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測試

第二十三章 測試

奈妮懷著戒心打量這個遠在白塔底部的巨大房間,也同樣戒備地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紗里安。學徒總管似乎有所期待,也許,還有點不耐煩。在塔瓦隆度過的這幾天里,奈妮在這位艾塞達依身上只見過平靜,以及對這個時代發生的事情報以微笑。

這個圓頂房間是從島上的岩床里挖出來的;光滑的淺色石牆映照著高架上油燈發出的光芒。圓屋頂的正下方是一座由三個銀色的圓拱門組成的建築,每一扇門的高度剛好夠讓人走進去,拱門腳互相連接,座落在一個銀色圓環上。拱門、圓環渾然一體。她看不到門裡有什麼;那裡面閃爍著怪異的光芒,如果看久了,會讓她的胃隨之抽搐。每處門環相接的地方,都有一個艾塞達依盤腳坐在光禿禿的石地板上,凝視著銀色建築。附近另有一個艾塞達依站在一張樸素的桌旁,桌上放著三個巨大的銀色高腳杯。每一個,奈妮知道或者至少說,有人告訴她裡面都裝滿了清水。四個艾塞達依都戴著披肩,跟紗里安一樣;紗里安的披肩是藍色穗子的,桌旁那個膚色淺黑的女人則是紅色,圍著拱門的那三個分別是綠色、白色和灰色。奈妮仍然穿著從法達拉得到的裙子,淡綠色,綉著白色小花。

"一開始你讓我一天到晚盯著自己的大拇指,"奈妮喃喃說道,"現在,又事事趕急趕忙的。""時間不等人,"紗里安回答,"時間之輪按照自己的意志、按照自己的節奏運行。耐心是必須學習的美德,但我們必須全都能在一瞬間為變化做好準備。"奈妮忍住眼中怒火。到目前為止,這個火焰頭髮的女人最讓她心煩的特點就是,她有時候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引用名言,就算實際上她不是的。"那是什麼東西?""一個特安菊尓。""啊,這個名字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思。它是做什麼用的?""特安菊尓可以做很多事情,孩子。它跟安菊尓以及紗安菊尓類似,都是傳奇時代用於使用唯一之力的遺物,只是,不像它們兩種那麼罕有。有些特安菊尓必須由艾塞達依來使用,例如,眼前這個,有些則只需要任何可以引導的女人。甚至,可能有些特安菊尓可以被任何人使用。跟安菊尓以及紗安菊尓不同,特安菊尓是為了特定目的而製造的。我們擁有的另一件特安菊尓就是用來建立誓言約束的。當你成為真正的艾塞達依姊妹時,你就要用那件特安菊尓來立下終極誓言。決不說一句非真的話。決不製造讓男人互相屠殺的武器。永遠不使用唯一之力作為武器,除非對手是暗黑之友或者暗影生物,或者,是在保護自己、自己的守護者、以及其他姊妹生命的萬不得已的時候。"奈妮搖搖頭。這些誓言聽起來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她心裡這樣想,口裡就說了出來。

"曾幾何時,艾塞達依並不需要發誓。那時候,人人都知道艾塞達依是什麼人,知道他們的立場,所以不需要。我們很多人都希望,現在仍是如此。然而,時間之輪在轉動,時代變了。如今,我們要立下誓言,人們知道我們受到誓言的約束,這樣一來,各國跟我們來往的時候,不需要擔心我們會使用我們的力量,也就是唯一之力,去對付他們。在半獸人戰爭和百年戰爭之間,我們做出了這樣的選擇,白塔因此得以屹立至今,我們也仍然可以盡我們的所能對抗暗影。"紗里安深吸了一口氣,"光明啊,孩子,我在嘗試向你傳授任何站在此處的女人已經在多年的學習中學會的知識。這樣可不行。你現在必須關心的是特安菊尓。我們不知道它們為了什麼目的而製造。我們敢於使用的只有少數幾個,而我們敢於使用的方法也許跟它們的製造目的完全無關。對於大多數特安菊尓,我們必須避免使用,為了明白這一點,我們付出了許多代價,多年以來,被它們殺死,或者力量被它們燒毀的艾塞達依不在少數。"奈妮打了個冷戰。"而你卻要我走進這個特安菊尓里?"這時候,那些拱門裡的光芒比剛才弱了些,但她仍然看不到裡面有什麼。

"我們知道這個特安菊尓的用途。它會使你直面心中最大的恐懼。"紗里安露出令人愉快的微笑,"沒有人會問你在裡面遇到了什麼;只要你不願意,你可以什麼都不說。每一個女人的恐懼是她的隱私。"奈妮下意識地想起讓自己毛骨悚然的蜘蛛,特別是周圍一片黑暗時,不過,她覺得紗里安所指的恐懼不會是這個意思。"我只需要走進其中一扇拱門,從另一扇走出來?走三次,就完成了?"艾塞達依有點惱怒地聳了聳肩膀整了整披肩。"如果你想這樣總結,是的,"她淡淡地說道,"我在來這裡的路上已經把這個儀式中你需要知道的、所有人容許事先知道的內容告訴你了。如果你是一個學徒,你就會從心底里明白這些,不過,不需要擔心犯錯。如果必要的話,我會提醒你的。你肯定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嗎?如果你想現在放棄,我仍然可以把你的名字寫進學徒名單。""不要!""好吧,那麼。現在,我將會告訴你兩件任何女人只有進了這個房間才能知道的事情。第一件是,一旦你開始,就必須進行到底。如果你拒絕繼續,那麼不論你有多大的潛力,你都會被非常親切地請出白塔,帶著足夠你下一年生活的銀幣,而且,永遠不許回來。"奈妮張口想說自己不會拒絕,但是紗里安嚴厲的手勢阻止了她的話,"聽我說完,等你明白該說什麼的時候才說話。第二件事,尋找、奮鬥都是為了理解危險。你將會在這裡明白什麼叫做危險。有些女人進去了,就再也沒有出來。當特安菊尓靜止下來時,她們不在裡面。而且,沒有人再見過她們。如果你想活下去,你必須意志堅定。猶豫、失敗、還有"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語都更意味深長,"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孩子。你可以現在、此刻,回頭,我就會把你的名字寫進學徒名單,你只會留下一次記錄,還有兩次機會再來這裡,只有第三次拒絕才會被請出白塔。拒絕沒有什麼可恥的。很多人都拒絕過。我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沒有成功。現在,你可以說話了。"奈妮斜眼看了看那座銀色拱門。門裡的光芒不再閃爍了;裡面充滿一種柔和的白光。想學會她想學的知識,就必須得到見習使質疑、自學、除了自己請求的幫助之外沒有其他指導的自由。我一定要茉蕾為她對我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一定。"我準備好了。"紗里安緩緩向房間里走去。奈妮走在她的身旁。

這就像是一個信號,紅結艾塞達依正式地朗聲說道,"你帶來的是誰,姊妹?"圍著特安菊尓的三個艾塞達依繼續把注意力集中在門上。

"一個見習使的候選人,姊妹。"紗里安的回答同樣正式。

"她準備好了嗎?""她已經準備好,留下過去的自己,克服自己的恐懼,贏取見習使的資格。""她了解自己的恐懼嗎?""她從來沒有面對過它,但現在,她願意。""那麼,就讓她面對她的恐懼吧。"紗里安在距離拱門兩步的地方停下,奈妮也停下。"你的裙子。"紗里安輕聲說道,沒有看她。

奈妮臉紅了,她已經把從她的房間走到這裡的路上紗里安所說的話給忘了。她急急忙忙地脫下衣服、鞋子和襪子。一時間,她忙於把衣服折好,整齊地放到一邊,幾乎忘記了拱門的存在。她把蘭恩的戒指小心地塞在衣服之下;她不希望有任何人看見它。她弄完之後,特安菊尓仍在原地,仍在等待。

她光腳下的石頭感覺冰冷,她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過,她挺直著腰,緩緩呼吸。她不容許任何人看到她害怕。

"第一次,"紗里安說道,"是過去。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奈妮猶豫了一下。然後,她走上前,走過拱門,走進光芒。它包圍了她,就像是空氣本身在閃爍,就像是光芒把她淹沒。到處是光。光就是一切。

奈妮發現自己赤身裸體,嚇了一跳,然後錯愕地打量著周圍。她的兩邊各有一堵石牆,高度是她身高的兩倍,表面光滑,如同雕刻。她的腳趾踩在凹凸不平、落滿塵土的石頭步道上。頭上的天空宛如一塊平坦的鉛板,沒有雲,太陽腫脹發紅。兩邊都有用矮而方的柱子撐起的門。牆壁使她的視野狹窄,不過,從她腳下站著的地方開始,前後的地面都向下傾斜。穿過門她可以看到更多磚牆,以及牆之間的通道。她身處一個巨大的迷宮。

這是什麼地方?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她的腦中升起另一個想法,就像另一個聲音。出路只會出現一次。

她搖搖頭。"如果只有一條出路,站在這裡是找不到它的。"至少,這裡的空氣溫暖乾燥,"希望在遇到人之前,能找到些衣服。"她嘀咕著。

她隱約記得自己孩提時期玩過的紙上迷宮遊戲;要找到出路有一個訣竅,可是,她想不起來了。過去的一切似乎都很模糊,就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她一手撫摸著牆壁,開始往前走,光腳板下的塵土輕輕揚起。

在牆壁的第一個開口處,她發現門那邊是另一個通道,跟自己所處的這條似乎沒有區別。她深吸了一口氣,往前直走,經過更多完全一樣的通道。不久,她前方的路發生了變化。它分了叉。她選擇了左邊,又來到一個岔路口。她又選擇了左邊。在第三個岔路口,再次轉左把她帶到一堵空牆之前。

她懊惱地回到上一個岔路,轉右。這次,她連續往右轉了四次,才來到一個死胡同前。她站著,瞪著它看了一會兒。"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她大聲質問,"這是什麼地方?"出路只會出現一次。

她又一次回頭。她很肯定,走迷宮一定有訣竅。在最後一個岔路口,她轉左,在下一個路口轉右。她堅決地繼續前行。左,右。一直走直到遇到岔路。左,右。

在她看來,這樣走似乎奏效。至少,這次她走過了十幾個岔路口,都沒有遇到死胡同。她又來到一個岔路前。

她的眼角處似乎看到了動靜。當她轉頭去看時,卻只有牆壁和牆壁間鋪滿灰塵的道路。她往左轉然後又看到了動靜,猛地轉過身。什麼都沒有,但這次她很肯定自己是看到了。她身後有人。曾經有人。她緊張兮兮地往相反方向小跑而去。

這下,一次又一次地,就在這個或那個通道的邊緣處,她都看到有東西在動,太快了,看不清楚,她還沒來得及轉過頭去細看就已經消失。她撒腿飛奔。當她還是女孩時,雙河少有男孩能跑得比她快。雙河?那是什麼地方?在她前面的開口處,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他的黑色衣服看上去發了霉,已經腐爛得差不多了,他的年紀很老。比古老還要古老。他的皮膚就像裹在頭骨上裹得太緊的瘋狂羊皮紙,紙下似乎沒有血肉。

一簇簇稀落的頭髮搭在結痂的頭皮上,他的眼睛深陷得像是從兩個山洞裡看出來一樣。

她一個急剎,腳下不平的步道刮著她的腳。

"我是艾極諾,"他微笑著說道,"我為你而來。"她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膛。是遺棄使。"不。不,這不可能!""你很漂亮,女孩。我要好好享用。"奈妮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一條布都沒有。她驚呼一聲,滿臉的通紅只有一半是因為憤怒。她朝最近的一條橫穿通道沖了過去。"咯咯"的笑聲緊跟在她身後,慢吞吞的跑步聲似乎絲毫不比她的全速奔跑慢,還有,"嘶嘶"的呼吸聲描述著逮到她之後將要如何如何,儘管她聽不太清楚,仍然覺得反胃。

她絕望地尋找著出路,緊緊攥著雙拳,一邊瘋狂地四處張望,一邊狂奔。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可是她什麼都沒看見,只有更多無盡的迷宮。儘管她已經竭盡全力地跑,他的污言穢語仍然緊隨身後。慢慢地,恐懼變成了純粹的憤怒。

"該死!"她抽噎著,"願光明之火燒死他!他無權這樣做!"在她心中,她感覺到一種如同鮮花盛開一般的敞開,向光明敞開。

她呲著牙齒,轉身正面她的追趕者,艾極諾正好出現,大笑著,蹣跚著衝過來。

"你無權這樣做!"她把拳頭朝他砸下,五指在揮舞途中張開,就像在朝他扔東西一般。當她看到一個火球從自己手裡飛出去時,並不是非常驚訝。

火球在艾極諾的胸前爆炸了,把他推到在地。他只在地上扒了一瞬間,就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似乎沒有注意到外套前襟上著了火。"你竟敢?你竟敢!"他顫抖著,嘴角留著口水。

突然,空中出現了雲,是可怕的灰色和黑色雲浪。從雲里跳出閃電,對準奈妮的胸膛劈下。

在她看來,一霎那之中,時間似乎突然慢了下來,就像是那一個心跳持續了永遠。她覺得體內的力量流一個遙遠的念頭告訴她,那就是塞達感應到閃電中的力量流。她改變了流動的方向。時間向前躍去。

"喀嚓"一聲,閃電擊碎了艾極諾頭上的石塊。遺棄使睜大了凹陷眼睛,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去。"你不能!不可能!"他跳到一旁,躲開砸在他剛才站立之處的閃電,碎石如噴泉般四濺。

奈妮陰沉著臉瞪著他。艾極諾逃走了。

塞達在她的身上如同洪水般奔涌著。她可以感應到身邊的岩石、空氣,感覺到在它們裡面流動、使它們成形的微弱的唯一之力。她還可以感覺到艾極諾在做某種舉動。她的感覺模糊而遙遠,就像那是她永遠無法真正理解的事情,不過,在她的周圍,她看到了效果,明白那是什麼。

她腳下的地面"隆隆"作響向上升起。牆壁在她的眼前倒塌,一堆堆碎石阻擋了她的去路。她爬過石堆,顧不上尖利的石塊刮傷自己的手腳,只為了能一直看見艾極諾。一陣風吹起,沿著通道打在她身上,向上轉去,刮過她的臉頰,刺得她雙眼滲出淚花,竭力要推倒她;她改變了力量流的方向,於是艾極諾沿著通道向後翻滾,如同被連根拔起的灌木。她觸摸地面上的力量流,改變它的方向,艾極諾周圍的牆壁坍塌了,把他埋在瓦礫中。閃電隨著她的瞪視而打下,落在他的周圍,石頭一次次爆裂,越來越接近他。她可以感覺到,對方拚命要把這些攻擊推回來,然而,一寸又一寸地,閃電朝著遺棄使逼近。

她的右邊有什麼東西在閃爍,某種本來在牆壁倒塌之前被擋住了的東西。

奈妮感覺得出,艾極諾越來越虛弱,他攻擊她的嘗試越來越軟弱、絕望。然而,不知怎的,她知道他沒有放棄。如果她現在放過他,他將會恢復原狀,再次追趕自己,相信她畢竟還是太弱,無法擊敗他,無法阻擋他肆意擺布她。

曾經是石牆的地方,立著一扇銀色拱門,門裡洋溢著柔和的銀光。出路她知道,遺棄使放棄了攻擊,那一刻,他用盡所有力氣來躲避她。而他的力量已經不足,他再也不能推開她的攻擊。現在,他不得不左閃右避地躲開她的閃電激起的石頭,爆炸又一次把他推倒在地。

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

閃電不再落下,奈妮從虛弱的艾極諾身上轉過目光,看看那扇拱門。她又看看艾極諾,正好看見他爬過石堆,不見了,消失了。她沮喪地嘶了一聲。大部分迷宮仍然屹立,而且她和遺棄使製造的碎石提供了數百個藏身之處。要找到他需要時間,不過,她肯定,如果她不能先找到他,就會被他找到。在他的最佳狀態下,他會在她自己沒有料到的時候發起攻擊。

出路只會出現一次。

她吃了一驚,再看看拱門,還在,她鬆了一口氣。如果她能很快找到艾極諾意志要堅定。

她無可奈何,惱火地"哼"了一聲,爬上碎石堆,朝著拱門走去。"不論是誰把我送到這裡來,"她喃喃自語,"我都要她們寧願自己能得到艾極諾的待遇。我要"她走進拱門,光芒湮沒了她。

"我要"奈妮走出拱門,停了口,呆住了。一切跟她的記憶中一樣銀色的特安菊爾,艾塞達依,房間但是這些回憶就像是剛才還不存在一般衝進她的腦中,像一記重拳。她從剛才進去的那扇門走了出來。

紅結艾塞達依高高舉起一隻銀色高腳杯,把一道清涼的水淋在奈妮頭上。"你已經洗脫你所犯下的罪行,"艾塞達依頌道,"以及你所遭遇的罪行。你已經洗脫你也許犯下的罪行,以及你也許遭遇的罪行。你來到我們跟前,身心已被洗滌,恢復純凈。"水沿著她的身體流下,滴在地上。她打起冷戰。

紗里安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微笑,握住了她的手臂,但是學徒總管的聲音沒有流露半點曾經擔憂的意味。"到目前為止,你做得很好。能回來就很好。記住你的目的,你就會繼續做好。"紅髮女人帶著她,繞著特安菊爾走向另一扇拱門。

"真是太真實了,"奈妮輕聲說道。她記得一切,記得引導唯一之力容易得跟抬起自己的手一樣。她記得艾極諾,還有那個遺棄使想對她做的事情。她又打了個冷戰,"那是真的嗎?""沒有人知道,"紗里安回答,"它在記憶中似乎是真的,有些人出來之後身上帶著在裡面受到的真實傷口。還有些人在裡面時,傷及筋骨,出來之後卻沒有一點傷痕。不同的女人在不同的時間裡走進去,遭遇全都不同。前人說,世上存在著許多個世界。也許,這個特安菊爾把你帶到了那些世界中。可是,如果是這樣,那麼它遵循了某些只是為了把你從一個地方送到另一個地方的非常嚴厲的規則。我相信,裡面的事情不是真的。不過,記住,不論裡面發生的事情是真是假,危險卻絕對真實,真實得就跟一把往你的胸口插下的刀子一樣。""我用了唯一之力。真是非常容易。"紗里安踩空了一步。"這應該不可能。你甚至應該忘記自己能使用唯一之力。"她打量著奈妮,"然而,你沒有受傷。我仍然能感應到你身上的力量,一如以往地強大。""你說得好像這很危險似的。"奈妮緩緩說道。紗里安猶豫了一下才回答。

"一般認為沒有必要給予警告,因為你應該是不會記得的,可是這個特安菊爾是在半獸人戰爭期間發現的。我們記錄下了測試它的經過。第一個走進去的姊妹身上加了所有能加的最強防護,因為沒有人知道它能做什麼。她能記得裡面發生的事,而且,當她受到威脅時,她使用了唯一之力。然而,她出來之後,她的能力全毀了,一絲不剩,不能引導,甚至不能感應真源。第二個進去的姊妹也加了防護,而她遇到了一模一樣的結果。第三個進去的姊妹沒有任何保護,完全忘了在裡面的事情,出來之後沒有受到傷害。這就是我們讓你毫無防護地走進去的理由之一。奈妮,在這個特安菊爾裡面,你絕對不要再次引導了。我知道,在裡面要記住某些事情是很難的,但是,你要儘力。"奈妮吞了吞口水。她記得一切,記得自己在裡面的無法回憶。"我不會再引導了。"她說道。假如我能記住。她很想歇斯底里地大笑。

她們已經走到第二扇拱門前。光芒仍然填滿它們。紗里安最後向奈妮投去一個警戒的目光,然後讓她自己站著。"第二次,是現在。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奈妮盯著銀光閃閃的拱門。這次,裡面會有什麼?其他人在等待,在觀察。她堅決地走進光芒中。

奈妮驚訝地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那件樸素的棕色裙子,然後一驚。為什麼她要盯著自己的裙子看?出路只會出現一次。

她看看四周,露出了微笑。她站在艾蒙村的草地邊緣,周圍是茅草村屋,酒泉旅店就在她的身前。酒泉在綠地青草之間的石頭上流淌,從旅店旁邊的柳樹下朝著東邊流去。街上沒有人,但在早上的這個時間裡,人們多半都在忙各自的家務雜活。

仔細看看旅店,她的微笑消失了。它看上去遠遠不止疏於打理這麼簡單,一扇百葉窗脫了架,屋頂的瓦片之間露出一根屋椽的腐爛末端。布蘭怎麼了?他花了太多時間忙村長的事情,所以忘記照料自己的旅店嗎?旅店門打開了,辛;布耶走了出來,看到奈妮,死死站定。老茅屋匠乾枯得像個橡樹根,他看著奈妮得目光也同樣扭曲。"這麼說,你回來了,是不是?啊,你最好還是馬上離開吧。"奈妮皺眉看著他對著自己的腳啐了一口,從她身邊快步走過;辛從來都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人,但是,他很少會這樣公開地粗魯。至少,從來沒有這樣對她。從來沒有當著她的面。她看著他離去,注意到村裡處處都是一副荒廢的模樣,早該修補的茅屋頂、雜草叢生的院子。艾卡爾夫人家屋門的鉸鏈壞了,門板斜斜地掛著。

她搖著頭,推門走進旅店。我得跟布蘭好好說說這事。

旅店大堂空蕩蕩,只有一個女人,濃密的灰色辮子搭在胸前。她正在擦桌子,但是從她瞪著桌面的樣子看來,奈妮覺得她應該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房間似乎鋪滿灰塵。

"瑪琳?"瑪琳;艾維爾嚇了一跳,一手扶著胸口,然後目瞪口呆。她的樣子比奈妮記憶中老了許多年。勞累過度。"奈妮?奈妮!噢,是你。伊雯呢?你把伊雯帶回來了嗎?說你有吧。""我"奈妮伸手摸頭。伊雯在哪裡?她似乎應該能想起來才對,"沒有。沒有,我沒有帶她回來。"出路只會出現一次。

艾維爾夫人癱坐在一張直背倚中。"我多麼希望她回來。自從布蘭死後""布蘭死了?"奈妮無法相信,那個胖胖的、微笑著的男人似乎可以永遠保持那個模樣,"我應該回來的。"另一個女人跳起來,快步走到窗前,緊張地朝著村子綠地張望。"如果梅娜知道你在這裡,麻煩就大了。我只知道辛急匆匆地去找她了。現在他是村長。""辛?男人們就算滿腦袋羊毛,也不可能選他吧?""是梅娜做的。她要女事會的所有人去逼迫她們的丈夫選他。"瑪琳想同時監視每一個方向,臉幾乎壓在窗戶上了,"愚蠢的男人,他們在投票之前互相不會討論選誰;我猜,每個給辛投票的人都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受到妻子逼迫投給他的人。以為,一張票不會有什麼影響。好吧,現在他們知道了。我們全都知道了。""這個要女事會對她言聽計從的梅娜是誰?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她。""她是從守望山來的。她是賢"瑪琳從窗前轉過頭來,扭著雙手,"瑪娜;愛拉是賢者,奈妮。你沒有回來光明啊,我祈禱她不要發現你在這裡。"奈妮難以置信地搖著頭。"瑪琳,你怕她。你在發抖。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為什麼女事會會選擇一個像她那樣的人?"艾維爾夫人苦笑一聲。"我們一定是發瘋了。梅娜在瑪拉要回去德文驛站的前一天來看望她,那個晚上,有些孩子生病了,梅娜留下來照顧他們,然後,綿羊開始陸續死亡,梅娜也處理了那事。反正,選擇她看起來是自然而然的結果,可是她欺凌弱小,奈妮。她恐嚇你,讓你按她的意思做事。她糾纏不休,直到你累得無力再拒絕。更糟的是,她把艾貝特;魯罕打敗了。"奈妮腦中閃過艾貝特;魯罕和她的鐵匠丈夫的形象。她幾乎跟丈夫一樣高,五官端正但是肌肉結實。"艾貝特幾乎跟哈羅爾一樣強壯。我無法相信""梅娜的個頭並不大,不過她她很兇悍,奈妮。她用一根棍子追著艾貝特來打,兩個人在草地里滿場跑,我們站在旁邊看的人,沒有一個敢上前阻攔。村議會得知之後,布蘭和哈羅爾說,就算要干涉女事會的事務也要把她趕走。我猜,議會裡也許有些人是同意的,然而,當晚布蘭和哈羅爾就病了,不到一天之後就相繼去世。"瑪琳咬著嘴唇,環顧房間,那神情就像以為有人會藏在裡面。她壓低了聲音,"是梅娜給他們配藥的。她說,就算他們兩人反對她,這也是她的職責。我看見我看見她帶走的藥草裡面有灰茴香。"奈妮倒吸一口冷氣。"可是你肯定嗎,瑪琳?你肯定?"另一個女人點點頭,已經快要哭了,"瑪琳,如果你覺得,就算只是懷疑,這個女人也許毒殺了布蘭,你怎麼能不去找村議會申訴?""她說,布蘭和哈羅爾那樣說反對賢者的話,"瑪琳喃喃說道,"是沒有走在光明中的表現。她說,那就是他們的死因;光明遺棄了他們。她總是把罪掛在嘴邊。布蘭和哈羅爾死後,派特;艾卡尓也說了不利於她的話,她就說他有罪。他說的只不過是她的治療能力不及你,然而,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拿著木炭在他的門上畫龍牙。事後不到一周之內,他的兩個兒子全都死了是他們媽媽去叫他們起床的時候發現的,就那樣,死了。可憐的樂拉。我們後來發現她四處遊盪,又哭又笑,尖叫著說派特是暗黑魔神,他殺了她的兒子。派特第二天就上吊自盡了。"她全身戰慄,聲音低得奈妮只能勉強聽到,"我還有四個女兒活著。活著,奈妮。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她們還活著,我希望她們能繼續活下去。"奈妮覺得骨頭都冷了。"瑪琳,你怎能容忍。"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她把這個念頭推到一邊,"只要女事會齊心協力,你們可以趕走她的。""齊心協力對抗梅娜?"瑪琳的笑聲像是抽噎,"我們都怕她。不過,她對孩子很好。最近似乎總有孩子生病,可是梅娜盡了全力。當年你做賢者的時候,幾乎從沒有人病死。""瑪琳,聽我說。難道你看不出為什麼總有孩子生病嗎?如果她無法使你害怕她,她就令你覺得自己需要她照顧孩子。她就是這樣做的,瑪琳。就跟她對布蘭做的一樣。""她不能,"瑪琳倒吸一口冷氣,"她,她不會。不能這樣對孩子。""她就是這樣做,瑪琳,"出路奈妮狠心地壓制著這個念頭,"女事會裡有沒有人是不怕的?任何願意聽我說的人?"另一個女人說道,"沒有人不怕。不過珂琳;阿葉琳也許願意聽。如果她肯,那麼也許會再有另外兩三個人。奈妮,如果有足夠的女事會支持,你會不會再做賢者?我覺得,即使我們全都知道真相,但是,你是唯一一個不會向梅娜讓步的人。你不知道她是什麼樣子的。""我會。"出路不要!這些是我的鄉親!"去取你的斗篷,我們去找珂琳。"瑪琳遲疑著,不想離開旅店,奈妮把她拉出門后,她一步步地挪下門前台階,縮著肩膀,四處張望。

到珂琳;阿葉琳家的路還沒走完一半,奈妮就看到一個又高又瘦的女人邁著大步從草地另一邊朝著旅店走去,用一根粗柳鞭抽打著雜草葉。雖然她很瘦,卻透露出一種鐵絲般的韌勁,嘴唇流露出剛毅。辛;布耶快步跟在她的身邊。

"是梅娜。"瑪琳把奈妮拉到兩座村屋之間,低著聲音像是生怕草地對面的女人聽見,"我就知道辛會去找她。"某種感覺使奈妮回頭看去。在她身後,兩座屋子之間,是一道閃著白光的拱門。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

瑪琳輕聲驚叫。"她看到我們了。光明保佑,她朝這邊走來了!"草地對面的高個子女人已經轉過身,留下辛猶猶豫豫地站在原地。梅娜的臉上沒有絲毫猶豫。她走得很慢,似乎認為對方沒有逃走的希望,每走一步,臉上殘忍的微笑愈加燦爛。

瑪琳拉拉奈妮的袖子。"我們得逃走。我們得躲起來。奈妮,來啊。辛肯定已經告訴她你是誰了。任何人即使只是跟你說說話都會招來她的憎恨。"銀色拱門拉扯著奈妮的目光。出路她搖搖頭,竭力回想。這不是真的。她看看瑪琳,徹底的恐慌扭曲了她的面容。你需要堅定的意志才能倖存。

"求求你,奈妮。她已經看到我跟你一起了。她看到我了!求求你,奈妮!"梅娜走得更近,已經避無可避。我的鄉親。拱門在閃爍。出路。這不是真的。

奈妮抽噎一聲,瑪琳的手中掙脫手臂,跳入銀色光芒。

瑪琳的尖叫緊追著她。"看在光明的分上,奈妮,救救我!救救我!"光芒包圍了她。

奈妮跌跌撞撞地走出拱門,目光獃滯,幾乎沒意識到身邊的房間或者艾塞達依。瑪琳最後的呼喊仍然在她的耳中回蕩。冷水突然澆在她的頭上時,她連抖都沒抖。

你已經洗脫虛假的驕傲。你已經洗脫虛假的野心。你來到我們跟前,身心已被洗滌,恢復純凈。紅結艾塞達依退開之後,紗里安上前挽住奈妮的手臂。

奈妮嚇了一跳,然後看清是誰。她的雙手一把拽住紗里安裙子的領口。"告訴我,那些事不是真的。告訴我!""很糟糕?"紗里安把她的手解開,似乎對這種反應司空見慣,"更糟糕的總是在後頭,第三扇門是最糟糕的。""我丟下了我的朋友我丟下了我的鄉親我把他們丟在厄運之淵,自己回來了。"求求你,光明啊,這不要是真的。我沒有真的我一定要跟茉蕾算帳。我一定要!"裡面永遠都有一些不回來的理由,一些阻止你回來的事情,或者,讓你分心的事情。這個特安菊爾用你自己的意識為你編織陷阱,編得又密又牢,比鋼鐵還堅固,比毒藥更致命。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用它來作測試。你想成為艾塞達依的意願必須比世上的其他任何事情都強烈,強得足以讓你勇面一切、無牽無掛地戰鬥,去爭取。白塔不能接受辦不到這一點的人。這是我們的要求。""你們的要求真多。"奈妮瞪著第三扇拱門,跟著紅髮艾塞達依朝它走去。第三扇門是最糟糕的。"我害怕。"她輕聲說道。有什麼事能比我剛才做的事情更糟糕?"很好,"紗里安說道,"你想當艾塞達依,想引導唯一之力,任何人都應該心懷敬畏地追求這個目標。恐懼會讓你保持警惕;警惕能讓你活下去。"她把奈妮的臉轉向拱門,但沒有立刻後退。"沒有人會強迫你第三次進去,孩子。"奈妮舔舔嘴唇。"如果我拒絕,你會把我趕出白塔,永遠不讓我回來。"紗里安點點頭。"這是最糟糕的結果。"紗里安又點點頭。奈妮深吸一口氣。"我準備好了。""第三次,"紗里安正式地頌道,"是未來。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奈妮衝進第三扇拱門。

她笑著,在山坡上高及膝蓋的牧草之中奔跑,各色野花織成一張彩色地毯,蝴蝶從花中飛起形成彩雲如漩渦一般。牧場邊緣處,她的灰毛母馬緊張地跺著腳,韁繩隨之搖擺,奈妮不再奔跑,免得再驚嚇它。有些蝴蝶落在她的裙子上,落在刺繡花朵上和珍珠上,或者在她披散在肩上的頭髮里的藍寶石和月亮石周圍飛舞。

山下,千湖散布在墨凱里城中,映照著白雲掃過七塔,金鶴旗幟在塔頂的雲霧中飄揚。城市裡有一千個花園,但是她更喜歡這個山坡上的野花園。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

馬蹄聲傳來,她轉過身。

艾蘭恩;曼德格然,墨凱里之王,從軍馬背上一躍而下,在蝴蝶之中笑著朝她漫步而來。他的臉是那麼剛毅,但是對她的微笑軟化了石頭的稜角。

他走上來,把她抱起來親吻,讓她嚇了一跳。有那麼一會兒,她摟著他,回吻他,迷失其中。她的腳離地一寸懸在空中,可她不在乎。

忽然,她用力推他,臉向後躲開。"不要,"她更用力了,"放手,放下我。"他迷惑地把她往下放,讓她腳著地;她向後退開。"不要這樣,"她說道,"我不要對付這種事。任何事都可以,除了這個。"拜託了,讓我再次面對艾極諾吧。記憶如漩渦攪動。艾極諾?她不知道這個念頭從何而來。記憶傾斜扭曲,碎片移動著就像洪水中的碎冰。她抓扒著那些碎片,想找到可以支撐自己的東西。

"你沒事吧,我的愛人?"蘭恩擔心地問道。

"別那樣喊我!我不是你的愛人。我不能嫁給你!"她吃驚地看著他仰起頭來哈哈大笑。"你說我們沒有結婚的話可能會讓我們的孩子難過的呀,妻子。你怎麼不是我的愛人?我沒有其他愛人,以後也不會有。""我必須回去。"她絕望地尋找著拱門,卻只看到牧場和天空。比鋼鐵還堅硬,比毒藥更致命。蘭恩。蘭恩的寶寶。光明啊,救救我!"我必須現在回去。""回去?回哪裡去?艾蒙村?好吧。我會給摩菊絲寫信,並且派人護送你。""一個人就行了,"她喃喃說道,仍然在尋找。它在哪裡?我必須走。"我不會陷在這裡的。我不能忍受。不要這樣。我必須現在就走!""陷在什麼東西里,奈妮?你不能忍受什麼?不行的,奈妮,在這裡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一個人騎馬四處跑,但是如果墨凱里女王不帶上適當的護衛就跑到昂都去,摩菊絲就算不會覺得受到冒犯,也會不高興的。你不想惹她生氣的,不是么。我以為你們兩個是朋友啊。"奈妮覺得自己像是被人不停地敲腦袋,一記接著一記。"女王?"她猶豫地問道,"我們有寶寶?""你真的沒事嗎?我覺得,我最好把你送到紗琳娜塞達依那裡去。""不要。"她又向後退,"不要艾塞達依。"這不是真的。我這次不會上當。我不會!"好吧,"他緩緩說道,"作為我的妻子,你怎麼會不是女王?我們是墨凱里人,不是南方人。在七塔,我們交換戒指的同時,你加冕為王后。"他下意識地動了動左手;食指上戴著一隻樸素的金戒指。她瞥了自己的手一眼,看了看她明知道會在那裡的戒指;她用另一隻手掩住了它,卻說不清自己藏起它是想拒絕承認它的存在還是想握住它。"你現在想起來了嗎?"他繼續道,伸出手來像是想輕撫她的臉頰,她又退了一步。他嘆了口氣。"好吧,我的愛人。我們有三個孩子,不過只有其中一個可以稱作是寶寶。馬里的個子已經快要到你的肩膀了,還沒決定好自己喜歡馬匹還是喜歡書本多一些。愛諾爾么,在她沒有在糾纏紗琳娜問她自己夠年紀去白塔沒有的時候,就在學習如何讓男孩子頭腦發暈。""愛諾爾是我母親的名字。"她輕聲說道。

"你起這個名字的時候說過了。奈妮。""不。這次我不會上當的。不會上這樣的當。我不會!"在他身後,在牧場的樹木之間,她看到了那扇銀色拱門。之前它被樹木擋住了。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她向拱門轉過身去。

"我得走了。"他捉住了她的手,她的腳像是生了根一般;她無法令自己抽回手來。

"我不知道你受到了什麼困擾,妻子,不論那是什麼,告訴我吧,我會為你解決。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丈夫。我遇到你的時候,是粗人一個,可是,你至少已經把我所有的稜角撫平。""你是最好的丈夫,"她喃喃說道。她驚恐地發現自己開始想起來了,想起他是自己的丈夫,想起歡笑和淚水,想起苦澀的爭執和甜蜜的和好。它們都是黯淡的記憶,但是,她能感覺到它們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溫暖。"我不可以。"拱門立在林中,只有幾步之遙。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

"我不知道你在煩惱什麼,奈妮,但是我覺得我要失去你了。我不能忍受這樣。"他伸手插入她的髮絲中;她閉上雙眼,將臉靠在他的手指上。"陪著我,永遠。""我願意,"她柔聲說道,"我願意陪著你。"當她睜開雙眼,拱門不見了只會出現一次。"不。不!"蘭恩把她的臉扳向自己。"你在煩惱什麼?你一定要告訴我,這樣我才能幫你。""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在我遇到你之前,我以為除了寶劍之外,所有事都不是真的。看看你的四周,奈妮。這是真的。不論你希望什麼事情成真,我們都可以一起努力,你和我。"她真的疑惑地看看四周。牧場還在。七塔仍然屹立在千湖之上。拱門不見了,但其他一切依舊。我可以留在這裡。跟蘭恩一起。一切依舊。她心念轉動。一切依舊。伊雯獨自一人留在白塔。嵐會引導唯一之力發瘋。還有馬特和珀林又會如何?他們可以過回原來的生活嗎?還有,茉蕾,那個把我們的生活粉碎的女人,還沒得到懲罰。

"我必須回去。"她輕聲說道。她不忍看他臉上的痛苦,掙脫了他的手。她刻意在心中想起一朵花蕾,一朵長在黑色帶刺枝頭上的白色花蕾。她讓花刺鋒利殘忍,希望它們能刺破自己的血肉,覺得自己已經掛在黑刺花枝上。紗里安塞達依的話在她的聽覺之外舞動,告訴她,嘗試引導唯一之力很危險。花蕾盛開,塞達帶著光明點亮了她。"奈妮,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蘭恩的聲音在她的注意力之外滑過;她拒絕讓自己聽到他的話。一定還有回去的方法。她死死盯著銀色拱門剛才出現的地方,竭力尋找某些線索。什麼都沒有。

奈妮她嘗試在腦海中想象拱門的樣子,畫出它的形狀,盡量回憶最細的細節,閃著微光的彎曲金屬,那光芒就像雪色的火焰。它似乎就在那裡,搖晃著,在她的眼前,起初就在她和樹木之間,然後消失,然後又出現。

我愛你她汲取塞達,讓唯一之力在身上流淌,直到她覺得自己快要爆炸。她的身上、她的身邊,散發著光輝,刺痛了她自己的眼睛。熱量似乎要吞噬她。閃爍不定的拱門停止閃動,穩定下來,完整地立在她的身前。火焰和痛苦似乎充斥著她;她覺得骨頭像是在燃燒;她的頭顱就像一個咆哮的熔爐。

用我的全部靈魂。她朝著銀色弧線衝去,禁止自己回頭。她本來相信自己聽過的最苦澀的聲音是瑪琳;艾維爾被她遺棄時的呼救聲,然而,是蘭恩痛苦的聲音中的甜蜜在追趕她。奈妮,求求你不要離開我。白光吞噬了她。

赤裸的奈妮踉踉蹌蹌走出拱門,雙膝跪地,扁著嘴唇抽噎著,淚如泉湧,雙頰濕透。紗里安在她身邊跪下。她怒視著紅髮艾塞達依。我恨你!她兇狠地說道,強忍哽咽,我恨所有艾塞達依!紗里安輕嘆一聲,把奈妮拉起來。孩子,幾乎每個經歷過此事的女人都說過類似的話。被迫面對自己的恐懼不是易事。這是什麼?她把奈妮的手掌翻向上,厲聲問道。

奈妮本來沒有不適的雙手突然一陣疼痛,顫抖起來。每一隻手掌的掌心正中,扎著一根黑色的長刺。紗里安小心地把它們拔出來;奈妮從艾塞達依的觸碰中感覺到清涼的治療力量。兩根刺拔出來之後,只在手掌內外留下很小的傷痕。

紗里安皺眉。應該沒有任何傷痕留下才對。而且,你怎會只中了兩根,而且位置都這麼準確?如果你攪進了黑刺灌木叢,應該全身都是刮傷和黑刺才對。應該是,奈妮苦澀地附和道,也許是我覺得自己已經付出夠多代價了吧。凡事皆有代價,艾塞達依同意道,現在來吧。你已經付出了第一個代價。來接受你換得的成果吧。她輕輕地向前推了奈妮一下。

奈妮注意到房間里的艾塞達依多了。艾梅林也在,披著彩紋披肩,兩邊的艾塞達依站成環形,每一個都來自不同的結,披著披肩,看著奈妮。奈妮想起紗里安的指導,蹣跚著走上前,跪在艾梅林跟前。她手裡拿著最後一隻高腳杯,緩緩傾倒在奈妮頭上。

你已經洗脫艾蒙村的奈妮;艾邁拉。你已經洗脫世上所有約束你的束縛。你來到我們跟前,身心已被洗滌,恢復純凈。你是白塔的見習使奈妮;艾邁拉。艾梅林把高腳杯交給一個姊妹,把奈妮扶起來,你現在成為我們的一員了。艾梅林的眼中似乎閃著深色的光芒。奈妮的顫抖跟身體的赤裸濕漉完全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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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之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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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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