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幕後操控者】

27、

M&S大廈第二十九層,小型會客廳。

麥暉早已到達,旼基和林凱出現后沒多久許少海陪著一人出現。

據說,此次電影拍攝除了飛宇,還另有一個幕後大投資商。此人是飛宇老闆的舊識,所以這次電影真正的老闆應該是他。

已近傍晚,純白色的空間內,頂部一盞盞小型嵌入式水晶燈將原本暗默的會客廳映得一片柔和。

來人年紀不大,身材挺拔,氣度非凡。襯衣外只套了件阿瑪尼新款的深棕色長大衣,一張俊冷的臉,從前額到下巴的線條帶著獨特的傲然氣質,頭髮清爽而張揚的上翹著,深棕色瞳底,即使在笑的時候,也隱著某些犀利的光芒。

這個人林凱認識,旼基也有印象,他即是L.Y香水品牌的創辦者,在去年十月份S城的廣告發布會上曾親自現身過——立昂跨國集團的行政總裁,亦是蟬連巴黎名人周刊排行榜首位的風雲人物。

他本人其實較少在大眾面前曝光,作風一直保持低調,沒想到這次竟會連續幾次來到中國。並一出手便涉足了娛樂界,在廣告和電影上砸下巨資。

敲門並推開的時候,覃南尚在是否出演《蔚藍海》的掙扎中,想的太投入,是一路低著頭進去的。

以至於當她抬起頭看到沙發上某個人時,一驚慌,踢翻了靠牆的書報架,雜誌報紙灑了一地。

她說著抱歉,忙低頭去撿,心裡卻問了自己一百遍薛之彬怎麼會出現在M&S?

第一個念頭是他為了那晚的事,打算出現攪局,令她的劇本停擺。可一想,這劇本是飛宇和M&S合作拍攝的,他再強也插不進手吧。

她又想,該不會是以L.Y香水創辦方的身份,純粹過來看她好戲的?可是,她又有什麼好戲可給他看呢?多半是因為那個女主角的事,可她又還沒答應……

就這樣想著,手裡的動作也不由慢下來,幾人看去,只感覺她蹲在那裡低著頭像一隻見到了貓的老鼠。

之後,許少海的一句話,揭開了她的疑問。

「覃南,別撿了,過來見一下這次《蔚藍海》真正的幕後老闆——立昂跨國集團的行政總裁薛之彬先生!」

啪啦啦……

她站是站起來了,只是手裡剛撿起的雜誌報紙又掉了一地。

「覃南,麥暉在五分鐘前才把你描述成一位富有文學觸感和音樂氣息雙重才華的氣質女子,你——能不能……稍微——」許少海咬牙切齒的微笑,手卻下意識的朝桌上的煙灰缸摸去——他差不多就想使用暴力了。

「覃南大才女?」架起修長的腿,薛之彬修長的手指點著沙發扶手,唇邊勾起微帶調侃的笑。那是她熟悉的笑容,每次他大局在握的時候,都會露出這種笑,「嗯,我想我很是期待呢!」

這種時候,她再不明白就是白痴。

當初,擱下狠話要封殺她劇本的是他,最後逼得沒辦法,只能和M&S還有旼基合作,他卻大大方方的和她的好友吃飯喝茶。

然後那次,幫許少海解決資金問題的也一定是他,她當時就奇怪,會有誰肯在幾天內同意投資這部規模甚小的音樂電影。怪不得那夜他會說她日子過的安穩!

想來想去,她愈加覺得自己一直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

想甩手走人,可這關係到她的劇本,而且大家都在看。

想假裝無事上前客套一下,又實在不甘心給他好臉色。

末了,她一言不發麵無表情的在對面沙發坐下。

一旁,旼基的視線靜靜凝聚在她身上。他直覺今天的她很不對勁,卻又不明白原因,只覺自己一顆心不舒服的似被懸著。

「麥導演這次選擇劇本編劇換掉女主,會不會覺得決定太過草率?」薛之彬開口,微冷的聲線卻輕輕上揚,「當然,我並不是對麥導的眼光有所質疑,只是——」他掃向她的目光針一般銳利起來,「電影才開鏡,造型師便已與編劇傳出緋聞,這似乎也太離譜了!」

隨著話語,如針般的視線像要狠狠扎到她肉里去。

那臉的線條,一一剛硬起來,緊繃的下巴代表他此刻心情並不愉快——因為那則報道和照片。她看他一眼,搶在其他人前先開了口,「薛總裁應該可以分辨緋聞和真實事件的區別吧!」言下之意,在說他無聊。

眉一跳,對於覃南的反駁他眼底閃過一絲意外之光,「你可別老套的告訴我照片是合成的!」

「只是吃飯而已,既沒有擁抱,也沒有接吻,和某人不同。」他不會知道,她也在為自己的尖銳而意外。但是,他怎麼可以這樣!明明自己對別的女人摟摟抱抱,哪裡還有資格來批評她!

「某人?」深棕色瞳底突顯幾抹微妙,看著她終於自退避沉默后跳脫出來的銳利,他發現自己的心情居然在一點點好起來,看來她終於肯主動說出自巴黎逃走的原因了,「某人做過什麼,某某人有真正弄清楚么!」

「你可以相信緋聞和照片,為什麼卻質疑某某人親眼所見!」談話,無法收拾的繼續蔓延。

她看著他,第一次打從心底對這個男人怒起來。

沒錯,她生氣了,非常生氣,不再有自怨自艾的悲憐,不再有隱藏和忍耐,她真正的開始生氣。

「某某人的親眼所見就一定代表了事實嗎!」弄了半天,他們之間的問題竟會是這個。該死的女人,一開始為什麼不說!若不是礙於會客廳的其他人,他真有掀開桌子,揪起她怒罵一頓的衝動。

然而,就算他沒掀桌子,他們一來一去的某人和某某人也早就令人生疑了。

這裡坐著的,個個都是聰明人,又怎麼看不出異樣?

麥暉和林凱紋絲不動,只當是看戲。

許少海的嘴張了幾次,都沒說出話。他是想打圓場,但是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把話題從某人和某某人上拉回來。看看另外兩個是鐵定不會開口的,於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旼基。

這一看,心裡不由一沉。

對方優美細長的手指正端著咖啡,低頭默默喝著,對面前的情況有些恍若不聞,就像完全聽不見,看不明白。

是真的不懂不明么?許少海在心裡嘆息,只怕是刻意不想去懂,也不想去明吧。

這三個人啊,原來……早知道,一開始就把覃南的劇本拍死算了。

「如果有問題,某某人為什麼不問某人,卻去做那樣無聊的事?」某人和某某人的談話還沒結束,薛之彬始終坐在沙發上安定沉穩,只是由內散發的冰冷氣息讓整個會客廳的空氣都□起來。

「咳咳……咳咳!」沒辦法的辦法,許少海努力低咳著。

覃南看他一眼,明白過來。現在不是私人談話時間,他們正在談劇本,她應該好好和麥導把女主角的事說清楚,旼基也在旁邊,她這個樣子太失常了。

「對不起,麥導演,剛才話題不小心偏離了中心。」她吸吸氣,重新將隱忍的一面拿出來,「關於女主角的問題,我想——」

「抱歉!」站起來的人是薛之彬。他盯著覃南,卻是向麥暉說話,「我想,在談公事之前,我有些私事必須與覃南小姐談清楚。」說著,他抓起她的手腕幾步將她拽出會客廳。

門關上,墨黑的瞳終緩緩抬起視線。他緊盯著那扇關上的門,那顆一直被吊起的心終於隨著「碰」的關門聲赫然朝無底深淵墜去。

那個人。

那個在定山溪打來電話的人。

那個令她在餐廳落荒而逃的人。

那個令她在他懷裡像枯葉般瑟瑟發抖的男人。

那個,繼他之後,進駐她生命的男人——就是他!

優美的細指緊緊握成拳,緊到關節發白,緊到骨頭咯咯作響。他咬著牙齒,極力的去忍耐。這些年,他都這樣過來了,他以為他早就可以了。但為什麼,還是不可以!

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那是他的,那是他的南,從一開始,那個女孩就只是他的!

離開,不見,然後日子這麼無聲的流淌過去。

到頭來,原來他所能接受的只是暫時分離么?

原來,在他心裡,他一直都不曾放開過?

因為她那麼那麼的愛他,因為清楚知道她的愛,所以在內心最深處一直以為她是會回來的嗎?

忍耐到極限后,什麼都碎掉了。

有一種冰涼的寒意自他四肢一點點滲入他的身體,他顫了顫,下意識的站起身。

「旼基!」林凱及時攔住他,「不行,旼基!」他知道他要幹什麼,他每一絲微小的變化他都看在眼裡。可是,他必須得攔著他,哪怕此刻他會怨恨他,他都要攔著。

「旼基,真的不行!」太多難以說清的東西,他只希望他冷靜。這種時候讓他出去,事情只會一團糟。

像是恍然間清醒過來一樣,旼基的唇邊一點點提起薄薄的笑,「沒什麼,我只是想再沖一杯咖啡,不行么?」

那笑容依然很炫目,帶著他特有的中性美感,但林凱卻不忍去多看。

「我來沖吧!」他嘆息一聲,拿過一直緊緊被他捏在另一隻手上的杯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著他們的他】

28、

會客廳外,是一條獨立的走廊,加上是位於二十九樓的高層辦公區,此刻靜謐無人。

薛之彬一語不發,插著褲袋靠在對面牆上。

在覃南第四遍說完「先進去談公事」后,他開口,「剛才的銳利呢,又藏起來了?覃南,你為什麼不能再坦白一些?再信任我多些——」

「半年前,在巴黎,那個在酒吧里坐在你腿上的女人是誰!」她抬起頭,緩緩清晰的吐著每一個字,「一周后,在高爾夫球場,抱著你吻的女人又是誰!還有,去年十一月初,在東京高級餐廳,和你吃飯然後吻你的女人又是誰!」

他看著她,慢慢眯起眼,「你居然,看見了這麼多次?」

「對,我都看見了。如果說第一個見到的我還能忍,第二個第三個我絕對無法忍。就算你告訴我,你可以接受我和別的男人擁抱接吻,我都不會接受——」

「該死的!誰能接受你和別的男人擁抱接吻!你想都別想!」他一步跨到她面前,伸手將她攔在雙臂和牆壁間,倨傲的下巴朝她仰起,眼底瞬間迸出的是冰冷警告,「聽著!不管報道是不是真的,你都離那個叫尤澧的小子遠一點!」

「再說一次,我們只是朋友。而且,那些過分的事我都不會做。可是,你呢?為什麼要求我做的,你卻做不到?」

「所以我剛才就說,親眼所見並不代表了事實!」他皺起眉頭,「真不知該說你衝動還是隱忍,既然看到那些,為什麼不來向我問清楚!覃南,那些女人都是自動貼上來的,我並沒有主動招惹過她們!——你應該知道我以前我有多少女人!」他看著她,她咬住唇,臉色蒼白著不答。他繼續往下說,「以前那麼多女人,都是同時交往的,不,那些應該算不上交往,在巴黎上流圈,喜歡我的女人數不勝數,自動倒貼的幾乎每天都有。難道你要我隨時隨地都在那些女人自動吻上來前,就能預測到她們的行為?何況在巴黎,風氣開放,接吻擁抱都只是禮節,除非她們實在做的太過,否則我怎麼可能拒絕的太過明顯?」

「為什麼不能!」她白著臉,卻低低的回了句,「難道要被她們佔到了便宜才戀戀不捨的裝出你已有女友的樣子,再慢慢的勸她們規矩一些?你這是找藉口,如果真的和她們沒什麼,應該在她們貼上來之前就趕走她們。」

他錯愕的看她,「覃南……你,這是在嫉妒么?」他看著她開始笑,俊冷的線條緩緩柔和下來,「覃南,如果你承認你是在瘋狂的嫉妒那些女人,那我以後可以試著在她們貼上來之前把她們踢跑!」

「不關我事,我們已經分手——」她的話被他驟然吻下的動作打斷。帶著煙味的修長手指用力捧住她的臉頰,不顧她的掙扎,他毫不猶豫的堵住她的唇。他太了解女人了,了解到他一直都相信,她並不是真的要分手,她還是很在意他,逃離巴黎只是因為生氣。但是她那隱忍的個性,卻沒有讓她生氣的理由真正擺到他們中間解決。

所以,自始至終,當她一次次拒絕著的時候,他始終都相信她未曾從他身邊遠離一步。

就像他說的,這一輩子,她都沒辦法從他薛之彬的生命中消失。

灼熱的充滿掠奪氣息的唇舌,密密實實的堵住她的唇,在她口中肆意的竄動。她被突來的眩暈衝擊的站不住腳,然而,她還是掙著推開他。

「為什麼拒絕我的吻!」他真的快發怒了。

「我說過我們已經分手!」是,她的確喜歡他,可是,這不代表他可以用一個吻把所有事都了解,「我還沒決定是否要接受你的解釋。你那些話,那些理由,太蒼白了,根本不可信,你要我怎麼相信!如果你真的沒有背叛我,那就不該讓那些畫面發生!如果你要求我做到,你也應該做到。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回到你身邊——」

「行了!你這該死的女人!」他再度拉她,她卻依然固執的避開。

「我愛你!」怒氣相對間,有三個莫名詞語自他嘴中而出。

他怔住了,她也呆了。

「你……你說什麼?」她顫了顫,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薛之彬在說什麼?不可能,薛之彬,從來都不說愛的,起碼——她所知道的薛之彬不可能會。他遊走於各個美女之間,瀟洒來去。什麼情什麼愛,那是荒謬的字眼。

然而,接下來,她卻聽到了一個溫柔而清晰的聲音,那聲音帶著猶豫,但還是清楚無比的一一入她耳中,「覃南,聽清楚,這話我只說一次……」

許久許久之後。

「……我愛你。」

接著,在她驚愕的目光中,他閉上眼,緩緩吻住了她的唇。

第一次,他在接吻的時候閉上了眼。看不到他犀利而探究的深棕色眼瞳,看不到他深邃的雙眼皮,只看得到他修長的睫毛。

她緩緩抬起手,但終是沒有推開他。

她被打敗了。

為他的話,他的舉動。

固執了這麼久,逃離了這麼久,被傷了這麼久,到最後解決這一切的,只是這一句——只是這一句她以為自己早已遺忘的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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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擦肩,距離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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