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肩負使命

第六十二章 肩負使命

王宮依然平靜。

嫪毐依然囂張跋扈。呂不韋和太后、嫪毐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惡劣,甚至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嬴政正好利用二人之間的矛盾來尋求平衡。

寒芳立於丹墀,望著天空的烏雲。

積聚在天空的烏雲愈來愈重,天空彷彿像承受不住它的壓力,終於,響起了轟隆隆的悶雷聲。跳躍的閃電撕破雲彩,照得大地一明一滅。風捲起地上的浮土揚起老高。

她回到殿內,放下窗帘。風透過紗窗把窗帘吹得呼啦啦直響。她突然有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寒芳愣愣地看著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的窗帘,努力回想秦王政七年都發生了哪些事件。只是記得史書上這一年簡單的幾句話就已帶過:嬴政的祖母過世,出現了彗星不祥之兆。除了這些,發現自己一點其他的記憶都沒有。

嬴政下朝回來,被風吹得滿頭滿臉都是土。

寒芳懶懶地倚在榻上,望著洗臉凈面的嬴政尋思:他已經十九歲了,再有一年時間,就可以進行加冕典禮了。印象中史書記載,加冕前才是最扣人心弦、驚心動魄的時刻。

嬴政由內侍服侍著凈面更衣完畢,轉過身來。

他長大了!個子長高了,身材更魁梧了,胸背厚實了,舉手投足已經有著睥睨天下的帝王氣勢。眼神中蘊藏著一種令人折服的王者霸氣。只是這霸氣中偶爾還帶著些天真。寒芳獃獃看著,痴痴地想。

嬴政抬頭見寒芳直愣愣瞅著自己,臉微微一紅笑問:「為何這樣看著我?」

寒芳莞爾一笑說:「看你長大了!變樣了!」

嬴政嘻嘻一笑說:「我倒希望我還是原來的樣子!」他對著銅鏡照了照,摸了摸嘴上像茸毛似的鬍鬚,轉回身來,「像你多好,一點也沒有變!」

寒芳淺笑呷了口茶,岔開話題道:「我剛從蘇姐姐那裡回來,扶蘇已經幾個月大了,你這個做父親的還沒有去看過幾次,一點都不合格。今天你得抽空去瞧瞧!」

「是!」嬴政一本正經地拖著長腔回答。

「你別光答應得挺快,一會兒又找借口!」寒芳把一杯茶重重地放在嬴政面前,不滿地說,「你老是敷衍我!」

嬴政喝了口茶斜睨著她笑道:「今天你說何時去,就何時去好不好?」他發現眼前的這個女人,有時候活潑調皮的像個孩子;有時候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有時候沉穩幹練得像個老臣;有時候足智多謀得像個謀士;有時候推心置腹得像個益友;有時候嚴厲苛責像個良師。而自己在某些時候自己還真有點怕她。

寒芳看了看外面的天,似乎就要下雨了,說道:「等雨停了吧!」

嬴政一笑聳聳肩,去翻閱奏章,「這次可不怪我,是你這會兒不願意去!」

寒芳挨在几案邊坐下,怪道:「你為什麼一點都不像做父親的!一點都不關心你的孩子?」

嬴政挑挑眉,不以為然地說:「你想讓我怎樣?我如此忙,哪有時間?」

寒芳訝道:「你何時學得如此會狡辯?如此會找借口?」

嬴政淡淡一笑,不再說話。他知道和她辯論不是明智的選擇!

寒芳想了一想。也是,蚊子光公主已經有幾個了,加上扶蘇已經是五六個孩子的父親了吧?再看看眼前的他,自己分明還是個大孩子,誰又會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大孩子,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

嬴政見寒芳沉默不語,放下書簡湊近了解釋說:「那些女人,喜歡的都是我大王的位置,每次見我就是一副討好的臉孔,希望我給她們更多的賞賜和好處。我就是偏偏什麼也不給她們!」他臉上呈現出孩子般古怪的神情,有些得意和狡詐,也好像一個窺破大人心事的孩子有些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模樣。接著說:「她們盼著生兒子,以為生了兒子就一步登天了,做她們的春秋大夢去吧!——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會封蘇為夫人!」

寒芳瞥著他啼笑皆非地說:「嗬!我的面子還真大!——那你以後就別看我的面子了,我可受不起!你愛怎樣就怎樣吧!——也不知道你這是什麼理論!」

嬴政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寒芳不死心地問:「你真的這樣看女人?」

嬴政的臉陰沉下來,胡亂翻著奏簡,心不在焉地說:「以前我在趙國,那些女人天天說我母親的壞話,奚落我們,看不起我們。女人不好!」頓了一下補充道,「女人都是長舌婦,都不好!沒有一個好東西!」

寒芳張大了嘴,反問道,「這話是怎麼說的?別忘了我也是女人!」

嬴政聞言嘻嘻一笑:「你不一樣!」

寒芳聞言怔怔地看著嬴政笑容凝結在臉上。

最近寒芳煩透了,悶透了。成蟜已經到了去校驗場學習演練兵法的年齡,因此也沒時間常來。

寒芳整日無所事事一個人在宮裡瞎晃悠,可是每次就連轉悠後面也跟了一大群尾巴。她更加渴望外面的世界。

唯一痛快一點的是去找王翦,每次她都命令近侍立在外城門口等著,自己去找王翦海闊天空胡侃一番,然後和虎賁軍比比彈弓,她知道被自己拉下水的那個虎賁軍名字叫楊端和。

楊端和起初還很拘束,可漸漸他發現寒芳很隨和,不拘小節,所以慢慢放開了自己。

有時候寒芳會帶上一壇好酒,在他們巡崗完畢后和他們暢聊一番。寒芳不會飲酒,每次都是以茶代酒,和他們行行古老的酒令,樂在其中。

寒芳倚在榻上想著自己的心事,不覺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看見嬴政正坐在床榻邊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伸個懶腰倦倦地一笑說:「又來偷看我睡覺?」

嬴政一笑,「我哪裡是偷看?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寒芳白他一眼,坐起身來問道:「什麼時辰了?」

嬴政笑道:「你這一覺真能睡。一下睡到未時,我看你睡得香,也沒有叫你,餓不餓?」

寒芳摸摸肚子點點頭。

嬴政一笑命人傳膳。

今天嬴政的心情很好,吃著飯說道:「芳,今天有大臣上奏簡了。」

寒芳心不在焉地問:「內容說什麼?看把你樂的。」

嬴政抑制不住自己的高興,說:「奏簡上說,明年我就滿二十歲了,應該準備行冠禮了,他們選定明年正月正日午時為舉行冠禮最佳吉日良時。奏請提前做準備。」說著連扒了幾口飯到嘴裡。

寒芳知道事情沒有這麼順利。沉思了一下說:「呂不韋怎麼回復的?」

嬴政笑眯眯地說:「呂不韋還沒有回復,這個奏簡是王室宗親直接遞上來的。——他應該沒有理由不答應!」

寒芳想了想說:「不會這麼順利,你做好思想準備。呂不韋有可能會駁回。」

嬴政不服氣地道:「他怎麼駁回?這是祖制!——他沒有理由的。」

寒芳再次提醒道:「你還是等到確定下來再高興。呂不韋獨攬大權慣了,不會這麼輕易放手。凡事要有兩種心裡準備。還有嫪毐,你也要小心!」

嬴政雖然心裡不服氣,但是也沒有反駁,他知道她總有獨特的見解。

第二日。

嬴政悶悶不樂地退朝回來。寒芳問其原因。嬴政頹然說:「真讓你說對了,奏簡讓呂不韋那個老狐狸給批駁了。說什麼周禮男子二十而冠,乃是按照實足年齡滿二十計算。這是錯誤的。還指揮當過他門客而經他引薦入朝當官的官員,引經據典力爭。」

寒芳安慰了一番,問道:「那你當時怎麼說?」

嬴政嘆了口氣說:「幸虧我聽你的話,早有了些心裡準備,我雖然內心雖充滿憤怨,表面卻微笑著說『先前多少年來,也許大家都錯了,照相國所議好了』。——行冠禮的事就這樣取消了!」他說著還伸出一隻手比畫著自己在朝堂上端坐微笑回答的樣子。然後仰起臉,憤憤地說:「其實,當時我想一腳踢死呂不韋!」

寒芳看嬴政連說帶比畫,表情滑稽可愛,捂著嘴笑了,贊道:「蚊子就是長大了,能沉得住氣了!」

嬴政垂頭喪氣地說:「那還不是聽你說的,這時候不能和呂不韋翻臉,就只有忍。再等一年是沒有關係的,只不過臨時他又要玩什麼花樣,就沒人知道了。好在呂不韋現在能夠完全牽制嫪毐這個賊子!」

寒芳安慰道:「放心吧,是你的始終是你的!」

嬴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你說得對!」

這時有近侍進來稟報:「啟奏大王,掌管禮儀的奉常和掌宗室事務的宗正,以及一些大臣在殿外求見。」

嬴政略一思索道:「他們一定是為加冕的事來的。」轉而問寒芳,「我該怎麼做?」

寒芳不願意自己說太多,啟發道:「你認為呢?」

「讓他們摸不透我在想什麼!」嬴政似在徵求寒芳的意見,又似乎已經決定。

寒芳微笑著點頭,豎起大拇指。

得到誇獎和認同,嬴政歪著頭開心地一笑,對近侍說:「宣!」然後起身正襟危坐在大殿中堂。

寒芳以宮女的身份站在嬴政身後。

一眾大臣魚貫而入,行大禮,齊呼萬歲。

嬴政正襟危坐,沉穩地說:「平身!」

眾大臣起身跪坐在兩側。

嬴政略一探身,平易近人地問:「眾位愛卿,來見寡人,所為何事?」

大臣一個挨著一個長跪起身啟奏,都是關於加冕親政的事,並紛紛指責呂不韋居心叵測,獨攬朝綱,圖謀不軌。

嬴政聽完淡淡一笑說:「各位愛卿,寡人現在不是凡事都親自批複嗎?相國總領百官,就各位上奏擬定批答建議,讓寡人選擇,或是作另外批複,這也是他的職責,各位為什麼要懷疑他獨攬大權呢?」

眾大臣面面相覷,一時摸不透大王為何替呂不韋說起話來。

嬴政又一笑,高深莫測地說:「呂相國能者多勞,就讓他多辛苦點,你們不要去煩他!如果沒有別的事可以退下了!」

眾位大臣只好起身告退。大王這種莫測高深的態度,讓大臣怎麼也猜不透。有人認為他懦弱,有人判斷他是屬於「不飛則已,一飛衝天」的君王類型。

但是寒芳和嬴政自己知道,他是在忍。忍到雛鷹展翅,一飛衝天的那一日。

寒芳也第一次見識了嬴政在大臣面前沉穩老練、威嚴淡定的一面。才十九歲就已經有了穩如泰山、氣吞山河的氣勢。

大臣一個個面色凝重地退下。

嬴政一骨碌站起身問:「芳!我演得好不好?」

寒芳豎起了大拇指,贊道:「厲害,真厲害!一個有威嚴的大王,一個隨和的大王!」

「真的?」每次只要寒芳一誇嬴政,他就很興奮。

寒芳深深地點頭,「真的!我說的句句都是心裡話!」

嬴政笑得像個大孩子。

笑了一陣,嬴政想起來道:「芳!雖然我的事不痛快,但是有一件事你聽了一定會高興!」

「什麼事?」

嬴政道:「巴郡更換了新郡守,擇日就要上任。」

寒芳瞥了嬴政一眼,道:「換郡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高興什麼?」突然瞪大了眼睛,恐怖地望著他,「不會是派我去做郡守吧?」

嬴政急忙解釋道:「不是。——你不是一直想到宮外走走嗎?那天在上林苑,你不是說想看外面的世界嗎?你不是喜歡什麼旅……游嗎?」他說起來寒芳的詞覺得有點彆扭,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準備讓你去巴郡遊玩一番好不好?」

「真的?」寒芳簡直要跳了起來,問,「你說的是真的?」

寒芳知道巴郡就是巴蜀之地,後來的四川,秦時分為巴郡和蜀郡。去了巴郡也可以順便到蜀郡看看,看看十幾年前李冰在蜀郡做太守時修的宏偉壯觀的都江堰。

嬴政笑著點點頭。

寒芳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原地蹦了蹦,愉快地向殿外跑去,跑了幾步又轉回身,莞爾一笑行了個禮,「謝謝大王——哦!不,謝謝蚊子。」言罷一陣風地跑出大殿。

嬴政笑望著寒芳一陣風似的的背影,微笑著連連搖頭。

雨後的空氣如此清新、清爽。

寒芳跑到御花園,盡情地自由地呼吸。

身後一個近侍說道:「韓姑娘,呂相國有請!」

寒芳極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

寒芳見到呂不韋,給呂不韋行禮。

呂不韋淺淺一笑道:「韓姑娘,今天本相找你有重要的事交代給你做,不知道你可願意?」

都四十多歲的男人了,還那麼有風度,真是常言說得男人越成熟越值錢。特別是四十多歲事業有成,經驗豐富閱歷廣的男人。寒芳心裡想著,表面上不敢怠慢,於是佯裝著恭敬地答道:「不知道相爺吩咐奴婢何事?奴婢看能不能做得來。」

呂不韋說:「過幾天,巴郡的新郡守要去上任。」

寒芳一愣,怎麼他也跟我說巴郡郡守上任?難道嬴政和我說的話這麼快就傳到他耳朵里了?只聽呂不韋接著說:「本相準備向大王推薦由你一起跟著過去。」

寒芳強壓住心驚問:「我過去?為什麼?」

呂不韋優雅地站起身,緩緩說道:「巴蜀之地,物產豐富。巴郡的一個大家族更是在當地擁有丹砂、礦藏、鹽業、木材等各大產業。」遲疑了一下,加重語氣補充道,「我國的兵器原料多出於此。」

寒芳靜靜聽著。

呂不韋沉吟著說:「這個家族的男主上個月不幸去世,名下產業可能會由他的妻子接手打理。我想派你去慰問安撫一下。明天我就會向大王建議,我想大王應該會同意。」

「我?」寒芳心裡一百二十個不願意,心道:老大!我想去旅遊,不想去工作!

呂不韋進一步解釋道:「女人去安慰女人,總會好些。而且本相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寒芳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這些或許都是呂不韋的產業,也或許跟他有密切的關係。

寒芳沒想到一次旅遊很快就變成了慰問家屬,頓覺掃興。極不情願地問道:「這個家族是……」

「巴家!」

寒芳驚呼:「巴家!」她的腦海里立刻出現了那個有中國最早的女企業家之稱的寡婦巴清的形象。

寒芳離開呂不韋,悶悶不樂地回到蘄年宮。

嬴政問道:「芳,你怎麼悶悶不樂的?」

寒芳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嬴政撫掌稱妙。

寒芳白了他一眼:「有什麼妙的?」

嬴政笑道:「這樣你就可以順藤摸瓜,徹底查清呂不韋有關的產業,看他究竟控制了多少秦國的命脈!」

寒芳白他一眼,「你還挺會給我派任務呢!」

嬴政故作無辜地聳聳肩,「我本來是讓你去玩的,可沒想到會出這檔子事!」見寒芳愁眉苦臉的樣子,嘻嘻一笑道:「沒準,你要是爭取讓巴家倒向我們這邊,不再為呂不韋所用。這樣將來剷除呂不韋的時候也省了不少心。我還擔心他給別國提供武器資源呢!」

寒芳悶悶不樂地道:「你光想美事了,把難題都給了我!——你親政了以後,直接沒收了他的產業,還用我費這力氣?」

嬴政大笑道:「你這個辦法好!我要是親政了,不光收了呂不韋的,只要涉及國計民生的,統統給它沒收!」

寒芳苦笑,難道又是自己無心一句話,提示了嬴政?以至於他親政后沒收了許多私人的產業,讓很多商人一夜之間傾家蕩產。

嬴政收起笑容,嚴肅地道:「芳!不管怎樣,你這次去一定要摸清呂不韋和巴家的關係。——還有,為了安全起見,我從虎賁軍中給你挑了一個貼身侍衛,由他帶領著一百名虎賁軍,負責你一路的安全。」

寒芳再次苦笑,心道:用得著前呼後擁的帶那麼多人嗎?一百個?可是也知道自上林事件后,嬴政格外小心,只好擠個笑容道:「謝謝哦!」

嬴政抬手一擊手掌。

一個氣宇軒昂的虎賁軍侍衛肅然走進大殿。

寒芳抬頭一看來人,大吃一驚:怎麼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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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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