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玉碎瓦全
嬴政耷拉著眼皮,面無表情地看看秦煜和濺了一地的鮮血,嘴角輕扯淡淡一笑,略一擺手。
兩個虎賁軍過來抬秦煜的屍體。
「誰也不許動!」寒芳斷喝一聲,站起身來質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我的朋友你一個也不放過?」
「不關我的事,我已經說了不殺他。」嬴政不以為然地反駁道,「他是自裁謝罪,也是咎由自取。」
寒芳冷冷斥道:「嬴政,收起你的把戲吧!你心機太重,太了解人的性格。以嬴義的忠誠,你越是放了他,他越是良心不安,你這一招欲擒故縱,分明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嬴政一怔,嘆道:「我確實是想放他,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相信你?相信你這張戴著面具的臉?」寒芳凄然一笑,目光犀利地看著他,「卸下你的偽裝,不要再做戲了!你說幫我找浩然,其實你一直掌控著他。你說浩然是你的朋友,你卻逼他走上絕路!你究竟對我說了多少謊言?」
嬴政頓時為之語塞,垂目不言。
良久,嬴政臉上帶著不容抗拒的霸氣,淡淡地說:「我說過,你只能屬於我。」
寒芳倔強地昂起頭,不屑地一笑,提高了嗓音說道:「我也說過,我誰也不屬於,我只屬於我自己!」
嬴政惱怒地用手一指,大聲說道:「我不明白,他們哪一點比我強?我能給你的他們都給不了你!」
寒芳淡淡一笑:「他們可以讓我自由地呼吸。」
嬴政急切地道:「我也可以給你,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可以讓人想辦法摘給你!」
寒芳黯然搖搖頭,緩緩道:「這就是你和他們的區別,浩然給了我一片天空,嬴義守護著我的天空,而你?你是要佔有我的天空!浩然、嬴義、青……」想起這些人,她的心都要碎了,淚水潸然流下,哽咽說,「他們對我是給予和付出,而你是佔有和征服。雖然你對我也很好,但是你希望我的天空只有你!」
嬴政走上前,辯白道:「我給你的他們也都給不了你!我已經給你做好了王后的玉璽,我要讓你和我一起共享尊榮!」他一擺手,立刻有一個內侍跪呈上玉璽。
「你看,我要給你最好的,我要讓你做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我用和氏璧做了兩個玉璽,一個是我的,這個是你的。」嬴政揭開綢布,和氏璧雕的玉璽在月光下泛出細膩的光澤。
寒芳看著熠熠放光的玉璽,又看看滿臉期待的嬴政。她抬手摸著如羊脂般溫潤的玉璽,疲憊地笑了,酒精的作用使她感覺渾身輕飄飄的,勉強定住。
「喜歡嗎?」嬴政滿懷期待地問,「再過幾天,封后大典一過,它就是你的。眾生將臣服於你的腳下!」他的眼睛亮的閃光,他覺得天下間沒有哪個女人能抗拒得了這個誘惑。
「喜歡?」寒芳自嘲地笑了,突然她臉色驟變,雙手抓起玉璽,高高舉過頭頂,把玉璽狠狠地摔在地上,咬著牙說道,「我永遠也不會做你的王后!永遠也不會!」
玉璽被摔在御道上,「啪」的一聲摔得粉碎。
嬴政先是一陣震驚,獃獃地望著她,接著臉上勃然變色,憤怒地問:「為什麼?為什麼?我能征服整個天下,卻征服不了你?我要征服你!你的心裡只能有我!」
寒芳神情恍惚地望著嬴政,突然大笑幾聲:「哈哈哈!你永遠也不會征服我,永遠也不會!」她猛然抽出腰間的匕首,用匕首指著嬴政的咽喉,目光中全是仇恨之火,憤怒地說,「這把匕首是荊軻的,今天我就用這把匕首為所有的人報仇!」
周圍的人都嚇得渾身一顫,相顧失色,跪下驚呼:「王后!」
嬴政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眼睛里閃爍著執著的光芒,嗓音已經嘶啞:「我有什麼不對嗎?你說過你要一生一世只愛一個人,我一生一世只愛你一個人,我只想你能留在我身邊,我只想讓你屬於我,我的心裡也只有你!」
寒芳冷冷看著他,不為所動。
嬴政深情地望著她,凄涼地道:「你如果真的恨我,就動手吧!但是,你只能屬於我。」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溢出,順著堅毅的臉龐滑落,落在寒光閃閃的匕首上。
寒芳知道只要這一劍下去她就可以改變歷史,可是望著他深邃的眼睛,那眼神和浩然、青一模一樣,同樣是柔情。寒芳心裡黯然:他沒有錯,他也在全身心地愛著我。錯的是我,我不該來咸陽,我不該來這裡。
寒芳凄然一笑:「我說過,我誰也不屬於,我只屬於我自己。」酒精的力量使她覺得血往上涌,已涌到了頭部,身體不由晃了幾晃。
嬴政倔強地說:「可我的心只屬於你!所以你只能屬於我!你不能離開王宮,不能離開我!你不能!」
寒芳慘笑一下,聲音抖得厲害:「或許是你的愛我承受不了……你永遠也不會征服我,永遠也不會。」說完舉起匕首向自己的胸膛用力刺去。
「芳!」嬴政驚叫著來搶匕首,劍鋒劃破了他的手,可是為時已晚。
寒芳胸前插著匕首,身體軟軟倒下,鮮血染紅了衣服,染紅了紫水晶,和秦煜的血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血。
「芳!芳!」嬴政驚慌失措地喊著她的名字,抱著她軟軟的身體,似猛然間想起來喊道,
「傳御醫!快傳御醫!」
寒芳的血在不停地往外流,就像慢慢流逝的生命。血液流盡的時候,也是就是生命的盡頭。她解脫地笑了。原來放開一切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難怪浩然、青、秦煜死的時候笑得都是那樣的解脫。
「芳,你不要死,你不要嚇我……」嬴政慌亂地捂著她的傷口,看著在她胸口顫抖的匕首,想拔又不敢拔。
「蚊子,我要走了……」
「芳,你不會死!你不會死的!」嬴政語無倫次,驚慌失措地道,「不,芳!我只剩下你一個知心人,芳,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
「既然你不讓我走……我就換一種方式離開……」寒芳倔強地笑了。
「芳,求你……我要和你在阿芳宮內,不,按你說的,叫阿房宮,同游兩千年。王翦說你來自兩千年後,我已經命巴清煉長生不老丹藥,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活到兩千年以後……」嬴政語不成聲。
寒芳抓住他的衣襟斷續地說:「蚊子……我最後求你……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好,你說!你說……」嬴政連連點頭。
「清是我的結拜姐姐,答應我……她只是一個女人,不要難為她。」
嬴政不假思索地說:「好,我答應。」
「我要你發誓……」
「好,我發誓……」
寒芳放心地笑了:「替我照顧她……就像對我一樣對她……」
「好,我都答應……芳,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什麼都答應……」
「政……我好累……想回家……」寒芳筋疲力盡地說,「我想回家……」
「芳,我命令你!你不能死!」
寒芳疲憊地想,這是他第一次命令我吧,也是最後一次。
嬴政顫聲道:「芳!我們的兒子我已經取了個好名字:胡亥!好不好?亥是地支的最末,代表你是我最後的女人,你不能再生孩子,胡亥就是我們最後的孩子,我不會再有孩子,你說好不好?芳,好不好?」
胡亥?……可是這些對於她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御醫呢?御醫怎麼還不來?!」嬴政環顧四周焦急地呼喊。
「回陛下,御醫正在來的途中。」
「我好累,我想睡……」寒芳想要閉上眼睛。
「芳!御醫來了,你再堅持一會兒……不!我們不等了,我們去找御醫,好不好?我們不等了。」嬴政踉蹌著抱起寒芳,沿著御道飛身向宮內跑去。
史官跟在一旁飛快地記錄著一切。
嬴政飛起一腳,踢得史官滾倒在一旁,暴躁地喊:「滾開!」
嬴政抱著寒芳一步一滑地在御道上奔跑著。他腦海里突然回想起十幾年前,那也是一個雪后的冬日,他就曾這樣抱著她找御醫,她的身上同樣在流血。他禁不住淚如雨下。
嬴政哭著,奔跑在御道上,突然焦急地放聲大喊:「御醫!成蟜!快!快傳御醫!成蟜!快傳御醫……」凄厲的喊聲在寂靜的深夜裡,冷清的御道上,空蕩蕩的王宮中傳出好遠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