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第八回
凌晨3點到早上11點,是白五爺的睡覺時間。冬雷陣陣夏雨雪,都改變不了這一規律。
他也常做一些古怪離奇的夢。比如拿著一把劍和一把大刀對砍,從裡面找到武功秘籍,但是又看不懂上面的蚯蚓文字。或是夢到自己少了一條胳膊站在一處懸崖上等人,忽然一個貞子一樣披頭散髮的女人從腳下的懸崖爬上來,他嚇得又一腳把她踢了下去。
但是今天的夢非常溫和華麗。熱帶風情的海邊,他躺在椰子樹下的椅子上,丁月華穿著比基尼站在他身邊像日本女人一樣用嬌柔的聲音問:「先生,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嗎?」白玉堂說:「給我捶捶腿。」於是丁月華溫順地膝行過來,伸出小拳頭給他細細捶。
突然有人在喊:「冰山來了!冰山來了!」
冰山?這裡怎麼會有冰山?
可是就那一瞬間,一股冰冷洶湧的海水猛烈撲過來,將自己淹沒。
白玉堂打了個哆嗦,醒了過來。落入眼裡的是耶律皓蘭那雙充滿好奇的琥珀色眼睛。
能一睜開眼就看到美女固然好,可是如果該美女正盯著你赤裸的上身看,那就要另當別論了。於是白玉堂跳起來扯過被子捂住身子,大叫:「你你你你你!!!!」
耶律皓蘭這些日子裡天天對著趙子彬笑,成了習慣,性情也放開了許多。再說她偏愛白玉堂,見了他總想去逗一逗,就像在家裡時常拿玉米逗那隻珍珠熊。
她縮回頭,無所謂地笑了笑:「你怎麼光屁股睡在展昭床上,他人呢?」
白玉堂雖然覺得自己拉著被子縮在床角,活像被強暴過的女人,但是他還是開口糾正道:「我只脫了上衣。展昭不在的時候我常用他的床。他和你哥出去玩,還沒回來。」
耶律皓蘭很不高興:「我哥也是,找人不在,打手機沒信號。我媽急找他呢。」
白玉堂咬牙切齒:「你哥安全得很,至少展昭不會趁你哥光身子的時候跑來掀他被子,又不讓他穿衣服!」
耶律皓蘭啊了一聲,說:「你穿啊。」人卻紋絲不動。
白玉堂哀號:「姑奶奶,你在這裡我怎麼穿啊?」
耶律皓蘭笑:「我在這裡礙你什麼事了?看一眼會掉一塊肉?」
白玉堂不敢瞪她,只好忍氣吞聲地鑽進被子里,像條蠶一樣蠕動著胡亂套了一件運動衫。心裡暗罵,他白五爺在女生面前還從沒這麼窩囊過,即使連丁月華都不敢這樣調戲他。
耶律皓蘭等他穿好了衣服,笑眯眯地說:「刷牙洗臉吧。完了我們吃飯去。」
白玉堂覺得一邊耳朵忽然變大了似的,身體里像灌進了一股清氣:「我們什麼?」
「請你吃飯啊。別說你已經修鍊成了金剛不壞之身,不食人間煙火了。」
「小龍女才不食人間煙火。你沒事請吃飯,必有姦情。」
耶律皓蘭無奈地笑了:「你真麻煩。我想請你去幫我個忙。」
「說來聽聽。」
「我們學院一個女孩子檢查出有白血病,學生會搞了個募捐活動。」
白玉堂一聽,「來募捐的,那容易。」說著就從枕頭下摸出幾張交子遞過去。
耶律皓蘭卻沒接,搖頭笑道:「不是錢,是吻。」
「啥。」白玉堂大驚。
耶律皓蘭伸出修長白細的手指在他挺直的鼻樑上輕颳了一下,「凡捐贈百元以上者,可以得到本學院美女或帥哥的一個吻。」
白玉堂只覺得沒她刮過的鼻子處傳來觸電的感覺。他低頭看看手裡的票子,把臉湊了過去:「那麼,四個吻。」
耶律皓蘭大笑起來,「少佔我便宜,我是想拉著你去一起賣吻呢。」
白玉堂大失所望,「爺爺我賣藝不賣身。」
耶律皓蘭冷笑:「真沒愛心,花沖當下就點頭了。」
白玉堂趕緊大喊:「我去!好姐姐,我去!」
耶律皓蘭嫵媚一笑:「這才乖嘛。」
白玉堂還坐在床上,抱著被子嘿嘿笑。
耶律皓蘭忽然說:「我哥這人,平時聽孤僻的。」
「啊?」白玉堂歪著嘴,「看不出來。」
「我看他挺喜歡展昭的。」
「我就知道你哥斷袖!糟糕,展昭貞節不保!」
耶律皓蘭啼笑皆非,伸出手在白玉堂露出來的胳膊上擰了一把。不重,不痛,卻讓白玉堂覺得渾身都一顫。
「你腦子裡都裝著點什麼啊?我哥是有未婚妻。」
白玉堂愣住,他從未想到這層:「你哥有未婚妻?」
耶律皓蘭點頭:「蕭家,是世交,也是從小就定的親。」
「美嗎?」
耶律皓蘭笑:「都說只有女人才會一開口就問這個問題。」
白玉堂堅持:「到底美不美?」
耶律皓蘭說:「色若春曉,你說呢?」
「你哥放著一個大美女不要,大老遠跑我們這兒來做什麼?」
耶律皓蘭臉上的笑收斂了回去,「我家還有個小叔,很能幹。我哥若想繼承家業,就得超過他。他是來這裡歷練的。」
白玉堂笑:「有錢人家真麻煩。」
「你家不也有錢?」
「我頭上四個哥哥,個個都愛護我,情況自然不同了。」
「嬌生慣養。」
「喂!喂!」
耶律皓蘭嬌嗔他一眼,轉身往外走,最後說:「到時候我給你電話。」
她人走了,身後留下的香水還在這間小小寢室里縈繞不散。白玉堂深深呼吸,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麼芬芳的氣息,又覺得自己像十四、五歲的毛頭小子,為著這麼一點點甜頭就激動得像只猴子。
一聲嗤笑從對面下鋪傳出來。白玉堂嚇了一跳,大喝:「什麼人?」
王朝從帳篷里探出腦袋,臉上掛著古怪的笑,「老五,服了吧!」
白玉堂最受不了這樣的語氣:「我服你奶奶!」
王朝撇著嘴巴:「沙場落馬,你好自為之。」
白玉堂穿著那套三哥從西域給他帶回來的白色休閑服趕到食堂門口時,耶律皓蘭的募捐攤子前已經排起了長隊,男生們個個翹首張望。
他心裡打翻了醋瓶子一樣,不敢想象耶律皓蘭這樣天仙一樣的女子去親吻那一張張粗鄙的臉。可是往前走了幾步,看到那頭站著的是歷史學院的兩個漂亮女生,耶律皓蘭連影子都看不到。他感覺喉嚨口堵著的東西又落了回去。
花沖已經在那裡,前面也是一排女生。他剛表情僵硬地親完一個滿臉青春痘的胖大姐,看到白玉堂,也不管他是情敵,就像見到階級弟兄一樣感激地大叫:「玉堂兄,快來快來!我專門給你留了一半的姑娘。」
白玉堂臉色一黑,女孩子們卻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隨著午飯時間到了,隊伍越排越長,食堂門口熱鬧非凡。白玉堂這才知道原來宋大有錢者大有人在,這次募捐來的錢,恐怕救完人後,還可以把學校大禮堂重新裝修一遍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冰冷如絲綢般的聲音:「皓蘭,我就想這事你是不會親自上場的。」
白玉堂回過頭,看到趙子彬站在不遠處,身邊是剛才一直不見的耶律皓蘭。
耶律皓蘭對趙子彬微笑:「趙大哥,你說笑。我是老師呢,再怎麼也不能和學生拉拉扯扯。」
趙子彬點頭,「不過這些孩子倒也真有奉賢精神。你從哪裡找來的生力軍?」
「那兩個女孩子是學生會的。花沖和白玉堂上我公選課。」
趙子彬望過來,正對上白玉堂冰冷的眼神。他的笑容裡帶著譏諷,對耶律皓蘭說:「你挺后號召力的嘛。」
「小孩子挺聽話的。」
白玉堂聽得清清楚楚,當下感覺胸膛被什麼東西重重擊了一下,呆住了。站在他面前正等著他的吻的是一個娃娃臉的紫衣女生,看到他殺人的目光,嚇得忐忑不安,輕聲提醒說:「那個……同學,我……」
白玉堂氣在頭上,轉頭沖她吼道:「你什麼你?那麼想要男人親嗎?」
女孩錯愕當場。白玉堂話音一落,也立刻發覺自己說錯話了。
四周眾人當即起鬨,掌聲口哨響起。有男生奸笑道:「妹妹,他不親你,哥哥我來親。」
那個女孩子後退一小步,臉色由紅變白,眼睛里滿是委屈。白玉堂僵在那裡,也不知道怎麼道歉的好,礙於面子,嘴巴怎麼也張不開。
花衝過來拍著白玉堂的肩膀說:「兄弟,這女子雖然不漂亮,但看著也乾乾淨淨的。比我剛才親的那個狐臭加口臭的要好太多了。」
耶律皓蘭和趙子彬在一旁看著。耶律皓蘭有些驚訝,趙子彬袖手旁觀,眼睛里滿是鄙夷和嘲諷。
白玉堂心中的酸楚和羞愧讓他怒火中燒,猛地把花沖的手甩開,吼道:「少管老子閑事!」
圍觀的人發出噓聲,花沖也訕訕地縮回手。那個女生眼裡盈滿淚水,轉過身推開眾人,倉皇地低著頭跑走了。
白玉堂感覺一陣失落。這幹人家女孩子什麼事,也沒該她受他侮辱啊,拿一個女孩子娘撒氣也不是他白玉堂該乾的事。他要是出口道歉都會好點吧。
白玉堂心想著,聽耶律皓蘭「哎呀」了一聲,追那個女生去了。不知道怎麼的,他也覺得眼睛很澀。
他匆匆離場,跑到他平時最不可能去的圖書館,一直坐到黃昏,坐到身上冰涼。腦海里始終迴響著耶律皓蘭的那句話:「小孩子挺聽話的。」心想原來他在她心裡究竟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兩人雖然年紀相仿,但耶律皓蘭早慧,比他成熟那麼多,只把他當個不經事的小弟弟吧。
越想越悲哀。又不是真喜歡上她了,像個女人一樣患得患失幹嗎?他白玉堂還缺女孩子嗎?環肥燕瘦,溫柔潑辣,想要就可以上手。
白玉堂把頭埋進膝蓋里,忽然放聲大叫,把一旁正在看書的哥們兒嚇得跳起來。
回到寢室,葉朝楓與展昭剛回來,正在給大家看旅行的照片。白玉堂在門口站了片刻,看到展昭同葉朝楓相視而笑的神情,情緒更加低落。
沙場落馬的不止他一人,這個人的境遇恐怕比他還要慘。
這對耶律兄妹到底是何方妖怪,修鍊了什麼法術,專門來宋勾魂吃心的嗎?
幾個小時前白玉堂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幾個小時后他就發現他待耶律皓蘭與別的女孩不同。認識到愛上一個人對於他來說是一場災難。
如果上帝突然出現讓人們各許一個願望,那麼展昭應該會說:「希望世界和平。」
王朝會說:「希望我這學期高數及格。」
丁月華大概會說:「希望腿上的多出來的肉能長在胸前。」
他白玉堂一定會說:「但願從來不曾認識耶律皓蘭。」
白玉堂的老友,丁月華的師兄,文新學院的大才子宋祁後來聽白玉堂酒後說起了這段往事,一邊暗笑這人自稱情場高手結果初戀竟然不戰而敗無疾而終,另一邊也感嘆白玉堂骨子裡也是個痴情種子。
把白玉堂抗回家丟在床上后,他動筆寫下了他的成名作《嘉佑年間的愛情故事》。不過他沒敢讓白玉堂知道
小說里的原型是這麼來的,那時候白玉堂已經接替他四哥蔣平管理陷空島集團海外市場,手下保安部的人都生猛地很。他不怕白玉堂揍他,他怕白玉堂去拆了出版社。
顏查散發現白玉堂神情有點恍惚,問他:「老五你怎麼了?」
白玉堂沒精打采地問:「小顏啊,我也算是風流倜儻英俊瀟洒吧?」
丁兆惠嗤笑:「那是,我們五少也是陷空島上絕世無雙的一朵蘆葦花。」
顏查散接著道:「只可惜,昔日蘆葦花,今日蕭艾草。」
一直在旁邊看書沒吭聲的李尋歡這時候鬼使神差地迸了一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聽!我就說他一定在這裡!」門外忽然響起耶律皓蘭的聲音,緊接著半掩著的門被推開。
耶律皓蘭喜悅道:「哥,你看是誰來看我們了?」
一個年輕窈窕的女子自她身後走了出來,柔美臉上有醉人笑意,仿若一朵盛開的芙蓉花。她的嗓音輕柔悅耳,她說:「晁鋒,你還好嗎?」
葉朝楓只遲了一秒,立刻微笑著說:「扶鈴?你怎麼來了?」
蕭扶鈴說:「突然想見你,一刻也呆不下去,跳上飛機就直飛過來了。」
那麼纏綿的情話,當著外人的面說,可是聽者卻也不覺得肉麻。蕭扶玲語氣格外動人。
耶律皓蘭說:「我來介紹,這是展昭,這是白玉堂,這是顏查散。」
蕭扶鈴的聲音柔軟,她的手也柔軟,展昭小心翼翼地握著,生怕一用力就捏碎。她的身上還有一種花香,幽幽飄蕩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那麼適合她,所以雖濃郁卻不讓人反感。
耶律皓蘭對哥哥說:「扶鈴姐沒通知人就來了,結果找不到你。我猜你一定在展昭這裡,果真中了。」
葉朝楓站了起來,對其他人說:「這是蕭扶鈴,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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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政策聯姻,但是蕭扶鈴還是愛著耶律晁鋒的。
蕭扶鈴初見耶律晁鋒時才十歲,當時場面著實浪漫,可以深深打動任何一個有少女情懷的女孩,所以讓她念念不忘這麼多年。
那時蕭扶鈴為了上樹取羽毛球,給困在高高的樹上,看著遙遠的地面,呼喚家人未果,終於害怕得伏在樹上嚶嚶哭泣起來。
是來蕭家玩的耶律晁鋒發現了她,叫人搬來梯子,把她從樹上抱了下來。蕭扶鈴如小動物一般溫順地由他抱著,眼睛直直盯著他。她多年後都還記得,晁鋒那天穿深色校服白襯衫,少年青澀的臉是那麼英俊非凡,那氣定神閑的笑容,讓人覺得把一生都交付於他手上也不後悔。
耶律晁鋒十年後再見到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蕭扶鈴時,絲毫不記得自己曾經認識她。他們在雙方家長的授意下,一起散步聊天,一起吃飯看電影,正式訂婚。
耶律晁鋒去宋大讀書後和蕭扶鈴的聯繫並不緊密。起初一個星期來一個電話,漸漸變成兩個星期。他們共同話題其實並不少,但是耶律晁鋒並不願意與她在遼國經濟走向和上流社會閑聞上花時間。男人的心有時候比女人還難琢磨,如果這個男人野心勃勃,那就更難揣測。而恐怕也只有蕭扶鈴這樣有教養又有耐心的女人,才適合耶律晁鋒。更何況她愛他,愛一個人,便會包容那個人的所有缺點。
花殘月女士見兒子有點知樂難返,多少有些擔心。外面的生活自由瀟洒,中原的女子嬌媚溫柔,男人都是表面上被馴服的動物,若有機會,便會回複本性。丈夫身體有些報恙,她便勸蕭扶鈴去一趟宋國,能勸兒子回來固然好,如不,也要看住兒子的心。
蕭扶玲依舊安靜地笑。人心,豈是看就看得住的?不論過去怎麼樣,他的將來是她的。
丁月華第一次見到蕭扶鈴時,正和白玉堂在超市購物。蕭扶鈴一手挽籃子,一手挽葉朝楓,自貨架那頭款款而來。蕭大美人容光煥發,步生蓮花,渾身上下亮晶晶,刺痛了丁月華的眼睛。
丁月華問白玉堂:「那個女人是葉朝楓什麼人?」
白玉堂通過皓蘭,見過蕭扶玲一面,說:「那是他未婚妻。」
丁月華以為白玉堂在亂掰,呵呵兩聲:「天上掉下來一個未婚妻。」
白玉堂耐心解說給她聽:「未婚妻你知道嗎?fiancee,未過門的媳婦兒,將來的孩子他媽。」
丁月華錯愕:「他原來有婚約?」
白玉堂冷笑:「怎麼?莫非他答應過娶你不成?」
蕭扶玲已經走了過來,笑眯眯問:「玉堂,陪女朋友來買東西的?」
丁月華笑了笑:「葉大哥家中原來藏有嬌妻,瞞得我們好苦,現在芳心碎了一地了。」
蕭扶玲笑道:「這個妹妹好乖巧的一張嘴。我早就想認識一下你們這些朋友。晁鋒哥在開封,托你們多多照顧了。周末有空,出來吃頓飯吧。」
葉朝楓這才開口:「扶鈴,不用搞那麼複雜。再說他們要期末考試了。」
蕭扶鈴笑意盈盈道:「晁鋒哥,你就要回去了,走前總得請朋友一起吃餐飯吧?」
白玉堂驚訝:「這麼快就要走了?」
葉朝楓輕咳一聲,蕭扶鈴聽到,眼珠一轉,道:「耶律伯父的身體不大好。」
丁月華臉上在笑,眼睛卻是飽含著敵意地冷冰冰地注視著蕭扶鈴。蕭扶鈴的笑,那像狐狸一樣的神態,還真和葉朝楓那老奸巨滑的樣子有幾分夫妻像。難怪說人以類聚。
據說大漠里開有一種花,晶瑩潔白,柔嫩芳香,但是枝堅葉厚,生有尖刺,蕭扶鈴就像這種花,嬌美動人的,卻也是有著堅定原則和強硬手腕。
蕭扶玲和葉朝楓走遠了,丁月華冷哼:「那個女人,我不喜歡她。」
白玉堂嗤之以鼻:「又不要你娶她,管你喜歡不喜歡。」
「葉朝楓我也不喜歡。」丁月華說,「邪氣得很,城府太深。不適合昭哥。」
白玉堂頓了一頓,悶聲悶氣地說:「你知道什麼?」
「我怎麼就不知道了。」丁月華苦笑,「我是女人,我有眼睛,我看得到!那神情,那態度,那種笑……」
她的聲音很苦,也很無奈。
白玉堂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只有埋著頭推著購物車往貨架另外一側轉去。
只聽「噯」地一聲,小車撞上一個女孩子。女生踉蹌一步,忙彎腰捂著膝蓋。
「你怎麼這麼莽撞啊!」丁月華丟給白玉堂一個眼色,急忙對那女生道歉。
女孩子抬起頭來,溫和地笑了笑,聲音輕柔悅耳:「沒事,不重。」
白玉堂忽然覺得這張尚算清秀的臉有幾分眼熟。那個女孩子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把頭低了下去。
丁月華卻把這個女生認了出來:「你……你是夏紫菀,對不對?」
白玉堂想起來了,她就是上次捐吻時被他怒火波及到的那個女生。
「你——」
兩個人的臉都通紅。
丁月華也不知是沒看出來,還是故意地,對白玉堂說:「這是經濟學院的夏紫菀,校學生會宣傳部里的。這是白玉堂,你該認識他吧。」
夏紫菀臉更紅,頭埋得更低了。白玉堂鼻子里哼了兩聲,算是和她打過招呼。他自己也尷尬得要命。若是在平時,肯定借這機會大大方方地道歉。但是此刻丁月華在場,如果開口道歉,必定會落下笑柄,讓自己以後沒有安生日子。反覆斟酌之下,他保持了沉默。
丁月華忽然想起:「七點半我有課呢。」
白玉堂立刻說:「那麼我們快去結帳吧。」說著推著丁月華往收銀台走去。
回過頭,夏紫菀還獃獃站在原地看著他,他扭捏了一下,說:「那個……對不起……都很對不起……」又趕緊推著丁月華走了。
夏紫菀呆站在那裡,看著他潔白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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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扶鈴把購物袋提進廚房,打開冰箱往裡面放東西,一邊對站在旁邊的葉朝楓說:「那個丁月華,是丁旭將軍的千金?好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
葉朝楓笑著沒回答,他對丁月華沒什麼特別感覺,不過到底是將門女兒,肯定不會像表面上那麼嬌氣爛漫就是了。
蕭扶鈴又說:「白玉堂這名字熟悉,是哪家的?」
「陷空島五少。」
「原來是他啊。」蕭扶鈴想了起來,「生得好俊俏啊。聽說學的是畫畫,莫不家裡沒打算讓他進公司?」
「這小子很精明,學什麼都只不過是個幌子。」葉朝楓說,「他現在又辦畫展又出畫冊的,風頭不小,遇大事又很沉穩,不可小瞧了他。」
蕭扶鈴點點頭,記下了,「那展昭呢?」
葉朝楓愣了一下。
「就是那天在門口碰到的那個男孩子,很帥氣,有些靦腆的那個。」蕭扶玲說。
葉朝楓掃了她一眼:「他怎麼了?」
蕭扶鈴察言觀色,見他沉默,知道這展昭不一般,「他同你關係不錯吧?」
葉朝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蕭扶鈴說:「同你不是一類人呢,身上聞得到有陽光的氣息。」
葉朝楓說:「衣服洗了晒晒,都有這味道。」
蕭扶鈴笑出來。
葉朝楓轉移了話題:「皓蘭已經把趙冠生藏東西的地方查出來了。」
「怎麼查到的?」
葉朝楓笑了笑,「她同趙子彬最近出雙如對,還去趙冠生家裡去了一趟,甚至當著趙冠生的面讓趙子彬帶她去實驗室玩。趙冠生以為她是為了搜東西而來的,於是把藏東西的地方換了。他一動,我們另一方盯梢的人自然就知道東西藏在哪裡了。」
蕭扶鈴驚嘆,「皓蘭還真是能幹!那東西在哪裡?」
「只有個大概位置,就是老實驗室三號樓里。」
「老實驗室?兩層樓,十間房,那麼大點兒地方怎麼就找不到?」
「趙冠生藏起了東西后就再沒去看過。老陳的人跟蹤他那麼久都找不出蛛絲馬跡。」
「要不要再叫皓蘭去探探。」
葉朝楓冷冷掃了她一眼,很明顯地不悅:「我不想皓蘭涉險。而且,趙子彬也不是好糊弄的。他們現在交往得很順利,將來若結婚都是可能的,趙子彬人不錯,家世也算配得上我們。」
「他一直被蒙在鼓裡嗎?」
葉朝楓笑:「他是聰明人,他若願意被蒙在鼓裡,那樣最好。」
蕭扶鈴還想問個明白,可是看到葉朝楓有些不耐煩的表情,聰明地閉上了嘴。這點基本的察言觀色她是有的。只是每到這個時候,她總覺得自己離眼前的這個人很遠很遠。肉體雖然在同一個空間,但靈魂卻分隔在溝壑的兩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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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一人跑到遠遠的化學學院後面的球場去打球。那裡僻靜,又因為老舊,去的人少。展昭喜歡那份安靜。
有些事要獨自一人去想想。現在人人都忙,比如考研,比如戀愛,比如找工作,比如聯繫出國,所以自己的事永遠只有自己解決,你在別人生命里永遠只是配角。
天色暗了下來,路上行人也愈加稀少,風颳得急,是要下雨了。鐵絲網外的桂樹給風吹得嘩嘩直響,若大的球場里,只有一個藍色身影奔跑跳躍,孤單的球聲回蕩不下,彷彿自胸膛里發出的心跳。如果此時有人路過,必會立刻給這落寞寂寥的氣氛感染,又見那矯健身影輕鬆躍起,如貓般優雅迷人。球准准入網,落地回聲,無人喝彩。
雨先是試探似的落幾滴,看球場上的人沒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再客氣,傾盆而下,轉瞬已經淋濕一切。展昭抹一把臉上的水,拍拍手上的球,對準籃板投過去。雨拉起的帘子已經讓景物模糊一片,球沒打准,反彈回去,落在球場的另一邊,落地一彈,給一雙手穩穩接住。
葉朝楓沒有打傘,衣服已經濕了大半,水自頭髮上流下來,從他英俊的臉上流下來。他走到展昭面前,「一個人?我陪你打好嗎?」
展昭沒搭理他,遠遠站一邊。
葉朝楓沒再追問,顧自熟練地運起球,往籃板跑去。他身形高大修長,奔跑起來別有一番力量之美,身手又十分靈敏,姿勢優雅得似乎每個瞬間都適合按下快門。就是有些人,天生資質優異,彷彿是為了適應這個世界而定做的一般。
待到籃下,輕鬆起跳,把球往籃里扣去。可是手只伸到一半,另一手憑空出現,敏捷地把球奪了過去。展昭落地后一秒也沒耽擱,迅速轉向對面籃板奔去。葉朝楓也只是微微一驚,立刻笑了,馬上跟了過去。
雨越下越大,已似白色麵筋,人都躲進屋子裡,只有一個約會女友的男生站在球場邊苦苦等候佳人。他回過頭去,越過茂密的梔子樹和桂樹的枝葉,看到裡面一藍一灰兩個年輕人正冒著雨打著球。技術精湛,旗鼓相當,小小練習賽居然也能打得如此精彩。
一番爭奪下來,葉朝楓後起而佔了上風,生生截了展昭好幾個球,全部進籃。兩人暫時停下來,大口喘氣,有點意猶未盡。
展昭彎著嘴角甩甩頭髮上的水,然後又恢復一臉平靜,隔著雨簾望過去,問:「還打嗎?」
葉朝楓也是渾身濕透,走過來,一言不發地抓住展昭的手臂。展昭渾身一震時,他又已經放開了手。「你身上這麼涼,還是回去吧。」
展昭默默照著他說的去做。
111的燈是黑的,很顯然沒有人。葉朝楓問:「你帶了鑰匙嗎?」
展昭老實地搖搖頭。
葉朝楓說:「來,到我那裡換衣服,不然你會感冒的。」
展昭想了想,還是跟去了。
葉朝楓的宿舍依舊簡樸整潔,有淡淡香水味,是皓蘭留下的。還有一大堆書本資料和學生的試卷,備課本上「葉朝楓」三個大字遒勁瀟洒,力透紙背。學生都管他叫葉老師,沒有多少人還記得他是遼國人。但他只是這裡的過客,一如冬天南下的雁,養精蓄銳一番,會拍拍翅膀頭也不回地飛遠。
葉朝楓自浴室出來的時候,展昭已經換了身衣服,坐在窗前。外面的雨依舊鋪天蓋地的下,聲音大到說話聲都聽不清晰。
葉朝楓拿玻璃杯子泡了茶。茶是鐵觀音,因為雨季有點變味。想起半年前,這個房間里還時常充斥著眾人歡聲笑語,如今都已經消匿在牆壁里,化做一段寧靜的歲月。
葉朝楓忽然自己笑起來:「不知道怎麼的,明明有很多話想和你說,現在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展昭淡淡道:「想到什麼說什麼好了。」
葉朝楓放下茶杯,說:「她叫蕭扶鈴。」
展昭哦了一聲。
葉朝楓只得繼續說:「我們十多歲的時候認識的。兩家是世交,於是一早就給我們定了親。我大學畢業后,就舉行了訂婚議事。」
展昭居然認真聽著,問:「你喜歡她嗎?」
葉朝楓說:「不討厭。」
展昭點點頭:「那已經足夠。」
他的意思葉朝楓明白,對於這樣的政策婚姻,彼此不討厭,已經足夠適合結婚了。
天下那麼多夫妻,有多少是因為愛而結合的?愛情是一回事,過日子是另一回事。人到了一定年紀就不該再幻想愛情,所以我們知道十多歲的孩子會一起殉情,而沒看哪個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太與人私奔。
展昭把茶喝完了,放下杯子,說:「雨小了,我回去了。」
葉朝楓看著他眼底的落寞,一下捏緊了手裡的杯子。那顆應該已經被訓練得堅忍不拔的心,應該已經能不論什麼情況都能保持平靜鎮定的心突然疼痛起來。
他拉住展昭的手,然後站起來,將他拉進懷裡。展昭的身體僵硬著,消極地反抗著這個親密動作。
葉朝楓嘆了口氣,低下頭,吻他的唇。
展昭把臉別開,然後掙開葉朝楓的手:「夠了。」
在我們還沒有狂熱地愛上,在我們的肉體還沒有熟悉彼此,在我們的靈魂還沒有交融。現在打住正好來得及。
葉朝楓笑:「我似乎活脫脫像個玩弄別人感情的花花公子。」
展昭回頭說:「朝楓,你人很好,真的。只是有時候,我們倆都有點糊塗了。」
人們常用來解釋自己放縱的理由:一時糊塗。
葉朝楓笑了,他鬆開了手。
「最後求你幫個忙行嗎?」
展昭看了他片刻,說:「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明天要搬實驗室,想請你幫個忙。」
只是這事。
展昭輕笑:「沒問題……那我……我先走了。」
葉朝楓沒有挽留。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從下到結束,那麼短暫。而他,也不過就在自己身邊停留了一場雨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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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展昭上午沒課,一早就到實驗樓去找葉朝楓。陳舊的樓房裡人來人往,手裡拿著,肩上抬著各種各樣的器皿。學院到底吝嗇,這個時候都不肯出人工,叫實驗員自己動手。一些老師於是把學生叫來,充當免費勞力。
不少人在抱怨:「怎麼突然說要搬?弄得人仰馬翻。」
「得啦,新地方比這裡不知道好多少倍。」
「可是時間那麼緊,我根本來不及收拾嘛。」
展昭一路躲躲讓讓,好不容易才走到葉朝楓的實驗室。葉朝楓正在埋頭整理東西,一些文件和裝著化學品的罐子已經放在了箱子里。
「你拿文件吧。這些瓶瓶罐罐的讓我來。這是外面那輛白色賓士的鑰匙,放後備箱里就行了。」顯然葉朝楓並不想和人擠學校那輛破爛的公車。
展昭點點頭,抱起厚厚一摞文件袋。葉朝楓也小心翼翼地碰起一個裝著綠色液體的玻璃器皿,叮囑說:「我先把這東西拿去新實驗室,你只用拿文件,記住了。」
展昭笑,覺得這人羅嗦起來也夠戧。
葉朝楓的文件非常多,展昭來回跑得一身汗,才把車後備箱裝滿。他苦笑,直起腰喘氣。
有人遞了一張手絹過來。葉朝楓已經回來了,一臉憐惜地看著他:「真是辛苦你了。丁月華知道我抓你來做壯丁,不知道要怎麼怨恨我。」
展昭的臉紅紅的,也不知是運動還是羞澀。「怎麼會?關月華什麼事?」
葉朝楓摸出煙盒,看到裡面只剩最後一根煙。展昭一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抽了一根。
葉朝楓有些吃驚:「你也抽上了?」
展昭笑笑:「是男人就沒有不抽煙的,只有想抽和不想抽的區別。」
葉朝楓摸出一個銀色打火機,點上煙,再把打火機丟到展昭手裡。堅實小巧的打火機,機身上刻有一隻鷹。展昭多把玩了片刻。
這時忽然有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展昭驚訝地望過去,一個發福禿頂的中年男人氣喘吁吁地站在不遠處,臉漲成紫紅色,雙目突出,指著正在搬東西的學生氣得發抖。
學生怯生生地說:「趙老師,徐老師叫我們來幫著搬東西。」
旁邊一個老師一把拉住中年男人:「老趙,你別急,這都是來幫忙搬家的學生。」
「搬家?搬什麼家?誰說要搬家?」趙冠生大喊大叫。
那個老師苦笑:「大家都是今天一大早才接到的通知,說要搬到學院樓七樓上去。怎麼,你不知道?」
趙冠生大吼大叫:「我當然不知道!」
展昭皺眉,轉過身想去詢問葉朝楓,卻發現身邊空空,葉朝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走了。
趙冠生眼裡綻放出兇狠的光芒,一把推開那個老師,拔腿往房子裡面沖。恰好有一個女孩子抱著一個玻璃器皿出來,堵住他的道路。他竟然一把將那女孩子撥到一邊。女孩子沒站穩,手裡的瓶子掉落到地上,哐啷一聲碎成片,裡面的液體潑灑出來,冒出濃烈的白煙。
女生嚇得尖叫,其餘老師大喊:「老趙你這是要做什麼呢!」
趙冠生卻置若罔聞沖了進去。展昭突然有不好的直覺,情不自禁跟著跑過去。這時老師和學生已經涌到門口,圍住那個女生。又有人叫大家散開,這葯揮發什麼的。展昭擠了一下就被老師大呼小叫地拉了開去。
這個情況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大家一下子都有點慌亂。學生們也愣住,老師們交頭接耳:「這老趙是不是魘住了,發什麼瘋呢?」
「別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藏實驗室里的吧?」
「我幾個學生都在上面,別碰到他就好。」
「他不會是背著我們煉了什麼葯吧?」
房子里忽然傳來驚呼聲,隨即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徹雲霄。
外面的人全都凍結住了。
房子裡面傳出女孩子驚慌的哭喊聲,還有個男子冷靜的聲音:「東西都放下,側門!男生讓女生先!」
那是葉朝楓的聲音。展昭心微微放下,卻又立刻提了上去。葉朝楓此刻正在屋子裡面。
他只耽誤了兩秒,然後立刻奔到實驗樓側門。門雖然只是一扇單薄的木門,但是是從裡面鎖著的,可以聽到裡面有女孩子聲嘶力竭地喊著「打不開!」。他繞到最近的一扇窗戶下,揀起一塊石頭砸碎了玻璃,沖裡面的女生喊:「都後退,我把門撞開。」
女孩子們都嚇得六神無主,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一味地擠在門口叫喊捶打。
幸好又有老師和男生趕了過來,幫著喊話。女生們將信將疑地後退了幾步。一個牛高馬大的男生試了幾次,轟地一聲把門撞開了。
驚慌失措的女生們蜂湧出來。展昭好不容易找到空隙,鑽了進去。
屋子裡面已經瀰漫滿了煙霧。老舊的實驗室沒有安裝煙感探測器和水噴洒,有機化合物燃燒產生的濃煙四下蒸騰,讓裡面成了桑拿室。
展昭依稀聽到一處穿來葉朝楓的聲音,弓著腰摸索過去。
葉朝楓正扶著一個受傷的男生往外走,看到展昭出現,氣得嘆了一聲:「你進來做什麼?這裡隨時都有可能大爆炸!」
展昭說:「我人都進來了,你教訓的話等著出去后再說。」
話音剛落,身後屋子裡不知道什麼東西點然了,發出一連串的巨大爆炸聲,像過年點燃的大炮仗。猛烈騰升起的舌頭儼然已經舔上了實驗室的天花板。
葉朝楓身後還跟著一個膽小不敢亂跑的女生,一見這陣勢,嚇得開始哭爹喊娘。展昭見往門口跑已經不大可能,便囑咐女生趴下,和葉朝楓一起用凳子去砸窗戶。窗戶是有鐵欄杆的,但是已經銹跡斑斑,板凳砸過去,鐵條逐根蹦脫開來。
外面已經圍了不少的人,看到裡面的人在砸窗戶,立刻有人過來幫忙。
葉朝楓同展昭把那個受傷的男生抗起來,外面的人將他拉了出去。
剛鬆了半口氣,身後那已經變得像個煉獄的實驗室忽然爆發出了一陣發自內心的咆哮。熱浪過去,天花板上落下木屑粉塵。
葉朝楓咳了一聲,說:「是乙醚,大試劑瓶沒搬走,給點燃了。快,我記得不止一瓶!」
展昭也不再顧及男女大防,拉過最後一個女生,托向窗口。
木製天花板就在這時決定退休。嘩啦啦一陣灰石就那麼崩塌了下來。
展昭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看到那個倒在地上的灰色身影。
葉朝楓的傷並不嚴重,崩塌飛濺起來的一塊木板砸中了他的頭,氣浪衝擊之下,跌倒在地上。展朝扶他起來的時候,血正流了出來,沿著臉頰趟到下巴,再滴在衣服上。
屋子裡熱得要命,到處都是有毒的煙,葉朝楓搖了搖暈旋的腦袋,看到展昭,忽然往他手裡塞了一個東西:「收好。很重要的……」
展昭看著他臉上的血,只覺得觸目驚心,不和他廢話,扶他出去。
就在葉朝楓剛要伸手抓窗欞的時候,展昭感覺到了頭上的異樣。鬆動的木板頂棚發出嘎吱的聲音,像張開翅膀的大鳥一樣撲了下來。
他最後的記憶里是葉朝楓被自己給壓在身下,肩背上傳來鑽心的疼痛,大腦好像也受到了撞擊。
失去意識之時,彷彿聽到消防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