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家
薩魯回到軍帳里時,阿爾緹妮斯還未醒,他讓梅諾退下,輕輕來到她身邊,以指輕撫她滑如羊脂的面頰,然後握起她的手放在臉龐摩挲,珍惜與疼愛在他凝視她的眼眸里好不保留的傾現。,
淡淡的陽光隨時間移動,恰好從帳門進入,映在阿爾緹妮斯臉上,使她的五官都虛幻起來,美麗地得彷彿不屬於這個世間。
或許是太久沒看她了,薩魯總覺得看不夠,為她撥開一縷墜到額前的髮絲,想像以往那般纏繞在指尖,突然想起她的發短了,短得讓他的心一抽。
柔光四溢的綠眸忽地變得沉黑,彷彿望不見低蘊的深海。
頭髮短了,還能再長,那個他不曾謀面的孩子,帶給她的傷,恐怕想好也好不起來了吧,偏偏她什麼都不告訴他,即使現在知道了,他也必須假裝不知道。
因為,他的知曉對她而言只會像是傷口上撒鹽般,讓她再痛一次。
「該死!!」他懊惱的輕吼。
這個孩子倘若活著還好,但如果死了……他握緊拳頭,恨不得現在就能將亞述皇帝千刀萬剮。
憤怒當頭,不由自主地他身上的殺氣涌動起來,讓帳內空氣變得緊繃,驚動了沉睡中的阿爾緹妮斯。
「薩魯……」
薩魯忙平復住滿腔的怒氣,握住她的手,語調輕柔地道,「吵醒你了?」
她搖頭,憑聲音將眼睛對向他,「我睡了很久了嗎?」
他扶她起來,半靠在他懷裡,「沒有,才一會兒,困的話,再睡一會兒。」
阿爾緹妮斯哪可能還睡得著,眼睛看不見,可感覺很靈敏,沒遺漏醒來前從他身上感覺到的殺氣,「你想殺人!」
薩魯愣了一下,眉毛習慣性地聚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他的不說話,讓阿爾緹妮斯更印證了他想殺人的意念,急忙抓住他的手,「你不可以和埃撥拉開戰。」
之前因為昏迷,她沒有阻止,現在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去。
「我何止要殺,我還想毀了整個埃撥拉。」如果不是那個男人,她又何須遭受那麼多的罪。
「薩魯!」阿爾緹妮斯急了,清楚以他的個性,說到就絕對要做到,但她和辛克斯承諾過,赫梯絕不會向埃撥拉開戰,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她就聞到了一股很濃的血腥味,還有拉拉的哭聲,想必埃撥拉已經元氣大傷,一定死了很多人吧,她不想再有人死了。
她的孩子……也……
猛地,心抽痛了起來,淚水撲哧撲哧地往下掉落。
「你又哭了?」薩魯的眉攏得死緊,她的眼淚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插進了他心裡。
「不要再打仗了,好嗎,我求你……」眼淚似乎無法止住,掉落的更凶,讓她看起來就像一朵遭受到暴風雨摧打的小花,脆弱地彷彿剎那間就被折斷。
薩魯實在不想心軟答應她,他連做夢都想殺了埃撥拉皇帝。
「薩魯……我想回赫梯,我不想在留在這裡了。」這個地方,讓她痛苦得無法呼吸,只要一想到她就是在這裡親手把自己孩子送上絕路的,她就不想再留下,她怕,她會支持不住,會衝到那片森林裡去找孩子,到時候所有的一切都白費了。
她必須離得越遠越好,她必須要讓亞述皇帝沒有任何機會傷害赫梯,傷害薩魯。
見她越來越激動,哭得也越來越凶,他急忙捧起她的臉,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他也只能妥協,「露娜,別哭了,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真的?」她很想不哭了,可是眼淚根本不聽她的,想停也停不住。
真怕她會哭昏過去,薩魯的眉毛跳抖了一下,輕吻住她缺少紅潤的嘴唇,然後是她的眼淚,再來是眼與眉。
這突如其來的吻,有效地制止了她的哭泣聲,深刻地感受到他的溫暖和呵疼,不禁閉上了雙眼。
她的柔順,讓薩魯的雙唇顫抖起來,呼吸變的急促,並不陌生的慾望,對著她燃了起來,渴望她的慾念點點滴滴的融進血液,竄過四肢百骸。
不可以,更不能!
煎熬,這真是男人最大的煎熬。
吻最後硬生生的停留在她的額頭,喘著氣,他抵住她的額頭,啞著嗓子回答,「別哭了,我什麼都答應你。」
「謝謝你,薩魯。」
「回去也好!」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發頂,她的眼睛不能再耽誤治療了,這裡無法給她最好的一切,哈圖沙什城還有巴魯尼在,他或許能治好她。
但……
他擁著她的手,緊了一分,擔憂湧上眉頭。
路斯比去世的消息,絕不能讓她知道,再來一次打擊,她會受不了的。
「薩魯,怎麼了?」見他不說話,又突然抱的那麼緊,好像在擔心什麼。
「沒事,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回赫梯免不了要舟車勞頓。」
阿爾緹妮斯嗅著他身上的味道,一股能讓她安心的味道,暖暖地,能帶給她無限的慰籍,好久之後,才答道,「我沒事,真的!」
「好吧!」他嘆了一口氣,將她放回床上,「你最好聽話,再睡一會兒,你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嗯……」她的確很累,想睡不夠似的,但是又怕自己睡了,他會瞞著她進攻埃撥拉。
像是看穿了她的擔心,薩魯拉起薄薄的被子,蓋住她,然後他也鑽了進去,將手臂枕在她腦後,「你安心睡吧,我哪裡也不會去。」
說著他閉上了眼睛,摟著她的腰,讓她靠在他懷裡。
等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阿爾緹妮斯才放心的闔上雙眼。
待她睡著了,薩魯張開眼睛,無聲地嘆息了一聲,至少在這一刻,她在他身邊,他暫時不去想接下來可能要面對的事情,,靜下一顆心,思緒圍繞著她漸漸融化……
露娜,沒有什麼能比你更重要了。
*
赫梯的首都哈圖沙什城位於安納托利亞高原的山崗之上,再由雙層堅固的城牆圍繞,形成了一座天然要塞,放眼整個西亞,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規模可以於之匹敵的城池了。土黃色基調與綠色樹木襯托,在夕陽的餘暉下看起來仿若天神親手雕琢的神聖之地,不僅莊嚴,還有一種難言的巍峨。
阿爾緹妮斯很想用眼睛來看它,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只好借著風的氣息,來感受它,是記憶中的味道,沙土的氣息,是托拉姆樹的味道,還有那總是在晚膳時從平民集市裡飄散出來的稻麥餅的味道。
「露娜,就要到家了,累不累。」騎在馬上,薩魯對著懷裡阿爾緹妮斯詢問,從沃倫納山脈回赫梯本來只需要七天的時間,但是深怕她吃不消,他故意走得很慢,差不多用了一倍的時間才抵達。
「不累。」她仰起頭,臉色還是蒼白的,不過嘴唇已經紅潤了很多。
「你在忍一下,馬上就到皇宮了。」
薩魯駕著馬,身後是梅諾、奧利和卡布斯,卡魯伊因為還需要和埃撥拉商議戰後事宜,所以沒有跟著回來,他們穿過王門,直接往皇宮行進。沿途都是得到消息過來迎接的官員,其中還有在和埃勃拉開戰前就已回來處理政務的默布,和他的兒子安塞--名義上算是阿爾緹妮斯的學生,學得是偵探學和法醫學。
皇宮的門被打開,默布立即上前迎接。
「恭賀陛下凱旋歸來,還有……」默布看起來很激動,已經是老淚縱橫了,因為他知道了阿爾緹妮斯所作的一切,是奧利告訴他的,因為需要他暗中去查找孩子的下落。
「是默布大人嗎?」阿爾緹妮斯尋著聲源。
「是,是老臣,皇妃殿下能平安歸來,真是赫梯之幸。」說著,他已經跪在地上,對她磕頭。
「皇妃殿下,您終於回來了。」安塞也是喜極而泣。
「安塞!你好嗎?」這句招呼,可讓薩魯很不爽,因為他記起阿爾緹妮斯對安塞很有好感,她被擄走之前,他還曾吃過安塞的醋,對於這個人,他很不待見,視線看向他的時候跟狼一樣,陰冷地有點發怵。
安塞感覺到了,心咯噔了一下,退到父親默布身後。
「露娜,你累了,別說那麼多話。」話說的當頭,他的眼睛還狠狠的咬著安塞不放。
阿爾緹妮斯被薩魯抱下了馬,再想說什麼,默布和安塞已被甩得很遠了。
雖然什麼也看不見,可是阿爾緹妮斯腦中已經繪出了皇宮裡的一切布景,哪裡該有神殿,哪裡該有走廊,那裡是花園,都在她看到的黑暗裡顯現出來。
突然,一陣很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興奮的狗叫聲。
「母后!!!」這一聲呼喊叫得足夠有分量,之中還夾雜著擤鼻涕的聲音。
「薩魯,是貝洛斯的聲音,停下,停下!!」阿爾緹妮斯抓緊薩魯的衣襟,思念和母愛一下子都湧上了心頭,連帶著鼻子都酸酸的。
「母后!母后!你們這些老混蛋讓開,別擋我的道。」
凱洛貝洛斯小小的身影,僅著一條白色的腰布,上身打著赤裸,胸前墜著精美的掛飾,褐色的頭髮因為奔跑而顯得亂糟糟的,綠色眸子則氳滿了濕氣,小嘴噘著,一看到薩魯懷裡的阿爾緹妮斯,就張大,哇哇大哭起來。
「母后……!!」他張開雙臂,光著腳丫子向她奔跑而來。
薩魯沒有放阿爾緹妮斯下來,他便向只猴子一樣攀著薩魯的腿往上蹬。
「母后!!母后!!母后!!」他連叫了幾聲,等他的小手可以碰到阿爾緹妮斯的手時,聲音開始哽咽,甚至是抽泣,「母……母后……想……很想……想……你!」
儘管如此,他的注意力還是很驚人的,他看到了阿爾緹妮斯的短髮,還有她眼睛里的空洞。
哭聲乍然而止,幾乎是凶相畢露地閃著綠色的眸子,「誰!!是誰!!是誰傷了您!!是哪個混蛋!!!」最後他幾乎是用吼。
「貝洛斯,我的孩子……」阿爾緹妮斯已經哭得昏天黑地了,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麼,扯著薩魯的衣襟,「放我下來,我要抱抱我的孩子。」
薩魯一見她的眼淚,心又痛又惱,瞪向處於發彪狀態中的小獅子--凱洛貝洛斯。
凱洛貝洛斯怒在當頭,根本沒發現,一邊攀著薩魯,一邊狂嘯,「誰敢傷我母后,我要滅了他,滅了他全家!!」
好狠的話,實在想象不出是一個年僅四歲的孩子說得。
不過發泄歸發泄,思念母親的心讓他快消停了下來,眼淚嘩嘩直流,「母后,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哦。」
「我也想你,寶貝,讓我抱抱你!!」阿爾緹妮斯已被薩魯放下,雙腳剛著地,就將凱洛貝洛斯抱在懷裡。
這暖呼呼胖嘟嘟的身體,讓她也是淚流滿面,她的孩子,她離別了八個月之久的孩子,每一天都在想,都在念。
孩子……
她想起了剛出生的孩子……心如刀割,抱著凱洛貝洛斯的手也更緊,彷彿要把這種思念通過他傳到另一個孩子身上。
久別重逢的母子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薩魯抖動著眉毛,兒子的哭他是顯得煩躁,而阿爾緹妮斯的哭聲時讓他心糾,不等他們哭完,他就扯開凱洛貝洛斯,用眼睛警告他,再哭,就對他不客氣。
貝洛斯擦著眼淚,還想撲進阿爾緹妮斯懷裡,卻身後的侍衛拖住了--薩魯命令的。
阿爾緹妮斯重新被薩魯抱在懷裡,她的哭泣還沒有停止,突然問道,「薩魯,阿爾馬呢?怎麼不見阿爾瑪?」
這一問,凱洛貝洛斯的哭聲嘎然而止,不僅如此,周邊的侍衛和侍女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一下子安靜得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薩魯?」阿爾緹妮斯淚痕猶在的追問。
「他……」薩魯剛想答話,凱洛貝洛斯已經先聲奪人的回答道,「阿爾瑪和路斯比爺爺去米特了。」
話落,所有人都看向他。
很明顯,除了阿爾緹妮斯之外,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說謊,但沒人敢出聲反駁,因為他那雙眼睛正銳利的掃射著,好似在說,誰敢告訴母后真相,我就滅了誰。
相比其他人,薩魯的眼睛里流露出的讚賞。
好小子,聰明!!
凱洛貝洛斯哼了哼,用眼睛回道,聰明吧,那還不趕快把母后還給我。
薩魯與他同樣璨綠的眸子閃了閃--不行!!
你小氣!!
給我滾蛋!
我要母后!
給我滾!!
兩雙綠色的眸子互相閃著只有對方才能聽懂話語,最後凱洛貝洛斯敗下陣來,只能用慘兮兮的眼光哀求。
薩魯別開眼,當沒看到。
「薩魯,阿爾瑪和路斯比爺爺去米特了?」阿爾緹妮斯不免有些失望。
「嗯,我不在的時候,貝洛斯執政,默布附政,米特那邊則是阿爾瑪和路斯比。」邊說著,薩魯的眼睛狠戾的看向周圍,意思是--誰敢讓她知道真相,他就殺誰!!
眾人莫不點頭應答。
這種眼神之前已經由凱洛貝洛斯示範過了,他們了解,只不過這次,很恐怖,彷彿被利刃刺穿般的讓人發涼。
「執政?」阿爾緹妮斯驚呼,「他們還那麼小!」也就說,薩魯不在的時候,都是凱洛貝洛斯和阿爾瑪處理朝政的,真是讓她驚訝極了。
「身為皇子,這是該做得的。」他看向凱洛貝洛斯,眼中難言驕傲,以及稱讚,「他做得很出色,很多決議都合我的心意。」那些在軍營里粘土版就是來自他之手,他不過是審查而已。
「真的嗎?」阿爾緹妮斯很高興,雙手摸向凱洛貝洛斯,因為看不見,她摸錯了方向,還是凱洛貝洛斯自己湊過來的。
當下,就讓凱洛貝洛斯又開始嚎啕大哭,「母后你的眼睛……」
「沒事,沒事的。」阿爾緹妮斯安慰他,摸上他的頭顱,溫柔的撫觸著。
「嗯,巴魯尼一定能治好母后的。」
「乖!!」她應了句,事實上,她自己也沒把握能不能治好,但她不想讓他擔心,轉而問道,「薩魯,阿爾瑪和路斯比爺爺身什麼時候能回來?還有伊斯呢,塔卡呢?」她渴切地想要見他們。
「伊斯和塔卡也在米特,我已經通知他們了,你別著急,你累了,回寢殿休息吧。」薩魯隨意回了句,路斯比根本是見不到了,卻不能對她說,伊斯和塔卡因為之前需要米特派兵時,留在米特善後,現在應該在趕回來的途中,至於阿爾瑪,薩魯的眉毛再次抖了起來,已經下令去尋找了,很快就能找回來,那個小子那麼聰明,不會有事的。
阿爾緹妮斯聽了也只能壓下心裡的思念,由薩魯抱著去皇帝的寢殿。
剛到門口,她就聽到一陣哭泣聲,這聲音,也是她熟悉的,「麗莎……」
麗莎俯跪在地上,她在三天前被薩魯從奴隸營放了回來,身形很憔悴,遠不比往日的美麗了,兩頰深深的凹陷,頭髮雖然梳得很整齊,可是由於一直在奴隸營生活,日晒雨淋的,活像一把枯草,更襯得她像個病人,手腳都有傷,都是鞭子所致,但即使如此,當她聽到阿爾緹妮斯的叫喚,仍是止不住的歡喜。
「皇妃殿下……」她顫抖的哭泣,因阿爾緹妮斯失蹤而承受的罪罰在此刻已經都不重要了,哪怕讓她死都無所謂,何況只是去奴隸營。
「麗莎,你還好嗎?」阿爾緹妮斯伸了出去。
「我很好,皇妃殿下,都是麗莎的錯,如果不是麗莎皇妃殿下就不會……」她也知道了,這是在薩魯允許下得知的,為的就是要她不要在不知情情況下說了什麼而刺激到阿爾緹妮斯。
「薩魯,謝謝你!!」阿爾緹妮斯抱緊他的脖子,回來之前她就擔心麗莎可能已經在她失蹤的事,就被薩魯殺了。
薩魯冷哼,不過見她那麼高興,也慶幸當時沒有要了麗莎命,「別又哭了,你是水做的嗎?」
「我高興!真的很高興。」阿爾緹妮斯抹著淚,親昵地摟緊他。
麗莎將寢殿打開,薩魯抱著阿爾緹妮斯走了進去,然後放下她,雙腳沾地時,她就感覺到腳下好柔軟,「這是什麼?」
「是陛下吩咐的,將寢殿的地板都鋪上了獸皮,熏爐周圍都掛了鈴鐺,還有殿門的門檻都撒了稻穀,這樣皇妃您走到哪都不用怕了。」麗莎細細地說明。
果然,阿爾緹妮斯走到熏爐的前,就摸到了鈴鐺,令其發出脆亮的響聲,退回去,門檻地方是稻穀,踩上了就發出嘎嘎的聲音,這樣,她就不會被熏爐燙到,也不會被門檻絆倒,腳下是厚厚的獸皮,就算摔倒了也不會疼。
這種關懷和細心,讓她的心震出一股熱顫。
「不準哭!」薩魯在她感動的淚水掉落前就抱緊了她。
「薩魯……」
「這種小事你有什麼好哭的。」他在她頭頂低喃,然後俯首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面頰。
此時,阿爾緹妮斯胸口間滿溢了幸福,幾乎將她融化。她,終究是回來了,回到了赫梯,回到了他身邊。
心傷再痛,她也不後悔。
*
深夜,阿爾緹妮斯已睡下,薩魯從她身邊起身,在溫柔的凝視了好久之後,他才走出寢殿,來到議事殿里,便看見默布,卡布斯,奧利都已經到了。
「陛下!!」三人恭敬的作揖。
薩魯揮了揮手,讓他們坐下,自己坐上最首位。
「陛下,按照您的命令,臣已派人去偵查小皇子的下落了。」默布稟道。
「嗯,一有消息就回稟,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薩魯指示。
「陛下,為什麼不派臣去。」奧利忍了幾天,終於把話說出了口,之前,他已經把亞述皇帝借埃撥拉之名用皇子來要挾赫梯的事情告訴了他,自知犯了欺君之罪,又沒受到處罰,理當代罪立功。
「讓你去,你想讓阿爾緹妮斯擔心嗎?你一不在,她就肯定會以為你是去找孩子去了。」薩魯瞪他,「你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臣愚鈍。」他縮了縮脖子,察覺自己是意氣用事了。
薩魯重新回到亞述皇帝的問題上,「照奧利說得,亞述皇帝應該認為孩子不是我的,但似乎也沒有要挾埃撥拉。」
「臣也覺得疑惑。」
「看來他是一個心機和謀略都極高的人物。」這不是讚揚,而是一種對敵人的評估。
奧利看出來了,「陛下想要和亞述開戰嗎?」
薩魯沒有回答,但他眼裡的殺意濃得都看不出本來的眸色。
「陛下,如果赫梯現在要和亞述開戰,實在不妥。」默布說道。
赫梯和埃撥拉一戰,算是贏了,傷亡也並不重,但久戰必乏,甚至在未來兩三年內,向亞述開戰都不太可能。
亞述皇帝似乎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向赫梯挑釁。
薩魯當然知道,正是這,讓他萬分懊惱,不由地眼波中的殺氣也越來越濃。
「就算能開戰,也是出師無名。」默布繼續說。
「怎麼說?」奧利問道,挾持赫梯皇子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嗎?
薩魯深深嘆了一口氣,默布說得,也是他最為頭疼的,「倘若我以挾持赫梯皇子向亞述開戰,那就等於告訴他,孩子是我的,那麼孩子就變成了亞述皇帝手裡的王牌。」
奧利大驚。
「倘若不是以這個理由開戰,你認為我該用什麼來開戰,他和埃勃拉合謀做得很隱秘,根本找不出把柄來,初次之外亞述和赫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貿然開戰,赫梯一點好處都得不到,反而可能會落下個以強欺弱的污名,而他倒可以用此來向巴比倫求援,又或者是希臘。」
說到希臘,又扯到了一個令薩魯的頭疼的問題上,他臉色陰沉地看向默布,「那個希臘公主在赫梯有一年了吧。」
「還差兩個月就滿一年了。」默布回道。
「還不走!!」薩魯惱怒的捶了一下椅子的把手。
「這位公主可是關係到我國和希臘的交好,陛下可千萬不能因為皇妃而冷落她。」默布善意提醒。
之前阿爾緹妮斯不在,薩魯因為她的事情,沒怎麼惡言相向,或者乾脆趕希臘公主回去,但是現在阿爾緹妮斯回來了,免不得他會採取什麼行動,任誰都知道,希臘公主在赫梯的事情,他最不想讓阿爾緹妮斯知道了。
「冷落,你這個是什麼詞,我有必要冷落她嗎?」連長相他都不記得了。
「臣指的是,陛下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公主……」這話默布還沒說完,就被薩魯瞪了回去。
「你最好代我告訴她,讓她有多遠,死多遠。」
「陛下……」
「行了,我不想談這件事情,交給你解決了,只要你記住,別讓她出現露娜面前,否則,我要你的命。」薩魯狠戾的低吼。
「是……是……」默布坐在椅子上,被他這話吼得險些摔下去。
薩魯呼了一口氣,然後看向卡布斯,「露娜的眼睛,你和巴魯尼商量出什麼結果沒。」
聞言,卡布斯抬頭,眸色一片黯淡,接著便是搖頭。
薩魯沉下臉來,或許知道這種事情急不得,而且就算急又能怎樣,殺了卡布斯,恐怕到時候她的眼睛治得好,也會哭瞎。
「我會儘力的,我會想辦法的。」卡布斯站起身,發下誓言。
「最好如此!!」薩魯平復了一下心情,又道,「今晚,我找你們來,還有一件事情,要叮囑你們。」
「陛下請說。」三人同時出聲。
「露娜產子的事情,你們誰都不準外泄,包括她為了十萬大軍棄子的事情,也不能說。」
「這是為什麼!?」卡布斯第一個不解,「她是為了赫梯,應該讓赫梯軍人都知道,只有這樣,在攻打亞述的時候,才能讓他們奮勇殺敵。」
默布和奧利卻明白薩魯為何如此做。
「卡布斯,你認為有多少人會相信那孩子是我的。」薩魯沉著臉問。
「什麼意思?」卡布斯還是不解。
「我相信,你相信,奧利,默布,他們都相信,但是別人呢,你以為整個赫梯有多少人會相信那孩子是我的,露娜在埃勃拉呆了八個月,甚至還嫁……」薩魯握緊拳,臉色又黑了幾分,「對於很多人來說,露娜她……」他沒有說下去,臉色卻恐怖像魔王。
默布立刻借口道,「陛下的意思是說,皇妃殿下身在埃勃拉數月,很多人都會認為皇妃殿下恐怕已經是埃勃拉皇帝的女……女人了!」默布頓了頓,因為薩魯的眼神看起來相當的讓人害怕。
「你們是說……」卡布斯開始明白了。
「雖然赫梯對於女人改嫁,還有有情人之類都很開放,但是皇妃的身份不一樣,代表的是一個國家,所以這件事在小皇子沒有消息前,必須三緘其口,絕不可以外泄。」
「阿爾是清白的!!」卡布斯叫囂,明白歸明白,但是光是這麼說,他就覺得這是對她的侮辱。
「我們知道,這是為了皇妃殿下,你不要激動。」奧利勸慰道。
「好,別人我不說,那你呢!」卡布斯看向薩魯,誰都能不信,但是他不行,就算他相信孩子是他的,但是阿爾緹妮斯的清白,他必須要從他嘴裡清楚知道,他也是相信的。
否則……他怕……她以後……
「卡布斯,不要對陛下放肆。」默布嚴厲的喝斥道。
薩魯對上卡布斯責難的眼神,沒有絲毫猶豫,凌厲地對了上去,「你認為呢?」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卡布斯焦躁地回答。
薩魯眯了眯一眼,良久后,他才說道,「我可以這麼告訴你,就算那個孩子不是我的,我一樣會要露娜,我要她,誰都不準和我搶。」
卡布斯窒了窒,他說話時那種表情,堅如磐石,每一個沒一句都敲在了他心頭,他竟然說孩子即使不是他的,他也不在乎。
不在乎……
他是一個男人,更是一個皇帝……
「你滿足了!!」
卡布斯慌忙下跪,他感激地顫抖,好久之後才吐出一句,「謝謝,謝謝……」
「無聊的問題!!」
奧利卻笑在心裡,又是無聊,看來對於陛下來說,問他愛不愛阿爾緹妮斯,都是無聊的。
是啊,是無聊,因為他明明愛得什麼都不在乎了,還問他,豈不是無聊。
這夜,他們達成了共識,暫時隱瞞阿爾緹妮斯所作的一切,但總有一天,他們會讓赫梯人民知道,這位皇妃為赫梯犧牲有多大。
但……所謂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阿爾緹妮斯產子的事情還是泄露了,而且傳得很難聽……
一時間,謠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