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們倆真肉麻！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

夏冰和馮蕭更加囂張了，旁若無人了，將原本的一個kiss，變成了長吻。我拿出手機，假裝查看簡訊，發現手機只剩下一格電，手機滴的響了一聲，提醒著要自動關機了。終於，他們兩個吻完了，夏冰正待揚長而去。

「哎。等一等，你們兩個放完電了我的手機也沒電了。」我喊住了夏冰，將手機遞過去，「幫我把手機拿上去充下電，吃晚飯的時候給我。」

「要收費的啊！」夏冰丟下這句話，瀟洒地上樓去了。

太陽斜斜地掛在空中，收斂了炙熱的氣息，光芒落在肩上，像一隻溫柔的觸手。在這西北偏北的城市，黃昏持續得如此之長，如一段故事的裊裊餘音。乾燥而帶著夏日餘溫的空氣如同波浪一樣徐徐流淌，心裡也就逐漸地平靜了下來。

在籃球場鏖戰了一個小時，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即便光著膀子也已汗流浹背。我退到了籃球場邊休息，看大家打球。只要場上有馮蕭，焦點就會只有一個。不過，就算是超人也有累的時候，投進一個弧頂三分球后，馮蕭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微微喘氣。他沖其他人擺擺手，示意不再打了，大家一邊擦著汗一邊到場邊休息。

馮蕭在我身邊坐下，接過我遞過去的水擰開瓶蓋仰起脖子猛灌，氣泡由瓶口向瓶底升起破滅，光線在水中折射，一口氣喝掉了半瓶水。他擦了一下嘴角的水珠，突然問：「你準備怎麼辦？」

我說出了心底的想法：「希望謝妤不要太為難她……」我的腦海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頭腦一陣劇痛，巨大的衝擊力令我的身子晃了晃幾乎栽倒，我痛苦地抱住了腦袋——是旁邊籃球場上的人投籃失手了，籃球砸到我的腦袋，又彈跳著滾遠了，他們若無其事站在球場上，而投籃失手的同學，過來撿起籃球，泰然自若地往回走，毫無愧疚之意。

「我操！砸到人了都不道歉！」馮蕭沖了上去，揪住他照臉就是一拳。

對方一看，立刻沖了上來。我們的同學一看也衝上去，頓時混戰一團。等我緩過勁來，也加入了戰團。本來心裡就很煩悶，他那副讓人不爽的態度完全就是欠扁，我揪住砸我的人一頓死磕。打到最後，對方被我們撂趴下了，道歉求饒。

面臨畢業了，大家心裡早就憋著一股煩躁勁。平時從垃圾桶旁邊經過都會踹一腳，今天惹到我們純粹是找不自在，打完這場架，一個個都覺得心裡舒坦多了。

打完架之後吃晚飯，我們和夏冰約在校門對面的可可粥屋。

我剛入座，夏冰將充完電的手機遞了過來，我一邊翻看通信記錄一邊問：「有沒有人找我？」

夏冰在對一塊排骨進行艱苦卓越的奮戰，頭也沒抬含糊地說了一聲：「沒。」

手機的通信記錄上果然沒有新的電話。我打了謝妤N個電話，她竟然一個電話未回。我的心中愈發擔憂起來，再加上臉頰疼痛，這頓飯吃得食不甘味。

晚飯結束，馮蕭和夏冰繼續浪漫，而我第一時間趕往格桑酒吧。

格桑酒吧霓虹閃爍，已經開門營業了。時間尚早，酒吧一片冷清，我坐在吧台旁，焦急地向相熟的服務生打聽老闆娘來了沒有。

他乾脆利落地回答：「沒有。」

謝妤通常十點以後才會來。我要了一杯啤酒，在聒噪的音樂中耐心等待。時間如被堵塞的沙漏一樣，遲緩地流動。我的焦躁隨著耐心一起耗盡，剩下只有虛無的空白。

謝妤終於遲遲出現。我立刻迎了上去：「你總算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她一點也不驚奇，進了吧台後一邊熟練地調酒一邊問我：「找我什麼事？」

「妤姐。」我轉動著手中的杯子，聲音有些底氣不足，「我想請求你不要太為難顏晴。」酒吧里的音樂太過激烈，低聲下氣的話語被沖得七零八落。

「你說什麼？」她微微前傾了身子，試圖聽清我的話。

我探過身子，越過吧台，貼在她的耳邊說道：「我想請求你不要太為難顏晴。」在酒吧這個地方，說話基本靠吼，還得貼著別人的耳朵，這真是個曖昧的姿勢。謝妤穿著低領的T恤，加之身子前傾，我的視線無意間落在了露出的豐滿乳溝上，燈光明滅的瞬間，那一處飽滿彷彿深深地誘惑。

我的呼吸驀地一窒，慌亂地將視線轉移到舞動的人群中。

謝妤端著調好的雞尾酒，酒杯在手掌中緩緩轉動，像是聽到一件極其好笑的事情一樣，「你怕我會對她怎麼樣？我在你眼中是那麼可怕的人嗎？」

我忙解釋說：「不是……不是……」

謝妤滿臉笑意的看著我，笑中有種莫名其妙的意味，彷彿對我剛才的偷窺心知肚明，又或者是一種玩味的笑，我更加慌亂了。

「余言。」她姿勢優雅地喝下了調的那杯酒，喚我的名字，眼波流轉間宛若深沉的湖水，看不出深淺。「你連喝十三杯『九死無悔』，我就答應不為難顏晴。」

我不假思索地點頭說：「好！」

「九死無悔」是格桑酒吧最有名的酒，謝妤自製的，用九種不同的酒調製，初入口的時候並不烈，然而卻後勁十足。如果不是一心求醉，喝上一杯足以讓人半暈。

謝妤嫻熟地從酒柜上打開各種酒倒入搖酒器中開始調配，看她調酒如同觀看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搖酒器跟著音樂的節奏上下翻飛，惹得周圍的人一陣尖叫。

她在吧台上一字排開十三個酒杯，她倒滿了第一杯，我端起來一口喝了下去。酒喝到口中的時候甚至帶著微微的甜，然而只要吞下去，干辣的酒意沿著喉嚨一路燒下去。我皺著眉一口氣喝下了十三杯，中途不敢停頓，怕一停後面的就再喝不下去樂。

喝完最後一口放下杯子，坐在我旁邊的一個男生沖著比了一個大拇指：「哥們，你真行！」

我笑了笑，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牽扯著嘴巴咧開。貼近了謝妤說：「謝姐，我喝完了，你說話可要算數！」

閃爍的燈光劃過她那張魅惑的面龐，她笑容嬌媚，淡淡地說：「好。我答應你，從明天起不會為難她。」

「謝謝。」喝下去的酒在體內肆虐，血流加快，心跳加速。我必須離開這裡了，只要再多呆一刻，酒勁上涌，必然醉倒。

「要不要我送你？」謝妤說。

「不用。」我撐著桌子，從高腳凳上站起，穿過舞動的人群向門外走去。那五顏六色的迷亂的光線，那一張張晃動的面孔和扭動的身軀……視線逐漸模糊，全身忽然失了力氣，軟軟地向地上倒去——「九死無悔」果然名不虛傳。

我並沒有倒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而是落入溫柔的臂膀，是謝妤及時扶住了我。她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我：「你不是逞能不讓我送嗎？」我不再說話，意識恍惚間，任由她扶著向門外走去。我和她離得如此之近，聞得到她身上幽幽的清香，甚至感覺到她胸前的柔軟。

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的眼睛濕潤朦朧，她哧哧的笑著說，「你前女友勾引了我老公，喝幾杯酒就算了？」

「那你還……想怎樣？」我話都說不清楚了。

她忽然貼近了我，「我也要勾引你」。不等我反應過來，她的唇已經吻在我的唇上。

我全身的血液陡然凝固，但卻有瞬間沸騰。

她叩開我的牙齒，雙舌糾纏在一起。這個吻，如同蜜糖般甜蜜，又如毒藥般瘋狂，致命地吸引著我，令人雖死無悔。

意亂情迷中，我緊緊地擁住她，回應著她的熱烈。手指沿著她絲般光滑的背部一路下滑，她玲瓏的曲線令人有無限探索的慾望……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謝妤頭枕在我的肩膀上，凌亂的頭髮搭在她的臉龐，呼吸均勻，睡容恬靜。

我將雙手枕在腦後，默默地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悔恨、欣喜種種複雜的心情湧上心頭。看到枕在我懷裡安睡的謝妤，怕驚擾了她的美夢，動也不動。

晨風微微，窗帘隨風飄舞，光線時多時少地落在窗檯的玻璃花瓶上。世界寧靜若初，我聽到了偶爾行駛過的車流聲，聽到遠山之外的鳥鳴聲以及河水流動的聲音，深沉地，靜默地一路向東流去，經過萬水千山，一如我和顏晴初次到黃河邊的夜晚所目睹的情景。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忽然，謝妤輕輕地動了動身子，我以為她要醒過來，心中忐忑得厲害，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她慢慢地睜開朦朧的睡眼，綻放一個燦若晨光般的笑容。不施粉黛的臉上，有著素淡的美。她表情坦然地躺在我的懷中，將我的不安一一收納。

她沖我笑了笑，用手將臉頰邊散亂的頭髮攏到耳後，若無其事地起床，撿起散落在地板上的黑色文胸，蕾絲內褲，以及外套，一件件地穿在身上，我第一次看見一個女人的裸體，晨光落在她白皙的曲線玲瓏的身體上，充滿著美麗的誘惑。那一瞬間我血液加速，呼吸也停止了！腦海中轟的一聲炸想，潛伏在身體深處的慾望像海水泛濫一樣勃發，我用最後一絲理智死死地摁住心底突突躥起的火苗，剋制著衝上去撲倒她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