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害羞
小芸依然保持盤坐入定的樣子,她原來酡紅的雙頰,此刻只殘留著一抹淡淡的嫣然。
尹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但覺得她只有入息而不見呼出,這種奇異的呼吸方式,真的把見多識廣的尹楓搞得滿頭霧水。
尹楓暗自嘀咕道:「根據教內密法的渡三經上說,人到臨終之前,才會有這種出息已絕的情況友生,那即是所謂的彌留之際。這丫頭學的究竟那門子奇怪的玄功?怎麼全是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異相?」
他兀自不解地搖搖頭,輕語道:「這邊,跟我來!」
他隨即轉身掠去。
小芸卻於此際,緊隨著尹楓飛掠的身形,倏乎飄行。尹楓但覺身後有異,猛回頭一看,小芸就在他身後三尺之處,保持同等速度尾隨其後。
尹楓好奇心起,腳下驀地加快行進速度,而小芸亦跟著加速,尹楓故意放慢腳步,小芸也減緩身形,好象她與尹楓之問有一條無形的鎖鏈連著一般。
尹楓試了幾回,不由得暗自咕噥:「他媽的,要不是我知道這小妞是個活人,而且現在太陽也還沒下山,我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半路撞邪,遇見鬼了!」
他們二人便如此一前一後,朝尹楓所稱的無塵谷奔掠而﹕行。
「這倒好,我也不用怕這小妞兒又迷路了!」尹楓呵呵輕笑地回頭瞥眼小芸。
此時,小芸的臉色竟顯然有些蒼白,她額際也隱約浮現些細碎的汗珠。尹楓驟惑訝異,仔細一想,便已猜出是她是耗力過巨的關係。
尹楓不覺得有些憂心仲仲,他不知道小芸究竟還能支持多久,眼看著距離觀瀑岩還有段距離,過去自己,覺得短暫的行程,此刻好象變得特別漫長遙遠。
他一邊奔行一邊回頭留心小芸的情形,他亦不敢貿然伸手去摻扶小芸,深怕會引起走火入魔的副作用。
而他也悟通小芸這所以能和他保持一定距離,正是運用某種他不能了解的方式,借他之力在前進,否則,恐怕小芸早就支持不住了!
「這麼看來,這丫頭這門觀想的奇功,還是有瑕疵存在!」尹楓直到此刻,方始體悟到心急如焚的這四個字的真正涵義。
終於──
觀瀑岩赫然在望。
尹楓在心裡暗自為小芸加油:「小妞,再支持一下,馬上就要到了!」
此時,小芸和他之間的距離,由三尺之遠,逐漸變成五尺之遙,尹楓主動慢下腳步,謹慎保持。兩人之問不要脫節。「到了!」
尹楓掠上觀瀑岩,展顏輕呼一聲。
小芸甫上岩石,立即跌坐石面,她已經汗濕衣衫,臉它青白!
尹楓手足無借地輕問:「小妞,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替你做什麼?」
小芸驀地吐出一口長氣,渾身癱軟在觀瀑岩上。
「哇,你家真難走。」小雲力竭聲嘶:「我又散功了!」
她的聲音細若得象初生的小貓,使得尹楓聞之心神為之一震,驀地自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忍。
尹楓低聲道:「明明功力不行,你又逞什麼強?你若早說,我還有本事帶你進來,現在怎麼辦?」
「沒試過我怎麼知道行不行?」小芸虛弱道:「現在當然是吃藥嘍,反正,這種情形我已經習慣了。」
尹楓扶著她坐起身,她又取出三日醉,吞了一把到肚子里。
尹楓納問道:「那不是三日醉嗎?你吃這玩意兒當葯?」
小芸氣息稍定:「對呀,我早說過,我酒喝得越多功力越高,我不是騙你的,現在如果有一壇十年以上的老酒,配合這些三日醉,我立刻就可以恢復功力。沒有酒只有醉丸,效果大打扣,得等上兒個時辰才會完全恢復正常。」
尹楓哭笑不得道:「我知道有些藥物是可以用酒配合著煎服。可是我從來沒聽過,有人直接拿酒當葯喝,而且竟然越喝功力越高!」
小芸精神略略恢復,她白眼道:「沒聽說,那你當我現在講的是什麼,放屁呀?」
尹楓忍不住笑道:「聽你這麼說話,我就知道你是真的沒事,看到我家沒有?」他指松林深處,一座隱現的灰瓦屋檐:「馬上就到了,走吧!」
小芸嘟著嘴道:「我現在渾身無力,你要我怎麼走?」
尹楓順手探探她的脈搏,果然,小芸此時脈象極端微弱不穩。
「那怎麼辦?坐在這裡水氣太大,對你也不好。」尹楓皺著眉,瞪著自瀑布飛濺出來,宛如濛濛細雨的水珠尋思著。
小芸坦然無心道:「你不會背我呀?笨!」她心中毫無曖昧,根本沒想到男女授受不親這類瓜葛。
尹楓為之一怔,但思及小芸的純真,隨即磊落道:「好吧,背就背,以後你可不能怪我。」他是指將來若有人吃醋,可能引起的一些不必要困擾。
「怪你什麼?」小芸茫然不解地反問。
「算了!」尹楓俯身將小芸負上背後,大步而行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無米炊,以後的事,等以後再來傷腦筋!」
小芸軟綿綿地趴在他背上,懶懶道:「你說話時常顛三倒四,牛頭不對馬嘴,我聽不懂啦!」
她說完,就把一顆螓首枕在尹楓肩頭,沉沉地睡著。
這是一棟泥瓦磚牆砌建的朴雅堂舍,座落在山谷密林深處,一座自然形成的窄隘小原上。屋舍四周儀有少許空地,已被闢為整齊的菜園,此時,有四名灰衣老尼正蹲著身子,在園中各據一方整理著這裡僅有的農事。
看她們工作的那麼緩慢,那麼認真,彷佛手邊這項工作便是她們此生唯一需要全力以赴而去完成的巨業一般。
如今,已是小芸他們下谷之後的第二個黃昏。暮靄再度籠罩於無塵谷的林中和眼前這棟小屋。
微光朦朧中,仍依稀可見這屋舍的門楣,上懸著一方書有圓通精舍字樣的橫匾。原來這裡還是一處私人的修行道場。
此時,精舍內已將燈點燃。昏黃柔和的光影照亮著設為佛堂的正廳,也照亮著盤膝對坐於佛前的三個人影。
案前的香爐中,清湮裊裊騰升,空氣中浮散著淡淡的檀香味,一股出奇的寧靜與祥和籠罩著這間小小的佛堂。
經過幾近十二個時辰的昏睡,此刻,小芸又是精力充沛,生龍活虎起來。她雖然和尹楓及一位風華依舊的四旬美婦對坐在這靜謐的佛堂中,但是一隻清澈黠慧的大眼睛,卻忙碌地打量屋內牆上所懸的諸多佛相掛畫之後,對著尹楓的母親張口欲言,卻忽然改變對象,扯扯尹楓的袖子。
「喂,大鬍子,我要如何稱呼你娘?」
以小芸過去有限的人際關係而言,她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這位既不沾親又不帶故的長輩,才不至於鬧出笑話。
然而,尹楓的母親卻以一種溫和又帶有深意的慈祥眼光,含笑看著小芸,顯然,這位尹母對小芸剛才那句話,有了另一種方向的誤解。
尹楓無所謂道:「什麼阿姨、伯母、大嬸、大娘隨便你叫啦,反正,只要不和我一樣叫娘就對了!」
尹楓的娘白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誰說不能叫娘?那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不可以,不可以!」小芸大急,猛搖雙手辯解道:「我就是為了不肯嫁人才和爺爺賭氣離家出走,尹阿姨,什麼人都能誤會,但是我一定要向你聲明,你可別對我抱有錯誤的幻想。我腦筋還很清楚,不會頭髮昏去和你兒子結婚,你將來千萬別說是我耽誤你兒子的青春!」
尹楓瞧這妞兒著急的模樣,心裡忍不住直發笑。
就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尹楓的娘立即為兒子辯護﹕「喲,嫁給我這個兒子有什麼不好?他長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七分象我,三分像他爹,雖然不象一些繡花枕頭那麼中看,但可也是一表人材,人模人樣的……」尹母看看自己的兒子,無奈地加上一句:「當然,我是指他把鬍子剃掉以後!」
小芸瞄了尹楓一眼,暗自忖道:「為了遮醜留起來的鬍子剃掉后,還能看嗎!」這回,她可聰明地沒在別人母親面前批評兒子難看!
「更何況……」尹楓的母親輕笑道:「你們兩人不是已經被江湖中人認定為一對俠侶了嘛,聽說,最近又有人傳說,孤鷹伴醉鳳齊飛,天涯共海角相隨,難道是我消息來源有誤?」
噫?小芸大奇道:「尹阿姨,大鬍子說你六七年不曾離開無塵谷一步,你怎麼知道江湖中現在流行什麼!」
還不是我那個長舌老哥惹的禍!」尹楓解釋道:「以前我和老哥訓練了一批鴿子,分別養在谷里和老哥的堂口,以補我娘有事找我時傳信給我。現在,那些鴿子倒成了我老哥嚼舌根的工具,他有事沒事常寫信給我娘,而且什麼事不好寫,專寫些五四三的事,我娘雖未踏出此谷,她對江湖中事知道可不比你少!」
尹母輕輕呵責道:「你這孩子,沒大沒小的,怎麼可以這麼批評自己的結義大哥呢?
林飛仔是怕我在谷里太悶,所以常寫信來間候我,這也沒啥不好呀,你怎麼反而怪起他來呢!」
尹楓不以為然地吐吐舌。
小芸咯咯笑道:「我在孤鶩山時,老哥就向我訴苦過了。尹楓這小子有時真不知好歹,不識相,常把人家的好心當做驢肝肺。」
尹母含蓄道:「也沒這麼嚴重啦,小楓他的個性就象他爹一樣,容易害羞,又內向……」
「他內向?害羞?」小芸登時杏眼圓睜,噗嗤一聲,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尹母輕笑道:「我可沒開玩笑,你別看他現在老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那是他硬磨出來的性子。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留那把難看的鬍子?」
「娘!」尹楓討饒的叫聲並不能阻止他娘繼續泄他的底,因為,小芸正滿心好奇地洗耳恭聽。
「我告訴你哦!」尹母呵呵輕笑道:「他呀,就是因為容易害羞,剛出道時動不動就臉紅,所以故意留起鬍子掩飾自己的情緒。等他練出那套天下第一的皮厚功夫時,我叫他把鬍子颳了,他說那是孤鷹的註冊商標,刮不得吶!」
小芸有趣地瞅向尹楓,此刻,尹楓已經臉紅耳赤的連鬍子都擋不住了。
小芸登時嘻嘻咯咯笑倒在蒲團上!
「呵呵……現在咱們扯平了!」小芸擦著笑出的眼淚,繼續道:「你知道我一個秘密,咱們誰都不吃虧!」
尹楓無奈地苦笑道:「怎麼扯平的,竟會扯到這件事上面?」
小芸豁然醒悟道:「對了,我說尹阿姨,你真的不能相信江湖人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巴,我是親自見識過的,沒風沒影的事,他們都能掰得跟真的一樣。你若相信了,將來失望痛苦的可是你呦!」
「有這麼嚴重?」尹母有趣地笑笑:「如果真的沒那麼一回事,你又怎麼會和他結伴同行?」
「是他硬說要帶我去看沙漠的!」小芸瞪著尹楓,滿臉無辜。
尹母微訝道:「小楓,你要回薩滿寺?莫非……」
此時,二名次衣老尼進入佛堂打斷他們的談話。
「清心,請客人用膳了!」老師太和緩的語調,令聽得人有種說不出的舒暢。
「性空師姐,你的修為越來越高了!」尹楓忽然呵呵笑道。
老尼合掌輕揖,淡笑道:「貧尼仍是學習中而已!」
冷小芸奇怪道:「你為什麼叫這位老師太為師姐!」
「因為她本來就是我師姐!」尹楓做弄地笑笑,徑自走出佛堂,他故意要吊小芸的胃口。
晚膳是開在精舍門口,借著堂前燈光和屋外燃起的一堆熊熊烈火,可以清楚的看見一張原木拼就的簡陋方桌和四張粗木板凳擺設在夜色之中。
桌上已備妥碗筷,而所謂的晚膳,也不過是三、四樣素食小菜,而且都是出自圓通精舍旁菜園。
其餘三位師太已候立一旁,很奇怪,她們等尹楓入座之後,這才與性空師太一齊向尹楓頗為恭敬地打個稽首,方始就坐。
這情形看得小芸更加大惑不解,她壓低嗓門問道:「喂,大鬍子,你究竟是屬哪棵蔥?哪根蒜?為什麼在這裡佛山稱王,好象大尾的不得了!」
尹楓狹謔道:「我不告訴你,誰叫你剛才敢笑得那麼大聲!」
雖然,小芸和尹楓兩人說話聲已經很輕,但是四名師太卻依然一字不漏的聽入耳中。
此射,她們四人臉上各自顯露一抹極為罕見的淡淡笑容。
此時,她們性空老師太岔言招呼道:「女施主,荒山野谷之內,無啥可為招待,僅有這些粗食野菜,恐怕不合你的胃口!」
小芸早已跟著尹楓動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此時聞言這才發現別人都還沒開動,而自己卻已經快吃得飽了.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天真道:「不會呀,老師太,你看我都已經吃飽了,其實,這裡吃得可比我在神仙洞山所吃的要豐富得多。我和我外曾爺爺通常只吃一些生菇和野果,頂多再喝些鹿奶,如此而已,我們十八年都沒有開伙煮過晚飯喲!」
尹母舉著慢食,聞言笑道:「神仙洞山?一聽就像個不落俗塵的世外仙境。」
尹楓插口道:「小妞她外曾爺爺,是一位修道的真人,住得地方當然連名字都比較特別。」
尹母輕啐道:「你這孩子,一點規矩都不懂,怎麼可以小妞、小妞地亂叫人家?你若不稱人家姑娘,也可以直接叫她小芸呀,唉,你在外面真是越學越不懂禮貌了!」
尹楓癟著嘴嘿嘿苦笑道:「是的,娘!」二十幾歲的人在母親眼中仍被當成八歲孩童一樣教訓,那滋味的確有夠癟!
小芸得意地呵笑道:「有人挨罵嘍,我好高興,呵呵……」
性空身邊另一師太淡然道:「無怪乎女施主神韻天居,光華內斂,已呈返璞歸真之貌。原來是自幼茹素清修,不食人間煙火所得的成果。」
尹楓戲謔地捉弄道:「她是不食人間煙火,她只屹人間菜肉,呵呵!」
「你胡說!」小芸瞪眼道:「我從來不吃肉,我外曾爺爺說,殺生之罪大過其他,而啖其肉若則與殺生之徒詞罪,誰像你在外面花天酒地,酒色財氣四大皆全!」她順便反咬尹楓一口!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四位老尼姑不約而同地垂眉低喧佛號為尹楓懺悔!
「喂,小姐,你少胡說!」尹楓急道:「誰花天酒地來著?這話不能亂說,我師姐她們很容易信以為真的!」
小芸噘嘴嬌哼道:「你就可以瞎掰,我當然也能胡扯!」
尹母看著他們二人鬥嘴的模樣,不住地呵呵輕笑。
這四名老尼姑則是我看你,你看我,她們實在分不清這兩個『瘋瘋瘴癲的小輩,究竟哪何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阿彌陀佛!」又有一名師太長宣佛號道:「女施主,貧尼有一事難解不知可問不可問!」
小芸有趣道:「老師太,你真會說話,既然有事,若是你不問,我怎麼知道是什麼事?你可不可以問?所以,你這個必定要問的事又何必問可不可問,你就不用客氣,儘管放馬問來便是!」
老師太深深一笑:「如是,令外曾祖既為修真道友,應是明知酒亦為五戒之列,他何以會用酗酒之法,做為治療施主身上的痼疾的手段?」
小芸哦地笑道:「這件事很複雜,說來話長!」
她忽然橫肘撞撞尹楓:「喂,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幾位老師太的法號,我怎麼知道她們誰是誰!」
尹楓反謔道:「是你自己沒問,怎麼可以怪我沒說,來,由右自左,性空師姐、性明師姐、性慧師姐、性定師姐。」
四名老尼一一向小芸稽首為禮。
「她就是小酒鬼冷小芸。」尹楓故意又補上一餌。
小芸故做兇悍地回瞪尹楓一眼,這才忙著回禮。
「性慧師太,我告訴你啦,我外曾爺爺自八十歲就歸隱在神仙洞山修道,十幾年也沒離開過山裡。有一次,他突然下山到我家,告訴我老爹說,我家要有麻煩,如果這個小麻煩來了,就把它送到神仙洞山去,一年多以後,我娘生下我,我沒有一天不出毛病,搞得我爹我娘心力交瘁,後來,我老爹才想通以前外曾爺爺所指的小麻煩就是我,因此把我送到神仙洞山讓我外曾爺爺養。」
小芸歇口氣又道:「我外曾爺爺自從隱居之後,平日就是在研究一些醫書和試驗各種藥性,我送去他那裡以後,他花了半年的時間才找出我的病源。他說我的毛病是出在骨子裡,除非能將全身的血液都換過,再以道家所謂伐毛洗髓的功夫替我做徹底的治療,我的怪病才會完全痊癒。」
尹楓嘖嘖嘆道:「那豈不真的成了脫胎換骨的意思!」
「差不多啦!」小芸同意道:「在理論上,我外曾爺爺知道該如何為我治療,但是,他卻沒有把握將我身上的血抽光后,還能保住我的小命,本來,他可以利用動物先做這種實驗,等找出方法后,再為我施術,可是他說,不能為了救我一條命,去犧牲更多條生命,所以他就一直設法用藥物穩住我的小命,一邊四處尋找能夠做這種換血工作的大夫,但是他找了許多年,就是沒找到一個華陀再世,最後只好放棄希望,讓我聽天由命。」
尹楓的母親有些緊張問:「後來呢?他治好你了嗎?」
小芸想了想:「應該算治好了,只是偶爾還會莫名其妙地散功就是了!」
她繼續道:「本來我外曾爺爺估計,若是沒將我的毛病徹底根除,我大概活不過十歲。就在我六歲那年,他帶回千年鬼臼這味草藥,準備替我配些新藥方,看看能不能改變我的體質。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因為天氣不錯,所以外曾爺爺就帶我到後山一處泉眼附近去煉藥。那時正是夏天,山上的花開的好漂亮,樹上也結滿各種果子,我和一群長尾猴子玩的不錯,因為它們的猴王被毒蛇咬了,是我拿葯把猴王救活的,所以那群猴子對我很好,常常背我到樹上玩。對了,那時我因生病的關係,我還沒本事自己走路喲,不管要去哪裡,一定要外曾爺爺背我。」
「阿彌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尹楓的母親聽得好生難過,眼眶都有些濕潤。
小芸笑道:「尹阿姨,你不用難過啦,那時我雖然不能走,但是有很多動物陪我玩,我也有很多書可以看,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
「那群猴子帶你到樹上以後發生了什麼事?」尹楓有些急著想知道結果,忍不住地催問。
小芸咯咯謔笑道:「樹上沒有事呀,是樹下才有事的!」
尹楓好氣又好笑:「廢話少說,究竟發生什麼芝麻綠豆大的事?」
小芸接著敘速道:「因為那群猴子常背著我四處跑,黃昏到了就會送我回家,所以外曾爺爺也不擔心,那一天,它們背我到一處洞中天玩,那裡是猴子它們收藏食物的地方,就是一般人說猴子酗酒的秘密的地方。
那裡有座小池子,池子上面的洞窟就是猴子堆放野果的地方,大概是它們果子放得太久,太多還是怎麼的,反正那個洞窟里的野果自己發酵變成酒汁,順著岩壁流入下面的小池子,小池子積滿了酒,久而久之在池底長出一種象野菌朝酒草,本來我沒發現,是猴王拔來請我吃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反正猴子能吃的東西,我也照樣跟著吃!」
「你還真好養!」尹楓低聲笑謔。
小芸皺皺鼻子道:「本來就是,命不長的小孩從來不挑吃,因為還能吃東西的時間不多嘛,多吃一樣,就多嘗一種滋味,也不錯呀!」
「阿彌陀佛!」性空師太低喟道:「既已知所生即是為死而做備。死有何懼.難得女施主小小年齡就已經勘破生死大事。」
小芸聳肩笑道:「人就是這樣,反正已經生下來了,就遲早會死的,怕死還是要死,幹嘛怕死。何況,我外曾爺爺說,死後還有另一個死後的世界,只要我們能夠時刻做到滿腔仁慈,惡念不存,一切善事,信心奉行,死了以後就不用怕下地獄,可以自由自在選擇自己想要的,到處逍遙呢!」
尹楓打岔道:「好了,小妞……」
他看見自己的娘瞧了自己一眼,只好改口:「小芸大姑娘大小姐,拜託你暫停討論這種問題。因為我列位師姐們對於這方面都有很深的研究和認識,她們可以和你談上三天三夜還樂此不疲。目前咱們不是在講我佛慈悲與凈土何在的問題!」
小芸嗤道:「真是沒有慧根的頑愚份子!」
四位老尼不覺地相視輕笑,她們似乎覺得尹楓被稱為沒慧根是件有趣的事。
「好啦!」小芸繼續她的奇遇故事:「我吃了猴王請我的那種酒菌草以後,立刻渾身發熱、出汗,人也變得醉醺醺,可是神志很清明,我覺得口很渴,整個洞中天只有那個小池子有水,我也不知道那是酒,就自己站起來走到池子邊,等我喝過池子里的水,我才想到自己居然能走那麼遠的距離,平常我若體力好,挺多只能走個兩、三步就不錯了,那時,我樂得又蹦又跳,那些猴子也陪著我咕咕亂叫,很好玩喔!」
其它人瞧她講得那麼興高彩烈,亦不禁跟著一陣莞爾。
「結果我跳累了,也叫累了,就在那個洞中天睡著了。」小芸吐著舌,笑道:「那天,外曾爺爺見我太陽下山還沒回去,急得到處找我。後來他跟著一隻小猴尋到那個洞中天看我躺在地上,還以為我是時辰已至,被觀世音菩薩引渡回西方去修練哩,呵呵……」
性明師太輕笑道:「若能回歸西方樂土再行精進修練,也是不錯的一件事。」這些老尼姑們對於往生西方的觀念可是認真的不得了。
小芸純真道:「話是不錯啦,可是,雖然我從小不住家裡,我爹我娘還是很關心我,每年農閑時,都會上山和我住一陣子,如果我真的那麼早就跑回西方極樂世界休息,他們會很難過的,因為他們對我只能待在神仙洞山的事,感到很愧疚,一直期望有一天我能恢復正常,和他們一起回家過日子。所以我也一直很努力要自己活下去,好等我外曾爺爺找出救我小命的方法!」
尹母頷首讚許道:「人道全,始能天道近,你這種為父母積極求生的觀念,非常正確。」
她由感而發嘆道:「未曾為人父母者,豈能體會爹娘心.尤其是,沒有一個母親會不寶貝自己十月懷胎的親生骨肉。不論是男是女,總是自己一塊心頭肉,除非到死吧,否則怎能放得下這份操心!」她慈愛地看著尹楓。
「娘!」尹楓無言地握住她母親伸出的手,對自己為母親所帶來的煩憂,感到一陣深深的愧疚。
「清心!」性空師太和緩的聲音,宛如暮鼓晨鐘,直入人心﹕「人倫親情雖是天性,但個人際遇自有其因緣。莫要忘記汝之修行便是在學習清靜心性,若是再執著,清心如何清心!」
尹母頓悟道:「師太點醒的是!」
她含笑拍拍尹楓的手,這輕輕的舉動,已包含太多的寬慰與安撫,令尹楓心頭輕鬆不少。
尹母微笑問道:「小芸,你就是這樣才開始借酒練功的嗎?」
小芸搖頭道:「我從來沒有刻意去練什麼功。我外曾爺爺知道我吃了那小池子里的酒菌就能走路之後,便索性讓我搬到洞中天去住,好就近研究個中因原,但是窮他一生所知,他就是解不開那酒菌的謎底。我先是吃那酒菌就能恢復正常體能,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常常發酒瘋,非得又叫又鬧亂摔東西才會安定下來……」
尹楓戲謔道:「酒喝多了,當然要發瘋,否則,酒能亂性這句話從何而來!」
「我才不是這樣呢!」小芸朝他扮個鬼臉:「我外曾爺爺發覺我發酒瘋,是因為體內有一股很強的內力不知道要如何疏導,才會造成很煩躁的狂亂。他說是我過去所吃那些藥物的藥性被那酒菌催發開來所致,所以他才教我打坐觀想這些事。我很快就進入情況了,喲,沒多久就恢復正常,可是那時還是要喝酒才有力氣,不喝酒就和以前生病時一樣。後來小池子的酒菌吃光了,灑也喝完了,我外曾爺爺還是沒找出答案,我們就搬回原來住的地方,那時,我爹和我娘已經上山,外曾爺爺叫老爹回去搬了不少酒來做試驗。最後證明,我只要喝些普通的烈性酒就能恢復正常,不一定要洞中天那個池子的酒,所以,外曾爺爺說,我註定是天生的小酒鬼,連他用能通三界的本事也找不出其中因果的怪事,只能歸咎於天意了,後來,他又花了好幾年的時間,總算幫我調整到平常不喝酒也很正常,只是,有時我耗力過巨,或者時間一到,就會變成昨天那樣,完全沒有力氣,除非再喝酒,不然很難恢復,所以外曾爺爺才特別為我煉製一大堆的三日醉,以備不時之需。」
尹楓輕噓口氣道:「你的故事真長,而且是我聽過中,最奇怪的一件事。
「所以我一開始就說很複雜嘛!」小芸無奈地聳聳肩。
性悟師太沉吟道:「女施主你所謂的時間一到,可有何特定的時間?
「沒有。」小芸笑道:「隨它自己高興發作,以前大概半月,我就會徽功一次。我回家后,大概是常有機會喝酒,所以變成一兩個月發作一次。我入關到現在只發生過一次散功的情形,還有就是昨天太累之後導致的結果。」
尹楓感興趣問:「性悟師姐,你也是深通醫理的人,依你之見,小芸這是什麼怪現象?
性悟師太緩緩道:「依我推測,那酒菌本身既是生於酒池中,定是聚集某種酒質中的精華。巧的是被女施主這種長年依藥物而生的體質所食,才會產生沖合的現象。若是普通人吃了那種酒菌,也許會醉死也不一定,所以,這一切只能歸究於因緣巧合,誠如女施主之外曾祖所言,是一種冥冥中的天意。」
小芸高興道:「對極了,師太說的,和我外曾爺爺說的一模一樣。我外曾爺爺最後會放棄尋找答案,就是因為他認為天意若要人知解,時機到時,自然會有預兆顯現。如果天意不肯泄露箇中奧妙,我們也不要逆天去窮究!」
性慧師太淡笑道:「令外曾祖的確是個深識般若三昧的大智能者。」
此時,夜已過半,屋外露水漸重。
尹母起身道:「小楓,請小芸和各位師太入內再談吧,對了,你剛才不是說要回薩滿寺,莫非你已知道問心劍的下落。」
眾人進入佛堂,依然於榻上盤膝坐定。
「我不但知道問心劍的下落,而且見識過了!」尹楓瞅著小芸,笑著道:「我知道各位師姐也很關心此劍之事,所以特地在回寺之前,設法把劍帶來了。」
「劍在哪裡?」這些早已修練得心如止水的老尼們,此時竟也顯得有些激動。
尹楓拿下顎朝小芸點了點頭,笑道:「現在她是問心劍的主人,劍當然在她身上。」
小芸謔叫道:「我就知道你把我騙來你家,一定有所企圖,果不其然,你已經露出不懷好意的面目了吧!」
她將劍解下后,遞給目光殷切的四位師太。
尹楓苦笑道:「姑娘,我是很正派的人士,請你說話不可以如此含沙射影,以免引起別人的誤會!」
小芸眨眼笑謔道:「我是故意要破壞你的善良假象,好讓師太她們能真正了解你的為人!」
「你省省吧!」尹楓嘿笑道:「這四位師姐從小就看著我長大,認識我已經有二十一年了,她們如果不了解我,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了解我的人啦!」
小芸反駁道:「人都是會變的,尤其像你這種浪蕩江湖的人最容易變成壞小孩。」
四名老尼卻無視於他們二人孩子氣的拌嘴,徑自恭傲地將問心劍捧上供桌,置於佛前頂禮膜拜一番,才小心翼翼地拔劍出鞘。
當地卡簧微響聲中,問心劍流燦著水波般的晶瑩光華,呈在眾人眼前。
小芸見四位師太對此劍如此恭敬謹慎,不由得好奇問﹕「喂,大鬍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你再不說我要翻臉嘍!」
「你翻臉會怎麼樣?」尹楓故意扮著鬼臉反間,自從他和小芸結伴同行之後,他覺得自己越活越年輕了。
小芸蹙眉想了想,驀地呵笑道:「哈,我如果翻臉,就不和你去大漠了,我倒要看你如何把這劍帶回去?」
尹楓故示兇惡道:「我就把劍搶過來,你可別忘了,這是我家,是我的地盤,我若開口說搶,可是沒有人幫著你喔!」
「小楓!」尹母笑意盎然道:「別再逗小芸了,告訴她是怎麼回事,否則娘要替你說了。」小芸得意道:「誰說沒有人幫我,本姑娘人緣向來極佳,你想威脅我?你真是走不知路!」
尹楓嘿嘿苦笑道:「我娘的話,我從來不敢不聽,我就說個故事給你聽吧!」
小芸雀躍歡欣道:「好哇,我最喜歡聽人家講古了,你快說!」
「在古早古早以前,有一個叫做……」尹楓開講了。
「古早是有多早?」小芸打岔的問。
尹楓逗弄道:「別吵,你一吵我就忘了要怎麼說來著。」
小芸認真道:「可是每次我外曾爺爺要講古給我聽時,他一定會說,古早古早以前,大約在什麼朝代,或是多少年之前,這樣我才不會搞錯時代背景嘛!」
尹楓噴聲道:「聽故事哪還有這麼多規矩,好吧,這是在一百多年以前,那時江湖上有一個叫做隆滿教的門派非常有名。那是一個源自天竺聖山喜瑪拉雅峰上的佛教門派,屬於密宗教外別傳的一支。
隆滿教的門徒開始時,純粹都是出家人,他們除了實行一般佛教的三飯五戒之外,也修習密宗的不傳密法,也是一個很正派的教門。
由於隆滿教內得道的高僧,他們都已開啟自性具足的智能眼,因此擁有無限廣大的神通能力,這使得他們不論是習經或學武,都能達到超凡入聖的境界。而這些高僧也都能利用這種超然的能力,為別人啟開智能或激發內在潛能。也由於這項特殊的能力,為隆滿教種下日後慘遭滅教的惡因。」
「是不是有人騙取這些法師為他們開啟神能之力后,為非作歹?使得這個教遭人誤會,最後又被人誣衊陷害,致使得黑白兩道聯手圍剿這個教派?」
尹楓訝然道:「你怎麼知道?」
小芸笑道:「我外曾爺爺告訴過我這個故事。他沒說那個教派叫什麼名字,可是我知道它和密宗有關,我以為是西藏那邊傳來的呢!」
尹楓淡笑道:「西藏密宗也是源自天竺一地。」
小芸認真道:「我外曾爺爺說,那個教,就是你說的隆滿教,他們很冤枉呢,這些從外地來的老和尚,太相信咱們中原武林之人。他們原來是想宣傳佛教義,廣渡有緣,結果反倒弄得教毀人亡,是很遺憾的一件事。如果那時隆滿教傳法成功,也許當今武林就不會變得這麼亂糟糟,會比較好一些。」
此時,性空師太等人已將問心劍收妥還予小芸。
性明師太沉沉道:「這是本教的天劫,也是當今武林的災難。」
「哦!」小芸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們就是隆滿教的遺屬。」
尹楓淡若道:「這柄問心劍,就是昔日隆滿教鎮教客寶。傳說,這柄劍能降魔除妖,破除邪功異法,就在隆滿教遭人攻破的混亂中和啟元令一起遺失。第一次看你使用這柄劍,我還以為它是你的傳家之寶,果真如此的話,只怕咱們之歸就有很大的恩怨要了結。」
小芸白眼道:「難怪那時你一聲不吭就溜了,後來又對它的來源那麼有興趣。好在它是我外曾爺爺撿回來的,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百年恩怨都和我沒關係,對了,你又和隆滿教有啥關連?」
尹楓淡笑道:「我是教中的護教行者。職責就是尋回失落的問心劍和啟元令,以及保護本教不再遭受武力威脅。」
性空師太含笑道:「小師弟也是本教唯一親傳灌頂的弟子。在教內,他是屬於長老級的尊者。」
「難怪他這麼大尾!」小芸瞄著尹楓,忽然叫道:「喲,可是他不是和尚嘛,或者……」
她異想天開地咯咯笑道:「他是一個帶髮修行的花和尚?嘿嘿!」
「阿彌陀佛!」性空師太淡然笑道:「女施主,你又在說笑了!」
小芸調皮道:「我本來就是愛說笑!」
尹楓的母親平和地笑道:「小楓他是隆滿教裡面,少數的俗家弟子之一。也是唯一的俗家長老,他有權決定隆滿教對外的一切俗務。」
「嘖嘖……」小芸咋舌連連:「真是黑矸仔裝豆油,無底通看喲,大鬍子,你這個高級地位是怎麼騙來的?教教我,我也要弄個什麼長老啦、尊者啦,來風光一下下。」
尹楓扮個鬼臉道:「這可不是由我自己決定的事。從我懂事開始,我就已經是教主的唯一弟子。個中因果,你還是問我娘比較清楚!」
尹母笑憶道:「說來,這也是一項因緣巧合。小楓他爹過去是關外一帶的商隊頭子。
每年定期帶著商隊到沙漠裡面做買賣。久而久之,他就認識一些出家和尚,這些大師父就是從薩滿寺出來化緣的行腳僧,也因此,小楓他爹對隆滿教過去的事情略知一二。小楓的爹做人最重義氣,有正義感,所以很同情這些被迫隱匿的隆滿教徒,故而時常接濟這些和尚。有一年,他帶著商隊進沙漠去,半途遇上大風暴,事後商隊只損失所攜的貨物和少數牲口,人員並無傷亡。可是,小楓的爹卻離奇地失蹤了,隊上的人在沙漠中找了十幾天都沒找著他,大伙兒於是認定小楓的爹準是凶多吉少。他們只好回來告訴我這個噩耗,那時,小楓還沒滿周歲,我幾乎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該如何繼續下去!」
尹楓的母親,帶回憶的神采,悠然嘆笑接道:「可是半年之後,小楓的爹居然又回來了,我真是又驚又喜,以為自己在做夢吶,據小楓他爹告訴我,他在風暴中為了照顧隊伍和牲口,不慎被狂風捲入一處流沙坑,就在他快被流沙吞沒時,他忽然想起,薩滿寺一位和尚曾教過他一句密咒,要他若遇危急時加以持誦,便可脫險,於是他就開始專心持念那句密咒,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一個身著金紅色袈裟的老和尚自飛沙走石的風暴中走來,將他拉出流沙坑,並且問他願不願意到薩滿寺去看看。小楓的爹當下答應之後,人便脫力地昏迷了,等他醒來時,他身在一處小小的綠州,不久使有二名和尚尋他而至,帶他進入薩滿寺。他在寺內待了半年,最後也皈依歸為教內弟子,成為隆滿教的一名俗家弟子。」
小芸聽得眼不稍瞬,入迷之至。
尹楓補充說明道:「那次是師父他老人家化身前往沙漠.中,將爹救出,起先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後來見著師父之後,才明了師父真的擁有佛法無邊的神力,可以分身億萬,尋聲教劫吶!」
小芸有趣笑道:「哇,那不就成了名符其實的觀世音菩薩!」
「正是!」尹楓正經道:「大凡修行密教的上師,他們在成為正覺之後,即具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廣大神通,只是他們從不輕易顯示於人而已!」
尹母領首笑笑,接著敘說道:「小楓爹對於在薩滿寺中那半年之間,究竟遇見些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從來隻字不提,他只說,小楓滿三歲時,教主會來將小楓帶回寺中調教。我聽了這事差點和他爹翻臉,因為小楓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也是尹家僅有的血脈,說什麼我也不準這個唯一的兒子被帶去當和尚!」
小芸不解道:「尹阿姨,你還年輕,可以再生一個嘛,幹啥那麼死心眼!」
尹母不料小芸如此坦白,臉色竟泛起一絲嬌羞的微紅﹕「我在生小楓是時難產,所以……不可能再生育了!」
哦,小芸很奇怪這位尹阿姨為什麼會臉紅!
「後來……」尹楓為他母親解危,介面道:「我三歲時,師父真的來接我.聽說,那時我娘提著劍守在家門口,不準師父進門看我。」
哇!小芸睜大眼睛,佩服道:「尹阿姨,厲害哦,連具有神通能力的大和尚你也敢拿劍趕他?」
尹母不好意思笑笑:「那時自己還年輕,仗著以前也學過些功夫,說什麼也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嘛!」
小芸感興趣道:「原來尹阿姨以前也是女俠。呵呵!」
「我娘是正宗華山派出身吶!」尹楓笑道:「你以為我娘為何會在這個地方築舍清修?若不是我娘也有二步七,這個自命清高的華山一派,豈容他人酣睡於他的卧榻之旁!」
尹母微斥道:「不准你這樣批評你娘的娘家!」
「我是實話實說嘛!」尹楓吐吐舌低輕咕噥一番。
小芸催問道:「尹阿姨,後來那個老和尚是怎麼把大鬍子拐走的?」
尹母含笑道:「你猜猜看!」小芸沉吟道。」該不會他人站在門外,另外化個身跑進屋子裡把人帶走吧?」
「非也!」尹母神秘笑笑。
尹楓嘖笑道:「我師父是堂堂一代有德高僧,豈會隨意運用神通,做這種不太光明正大的事。」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嗎?」小芸滿心好奇地追問。
尹母一陣輕笑:「沙提大師見我持劍以待,並不驚訝,也不硬闖。他就站在門外,對我說了三天三夜的佛法。華山本是道家名山,華山一派亦是供奉太上老祖為主的道家門派。我自幼已習慣衛道而斥佛,因此對於沙提大師的說法根本嗤之以鼻。但是為了不願服輸,我也坐在門口聽他滔滔不絕說禪示法,第一天還覺得他說的內容都是謬論第二天卻對他所宏之法感到和道家精神有些微相通,直到第三天我豁然開悟,證知佛法與道統均在追求我等內心自性,真理無二。於是,我只有同意讓大師將小楓帶走。但是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別讓小楓剃度出家,尹家還得靠他延續一點香火。而大師笑著說,小楓和他雖有師徒之誼,但卻還無終生侍佛的大因緣,叫我不需要擔心。他就這樣成為隆滿教歷來最年輕的長老!」
小芸好奇道:「尹阿姨,那你現在修的是佛?還是道?」
尹母有趣地反問:「有差別嗎?」
小芸想了想:「是沒差別!」她也覺得自己問的有點多此一舉,不好意思地暗自扮個鬼臉。
小芸轉問道:「大鬍子,你師父把你帶回隆滿教調教,再放你出來浪蕩江湖,是不是要找問心劍,和那個什麼令,好重新復出江湖呀?」
尹楓搖頭道:「隆滿教是絕不可能復出江湖的,上代教主於破教之後,帶著僥存的教徒遷隱大漠之內,即已做過明確的指示,吾教奉行三皈五戒,修習秘法,是為見性度生,而非摧廣幻術大乘,是以不應與血腥、暴戾有瓜葛。昔日導致幾乎滅教之因,便是在於其它眾長老,誤認為能借幻術大乘,化血腥暴戽為祥和,實屬大錯之觀點。」
尹楓沉沉笑道:「欲將地獄變蓮國,豈是吾等凡夫,累一世之功即能完成者?再說……」
他故示輕鬆道:「江湖中如果少了血腥、暴戽和陰狠、卑劣,不就失去江湖應有的特色,那還能成什麼江湖!」
「算你說的有道理啦!」小芸眼珠子一轉,忽然呵呵笑謔道:「大鬍子,問心劍是你們教中的鎮教之寶,代表無上的神聖和權威,既然你的師姐們都對它那麼恭敬,你怎能何獨例外,不拜它一拜?來,我替你捧好它,你就規規矩矩地拜兒拜吧!」她雙手捧定問心劍,尹楓若是拜劍,豈不就是要拜她!尹楓陳地笑道:「小妞,你少來,本尊者修行的是心印法門,講究的是萬法唯心,不著於相,如果一切有形教規和儀式尚能拘束我,就不是真正的解脫,你這個便宜是占不到的啦!」
「你又叫人家小姐!」尹母無奈地嘆口氣。
尹楓呵呵笑道:「娘,我習慣了嘛,這也是不執著於稱呼嘛!」
尹母好氣又好笑地白他一眼。
這時,久未開口的性空師太了憨然道:「不知小師弟你打算何時回寺?」
尹楓笑道:「我這次回來,主要就是要帶問心劍來讓你們先睹為快。現在呂的已達,隨時可以離開,師姐難道有事!」
「無他!」性空師太輕笑道:「小師弟也知道無塵谷中鮮有訪客,尤其是如小芸施主如此蕙質蘭心,深具慧根的訪客更是絕無僅有,貧尼心想,如若可能,想留小芸施主在此盤桓數日,也好彼此互參一些道法心得。」
性悟師太亦道:「如是,小芸施主之外曾祖既是精通醫理藥性,想必小芸施主定有所繼承,貧尼亦想和她互相交換二些這方面的看法!」
尹楓恍然呵笑道:「原來你們想留的人不是我呀,喂,小……芸,你現在是搶手貨了,怎麼樣,願不願意賞這個臉呀!」
小芸拍手笑道:「好哇,好哇,自從外曾爺爺回去以後,就,沒有人陪我談談有關佛法或道法的問題,我這陣子在江湖上遇到很多人和事,和我所想的都不一樣,我正想找人印證看看呢!」
四位師太見她那股興奮的模樣,不禁發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尹母笑道:「這樣也好,我也有好幾年只顧參禪,而忽略了悟道,正可借這個機會再和老莊熟悉一回呢!」
尹楓癟嘴道:「娘,你兒子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你就這樣把我擱在一邊呀!」
尹母打趣道:「誰叫你閑著來著?我們女人家忙著悟道參禪,你這個大男孩當然就得負起挑水、劈材,整理園圃的工作呀!」
小芸戲謔地拍手叫笑:「好喔,有人要落難了!」
「怎麼有這種事!」尹楓抓抓鼻子,不禁悶聲苦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