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0章
第十九章神界仙友
事情果真和路小殘說的一樣,第二日大清早,路冰河就帶著路小殘出宮查看魔泉去了,據說兩日後才回來。兩位天王剛走,田真後腳就約眾魔出魔界遊玩,由於魔宮經常有此類活動,也無人生疑。
十方虛野與神界的交界外,是一帶連綿山脈,由於曾經幾番被魔界攻陷,地形遭到嚴重破壞,有如廢墟般的感覺。
田真遠遠觀望。
送走是吧,與其讓路大天王送到某個陌生地方永遠囚禁,倒不如自己主動跑路。九死滄他們發現自己失蹤,回去稟報,他必不會罷休,現在說不定已經暗中派人搜捕了,還是儘快找到魔神為妙。
望著把守的天兵,田真犯愁。
現今最大的問題是,優婆山位於大荒,地屬神界。
強者要去任何地方,通常都是不須想辦法的,就像魔神大人一樣,想進就進,無人發現,發現的全炮灰,惟有弱者才會為這種事犯愁,最常見的辦法,就是以小小良民或仙界友好人士的身份進去。
田真摸摸灰翅膀,嘆氣。
由於體質原因,術法始終無半點長進,這麼出去簡直就等於告訴大家「我是通緝犯」,變原形扮烏鴉吧,又闖不過結界,萬一遇上個眼力好的,更麻煩。
看樣子惟有在這裡守株待兔了,但願路大天王的人不會這麼快追來。
她兀自尋思,遠處空中忽然浮現大片紫色雲霞.
綺麗的紫霞飛來,裡面緩緩現出一小隊車馬,只消片刻工夫,就降落在神界外,約幾十個人組成,規模不大,也不夠華麗,但看那車前懸挂的紫色仙界標誌,便知來者是有身份之人。
神仙兩界已成聯盟,互有往來不奇怪,田真暗忖,打算找個地方安頓。
就在此時,車上走下來一個人。
不再是天兵裝束,尋常便服,分外清雅,俊秀的面容,眉眼間神情依舊溫和,卻已沒了先前那種忍辱負重的憂鬱,暗藏威嚴與貴氣,舉手投足自有魄力,旁邊眾侍衛對他極為恭敬。
怪不得一直不見他,原來去了仙界!田真驚喜,待要招呼,忽然記起自己目前的身份,連忙忍住,往岩石后縮了縮。
一名侍衛向天兵遞上帖子,片刻工夫,守將竟親自迎了出來。
見他要進,田真急中生智,探半個頭低聲作鳳鳴。
鳳族雖稱不上繁盛,子民卻也不少,十方虛野有鳳鳴並不奇怪,那人朝這邊望了下,很快就重新轉回臉,含笑與守將說話。
隔了這麼久,也難怪他認不出,田真再叫了聲。
值得欣慰的是,這次那人總算聽出了鳴叫中的刻意,似想起什麼,眼睛重新看過來,微帶喜悅之色。
田真放心,屏息縮回岩石后。
半晌,外面有輕輕的腳步聲移近.
「小鳳凰?」熟悉的聲音,有試探的味道。
田真咳嗽。
「小鳳凰,是不是你?出來。」那人轉過岩石,見到她先是意外,很快恢復冷靜,「你……」
「文犀,」田真知道他在意外什麼,有點窘,指著灰翅膀道,「是我,有灰羽的鳳凰不多。」
文犀看看那對灰翼,眼底浮現笑意,打量她。
「你去了仙界?」田真探頭望那些侍衛,「怪不得一直沒見到你。」
文犀道:「我本仙體,是你沒認出來。」
今非昔比,田真瞅他:「一年不見,當刮目相看,你現在的身份,我都不敢認呢。」
「我護送仙帝陛下回歸,立了大功,陛下賜我少宮之職,」文犀笑起來,輕拍她的額頭,「你是在試探,我有沒有忘記救命的小鳳凰么?」
心思被看穿,田真尷尬:「什麼救命,湊巧而已,你本來就不是普通人。」
「上次來天界,我曾向朝華君問起你,他說你走失了,我很擔心,一直命人暗中尋找,誰知今日在這裡遇見,」文犀停了停,挑眉,「小鳳凰,我們真的很有緣。」
關河月武也曾封母族兄長做少宮,想來是宰相那等級的官職,怪不得這些人對他格外尊敬,田真面對如今的他,反覺不自在,很難再像當初那般隨便了,畢竟前後氣質變化太大,就像你最好的朋友一年不見,突然變成了國家總統,有種陌生的敬畏感。
「其實我找你,是想請你幫忙,帶我進天界。」
文犀拉她的翅膀:「羽族標誌,還用我帶?」
現在是通緝犯標誌,田真暗暗警惕,自己入魔界是許多神仙親眼所見,還救了他們,這種大事仙界沒理由不傳開吧?
「你不知道?」
文犀想起來:「前日北崖一戰,有灰翼女相救,否則神界仙界定會折損許多將士,是你,你在魔界?」
田真點頭。
「朝華君派你去的?」文犀皺眉道,「那種場合不該冒失,魔神何其危險,你救這邊的人,必惹他生疑。」
聰明人通常有個毛病,就是喜歡把簡單的事也想得很複雜,不可否認,自己當時的舉動確實像卧底,田真見他誤會,反而鬆了口氣,移開話題:「再危險也過去了,我這不好好的嗎,你既然在仙界做官,又回神界來做什麼?」
「受朝華君之邀而來,」文犀笑道,「正好,我欲請你到仙界做客,先去羽漠天宮跟他說一聲。」
難怪會穿便服,田真拉住他:「我是卧底呢,這樣不行。」說完搖身變成小小鳥,自動鑽進他袖內。
文犀失笑.
神帝並沒下追捕令,田真進了天界才發現這事,這更能解釋文犀為何肯定她是卧底,當然,她絕不會以為是神帝陛下對叛徒留情了,原因不難猜,先前將他想成那樣,田真略有點內疚,不過她也知道,跟著文犀去羽漠天宮見他並不是個好主意。
未下追捕令,代表可以自由出入各關口,但想到朝華君可能另有安排,田真仍一直躲在車內,不肯現身。
車行幾日才至大荒邊沿,文犀見天晚,下令投在驛館。
夜色茫茫,面前大荒看上去竟也不那麼可怕不那麼冷了,田真立於高台上,既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優婆山近在眼前,擔心的是魔神會不會已經離開了。
「在看什麼?」背後響起文犀的聲音。
知道瞞過他不容易,田真忙道:「聽說優婆山最近有異象,我好奇呢。」
文犀果然沒有懷疑:「此事我亦聽說了,山頂近日有五彩聖光出現,此山原是上古眾神居所,因被棄而怨怒不平,常生異象,並不奇怪,可惜當今六界無人能登上山頂,一探究竟。」
田真「哦」了聲。
排除魔神是對的,那是超越標準的正宗大神。
文犀道:「我還想著替你尋找靈丹,不想你這麼快就得了人形,很厲害。」
田真笑起來:「不用安慰我,你這一路都不提,是怕我難過吧,神羽族都是美女,出了個丑的,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不會,其實與預料中相去不遠,」文犀微笑,輕輕拍她的肩,「這不叫丑,是特別,我擔心你妄自菲薄,你能這麼想,很好。」
做鳥像烏鴉,做人像鳥人,心理素質早被鍛鍊出來了,田真問道:「仙界和神界一樣嗎?」
「去就知道了,到時候我帶你走遍仙界。」
對不起了同學,利用你一次,你就當是報救命之恩吧,田真跟著他走下高台,見那夜色中的臉逐漸模糊,心裡感動,點頭道:「好,可以的話,我將來一定去。」
文犀聽出問題:「為何要將來,此番隨我去不好?」
發現失言,田真應變得快:「我這不是怕王不答應嗎。」
文犀笑道:「我的話,他豈會不答應。」
身份變化,口氣也狂妄許多,田真欲打趣他,忽然園外依稀傳來女子笑聲,聽在耳朵里很是熟悉,她不由愣了下,自言自語:「這聲音,不知道是誰……」
文犀側臉問:「誰?」
侍衛過來答:「是月王之女,恆月神女。」
此女肯定是去羽漠天宮見朝華君,路過這裡前來投宿,田真暗叫不妙,忙道:「明天還要趕路,我有點累,先回房睡了。」.
夜色蒼茫,在少有煙火的地界,明珠是外出的必須設備,造型比燈輕巧,便於攜帶。
大荒風急,田真盡量低飛,找准方向,約摸兩三個時辰后,終於有座龐然大物出現在視野中,正是優婆山。
不出所料,優婆山周圍並無守衛,原因主要是沒有防備對象,險惡的聖山,別人全都上不去,無須守衛,上得去的人又攔不住,神帝英明,知道派人來也是當炮灰,天界人口發展需要時間,經不起天天炮灰。
鳳鳴聲清亮,風吹不散,穿破茫茫黑夜,直入雲中。
反覆數次,仍無動靜。
繞這麼大個圈子,果真撲了個空?
夜寒伴隨著失望襲來,田真開始哆嗦,最終還是決定再試一次,然而這次沒等她發出聲音,一條冰涼的東西就像蛇一般游來,繞上了她的頸。
背後傳來熟悉的嬌笑聲。
她怎麼來了!田真暗叫糟糕,認命地轉臉看。
恆月姬皮笑肉不笑站在那裡,身旁侍女手握長鞭,鞭子的另一端正纏在她脖子上。
「小凰兒又跟誰賭氣了,夜裡亂跑,」恆月姬走到她面前,語氣溫柔,目光卻極為不善,「要是出了什麼事,朝華君可要怪誰去?」
這種時候被解決,誰也疑不到她,田真發現此刻說什麼都沒用,開始冒冷汗,低頭認錯:「當初是我有眼無珠,不知神女身份,求神女別與小婢計較。」
「看來你很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尖尖指甲閃寒光,恆月姬托起她的臉,「我卻不明白,你這麼丑的鳳凰,怎能叫朝華君上心。」
「王看多了美人吧,」田真陪笑道,「其實神女花容月貌,身份高貴,要讓王喜歡,也不是件很難的事。」
「你幫我?」
「只要神女大人不計小人過,我保證……」
「放你回去,你不在他跟前說我壞話就很好了,我哪兒還敢讓你保證?」恆月姬放開她的臉,改為握住鞭子,緩緩用力,「你看,我像是個做事會留後患的人么。」
田真漸覺呼吸困難,掙扎:「我絕不會成為神女的後患。」
恆月姬鬆了鞭子:「有仇必報,是我的行事,月林,可不要太早結束。」
「是。」侍女應聲將長鞭一收。
田真連忙丟開明珠,雙手緊緊握鞭,試圖將脖子上的力道減輕,饒是如此,她整個人仍被拋起,重重摔在地上。
侍女將她拖至面前,踏住她的背。
劇痛傳來,脊樑似乎要折斷,頸間長鞭越收越緊,田真悶哼,難以忍受窒息的痛苦,雙翼不由自主撲扇,試圖掀開背上的人。
「慢著,」恆月姬見狀示意侍女暫停,她走到田真旁邊,隨手自鳳翼上扯下幾支羽毛,曼聲道,「這對灰翼多餘且醜陋,不如你先做件好事,替她除去。」
「是。」侍女抬手,不知從哪裡變出柄尖刀。
今天落在這巫婆手裡,死定了!知道沒有生還希望,田真反而失去顧忌,邊喘氣邊破口大罵:「我去……我去你XX的!怪不得王看不上你,老……咳咳……老娘詛咒你越……越長越丑,咳……比我還丑……」
被說中痛處,恆月姬扭曲了臉。
「死到臨頭還嘴硬!」侍女腳上用力。
如被千斤巨石壓住,田真疼得亂掙扎,肺里空氣幾乎全被擠出去了。
「很好,」恆月姬攔住侍女,冷笑,「慢著點,讓我看她能嘴硬到幾時。」
侍女獰笑,揚起尖刀。
就在田真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驟然,一片殺氣卷塵沙,來不及看清,頭頂血雨灑落,侍女身體飛出兩丈,滾落於地,不知死活。
「傷吾部屬,可惡!」
濃郁的血腥味飄散,帶來熟悉的死亡氣息,聽到這個聲音,田真狂喜,簡直想流淚,知道自己一定死不了了。
「你……」恆月姬認出他,花容失色。
長發飛舞,神顏震怒,殺氣凜冽勝狂風。
袖內手微抬。
恆月姬驚恐後退。
「吾,不殺女人,」低沉的聲音分外清晰,他直指恆月姬,「月族,將付出代價。」.
短短一句話,已宣告了月族的命運,沒有人會懷疑它的真實性,恆月姬渾身僵硬,連逃跑都忘記了。
驟然,巨響聲起。
「陛下小心!」伴隨著田真沙啞的呼聲。
魔神仍站在原地未動,姿勢不改,身後土石迸裂,飛揚的塵煙中,有一條奇異的彩帶被氣浪掀退。
田真早已看清,那並不是什麼彩帶,而是一條長得極為駭人的五彩巨蟒,蟒身長數丈,粗如水桶,遍布彩色花紋,紅紅信子如火焰,她只見此蟒相貌兇惡,哪裡知道它其實是條先天神蟒,非尋常魔物能比,魔神正與它斗,忽聽見鳳鳴聲,這才匆匆趕下山,正好救了她一命。
彩蟒攻擊失敗,並不死心,將頭搖了搖,再次撲上來。
眨眼間,魔神身形消失,再現時已至彩蟒身後,左掌往下一按。
蟒蛇在掉轉方向上通常不太靈活,被雄渾掌力擊中尾巴,痛得一哆嗦,暴怒之下將尾巴一掃,卷過去。
魔神沒有閃避,廣袖揮,單手抓起蟒尾,往半空一送,竟將整條彩蟒都帶離了地面。
彩蟒離地,終於驚慌起來,死命掙扎。
這麼驚險的情況下,他都遲遲不出招,必是有心收服此蟒,田真也知道這條蟒蛇不簡單,能與他周旋,這等威力就絕對不輸神界最好的戰將,她連忙吃力地翻身起來坐著,一邊觀戰,一邊留意防備不遠處的恆月姬。
恆月姬漸漸回神,奔過去扶起侍女。
侍女仍昏迷不醒。
害田真不著,無意中反給月族招來一場大災難,恆月姬又恨又怕。
正巧,那邊彩蟒知道鬥不過,瞅個空檔張嘴吐出團毒霧,霧中夾雜無數小小黑箭,乃是毒液所化。
先天神蟒,其毒非凡蛇能比,且帶數千萬年修為之功,魔神亦不敢疏忽,待要接招,也是那恆月姬合當要死,她看出那彩蟒非同尋常,所噴毒霧又防不勝防,只道是個好機會,當下玉指輕彈,兩道細細的銀光無聲飛出,一道奔向魔神,一道卻直指田真。
「陛下小心!」田真驚叫,同時掙扎著避開要害。
弱者偷襲,魔神見狀,神功初運,雙掌驟分!
雄渾掌力凝聚,於右側結成赤色屏障,毒霧小箭接觸屏障,竟被震得逆風飛散,紛紛墜地消失,彩蟒倒飛出數丈,重重摔落,砸得足底大地一陣搖晃。
與此同時,他左掌的掌力卻擊向另一邊地面,巨響聲里,田真被這股氣浪掀開兩丈,躲過了恆月姬的暗算,也是魔神知道她不能直接承受神力的原因。
應變之快,只在眨眼之間。
然而神也有應接不暇之時,雖無懼弱者偷襲,擊敗了彩蟒,救了部屬,自己亦避開了暗算,可是在這關頭,空中竟無故多出一道流動的白光。
白光速度之快,幾乎超越自然之力,田真渾身冰冷,哪裡來得及提醒!
眼見閃避不及,魔神輕哼,揮袖硬拍出一掌,同時迅速側身。
能令他避讓,說明其威力不小,田真心頭急跳。
不出所料,白光沒有被掌力震散,只稍稍偏離了些許方向,緊貼著他的臉飛過。
神顏頓現血痕。
顧不得遁走的恆月姬,田真轉臉仰望優婆山。
恆月姬這點能力根本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方才她看得清楚,那傷他的白光並非來自恆月姬,而是來自優婆山上,先天殺神,五成力量就足以逼退兩界聯軍,能趁機偷襲傷到他,此人已是了不得。
魔神並無意外之色,顯然知道白光來歷,身經百戰,本不懼它,只是恆月姬的偷襲令他分神,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抬手觸及臉上傷痕,魔神震怒,狹長雙眸一眯,眼底流露冰冷殺機。
「卑劣的月族,想走?」
掌一翻,送出耀眼火光,空中那銀弧還未行遠,就被這道火光追上,擊中,如斷線的風箏落下,至熄滅,再也沒了動靜。
田真嘆氣。
神女做事從不留後患,現在神女你死了,咱也沒後患了。
魔神收手,下一刻人已站在她面前。
「鳳凰,無恙否?」
「陛下。」
「粗魯的鳳凰。」
田真看看恆月姬的方向,又看看無動靜的彩蛇,沉默。
誰粗魯,誰暴力呢。
魔神俯身抱起她:「不聽吾之言,自取其禍。」
田真已無力氣蕩漾,聽到這句話,忽然發現又被路大天王陰了。
第二十章神之故居
身為神界叛逆,一旦離開魔宮,會招至什麼樣的後果,路大天王可能比田真自己還要清楚,所以才故意讓弟弟通風報信吧,因為料到她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說不定連路小殘也是被他蒙在鼓裡。
令田真氣悶的是,路大天王到頭來居然毫無責任。
你跑出去了?誰讓你跑出去的?不是我吧?什麼,我要送你走?你聽誰說的?你有何證據?明明是你自己主動跑出去的,竟敢誣陷本天王?
田真咬牙,弱弱道:「吾思念陛下,所以跟來。」
魔神毫不客氣道:「謊言。」
田真老實道:「有一半是真的,陛下。」
魔神沒有表示。
不知何時,先前那條彩蟒已蘇醒,緩緩游至他腳下,作溫順狀,表示臣服。
對於蛇這類東西,女人天生神經敏感,田真哆嗦,在他懷裡蜷成一團:「陛下,讓它先走吧。」
「膽小的鳳凰,」魔神評價過,命令彩蟒,「神蛇,替吾鎮守山頂神宮。」
受傷不輕,田真本已昏昏欲睡,聽到這話立即重新睜開眼,精神抖擻。
忙了半天,還以為你收服它有什麼重大意義和目的,誰知是用來守山的,守山本來也沒什麼,問題是,目前除了你,六界根本沒有別人能登上山頂,鎮守和不鎮守不是一個效果么?
發現替人幹活也沒吃虧,彩蟒歡欣,搖頭擺尾游上山去了。
田真忍不住提醒:「陛下,這樣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
魔神示意她繼續講。
「你抓它來,就只是為了守山?」
「它令吾感到眼熟。」
……
因為眼熟,所以抓來看看,然後放走,很符合此神的作風,田真決定不再繼續這話題:「優婆山出現五彩聖光,難道就是因為它?」
「應是如此,先天神蛇,非凡獸。」魔神抱著她離開地面,直直上升入雲中。
疲倦,伴隨著安全的感覺,田真強忍睡意,啞著喉嚨問:「陛下要帶我去哪裡?」
「上山。」
「剛才傷陛下的人……」
「是太上鏡殺陣,被吾觸動。」
田真心驚:「太上鏡在優婆山?」
「太上鏡位於六界之外,優婆山乃封印所在。」
「我們別去了吧。」
魔神看她:「你怕了,鳳凰。」
「我擔心陛下。」
「小小空間,吾有何懼!」
「陛下被它困了幾千萬年。」
魔神低眉:「鳳凰,當今六界,誰能封印吾!」
這句話從道理上講是沒錯的,田真找不到理由反駁,只得忽略不安,看他左臉那道血痕:「陛下的傷不要緊吧?」
「無妨。」魔神微微側過臉。
受這番折磨,田真實在沒有精神留意太多,頭一歪,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似夢似醒中,有清香撲鼻。
睜眼,景物逐漸清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凈的天空,還有一道如蒼鷹展翅般高高挑起的檐角。
那是座極其巍峨的殿宇,朱紅巨柱高近十丈,帶來從未有過的視覺震撼,臉朝上望,只覺得人如螻蟻般渺小,雕飾之華美,氣勢之宏偉,遠非天庭能比。
這麼華美的宮殿,周圍空氣中卻充斥著冷清的味道。
身旁地上有條不知名藤蔓,片片小圓葉紅似花,美麗幽雅,香味正是由它散發出來的。
醒來之後,發現身處一個記憶里找不到的陌生地方,田真驚得坐起來:「陛下?陛下!」
「吾在,鳳凰。」殿門處一人負手而立,正朝這邊側過身來。
「你……」田真費力地睜大眼睛,總算認出那帶傷的水嫩的臉,還有那雙熟悉的此刻正滿含不悅的狹長鳳眸。
可她還是被震住了。
硃紅色長袍拖垂於地,上有奇異的金色紋路,長長的紅髮略帶起伏,如瀑布滾滾流瀉而下,披散全身,他整個人站在那裡,就像一團火在靜靜燃燒。
寶石鑲嵌的肩飾,額前閃閃金飾,頭上精緻髮飾,將這種溫度襯托到了極點,耀眼尊貴的氣度,竟如西方太陽神。
田真看得眼花,傻在那裡。
一夜不見,你就染了頭髮換了衣裳變了造型,難不成深沉路線走太久,要改走熱情青春路線?你不打算繼續扮演路西法大人了?
「陛……陛下?」
「吾,只是憶及過往。」
原來在懷念舊時光,這是他當年的形象?田真馬上抓緊時間欣賞,並擠出一句相當文藝的話:「回憶,是人生中最珍貴的財富啊!陛下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嗎?」
「吾自己,還有吾那無用的父兄。」
……
此神別的都好,開口就讓人受不了,田真終於找回熟悉的感覺,扶額,轉為打量四周景色。
庭前雜草能沒足,高高玉階遍布塵埃,很顯然,這裡廢棄已久,但那大片殿牆,那朱紅柱子,依舊顏色不改,可知建造材質非同尋常。
「這是哪裡?」
「吾之居所。」
瞬間,魔神恢復平日黑髮黑袍裝束,袖一揮,殿門高處的匾額如被擦洗過,塵灰盡去,三個大字變得鮮艷醒目。
「赦殺殿。」田真輕聲念了遍,很快明白過來,優婆山本是上古眾神居所,想必這裡就是優婆山頂。此殿以朱紅為主色,很適合殺神的身份,赦殺,顧名思義是想讓他盡量剋制殺伐之心吧,可見這名字並不是他自己起的。
魔神道:「昔日,吾與炎武居於此。」
名字聽著耳熟,田真忙問:「炎武是誰?」
「吾忠實的朋友。」
「女的?」
「嗯?」
不是女的就好,田真放心:「既然是陛下的朋友,怎麼不叫他出來?」
「無戰而出,是褻瀆,」魔神將視線移回她身上,「滿意嗎?鳳凰。」
田真由衷地點頭:「很好,我很喜歡這裡。」
「糊塗的鳳凰!」
看著他走進殿門,田真莫名其妙,自我檢查許久,忽然發現了什麼,狂喜之下跳起來就追進去:「陛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進殿,迎面階上設有主座,魔神站在座前。
「它不見了!我的翅膀沒了!」田真撲過去膜拜,「陛下V5!陛下萬萬歲!」
對於她的奉承,魔神表示很受用:「最低劣的凡神體質,卻擁有非凡的內丹,千年修為難以支撐,反受制於它,導致灰翼顯形,吾將它暫且封印,灰翼即消失。」
消失就好,原因不重要,田真連連點頭:「多謝陛下!」
魔神奇怪道:「吾曾提起,當時你並未在意,如今為何又這般喜悅?」
「不強求,不代表不想求,」田真解釋道,「我是女人,天□美,留著翅膀,我不失望,陛下肯替我去掉它,我更高興。」
魔神「嗯」了聲:「中肯。」
至少下次沒人能砍翅膀了,田真爬起來,搖身變回原形,在殿內飛了一圈。
魔神見狀問:「鳳凰,你要做什麼?」
田真落地恢復人形,答道:「我不會法術,以後要變回原形趕路。」美也有代價。
魔神道:「無妨,吾帶你走。」
田真聽得熱血沸騰,看著他臉上那道傷痕,勇敢地伸出手臂獻血,廣告脫口而出:「陛下,吾的血療傷有奇效,三分鐘治癒,不留疤痕。」
魔神揮開她:「回魔界。」
走出殿外,田真壯膽道:「吾不能飛,陛下抱吾。」
「允你。」
田真大喜,忽瞥見殿後隱隱似有五彩光閃了下,又驟然消失,想來應該是那條彩蟒,田真便不在意了,往魔神懷裡撲。
魔神將她變回原形,抱起就走.
歸途中,心情非來時能比,感覺時間過得格外快,魔神向來惜字如金,田真早已摸清他的個性,而且看出來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路上兩次搭訕失敗,也就不去吵他了,只在他懷裡睡覺,安慰自己無論如何關係都近了一步,此神來自遠古時代,不能心急。
不消幾日,二人就進入虛天魔界,至萬里石山外停住。
魔神將她丟下:「貪睡的鳳凰,醒來。」
田真變回人形,爬起來揉揉眼睛,認出四周景物,有點莫名:「不是還沒有到魔宮嗎?」
「吾先行。」
萬眾矚目且極好面子的魔神大人,是不會讓人知道自己曾抱著部下趕路的,田真很快明白其中緣故,暗暗發笑,猛然想起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忙伸臂道:「陛下,回魔宮之前,讓我先替你治好傷吧。」
魔神抬臉看前方:「無妨。」
手被無形的力量推回,田真解釋道:「我知道陛下不在意這點小傷,只是別人未必這麼想,我來自神羽族,陛下為我受傷,雖然不重,但落在有人心眼裡,又要怪罪我了。」
魔神微微側臉看她一眼,沒有表示,眨眼間就失去了蹤影。
田真無奈嘆氣,變作鳳凰往石山內飛,並不擔心什麼,回到魔界,就代表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路大天王也不敢明目張胆動手,田真開始想象他看到自己安然歸來時的臉色,暗暗冷笑。
巧得很,她剛在魔宮入口處落地,迎面就看見路冰河在吩咐小兵做事。
田真站在原地,盯著他。
事實證明,路大天王的心理素質遠勝父親,看到歸來的田真,他只皺了下眉,然後就恢復正常神情,彷彿與自己無關,忽視她不冷不熱的目光,照常處理完正事,面不改色從她身旁走過去了。
不愧是天王,田真想到自己這回跑出去差點沒命,就氣得要吐血,看著那背影暗暗咒罵,太他媽的陰險了,這滿肚子算計啊,怪不得未老先衰,長得像你爹他哥。
「呀!灰鳳凰!」一道紅影不知從哪裡跳出來,圍著她打轉,語氣很驚喜,「你活著回來啦,太好了!」
田真聽到這話更火,狠狠捏住他的臉蛋:「小東西,敢騙我!嗯?」
「喂喂!做什麼呢!」路小殘掙開她。
「做什麼?」田真怒道,「什麼叫活著回來?你早知道是圈套對不對?還聯合別人算計我!我幫了你大忙,你就這樣報答我,知不知道差點害我沒命?當初就不該求情,讓你父皇拆了你!」
路小殘無言,垂著小腦袋踱了兩步,悄悄抬眼瞟她。
田真冷著臉。
……
許久,路小殘終於拉拉她的手,小聲道:「喂,不是我要騙你的,原來是哥哥設的圈套。」
田真道:「你這麼聰明,早就想到了吧?」
「可不是!」路小殘一拍手,「你一走,我就想到啦!」
小東西還有心情得意!田真直嘆到底不是親生的,迅速拎住他的耳朵:「想到了還不來救我?」
路小殘分辯:「我想過找你的,是哥哥不讓。」
「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田真丟開他,「下次有事別指望我,讓他去替你求情,看我還管不管你這小鬼!」
路小殘不吭聲了。
田真哼了聲就走。
可巧經過魔神殿,迎面九死滄匆匆跑來,看見她頓時大喜:「鳥女,你怎麼突然跑了?那日你走丟,害我們擔心好幾日,還以為你被那些神仙抓走了,原本打算來尋你的,後來天王說已經特地派人去了,怎麼,他找到你了?」
找到個屁!田真有苦說不出,乾笑:「是啊是啊,讓你們擔心了。」
九死滄待要再說,忽然瞟見後面那人狠狠朝自己瞪眼,連忙改為作禮陪笑:「小天王。」
田真倒嚇一跳,轉身看,可不是路小殘跟在後面!
兩兄弟感情好,小傢伙誰都不怕,惟獨聽父親和哥哥的話,哥哥的命令他估計也不敢違抗,想他是害怕,所以不聲不響當尾巴呢。田真見他這樣,心也軟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下回再這樣,看我饒不饒你!」
確定她說的是真話,路小殘道:「你怎麼沒跟父皇告狀?」
「還不是為你這小鬼,」田真沒好氣道,「你聽到他說送我走,只是聽到而已,事情是你告訴我的,他做了什麼?」
整件事里路大天王什麼也沒做,甚至他可以辯解說事後自己還曾派人「尋找」過,真鬧出來,直接牽扯到的只會是路小殘,而路小殘是不會出賣哥哥的,連同自己會顧及路小殘,也被路大天王算到了吧,太陰險了,太陰險了!
路小殘瞅她,這回真帶了點內疚的意思。
田聖母V5啊!田真感慨,俯身抱住他就親:「我是你娘,當然疼你了。」
九死滄連忙望天。
路小殘飛快從她懷裡鑽出來,拿手背擦臉,瞪了瞪眼,忽然變作驚奇,彷彿看見了極怪異的事:「咦,你的翅膀呢,怎麼不見了?」
這一叫,九死滄也跟著移回視線,詫異道:「怪道方才見你不同了!」
因禍得福,田真再度興奮,趕緊展開手臂轉了個圈:「是不是……順眼多了?」
路小殘跟著轉到她後面,摸她的背:「哎呀,真的沒了,怎麼回事?」
九死滄插嘴:「定是陛下。」
田真樂:「滄大哥猜中了!」
路小殘大悟,「對啊,除了父皇誰有這樣的神力,是他給你砍了吧,你真聰明,我真笨呀!」
九死滄忍不住道:「小天王還真笨,陛下用得著砍么……」
話沒說完就被踢飛。
「不想活了你!」路小殘氣得跳過去就打,「敢說我笨?」
「屬下不敢!小天王自己說的啊!小天王饒命!」
「本天王說自己,你也說?」.
高台巨柱,珠光閃耀,如西方聖殿,魔神立於七層潔白玉階上,正居高臨下與魔業護法說話。
「陛下的臉……」魔業護法驚訝的聲音。
果然部屬都留意到了,魔神抬手觸及臉上傷痕,平靜的聲音暗藏怒意:「毀吾容顏,月族女,可惡。」
於是此月族女的下場不用猜了,魔業護法小心翼翼道:「區區小傷,陛下無須在意。」
魔神負手:「醜陋的傷痕。」
傷痕對男人來說算不了什麼,除了跟眾神戰鬥和監督大家思想品德,陛下一向很少在意其他方面,魔業護法不知他為何耿耿於懷,於是順著他陪笑道:「縱如此……」
「嗯?」類似警告的聲音,充滿危險意味。
魔業護法吃嚇,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忙補充道:「屬下是說,就算疤痕醜陋了點……」
話剛出口,田真便知他要倒霉了,不出所料,下一刻魔業護法就從殿上被拍飛了下來。
魔神冷哼,倏地自階上消失。
不愧是父子,田真扶額,此神強調自己丑陋,意思就是想聽你奉承兩句「風采依舊」之類的話呢,你傻了吧?
同情之下,田真過去扶起魔業護法,摸出粒傷葯丟進他嘴裡:「大哥,就算你說不出陛下英俊瀟洒玉樹臨風的話,也不能說他醜陋吧?」
「小傷疤而已,哪裡醜陋了?」魔業護法吞了葯,叫苦:「我幾時說了,是陛下自己說的么!」
見他不開竅,田真補一掌:「陛下說他自己,你也跟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