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又一想他們都是公司高層,每一次聚餐和我都沒關係。我何必為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徒加傷感,我回過頭給了他一個誇張的微笑說:「我不去了,不想給總裁一個不好的印象,以為我不愛崗敬業。」說完開開門進屋,關門的時候,見趙宏利滿臉帶著猶疑,我笑了笑問他我是否可以關上門,他向退了兩步,轉身走了。
上了會兒網,終究不如在家踏實,關上電腦走到落地窗前,看向窗外車水馬龍的大街,雖然腦子裡逼迫我不想趙宏利,可是心卻不由自己地總會想起他,他的笑,他的冷漠,他的無奈。
終於熬到了六點,鎖上門,走到打卡機前打了卡,一看電梯燈顯示十八,心裡有點慌慌的,一想絕不會是他,趙宏利不是說和周亞露他們出去吃飯了,出來的時候,見周亞露的辦公室里沒人。可能是哪個助理,或者秘書吧。
我按了向下鍵,等電梯在我面前停下時,電梯門徐徐開啟,裡面竟站著趙宏利,我一愣的功夫,他淡淡地看著我說:「你的時間觀念真強,一秒鐘都沒多待?」
我慌忙哈了哈腰,確定這次行的不是屈膝禮,邁了進去,從電梯門的鏡子中看他,冷著臉酷酷的。他忽然把目光看向我,我趕緊轉開目光,低頭看自己的腳。
平常覺得電梯從十層到一層眨眼間就到了,可是今天卻彷彿定住了一樣,忍不住抬頭看了一下指示燈,指向了七樓,一轉頭的功夫,正和他看我的目光碰個正著,他嘴角木然地牽動了一下,似笑非笑,我似乎也對他咧了咧嘴,趕緊又垂下眼睛,他身子往前湊了湊,低聲問我:「腳尖上有金子?」他吁出的氣拂到我臉上痒痒的,我覺得臉上一陣***辣的感覺,慌忙往旁邊挪了挪說:「總裁不是和陸總監、周主管吃飯去了,怎麼回來了?」
他直起身子,淡淡地說:「讓他們先過去訂餐,我還有工作沒做完,否則怎麼能吃下去飯?」我喜歡有責任感的男人,覺得能負起責任的男人才最帥,不覺得又多看了他兩眼。
終於熬到一樓,電梯門一開,我讓他先出了電梯,看著他挺拔的身姿,推開旋轉門,我無力地靠在電梯門口。如果世上真有忘情水就好了,我就不用這麼痛苦了,此時我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只能遙遙看著他,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阻止著我不能向他靠近,對我太不公平了。
我推開旋轉門的時候,他瀟洒地走向一輛桔紅色的跑車前,這款車太漂亮了,要不是因為想躲他遠些,我真想過去看看,他的腿長,車子太矮,跨上車的一剎那讓我覺得很不協調。
我則邁步向大門外去坐我的公車,原來曾經和別人拼過車,可是幾個人不是這個晚就是那個晚,我嫌等人麻煩,就改坐公交車。公交車總是人滿為患,十次倒有七八次站著。
我剛在公車站站好,總裁的跑車慢慢停到我身邊,一按按鈕,車門忽然立起來,嚇了我一跳,他霸氣地對我說:「上車。」
他霸道的口氣,讓我有些不舒服,但是皇家酒店的滿漢全席是北京最有名的,一直盼望著有機會能嘗試一下。可是一想到我只是一個普通職員,和高層走得太近了,怕別人有非異,而且明知不能和他相愛,想讓彼此的心保持一定的距離,我搖了搖頭說:「我不去了,都是上層領導,我拘束。」
他咧嘴笑了笑,「跟何總你都敢掄巴掌,你會拘束誰?不會是拘束我吧,沒事兒,今晚上你就是吃下整隻牛,我都保證不說你。」
我遲疑了一下,後面的大客車進站,由於他的車在前面擋著大客靠不了邊,司機又不敢按喇叭,只能伸出脖子大聲喊著,我怕耽誤大家,只得快步上了車,原來想離他遠些,他卻總在我身邊出現,有意無意間攪亂了我的心。
系好安全帶,車徐徐地開啟,路上的車不多,他的車開得不太快。車裡比外面更漂亮,空間很大,我問他這款跑車是什麼牌子的,他不但不告訴我,還諷刺我小孩沒事問什麼?
我大學畢業那年,爸也給我買了一款紅色的跑車,我天天擦,大哥諷刺我車是用來開的,不是擦的,再擦把漆都擦掉了。勸我去考了駕照,考駕照的時候,理論與實踐我都一次過關,可是開車一上路,路上的車象螞蟻一樣密,我的手腳就不聽使喚,大哥不放心我一個人開車,在副駕駛上指揮我,不指揮還好,越指揮越忙,給上油門車喘著氣衝出去,差點兒和前面的車追尾,嚇得大哥幾乎要跳車。
車總算成功啟動,快的速度是三十脈,慢得時候十幾脈,路邊的自行車都有超過我的,急得後面的車直按喇叭,後來只好換成大哥開,他怕警察以妨礙交通把我車拖走。大哥回家對爸抱怨,說我不是開跑車,簡直在趕牛車。
我做事一向低調,在公司里只是一個小職員,開著跑車上班,怕別人以另眼看我,車只能一直停在庫里,只是隔三差五開出來去效區的路上過過癮。
坐在趙宏利的身邊我有些不自然,好象小學生一樣本本分分地坐著,時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他一眼,他始終專註地注視著前方,他的側臉彷彿精雕細琢一樣,線條非常明朗,我正看得入神,他忽然問我:「斜著眼睛看我做什麼?看人要光明正大地看才有禮貌。」
原來他不看我,也知道我用斜眼看他,我急忙把眼睛正過來,想調解一下尷尬的氣氛,按了下音樂鍵,沒想到音量太大,嚇得我差點兒從座位上蹦起來。他咧著嘴角笑了笑,騰出手把音量開小,「我一直有個疑團,就你這一驚一乍的毛病,在公司能做滿一年,實在是個奇迹。」
我見他笑了,思想也跟著放鬆起來,晃著雙腳說:「我只是早上有時愛遲到,工作的時候,我可絲毫不敢馬虎,本份做人,嚴謹工作,是我的座右銘。」
我歪著頭看了看他,他瞪著眼問我:「看什麼?」
我笑著問他:「我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的話,我說『座右銘』是不是對你來說太高深了?」
他不悅地轉頭看了我一眼:「我聽不懂?除非你說的不是人話,還高深,從你嘴裡說出的話,哪句能跟高深靠邊?」
誰知道他在外國待了這麼多年,對中國話理解到什麼程度,真是好心不得好報。
趙宏利忽然問我:「我聽說你走後門進來的。」
我瞪大眼睛,想我堂堂的名牌中文系的大學生,如今只屈居一個小小統計員位置,還說我是走後門來的!
陸正是我大哥的朋友,之所以來天利也是因為他總吹噓天利好,大學畢業的時候正趕上天利招人,就過來報了名。當時因為財務也要招人,面試的時候,陸正也在場,本來人事部長要分我到秘書室,說我是中文系畢業的文筆一定不錯,可以到總裁辦幫著整理一些重要資料。
可是陸正堅決不同意,說我說話口無遮攔,寫東西是提筆忘字,而且我是大腦平滑型的,怎麼能進入全是精英的總裁辦,還是放到他手下讓他放心。結果我就進了每天抬頭是數字,低頭是數字的財務。
我從小就不喜歡數學,看到數字頭就痛,嘗試了幾個崗位,都不勝任,最後罰到統計室和嵩雲學統計,整整學了兩個月,才敢讓我獨立報表。還得讓嵩雲審查一遍。陸正每白一根頭髮,就說是跟我愁的。如今每次一看到他,我就習慣往他頭髮上看,看他有沒有新的白頭髮。
我靠在靠背上,不敢和趙宏利頂嘴,說我是走後門就算走後門吧。
皇家酒店的門前已經泊滿了車,如此昂貴的消費場所的生意還這麼興隆,看來北京有錢的人還是真多。
趙宏利按了一下按鈕,車門又立起來,冷不丁坐這種與常理不合的車,心裡還是有些不適應,他下車把鑰匙扔給門童,見多識廣的門童,也忍不住圍這個車轉了兩圈。
多虧我今天穿著高檔的時裝,否則進這樣的酒店還不得被人轟出來。
身穿清裝的引導小姐滿臉帶笑地走上前問有沒有定包廂,高高的旗頭,厚厚的花盆底鞋,再加上那個標準的蹲福禮,讓我有一種久違的親情。我強忍著告誡自己表現一定要自然,千萬不要糊裡糊塗來個回禮。
宏利淡淡地答道:「乾隆包廂。」我心一動,那麼多包廂為什麼要選乾隆?
引導小姐先帶我們去選客人該穿的衣服,在這個酒店裡備了一些清裝,就為了有那種皇家氣氛,誰出的狗屁主意,這不是要折磨我嗎?引導小姐走到一個衣櫃前打開,裡面掛著兩套衣服一套是皇帝的龍袍,一套是皇后參加大型慶典的冠服。
趙宏利解開西裝扣子,引導小姐幫趙宏利把外衣脫下來掛好,奇怪這裡為什麼男女共用一個更衣間,我怕他再脫,趕緊背過身去,耳邊傳來趙宏利的嘲笑聲。
引導小姐又過來給我穿衣服,我想他衣服可能穿好了,轉過身的一剎那,看見趙宏利負手立於我面前,哪裡還有趙宏利的影子,分明就是乾隆『深情款款』地看著我,我差點兒撲過去。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警醒著自己千萬要鎮定。
引導小姐把皇后的朝服托到我面前,我不肯穿,問他有沒有什麼公主或者阿哥的衣服。趙宏利又笑了笑:「你難道想給朕當兒子或者女兒。」
我回頭愣愣看著他,剛換上衣服,就入戲了?看著滿臉不懷好意的笑,我連忙說:「那我要太后的衣服。」再看趙宏利剛才還笑逐顏開的臉頓時沉下來。
引導小姐帶著溫柔的笑容對我說:「這裡的規矩,與穿龍袍一起進來的,一定要穿皇后的冠服,否則皇帝身邊沒有皇后做陪,豈不是不倫不類。」
我瞪了一眼趙宏利問道:「你是不是成心的。」
趙宏利笑著說:「哪那麼多廢話,你就快換衣服吧,否則大家都要等急了,我都不怕你給我丟臉,你還怕什麼。」我咬了咬牙,眼中射出寒光,讓他背轉身子。
換上皇后的冠服,立於鏡前,我的眼睛有些發潮,和我當初參加親蠶大典時的那套衣服完全一樣,從鏡里看向身後的『乾隆』,彷彿置身於夢中,那引導小姐還在旁邊附和說我們倆真是天生的一對。有時候真希望沒做這個夢,我活得會單純些,有時候又慶幸做這個夢,讓我的人生更多彩些。
一路走來,每個包廂都是清朝的皇帝,乾隆包廂在東端的第四間,前面依次是順治包廂,康熙包廂,雍正包廂。西端靠走廊的一間是道光包廂。
引導小姐引著我們來到乾隆包廂外,趙宏利附在我的耳邊輕聲說:「我怎麼覺得你穿上這身倒真像個端莊皇后,不像原來一蹦八個高。」
打開門,趙宏利走在前面,屋裡的光線不太強,用的都是上好的紅燭,外面罩著紗燈,很雅緻,在包廂的正中央掛著一幅乾隆的畫像,正是朗世寧畫的心寫治平上那幅(當然這幅不會是真的),看著這幅畫像,我忍不住心又一陣的滴血。雖然身邊站著一模一樣的趙宏利,但是必竟他現在不是他。
屋子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大圓桌,看見我們進來坐在桌邊的人都站起身,趙宏利傲慢地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後身邊的人都坐下,趙宏利左邊坐著陸正,右邊是何正傑,何正傑旁邊是簫山,接下來是首席秘書方可雲,然後是總裁的兩個特別助理秦朗、鄭之冰。然後是一個空位,我也不等別人讓乖乖走過去坐下。我的右邊緊挨著是三位身穿侍衛打扮的男青年,我不敢看他們,覺得有些像黑社會裡的保鏢,然後是周亞露。
看陸正、何正傑及簫山,個個都穿著一品文官補服,秦朗、賀之冰和他們的有點兒差別,但都差不多,特別是帽子後面的小辮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方可雲及周亞露則是一品夫人及二品淑儀的裝扮。婉約中透著果斷,特別配她們倆,我後悔,當時怎麼沒想到要這身衣服。可是已經晚了。
酒店的新花樣,讓別人覺得新鮮,我卻覺得彆扭,皇帝、皇后、大臣、宮中女官、侍衛…,在古代可不許這麼圍坐一桌,即使拋開身份,就這男女混合也是犯忌,皇帝都不許和大臣夫人同坐一桌,何況別人。
女服務員拿著菜單,徑直送到趙宏利面前,請他點菜,趙宏利拿起桌上的濕帕子擦了擦水,低著頭看菜單,問何正傑:「何總喜歡吃什麼?」我趕緊糾正道:「應該叫何大人。何大人叫什麼名字來的,何…紳…。」
何正傑咬牙切齒地說:「皇後娘娘駕道,臣有失遠迎,望恕罪。」我一聽,眼神立刻暗了下來,趕緊低下頭,玩弄著旗頭上垂下來的穗子。
何正傑說:「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兒,對這兒的菜不熟,總裁點什麼我吃什麼?」
趙宏利又問別人,別人也是這套話,最後趙宏利極不情願地抬起眼睛,放下帕子,身子向後靠了靠說:「你們都不點,我又不知道你們口味,這頓飯怎麼吃?」
飯桌上的人差不多都問到了,獨不問我,就是穿上皇后這身衣服,地位也還是最低的,我見趙宏利有些不痛快,趕緊舉手說:「別人不點我點。」
趙宏利嘴角彎了彎,挑著好看的眉頭問我:「你點菜?你知道這兒的招牌菜是什麼?」
我笑嘻嘻地接過菜單說:「沒來過,看菜單不就會點了,有生僻字的跳過,我一定不點。」
我正低頭看著菜單,忽然被身邊人捅了一指頭,痛得我一抬頭,見趙宏利不滿地看著我,我皺著眉頭,他對我揚了揚手:「你坐過來,皇后不坐在皇帝的身份,別人以為我們倆要離婚一樣。」我窘著覺得臉一陣發熱。趙宏利初到公司,就在下屬面前,什麼話都說,他也不怕影響他的形象。
陸正知趣地站起身,每個人都向左挪一個位置,把總裁左邊的位置空出來,我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坐到他身邊,趙宏利對我說:「挑好吃的點,別只挑貴的,我花錢你不心疼。」
我沒理他,指著野意火鍋問服務員都有什麼肉,服務員說有牛肉、羊肉,還有豬肉……。
我抬起頭問:「怎麼就這幾樣肉,難道你們這道野意火鍋不是正宗的?」
服務員有此不悅地說:「我們這兒是正宗的皇家飯店,廚師也是宮廷御膳師傅的嫡傳弟子,每一道菜都是按清廷菜譜烹制。」
我合上菜譜笑了笑說:「只憑你們的幾句廣告就讓客人相信,也未免太小看我們了。我說你們這道菜,絕不是按宮廷膳食標準來做的,不信你把你們的掌膳師傅請來,看我說得對,還是你說得對。」
一個身上穿著膳正衣服的人,聽到裡面有爭執聲,推門走進來,申斥服務員道:「怎麼敢跟客人頂嘴?」服務員紅著眼睛說:「這位小姐說我們的野意火鍋不是正宗的。」
膳正一聽,臉上也帶著不悅說:「這位小姐說我們的菜不是正宗的,可有什麼證據?如果真有證據證明這道菜不是正宗的,今天諸位在此消費,由酒店自行埋單。」
我笑著揚了揚眉說:「膳正大人即是這家酒店的高管,說話自然一言九鼎。我知道這道野意火鍋的正宗配料?不信,我把這道菜的食材寫出來,拿給你們所謂的掌膳師傅看看,你就知道真假了。」
他半信半疑地拿出紙筆,我接過來,原來是鋼筆和筆記本,心裡好笑,這樣的餐廳,不備著筆墨紙硯,還說什麼不倫不類。
我拿筆寫道,野意火鍋的配料有:飛龍鳥胸脯肉一斤,山雞胸脯肉一斤,野鴨胸脯肉一斤,沙半雞胸脯肉一斤,黃羊嫩瘦肉一斤,野豬嫩瘦肉一斤,幼狍嫩瘦肉一斤,幼獐嫩瘦肉一斤……,等我寫完了,把單子遞給他:「今天你們也不吃虧,可以學一道真正宮廷菜的配料,可是卻不知道對你們有用沒用。」這些都是國家重點保護動物,別說為我一頓飯埋單,就是答應為我一年飯埋單,他也不敢用這些肉給我們做菜。
趙宏利俯下身看著我寫,忽然在我後背上拍了一下。
那經理臉接過來看了一眼,臉然變得煞白,訕訕笑了笑,他對身旁的服務員使了個眼色,服務員點點頭拿著菜單出去式了。
不一會兒,另換了一個服務員進來在經理耳邊耳語了幾句。那經理點了點頭。走到我身邊躬了躬身:「問了掌膳師傅,小姐說得沒錯,這頓飯敝酒店請客,請問小姐還點些什麼?」
我會心地笑了笑,重新打開菜單,想起第一次為乾隆嘗膳時吃到的那些美味,心裡特別興奮,順手點了冰糖燉燕窩、掛爐鴨子、鹽煎肉、肉絲山菜、熊貓蟹肉,桃仁雞丁、鴨絲掐菜。聽我點了這幾道菜,經理的臉皮跳躍了幾下,由衷地說:「小姐可真會點,都點到敝店的招牌上了。」
我怕酒店嫌我們白吃,欺騙我們,只上廉價菜,忙叮囑了他一句說:「我這幾道菜都吃過御膳房掌膳師傅親手做的,貴酒店要是做得不好,也就砸了你們的招牌。」
膳正擦了擦汗,再也不敢像剛才那樣嘴硬了,忙不迭地說:「自從開業以來我們酒店始終秉承著以誠待客,絕不存在欺騙客人的現象,等一會兒菜上來,小姐就知道了。」
我又點了幾樣點心及酒水,問總裁這些夠不夠,趙宏利微笑著點了點頭,低聲告訴我,這家酒店的菜量大,足夠了。他眉眼間滿是笑意,第一次看他笑得這麼開心,可能是因為我給他省了不少錢的原因吧。
膳正前腳剛走,陸正笑著說:「都說示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怎麼僅僅半天功夫,就讓我們看到了瑤池也有別人所不及的一面。」
何正傑說:「要說別人不及瑤池的一面,就只能是吃的,平常總說自己眼神不好,可是每次她一見到好吃的,兩眼立刻放出光來,就是員工餐廳里的那幾樣大眾菜,瑤池吃起來讓我覺得都好像在品嘗龍蝦、鮑魚一樣。」
知道何正傑一張口准沒有好話,我笑嘻嘻地說:「何大人還好意思說我,懂不懂吃也是一門學問,堂堂的天利副總,竟在吃魚翅的時候,問酒店的服務員,小姐,你們這兒的粉條真好吃在哪兒進的貨?」
在座的人都吃吃笑起來,何正傑臉不紅不白地罵了我一句:「就這點光榮事兒,你到處給我傳播,我說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大家都在討論粉條的問題。原來是你在造我的謠。」停頓了一下,他給大家解釋:「我同學的妹妹是瑤池的嫂子,他到北京出差一起吃個便飯,我也不知道他點了魚翅,看著像粉條一樣,就隨便問了一句,這丫頭差點兒樂得背過氣去。」
趙宏利也忍不住笑起來,忽然他伏到我耳邊低聲說:「何總這點兒糗事,你也敢往外抖擻,小心他給你穿小鞋。再說你穿著身皇后的衣服,也不知道注意注意形象,剛進來的時候,我覺得還有一會兒正形,現在又是渾身上下三道彎,也不怕大清皇后一生氣出來找你。」我一聽覺得脖子后直冒涼風,趕緊正襟危坐,扯了扯衣服下擺。
服務員進來給每人先倒了一杯茶水,然後福了一福轉身出去,趙宏利看著服務員關上門,問我:「我怎麼覺得她剛才那個蹲福的姿勢,還不如你的正規;還有剛才進來時,你穿著花盆底的鞋竟走得穩穩噹噹的,哪像你平時穿著半高跟鞋,還左扭一下,右拐一下。這個酒店我來了幾次了,菜和菜名一時也分不清,你怎麼連菜的配料都知道?」
我端起茶杯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說:「這有什麼奇怪的,我本是大清皇妃轉世,這些事都是我前生親身經歷過的,自然知道?」
緊接著屋裡就是一陣相同被水嗆到及噴出茶水的聲音,我瞟了一眼趙宏利,他更厲害,竟咳得趴到桌子上起不來了,讓他說我沒正形,此時他穿著龍袍還不一樣是三道彎。我就猜到他們一定不會相信,才敢說出來。趙宏利來還沒到一天,就有那麼多的疑問,一時我也找不出借口該怎麼回答,現在一步到位,真真假假,真的他們也未必以為是真,省得日後總問我十萬個為什麼,沒個安寧日子。
看著這些高幹們,如今哪還有平常開會時,端坐在主席台上高高在上的模樣。我笑了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服務員推著餐車上菜的時候,看著滿屋裡的人都趴在桌子上聳動著肩膀,不是咳,就是笑,竟嚇了一跳,探詢的目光望向我,其實我也有些窘,怕人家誤會我們因為白吃了一頓飯,高興成這樣的,我幫著她把菜放到桌子上:「沒事兒,剛才不小心喝茶時嗆到的,一會兒就好了。」
大家才試著調整好情緒,一個個抬起頭來,就連幾個男子漢都樂得眼睛流出來。何況周亞露和方可雲兩個人。
服務員擺好菜,因為菜盤上都貼著每道菜的菜名,及配料。不用她們親自介紹,只說了句,請慢用,就退出去了。
秦朗站起身給每人滿了一盅酒,酒盅很小,趙宏利先端起盅:「今天是我第一天正式和大家見面,也是第一次和諸位喝酒,托謝瑤池的福,讓我們品嘗到這麼高檔次的免費的晚餐,雖然這幾個錢對公司來說並不值什麼,卻也是一種榮耀。是我們對飲食文化理解的一種回報。在座的都是公司的骨幹與精英,我代表天利董事長,感謝諸位一直以來為天利的良性發展投注了大量的心血與汗水,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裡,我們能共同努力,為天利早日成為零售業的龍頭而努力奮鬥,我本人不擅言談,也不懂得溝通,有什麼不到之處,就請大家諒解了。」說完,他一飲而盡,大家也跟著把第一盅酒都幹了。酒度數低,喝進嘴裡並不覺得辣,倒有些醇醇的香味。
沒想到趙宏利還能說出這麼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言論,一直以來以為他在國外待了這麼多年,能把中國話說流利了就不錯了,沒想到還有這麼豐富的內涵。
和高幹們吃飯就是麻煩,食不言寢不語,到他們這兒都變過來了,接下來何正傑、簫山、陸正、方可雲、周亞露等等都輪流對趙宏利的到來表達歡迎之意。
我只能眼睜睜地望著滿桌子的菜,期盼著他們的歡迎詞,快點致完,終於只剩下趙宏利的三個保鏢了,見他們低著頭沒有說話的意向,覺得接下來就該是開始正式吃飯的時候了。
趙宏利忽然轉頭問我:「他們不說都可以,都是我帶過來的。怎麼你對我到來一點表示也沒有。」
我表示什麼,我現在全部的精力都在菜上面了,想嘗嘗和原來吃的是不是一樣,他們這一通官話,菜已些半涼了,我再講兩句,別人再就著我的話補充兩句,難道非得等涼了再吃。因為我知道我說話,向來不待落地的,總有人會揀起來。
可是趙宏利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再不來兩句,他還不挑理,我笑了笑,給趙宏利夾了一塊鹽煎肉:「當然歡迎了,要不是總裁來,我怎麼會有幸到這樣的酒店來吃飯,在座的可都是高幹,瑤池今天真是榮幸之至。」
趙宏利看著我忽然意味深長地笑起來:「趕緊吃吧,沒說上兩句我就覺得酸,一會兒連醋都省了。」
我吸取替乾隆嘗膳的教訓,我不敢再大口吃菜,每樣都只夾一小口,都嘗遍后已經吃了半飽,再選愛吃的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