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達斯戴馬

第三十章 達斯戴馬

在胡林和洛歐共住的房間里,嵐透過窗戶看著卡里安整齊劃一的街道和階梯,石屋和瓦片屋頂。他看不到焰火匠的行會;那地方即使沒有被高塔和貴族大屋遮擋,也會被城牆擋住。即使到了現在,距離焰火匠只往天空放了一次焰火的那個晚上已經過了好幾天,他們仍然是城裡人人都在談論的話題。不算小加修改的版本,已經有十幾個不同版本的流言蜚語在流傳,但沒有一個接近真相。

嵐從窗前轉過身。他祈禱那場火災里沒有人受傷,不過,那些焰火匠連曾經發生過火災都不肯承認。他們對於行會裡面發生的事情嘴巴很嚴。

等我回來,他告訴胡林,就接替你看守。不需要,大人,胡林的鞠躬跟任何卡里安人一樣深,我可以繼續看守。真的,不需要勞煩大人。嵐深吸了一口氣,跟洛歐交換了一個眼色。巨靈只是聳聳肩。隨著他們在卡里安里停留的日子過去,嗅探者一天比一天拘禮;巨靈的評語只有簡單的一句:人類的行為真奇怪。

胡林,嵐說道,你以前是叫我嵐大人的,而且,不會每次我往你看的時候都鞠躬。我寧願他不要鞠躬、並且重新叫我做嵐大人,他哭笑不得地想著。嵐大人!光明啊,我們得在我開始寧願他鞠躬之前離開這裡。請你坐下好不好?你讓我抬頭看著你,很累。胡林僵直地挺腰站著,卻似乎時刻準備跳起來去執行嵐交待的任何任務。此刻,他既沒有坐下,也沒有放鬆。這不合適,大人。我必須讓這些卡里安人知道,我們知道任何恰當的禮節,跟拜託你別再說了!嵐喊道。

遵命,大人。嵐好不容易才沒有再嘆一口氣。胡林,抱歉。我不應該對你呼喝。這是您的權利,大人,胡林簡單地回答,如果我不能讓您滿意,您有權呼喝我。嵐朝著嗅探者邁了一步,想抓住他的肩膀使勁搖晃。

從通往嵐房間的那扇門傳來的敲門聲凝固了所有人,不過,嵐很高興地看到,胡林沒有等待他的批准就拿起了自己的劍。蒼鷺寶劍就掛在嵐的腰間;他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摸著劍鞘。他等著洛歐坐到自己的大床上,把腳和外套衣擺整理好遮擋住床下裹在毯子里的箱子,才一把拉開門。

門外站著旅店老闆,激動得渾身發抖地把托盤遞給嵐。盤裡躺著兩封封好的羊皮信。抱歉,大人,科維氣喘吁吁地說道,我等不及您下樓了,而您又不在自己的房間里,所以,所以請原諒,不過他輕輕晃了晃托盤。

嵐一把抓起邀請函這種東西他收到太多了看也不看,一把抓住旅店老闆的手臂,把他扭轉身朝著通往走廊的房門推去。謝謝你了,科維先生,真是麻煩了。現在,請你不要打擾我們可是大人,科維抗議道,這些邀請是來自謝謝,嵐把他推到走廊里,堅決地關上了房門。他把羊皮信丟在桌子上。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做過。洛歐,你覺得他敲門之前有沒有在門口偷聽?你開始像個卡里安人一樣思考了。巨靈笑道,不過,他的耳朵若有所思地抖動著,補充道,不過,他確實是個卡里安人,所以,他很有可能偷聽了。我認為,我們沒有說過什麼不能被他聽到的話。嵐竭力回想著。他們都沒有提過瓦勒尓之角,或者半獸人,或者暗黑之友。當他發現自己在猜想科維透過他們所說的話會得出什麼結論時,他阻止了自己。這個地方也開始影響你了。他對自己說道。

大人?胡林拿起那兩封羊皮信,圓睜雙眼盯著上面的封印,大人,這些邀請來自達摩哲家族的族長巴薩納斯大人,以及他敬畏地放低了音量國王。嵐揮揮手。跟其他邀請函一樣,燒了它們。不要打開。可是,大人!胡林,嵐耐心地說道,你和洛歐已經給我解釋過這個大遊戲了。假設我接受了任何一個邀請,這些卡里安人就會從中得出某些結論,認為我是某人陰謀的一部分。假設我不去,他們也會得出另一些結論。如果我給出一個回應,他們會挖掘其中含義,就算我不回應,結果也是一樣。顯然,這裡有一半的卡里安人在監視另外一半,每個人都知道我做了些什麼。我燒了頭兩封邀請函,我就會把這些邀請函也燒掉,全都一樣。曾經有一天,他在大堂的壁爐里一口氣燒了一疊十二封那麼多,全都是沒有拆開的。不論他們的結論是什麼,至少,我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我不站在任何卡里安人的一邊,也不對抗任何卡里安人。我剛才正想告訴你,洛歐說道,我認為,這個遊戲不是這樣玩的。不論你做什麼,卡里安人都能從裡面看出某種陰謀。至少,哈門長老一直都是這樣說的。胡林把那兩封邀請函捧給嵐,那模樣像是捧著金子。大人,這一封上面印著哥迪安的私人印章。他的私人印章啊,大人。這一封上面是巴薩納斯的印章,他的權力僅次於國王。大人,燒了它們,您就得罪了您能找得到的最強大的人。到目前位置,燒邀請函的法子有效,是因為其他家族全都在觀望,想知道您到底要做什麼,而且,以為您一定有很強大的後台支撐,所以才敢冒險污辱他們。不過,這一次是巴薩納斯大人以及國王的邀請!污辱了這兩個人,他們必定會採取行動。嵐雙手捂頭。如果我同時拒絕這兩個人呢?不行的,大人。到了這個時候,卡里安的每一個家族都已經給您發過邀請函。如果您把這兩封也拒絕那麼好吧,至少這些家族的其中一家會認為,既然您沒有跟國王或者巴薩納斯大人結盟,那麼,他們就可以報復您燒掉他們邀請函的污辱了。大人,我聽說,如今的卡里安家族會雇傭殺手。街上的一柄刀子。屋頂上飛來的一支箭。悄悄加入您酒里的毒藥。你可以兩個都接下,洛歐建議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嵐,不過,這也許可能到頭來很有趣。你可以在某個貴族的大宅里渡過一個晚上,或者,甚至在王宮裡。嵐,石納尓人相信你是貴族。嵐歪歪嘴。他知道,石納尓人認為自己是個貴族純屬巧合;一個名字相近造成的巧合,一個僕人之間流傳的謠言,再加上茉蕾和艾梅林的攪和。不過,絲琳也相信。也許,她就在這些家族之中。

不過,胡林一個勁兒地搖頭。建造者,你並不像你自己認為的那麼了解Daes"mailto:Dae@@@mar"

Dae@@@mar。你不了解他們卡里安人現今玩這個遊戲的方式。對於大多數家族來說,這樣做是可以的。因為就算他們私下在互相謀害,他們在表面上、在公眾面前,是裝作沒有這回事的。可是,這兩個家族不同。直到拉曼被推翻之前,達摩哲家族都一直佔據著王位,如今,他們想奪回它。要不是因為他們幾乎跟國王一樣強大,國王早就把他們滅了。你再不能找到比賴庭和達摩哲兩家之間更激烈的爭鬥了的。如果大人兩個都接受,那麼兩個家族都會在您發出回應的那一刻收到消息,它們都會認為,您參與了對方對付自己的陰謀。他們就會使用刀子和毒藥,動作快得就跟看你一眼一樣。而且,嵐惱怒地說道,如果我只接受一方,另一方就會認為我跟那一方結了盟。胡林點點頭,他們也許會不管我到底參與了什麼事,都嘗試殺死我,以此阻止我。胡林又點頭,那麼,關於如何避免任何一方決定置我於死地這個問題,你有什麼建議?胡林搖搖頭,但願我從來沒有燒過最早那兩封邀請函。是的,大人。不過,我猜那樣並不會帶來有太大區別。不論您接受或者拒絕誰,這些卡里安人都會有他們自己的看法。嵐伸出手,胡林把那兩封邀請函放在他手中。其中一封上面印著的,不是達摩哲家族的樹與冠,而是巴薩納斯本人的衝鋒野豬。另一封上面則是哥迪安的牡鹿。都是私人印章。顯然,他的無所作為不知怎的引起了最高層的關注。

這些人都是瘋子。他說道,絞盡腦汁想脫身之計。

是呀,大人。我會讓他們看到我帶著這兩封邀請函出現在大堂,他緩緩說道。在大堂里,中午發生的事情,不論是什麼事,都會在日落時傳到十個家族的耳中,到了第二天黎明,所有家族都會知道,我不會拆開這些封印。這樣做,他們就會知道,我還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只要他們等著看我往哪方跳,也許我就可以爭取多幾天時間。英塔必須快點來。他必須。現在,這才是一個卡里安人的想法,大人,胡林咧嘴笑道。嵐瞪了他一樣,然後把兩封信塞進口袋,放在絲琳的信上面,我們走吧,洛歐。也許英塔已經到了。他和洛歐走進大堂時,那裡的男人和女人都不看嵐。科維正在擦拭一個銀托盤,像是把自己的一生都託付在那盤子的銀光上一般。侍女們在桌子之間忙碌穿梭,把嵐和巨靈當成不存在似的。桌旁的每一個人,都盯著他或者她的杯子,就像是權力之密就藏在葡萄酒或者啤酒之中。沒有一個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嵐從口袋裡抽出兩封邀請函,打量它們的封印,然後放回去。他往門口走時,科維一驚。店門還沒在他身後關上,他就已經聽到談話迫不及待地重新開始了。

嵐大步沿著街道走去,快得洛歐不需要減小自己的步幅就能走在他身旁。我們得找個離開這座城市的方法,洛歐。這個邀請函小花招只能玩兩三天。如果到時候英塔不來,我們就得走了。同意。洛歐說道。

可是,要怎麼做?洛歐開始扳動粗手指。菲恩在城外,否則牆外區不會有半獸人。如果我們騎馬離開,一旦離開城市的視線範圍,他們就會來襲擊我們了。如果我們跟著商隊一起走,他們肯定會攻擊商隊。商隊的護衛不會超過五至六人,而且,見到半獸人的時候那些護衛很可能會逃跑,要是我們知道菲恩到底帶了多少半獸人、多少暗黑之友就好了。你已經減少了他們的數量。他沒有提到那隻被他殺死的半獸人,不過,從他的皺眉、低垂到臉頰的眉毛看得出來,他正在想那件事。

他有多少只根本沒有關係,嵐說道,只要有十隻半獸人襲擊我們,我猜我們就逃不掉了。所以,十隻跟一百隻一樣糟。他不願意去想自己可能僅僅是可能可以同時對抗十隻半獸人的方法。必竟,當他想幫助洛歐時,他無法成功。

我也認為我們逃不掉。我還覺得,我們沒有足夠的船費可以乘船到很遠的地方,不過,如果我們能到達牆外區的碼頭呃,菲恩肯定會派暗黑之友監視那裡。如果他以為我們要乘船離開,我猜他大概不會再介意讓其他人看到半獸人了。就算我們能設法逃出生天,我們也得跟城市的守衛解釋,這樣一來,他們絕對會要求查看箱子,而且,絕不會相信我們無法打開它。我們不能讓任何卡里安人看見箱子,洛歐。巨靈點頭。而城裡的碼頭也不是個好法子。城裡的碼頭是為了運糧船和大人、女士的遊船而建的。所有人都得經過允許才能到那裡去。你可以從城牆那裡低頭看到它們,可是,城牆那麼高,就算是洛歐跳下去也會摔斷脖子。洛歐的大拇指一擺一擺地,像是也在考慮這個可能性。我覺得,我們沒法趕到蘇扶靈鄉真是太遺憾了。半獸人是絕不會踏進靈鄉的,但是它們也不會任由我們跑那麼遠而不襲擊我們。嵐沒有回答。他們已經走到了他們第一次進卡里安時經過的那個城門旁的守城室,有一對守衛站在門外監視著外面連綿不斷的牆外區。嵐覺得自己看見一個穿著一身曾經漂亮的石納尓服裝的男人看到自己以後縮進了人群中,不過,他不能肯定。外面有太多來自太多地方的人了,全都腳步匆匆。他走上通往守城室的階梯,經過站在門兩邊的守衛,走進屋裡。

寬大的接待室里給到此辦事的人們準備了硬木長椅,多數人都穿著底層平民標誌性的深色樸素外衣,謙卑地耐心等待著。其中有少數牆外區的居民,破舊但鮮艷的衣服十分顯眼,不用說,是到這裡來請求到城內工作的批准的。

嵐直接走到房間後面的長桌前面。桌后只坐著一個男人,不是士兵,外套上有一道綠色橫杠,是個皮膚綳得太緊的胖傢伙。他整了整桌子上的文件,把墨水盒的位置挪了兩次,才抬起頭掛著一個假笑看著嵐和洛歐。

我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大人?跟昨天一樣,嵐的語氣比他的內心耐心得多,跟前天、大前天一樣。英塔大人來了沒有?什麼英塔大人,大人?嵐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道,石諾瓦家族的英塔大人,來自石納尓。就是我每天來這裡都問的那個人。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進城,大人。你肯定嗎?你不需要,至少,查查你的名單嗎?大人,進入卡里安城的外地人名單會在日出和日落兩個時間在守城室之間進行交換,我一拿到它們,就會立刻查看。沒有石納尓大人在某個時間進入卡里安。那麼,絲琳女士呢?在你再問一次之前,我告訴你,我不知道她的家族名。不過,我已經把她的名字告訴你了,而且,跟你描述過三次她的樣貌。這樣還不夠嗎?男人攤攤手掌。抱歉,大人。不知道她的家族使我很難幫助您。他的臉上有一種冷漠。嵐心想,就算他真的知道,也可能不會告訴自己。

桌子後面的門一動,吸引了嵐的目光一個男人正想走進接待室,立刻又縮了回去。也許,卡德文隊長可以幫我。嵐對那個辦事員說道。

卡德文隊長?我剛剛看見他在你後面。抱歉,大人。如果守城室里有一位卡德文隊長,我會知道。嵐瞪著他,直到洛歐拍拍他的肩膀。嵐,我看,我們還是走吧。謝謝你的幫忙,嵐僵硬地說道,我明天再來。這是我應該做的。男人假笑著回答。

嵐大步走出守城室,腳步快得洛歐不得不加快腳步才在街上追到他。他在撒謊,洛歐,你知道的。他沒有慢下腳步,而是繼續快步走著,像是要借著消耗體力來消耗掉他的沮喪,卡德文就在裡面。他可能一直都在撒謊。英塔可能已經來了,正在找我們。我打賭,他也知道絲琳是誰。也許吧,嵐。Daes"mailto:Dae@@@mar"

Dae@@@mar光明啊,我聽夠大遊戲了。我不想玩。我不想參加。洛歐走在他身邊,不再說話。我知道,最後,嵐打破沉默,他們以為我是個貴族,在卡里安,就算你是個外地貴族,也是遊戲的一部分。我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穿上過這件外套。都怪茉蕾,他鬱悶地想道,她仍然在給我製造麻煩。不過,儘管不情願,但他還是幾乎立刻就承認,這不能怪她。一直以來,他都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而不得不假裝別人。先是為了給胡林打氣,然後是為了給絲琳留下好印象。在絲琳之後,似乎就再沒有法子擺脫了。他的腳步慢了下來,最後站定。茉蕾放我走的時候,我以為事情又回歸簡單了。即使是在追趕號角時,即使是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之後,我還是以為,事情會簡單。即使,塞丁時刻在你的意識中飄蕩時?光明啊,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讓一切回歸簡單。"mailto:Ta@@@veren"

Ta@@@veren,洛歐開口道。

我也不想聽這個,嵐又開始像剛才一樣快步疾走,我只想把匕首交給馬特,把號角交給英塔。然後怎樣?發瘋?死去?如果我在發瘋之前就死去,至少我就不會傷害任何人。可是,我也不想死。蘭恩曾經說過什麼收劍的,可我是個牧羊人,不是守護者。假如,我就是不碰它,他喃喃自語,也許我可以歐文就幾乎成功了的。你說什麼,嵐?我聽不到。沒什麼,嵐疲倦地回答,我希望英塔能趕到。還有馬特和珀林。他們倆默默地走了片刻,嵐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索姆的侄子只有在不得已的時候才引導唯一之力,這樣的他堅持了將近三年。如果歐文能控制住自己引導的頻率,那麼,不論塞丁的誘惑有多大,不去引導它一定也是可能辦到的。

嵐,洛歐說道,前面有火災。嵐把討厭的想法趕出腦海,皺著眉朝城裡看去。一根黑色煙柱在屋頂上方翻騰。他看不到煙柱來自哪裡,不過,離旅店太近了。

是暗黑之友,他瞪著那道煙柱說道,半獸人沒法潛入城中,但是暗黑之友胡林!他拔腿就跑,洛歐緊跟在他身邊。

他們跑得越近,就越肯定。他們轉過最後一個石階梯的轉角,眼前就是龍牆守護者。濃煙從二樓的窗戶滾滾而出,火苗已經燒穿了屋頂。旅店門口聚集著一群圍觀者,科維大叫著跑來跑去,指揮手下把傢具抬到大街上。從街道另一頭的水井到旅店這裡,救火的人排成兩行,往裡面傳遞裝滿井水的籃子,往外面傳遞空籃子。多數人只是站在那裡看;一道新的火舌穿透了瓦片屋頂,人群啊地大聲驚呼。

嵐推開圍觀者,擠到旅店老闆身邊。胡林在哪裡?小心那張桌子!科維喊道,不要刮花了!他看看嵐,眨眨眼。他的臉上滿是煙灰。大人?誰?您的男僕?我不記得有見過他,大人。他一定是出去了。不要弄掉那些蠟燭台,蠢材!他們是銀子做的!科維跳過去責備那個抱著他的財產跑出旅店的人。

胡林不可能出去了的,洛歐說道,他不會留下他看看四周,沒有說完;因為有些觀眾似乎覺得巨靈跟火災一樣有趣。

我知道。嵐說完就衝進了旅店。

大堂里的情況幾乎就跟這座屋子沒有著火時一樣。那兩行救火的人一直排到樓梯上,傳遞籃子,還有其他人四處忙著把剩下的傢具搶出去,這裡沒什麼煙,就跟有人在廚房裡燒伙時差不多。不過,嵐往樓上沖的時候,煙開始變濃。他一邊咳嗽一邊爬樓梯。

救火人在樓梯中間的平台處就停下了,他們站在平台那裡,朝著煙霧瀰漫的走廊潑水。舔舐著牆壁的火舌在黑煙之中閃著紅光。

其中一個人捉住了嵐的手臂。您不能上去,大人。上面全都燒了。巨靈,你跟他說說。這時候,嵐才注意到洛歐跟在自己身後。回去,洛歐,我會把他救出來的。你一個人不可能把胡林和箱子都背出來的,嵐。巨靈聳聳肩,況且,我也不能任由我的書給火燒了。那麼,盡量接近地面。在煙下面爬。嵐在樓梯上雙手雙膝著地,一路爬上去。接近地面的空氣稍微清一些;雖然仍讓他咳個不停,但他可以呼吸。然而,就連空氣似乎都熱得灼人。他透過鼻子無法吸進足夠的空氣,改用口呼吸,只覺得舌頭正在變干。

救火人潑來的水有些落在了他身上,把他澆個濕透。這清涼只帶來片刻的舒緩;高熱立刻就重回。他決絕地往前爬去,靠著巨靈的咳嗽聲知道他跟在自己身後。

走廊一邊的牆壁幾乎已經成了完全的火牆,它旁邊的地板已經開始往盤旋在他頭上的煙雲添加細煙。他慶幸自己看不到煙上面的是情況。光是聽到那不祥的噼啪聲已經夠了。

通往胡林房間的門還沒著火,不過,已經燙得讓他試了兩次才設法推開了它,映入眼帘的就是癱倒在地板上的胡林。嵐爬到嗅探者身邊,把他扶起來,摸到他的頭部一側有一個李子大小的腫塊。

胡林睜開無法聚焦的雙眼。嵐大人?他虛弱地呢喃著,敲門以為是更多邀請他的瞳孔往上一翻。嵐趕緊摸他的心跳,有,他鬆了一口氣垂下肩膀。

嵐洛歐咳嗽道。巨靈在他的床邊,床罩揭開,露出下面光禿禿的地板。箱子沒有了。

煙霧之上,屋頂吱呀作響,燃燒的木頭碎片落在地上。

嵐說道,去拿你的書。我來背胡林。快點。他動手要把軟綿綿的嗅探者扛到肩上,但是,洛歐從他手裡接過了胡林。

書只能放棄了,嵐。你不能背著他爬行,可是如果你站起來,你永遠都走不到樓梯那裡。巨靈把胡林扯到自己寬闊的背上,手臂和腳吊在兩邊。天花板發出一聲響亮的噼啪聲,我們得快走,嵐。去吧,洛歐,去,我跟在你後面。巨靈背著胡林爬到走廊里,嵐正要跟上,卻又停了下來,回頭瞪著通往他房間的門。那面旗幟還在那裡面。龍神的旗幟。就讓它燒了吧,他心想,然後,一個聲音就像是從茉蕾口中說出一般回答他。你的生命也許要依靠它。她仍然想利用我。你的生命也許要依靠它。艾塞達依從來不說謊。

他呻吟一聲,就地滾過地板,踢開通往自己房間的門。

另一個房間燒得一塌糊塗。床鋪成了一簇篝火,地板上已經有火苗在竄,肯定爬不過去。他站起來,咳嗽著跑過房間,燙得直哆嗦,咳嗽著,呼吸困難,濕透的外套上冒起水汽。衣櫃的半邊已經在燒。他一把扯開櫃門。鞍囊就在裡面,還沒著火,其中一邊塞著盧斯;;塞倫;;塔拉蒙的旗幟,旁邊放著木笛盒。一瞬間,他猶豫了。我仍然可以讓它燒掉的。

他頭頂的天花板呻吟起來。他抓起鞍囊和笛盒,回頭向房門一撲,雙膝落地,身後,木頭帶著火焰砸在他剛才站的地方。他拖著這兩樣東西,爬進走廊。越來越多屋樑落下,砸得地板直顫抖。

到達樓梯時,救火的人已經走了。他幾乎是滑落到樓梯平台去的,然後站起來跑過此刻空蕩蕩的大堂衝出街道。圍觀者都看著他,一臉焦黑,外套上滿是煤灰。他蹣跚著走到街對面的洛歐身旁。巨靈把胡林靠在牆上,圍觀者中的一個女人正在用布給他擦臉,可是他雙眼仍然閉著,呼吸沉重。

這附近有賢者嗎?嵐問道,他需要救治。女人茫然地看著他。他竭力回想雙河的賢者在這些地方被稱為什麼。一個智者?你們稱為大媽的女人?一個知道怎樣使用藥草和治療的女人?我是個讀師,如果這就是您的意思,女人說道,不過,對於這個人,我只能設法讓他舒服些。恐怕,他的頭骨裂了。嵐!是你!嵐目瞪口呆。是馬特,牽著馬匹穿過人群,斜背著弓。是一個臉色蒼白憔悴的馬特,但必竟是馬特,他咧嘴笑著,儘管笑容微弱。而且,在他的身後,是珀林,金黃的瞳孔在火光中閃著光芒,跟任何看著火焰的人一樣明亮。還有,英塔,正在下馬,穿著一件高領外套而不是盔甲,不過,寶劍的劍柄仍然從他肩后突出來。

嵐只覺得一陣寒意傳遍全身。太遲了,他告訴他們,你們來得太遲了。然後,他坐倒在街上,開始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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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達斯戴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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