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米蘭特少爺的款待

第一章:米蘭特少爺的款待

建於古羅馬時期的奇韋塔維基亞,濱臨義大利的第勒尼安海,是拉齊奧地區最為繁忙的港口城市。早在公元前106年,這裡就被羅馬皇帝圖拉真下令開放成為了對外的港口。每天凌晨時分,來自世界各國的貨船陸陸續續就開始靠岸,巨大的起重機忙碌地卸載著沉甸甸的集裝箱。同時,每天也不斷有貨輪從這裡駛向撒丁島,西西里,巴塞羅那以及更遠的非洲和亞洲。

在綿長的海岸線一端,矗立著一棟孤零零的海邊別墅。陽光和輕風自由地流轉在那純白色的外牆上,帶有古羅馬風格的拱形門前有點點光斑跳躍著,彷彿碎金般熠熠生輝。

此時在別墅二樓的一個房間里,被帶到這裡的宮流夏也剛剛恢復了意識。她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頭頂上那片陌生的天花板。

這裡——是哪裡?

她愣了愣,有些困惑地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昨晚殘留的記憶點點滴滴開始湧入了腦中——

對了!她被那些劫匪抓了起來,半路上還被莫名其妙地弄暈了過去,之後再發生了什麼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就在她拚命回憶的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笑。

流夏冷不防被這笑聲嚇了一跳,下意識轉頭朝那個方向望了過去。海風吹起了香檳色的窗帘,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投射進來,將房間里的一切都染成了淡淡的金色。在一瞬間,她看清楚了沙發上的那個男人。

那位曾經和她結過粱子的米蘭特少爺正坐在那裡,還笑得十分愉快。

他依舊穿著非常適合自己的Missoni針織外套,明亮絢麗的色彩配合著奇詭的抽象幾何圖案,在視覺上卻有著不可思議的協調,就像是直接暈染了天上的彩虹般令人驚艷。他那茶色的頭髮在明媚的光線下閃耀著琥珀般的色澤,嘴角浮起的笑容有點妖媚,有點蠱惑,有點難以捉摸,眼角下的那顆淚痣更是性感的無可挑剔。

「早上好啊,流夏。」米蘭特略帶笑意地著看著她,握煙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滑過嘴唇,一縷輕煙從唇邊飛出,輕盈飄逸,瞬間就消失在了空氣之中。男人抽煙的姿勢有很多種,但能抽得如此優雅迷人的卻是寥寥無幾。

流夏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讓自己先慢慢冷靜下來之後才開了口,「瑪格麗特呢?她在哪裡?」

米蘭特揚起嘴角微微笑,「放心,她就在你的隔壁。」說著,他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流夏,眼中掠過了一絲促狹的笑意,「衣服好像還挺合身。」

流夏有些不解地低頭一看,腦袋裡頓時轟的一聲炸開了——她身上的衣服居然不知何時被換成了一套淺粉色的睡衣!

這個發現可是將她嚇得不輕,臉上的表情更是隨著心念轉動而變得陰晴不定。

「那麼,你是不是該感謝我呢?」他顯然是猜到了她想要問什麼,卻並沒有否認,反而笑得更加狎昵曖昧。

「你!」流夏只覺得有灼熱如火炙的感覺直往上涌,接下來的反應就是想給對方狠狠一拳。但這個念頭只是在腦中一閃而過,她立即意識到了什麼,很快又再次冷靜下來。

見她什麼動作也沒有,米蘭特倒似乎有點失望,「誒?我還以為你會再次施展你的好功夫呢。上次的那一招鐵板手掌我可是記憶猶深啊。」

流夏皺了皺眉,「既然你能這樣泰然自若地和我共處一室,應該是早就預料到我不能對你不利吧。那麼我又何必白費力氣呢。」

「沒想到你這個時候還能這麼冷靜。」米蘭特頗為欣賞地挑了挑眉,「你猜得沒錯。昨晚弄暈你之後,我特別讓人替你注射了一點東西。不過不用擔心,這東西只能暫時讓你肌肉無力而已,並沒有任何副作用。」

流夏心裡一驚,下意識地想要抬起手,卻發現自己渾身綿軟,果然就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樣無法使出力氣。

「這麼卑鄙的招數也只有你才想得出來。」她鄙視地瞥了他一眼,「不過對於為了一幅畫而綁架小孩子的人來說,這也根本算不了什麼了。」

米蘭特依舊笑得燦如桃花,「卑鄙嗎?無所謂。對我來說,只要能達到目的就行,至於用什麼手段,那都是無關緊要的。」說著,他站起了身向外走去,到了門邊的時候又停下了腳步,「對了,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個別墅的周圍都是我的手下,所以最好放棄想要逃出去的愚蠢念頭。」

「等一下,我能不能見見瑪格麗特?」流夏還是想確認那位伯爵小姐的平安。

「十分鐘後下樓來用早餐,到時你就能見到她。」說著,他把還沒抽完的香煙朝著某個方向一彈,紅色的火光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穩穩地落在了煙灰缸里。

米蘭特離開沒多久,就有一位體態豐滿的義大利女人走了進來。她將一套橘色的衣服遞給了流夏,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流夏小姐,我是凱瑟琳。少爺吩咐過了,今天你就穿這個顏色。」

流夏不大情願地接過了衣服,心裡不免嘀咕了一下,看他自己搭配的顏色倒挺有品味,怎麼這件衣服的顏色挑得這麼俗氣?唉,算了算了,反正自己現在是階下囚,還想這麼多幹什麼,總比讓她穿著睡衣出去好點吧。

正打算換衣服時,流夏愕然發覺那位凱瑟琳還站在她的面前,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凱瑟琳,我要換衣服,能不能請你出去一下?」她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

凱瑟琳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少爺吩咐過了,我必須在這裡看著你換完衣服,免得你耍花樣。」

「你……」流夏一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請快點換完衣服,不要讓少爺等太久。」凱瑟琳的眼底飄過了一絲譏笑,「如果是害羞的話,那就大可不必。你身上的這套睡衣也是我昨晚親手替你換的。」

走下樓的時候,流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瑪格麗特。之前還對她頗為反感的伯爵小姐此刻見到她居然眼圈一紅,像是委屈地要哭了出來。流夏心裡一軟,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急切地問道,「瑪格麗特,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瑪格麗特噙著眼淚搖了搖頭,喃喃低聲道,「老師……這裡到底是哪裡……我想回家……」

「沒事的,瑪格麗特。你很快就能回去的,不用害怕。」流夏忙將她摟到了懷裡低聲安慰著,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幾分感慨,別看這小女孩平時刁鑽又腹黑,可說到底畢竟也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啊。

只不過,憑瑪格麗特的聰明機智,昨晚應該明白當時的處境才對,可為什麼她還要承認自己是伯爵的孩子呢?

「你的老師說得一點沒錯。」米蘭特輕笑著端起了精緻的瓷杯,「只要你的父親乖乖將那副畫拿來,我就會放你回去。嘖嘖,我要是有你這麼可愛的女兒,一定願意拿出所有東西來交換你。我相信你的父親也會作出一個明智的決定。」

聽完他的話,瑪格麗特低下了頭,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流夏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她,很快又轉開了目光,將視線投向了遠處。

這裡的客廳採用了全開放的裝修風格,透過明亮寬敞的落地窗,可以一眼望到無邊無際的蔚藍色大海。海風徐徐吹來,夾帶著地中海特有的潮濕鹹味,不時還有潔白的海鳥調皮地掠過窗子,彷彿在進行著一場互相追逐的遊戲。

「哦,對了,我還要送你們一件禮物。」米蘭特的話音剛落,就有兩位年輕男子走上前來,迅速地在流夏和瑪格麗特的手腕上各安上了一個東西。

「米蘭特,你要幹什麼?」流夏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個類似鐲子的金屬物,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不安——這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別那麼緊張,說了這只是一件禮物。」米蘭特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那顆淚痣更加嫵媚動人,「不過這件禮物在你們離開這棟別墅兩百米的時候——就會砰一下炸掉哦。」

他發出砰的聲音時,瑪格麗特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

「米蘭特少爺,你的行事風格還真是無下限。」流夏邊說邊用手轉了轉那個鐲子,發現根本無法取下來。

「所以你們只要乖乖待在這裡,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當然,如果你想要硬掰開它,它也有可能會給你一個更大的驚喜。」米蘭特對流夏的諷刺並不以為然。

就在這個時候,佐拉匆匆走了進來,彎腰在米蘭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略帶詭異的笑容,漸漸在後者的臉上層層蕩漾開來。

米蘭特一口飲盡了杯中的咖啡,又看了看流夏,在起身朝露台走去前還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書上說今天橘色是我的幸運色,果然一點也沒錯。」

她的額上頓時出現了幾道黑線,難不成——這就是米蘭特少爺讓她們穿這種顏色的原因?

別墅外的露天平台是用昂貴的上等橡木鋪就而成,光潔的木板地面上擺放著幾把工藝精緻的法式鐵藝椅子,白色的牆面上爬滿了金黃色的義大利臘菊,在空氣中散發著蜂蜜般濃郁的甜香和葡萄酒般醉人的芬芳。這是在地中海常見的一種植物,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只要有陽光,它可以在任何地方生長。

「姐姐那裡似乎進行的很順利。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或許就能知道A的真面目了。」米蘭特隨手又點起了一支煙。

佐拉的笑容比月見草上的露珠還要清澈,「如果運氣夠好的話。」

「這就交給姐姐她們去解決吧,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得到那幅畫。」米蘭特優雅地吐出了一個煙圈,「通知洛倫佐伯爵了嗎?」

「這件事我正打算和你說,那位洛倫佐伯爵目前好像不在羅馬。」佐拉遲疑了一下才開口。

「哦?」米蘭特挑起眉毛的樣子頗具危險性。

「我們暫時還沒查到他去了哪裡,不過我想他應該很快會知道這件事。」佐拉又補充了一句。

米蘭特並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在海面低低盤旋的飛鳥。

「對了,少爺,那個叫流夏的女孩你打算怎麼處置?」佐拉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道,「我並不認為你把她也抓來只是為了好玩。」

「那個女孩嗎?我還是覺得她可能和EE的殺手有關。」米蘭特半眯起了眼睛,唇角浮現出邪惡的笑容,「不過,既然是那個人的女兒,我自然會為她安排一些特別的節目。」說著,他將還在燃燒著的煙頭隨意摁在了一朵臘菊上,只聽嗤的一聲輕響,那金黃色的花瓣上頓時被燒出了一個觸目驚心的黑洞。

此時,羅密歐也剛悄悄返回了阿方索伯爵的城堡。由於他身份的特殊性,來這裡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而每次到來也是神不知鬼不覺。除了伯爵本人,麗莎管家和瑪格麗特以外,城堡里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的出沒。

「羅密歐,你去追查了一個晚上沒有任何收穫嗎?」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就連麗莎也失去了一貫的鎮定。

「那些綁匪可能已經離開了羅馬。」羅密歐邊說邊坐到了阿方索的書桌前,隨手翻著桌上的一些東西。

「幸好你在那兩個保安醒來之前先到了美術館,不然他們一報警的話就糟了。」麗莎頓了頓,鏡片后的眸光一閃,「那兩個保安,你有沒有搞定?」

「放心吧,那兩人絕對不敢說什麼,昨晚的事他們已經忘記了。」羅密歐的暖金色頭髮在柔和的光線下閃耀著美麗的光澤,看上去令人覺得無比溫暖,但實際上卻像是隔著玻璃的陽光,溫度永遠停留在表面,僅僅讓人能夠分辨出那裡存在著溫差,而永遠無法真正的溫暖人心。

「那麼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到底要不要通知伯爵先生?」麗莎的神情變得焦急起來,「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小姐現在怎麼樣了。」

「先不要通知老大,別讓他在這個時候分心了。而且綁匪的目的是那幅畫,瑪格麗特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羅密歐搖了搖頭,又環視了一圈房間,「老大這麼疼瑪格麗特,說不定在這裡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羅密歐,伯爵先生這次去那不勒斯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有什麼重要的事會讓他親自出馬?」麗莎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說實話,這次伯爵出門后我心裡一直感到有點不安。以前他出門時我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所以還真有點擔心。」

羅密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西西里那裡的確出了點事。丹特被瑪德琳娜的人帶走了。你也知道丹特這個傢伙什麼都不錯,工作也賣力,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花心。他居然和瑪德琳娜組織里第三把手利奧的妻子搞在了一起。對方當然不肯善罷甘休,結果兩人在發生爭執的時候,他失手殺了利奧。現在西西里的EE成員也大量湧入了那不勒斯,如果老大不親自去搞定,恐怕一場大規模械鬥難以避免。」

「有這回事?」麗莎顯然吃了一驚,「但是伯爵親自去,不怕暴露他的身份嗎?」

「組織里知道老大的身份的人,只有你,我和帕克。老大這麼謹慎的性格是不會那麼輕易暴露行蹤的。」羅密歐說著順手又翻了翻書桌上堆放著的一些東西,眼前驀然一亮,低聲道,「咦?老大怎麼在這裡放了個GPS全球定位系統接收器?」

麗莎反應也是極快,「這會不會是什麼線索?」

羅密歐思索了幾秒,嘴角輕輕一揚,「老大向來心思細密,這個定位系統說不定和瑪格麗特有關。用定位系統來鎖定瑪格麗特的位置以防萬一,也的確像是他的風格。」

「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小姐去年生日的時候,伯爵好像是送了她一條項鏈,並且要求她除了洗澡外都不能取下來。」麗莎也忽然想起了這件重要的事。

「難道定位系統就在那條項鏈上?」羅密歐轉了轉眼珠,露出了一抹聖母般恬靜的笑容,「不管怎麼樣,去那裡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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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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