世的吧？」

「是的，當時還挺轟動的，不是嗎？」

「就是啊。不顧勸阻，公然把流魂街的女子迎娶進門，沒想到才過了五年，夫人就香消玉損。這是不是應了一句話？」

「什麼呀？」

惠子壓低了聲音：「就是：『君有隆恩盛寵，妾身無福消受啊……』」

惠子念的是尸魂界一度在女生中十分流行的愛情小說里的一句話。

「真是美人命薄。」由美子感慨，「因為身體不好，婚後很少出席應酬。不過聽說是一位絕色美人呢！」

「那是當然的吧。不然身為第一大名的家主的朽木大人，怎麼會一定要娶一個流魂街的女子呢！哎呀呀，可惜去世得太早了，還真想知道那位緋真夫人的模樣呢……」

「好羨慕啊！」愛子抱拳對著天上星星道，「被朽木大人那樣的男人愛著，即使只有短短的五年，也一定很幸福。走的時候，也肯定沒有遺憾了吧！」

「是呀！」女孩子們紛紛應和，「我們什麼時候也遇到像朽木大人這樣長得也好，又有才能，又有好家世，用情又專一的好男人呢？」

隔壁的男生捏著鼻子怪聲怪氣地叫：「等到天上的星星都落下來吧！」

女孩子們一驚，紛紛大叫起來。這邊叫著你們男生真是壞傢伙偷聽女孩子談話，那邊喊著醒醒吧別做夢了永遠不可能的事情。這個夜晚被熱鬧歡騰的氣氛渲染得格外溫暖。

折騰到快半夜，大家又吃完了燒烤，這才回了帳篷睡覺。

雖然外面還有積雪，施了鬼道的帳篷里卻是溫暖如春。女孩子們擠在一個帳篷里講自己當年還在現世的一些事，說到好玩的地方就一起歡笑，說到難過的地方又一起落淚。露琪亞在旁邊聽了一陣，借口口渴走了出去。

外面又下起了雪。雪花落在帳篷上發出細細的沙沙聲。山林靜而悠遠，沒有月光，但是白雪卻折射著晶瑩的光芒。女孩還稚嫩的容顏被映照得添了幾分艷色。

「露琪亞。」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被吵得睡不著嗎？冷不冷？來我的帳篷吧？男生們都去檜佐木前輩的帳篷里喝酒去了。」

那時候男女之別這個概念在露琪亞腦海里是完全不包括戀次在內的，所以她很爽快地跟著戀次鑽進了他的帳篷里。

帳篷里同想象中一樣亂糟糟的，臟衣服胡亂堆在角落裡，散發出一股汗味。戀次手忙腳亂地整理出一塊地方，讓露琪亞過去坐。

「明天就要回去了呢。」露琪亞捶了捶有點發酸的胳膊，說，「很快就要開學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戀次，我們馬上就是六年級生了。」

真央靈學院的制式是八年制，其中包括五年的基礎訓練，和三年的實習訓練。六年級上半學期，學生們就可以自由選擇報考自己喜歡的番隊，並在前輩的帶領下進行各種實戰訓練。

「怎麼突然這麼傷感啊？」戀次笑起來，「反正之後我們還是在同一個番隊，又不會分開。」

露琪亞輕嘆了一氣，「我只是想起過去的一些事了。戀次，你還記得你在現世的事嗎？」

「現世？」戀次驚訝，「這個，我在現世死的時候才七歲，記的也不多了。母親似乎整天愁眉苦臉，在港口等我父親回來。其他孩子都欺負我，嘲笑我是雜種……」

「對不起！」露琪亞忙說，「我不是有意讓你回憶起不開心的事的！」

戀次咧嘴一笑，「喂！幹嗎那麼客氣啊！我又不介意啊！再說，我打架的好本事可是從現世一直帶到尸魂界的呢！而且你不覺得本大爺這頭紅頭髮是多麼地耀眼而英俊啊！」

「真是誇不得你啊……」露琪亞嘀咕，「只是，很羨慕你們呢，至少你們都有現世的記憶。我從記事起，就生活在尸魂界了。」

戀次溫柔地看著她，「不記得也沒什麼。這樣的人生，更加單純，沒有前世的負擔，挺好的嘛。」

露琪亞為他的安慰而感激一笑，「我累了，先睡了。我睡這裡沒問題吧？」

「沒事！」戀次又補充，「我去和其他人擠一擠好了。」

露琪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為什麼？麻煩別人多不好意思啊。反正最後一天了，就湊合一下吧。」

「可是……」

「啰嗦！早點休息了，明天一大早就要拔營呢。」

露琪亞翻身躺下，蓋著戀次的被子。戀次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等了很久，知道聽到她均勻綿長的呼吸聲，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熄滅了燈，輕輕並躺在露琪亞身邊。帳篷里很靜，所以可以清晰地聽到外面傳來的歡笑聲。

微弱的光芒照著露琪亞的睡顏，女孩子下巴尖尖的，蓬鬆的頭髮蓋住了半張臉，粉色的嘴唇微張，纖細的手腕搭在枕頭邊。

戀次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常年握刀的手，指甲修整得很整齊，手心生有薄繭，手指細長，看上去十分柔弱的樣子，卻蘊含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戀次輕嘆了一聲，動作輕柔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把被子拉高了一點，蓋住了她單薄的肩膀，然後又輕輕地把她散落在臉上的頭髮拂了開來。

露琪亞不安分地動了動，沒有醒。

戀次給自己蓋好被子，枕著手，望著帳篷頂，微微笑了。

等將來進了五番隊，也可以這樣一起，永遠在一起吧？

紅髮少年懷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終於抗拒不住疲倦，也沉沉睡去。

夢裡，他和露琪亞還是幼時的模樣，手拉著手，一同奔跑在河邊的青草地上。

第6章

「打攪了！」露琪亞鞠躬，然後合上了身後的門。

面試教室里坐著一長排考官，正中間的兩位正是學生部老師和五番隊的副隊長，一個總是笑容滿面、眼睛細長的銀髮年輕人。

露琪亞的心在打鼓。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教室中間，考官們的面前，再次低頭鞠躬。

「六年級二班，露琪亞。請多指教！」

「露琪亞？」銀髮男子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他的語調十分獨特，彷彿每一個發音都包含有另外一層含義似的。

「只是叫露琪亞嗎？姓什麼呢？」

露琪亞一直低著頭，「很抱歉！晚輩……沒有姓氏……」

老師湊過去在市丸銀的耳朵邊低語了幾句。市丸銀笑意更深了。

「雖然流魂街的孩子很多都沒有姓氏，不過入學后都給自己冠上了姓。你沒有給自己冠姓嗎？」

露琪亞斟酌了片刻，說：「當初入學的時候，的確可以為自己冠姓。不過晚輩只是沒有姓氏可用，又不想輕易使用別人的姓氏。於是……」

「哦啦！」銀髮男人笑了起來，「真是個倔強的女孩子呢！」

老師急忙說：「真讓您見笑了！」

「沒有的事。」市丸銀抖了抖手裡的露琪亞的資料，「那麼，露琪亞桑。告訴我，你為什麼想進入五番隊呢？」

露琪亞十分爽快地張口就說：「因為好朋友都報考五番隊，於是我想同他們一起。」

學生部老師露出快要昏倒的表情來，其他的考官也都瞪大了眼睛。

露琪亞抓了抓後腦。這麼說雖然不大動聽，可卻也是最大的實話嘛。她真不覺得這麼說有什麼不對的。

市丸銀的笑意更深了。他放下資料，握手撐著下吧，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身材纖細的黑髮女孩。紫色的大眼睛真是可愛呢。

「露琪亞桑？」

「啊，是！」

「露琪亞桑很重視朋友啊？」

露琪亞有點局促不安，「是的，朋友是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是嗎？」市丸銀笑著點了點頭，「很好啊！」

他轉過頭去同老師低聲說了幾句。老師抹著汗，沖露琪亞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們會通知你的。」

露琪亞行了禮，快步往教室門口走過去。身後一股冰涼的視線一直跟隨著她的腳步，讓她脖子后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門一拉開，一個死神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好在露琪亞靈活一閃，沒有被撞到。

「啊！失禮了！宮本老師，我們那邊出了一點狀況，三席讓我來請你去一下六番隊的面試教室！」

宮本老師忙站了起來，「是嗎？那我這就過去。市丸副隊長，請允許我失陪片刻。」

「沒事的。」市丸銀笑道，「一向以冰山群著稱的六番隊都這麼焦急，那想必是很麻煩的大事啊。」

「對不起了，市丸副隊長！」六番隊的隊員冷著臉，沒好氣地沖市丸銀鞠躬行禮。

宮本老師看到還被堵在門口的露琪亞，「那位同學，你可以出去了。」

「是！」露琪亞轉向那位六番隊隊員，「對不起，借過一下。」

那個隊員退開一步，他的視線落到了露琪亞的臉上，隨即身子猛地一震，露出驚愕的表情來。

露琪亞卻毫無察覺。她沖對方彎腰行禮，然後低著頭走了出去。

「居然……」隊員看著露琪亞的背影，喃喃自語：「實在是……」

市丸銀撐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

開放在流魂街的野花啊，淡雅芳香，雖然不起眼，卻有著無法比擬的堅強的生命力。在風雨中搖曳，在晨光中開放，在冰霜里散發著芳香。

那個小姑娘，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茶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