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胤禛
「我看今天就算了,不如改天?他那個樣子,想醒過來也得等半天,我這會兒有些累,可不想等那麼長時間。本也不是什麼大事,等他好了再來吧!」我開始擺事實講道理。意思非常明顯:十三小鬼頭都被你們修理成那個樣子,有罪也早就算賠過了。如果這事真再鬧到康熙跟前,就沖十三臉上那傷,你們也不會好受。
胤礻我還不服氣,想再爭辯,我急忙扯了扯身旁胤禟的衣角,央求道:「表哥!求你啦!」其實心裡有些打鼓,也不知道這麼和皇子說話行不行,有沒有壞什麼規矩?瑤華——就是我現在用的這身體的名字,跟他們也算青梅竹馬,平時撒撒嬌不過分吧!
「好吧!」胤禟的眼亮得嚇人,表情已沒有了我初見時的那種冷漠,整個人都顯得很柔和,「表妹都這麼說了,那就讓十三弟過幾天再來,好在皇阿瑪也沒規定非得今天不可。既然你累了,那就早些休息吧!」說著扶我躺好,又替我蓋上薄被。這兩人里胤禟算是做主的人,他一說話,那個總愛嚷攘的胤礻我便沒了聲音。
「表妹,好好歇著,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是啊!瑤妹妹,你可要好好休養。」
「好的。」我甜笑著點頭,他們終於要走了。看著兩人結伴離開我的房間,讓我輕舒口氣。又等了好一會兒,確定他們已經走遠,我從床上坐起來,開始大呼小叫:「喜福,喜福!」
盞茶工夫,喜福匆忙走進來:「格格,您有什麼吩咐?」
「大夫請來了沒有,十三阿哥怎麼樣?」
「王太醫這會兒正給十三阿哥看著呢!格格放心,我看王太醫的神色,應該是沒什麼事,而且十三阿哥也醒過來了。」
我聽了點頭道:「你扶我去看看。」
「格格,您身子還沒好,不宜下床,還是不要去了。」喜福勸解,我卻只是不聽。無可奈何下,她只得上來抱著我有些吃力地走出門,我心想幸好胤祥就在隔壁房間,要不然以我七歲小女孩的體重來說還真夠她受的。
來到隔壁,我示意喜福讓我坐在椅子上。胤祥正躺在床上,一個中年人坐在床邊給他號脈,想來就是喜福口中的王御醫。我們進來時,他抬起了手,看到我急忙站起來施禮道:「微臣王永進參見格格,格格吉祥。」
我點點頭,盯著他道:「王太醫不必多禮,十三阿哥怎麼樣?」
「格格放心,十三阿哥只是偶感風寒,進幾帖葯就會好。」王太醫的聲音平穩,不見一絲異樣,說的事好像是明天是個晴天般稀鬆平常,反倒是我愕然看著他。
望著他低垂的頭,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煩躁地揮揮手,突然覺得炎熱的夏季比寒冬還冰冷:「藥方給喜福就好,你先下去吧!」
對我突然的不高興,那個太醫毫不意外,只是走到桌前,大筆一揮開了張方子交於喜福,便告退出去。
看著離去的太醫,我低聲問:「喜福,剛才九阿哥和十阿哥來看過十三阿哥吧?」
「是。」喜福低垂著頭,聲音也很低地回答。
「這兒沒你事了,你也下去吧!」我命令,遲疑了一下又補充道,「還有把葯抓一下。」不知道那張藥方到底治不治外傷,如果真的只是治風寒的葯,其實抓不抓都是一樣,但我想求個心安,因為我其實還是個虛偽的人。
喜福應了一聲后,就悄悄地退出去。
我轉頭看向床上躺著的胤祥,他也正瞪大眼睛望著我,一邊臉因胤礻我的毆打又紅又腫,但另一邊臉卻蒼白得嚇人。我忽然發現原來清朝的皇宮裡,沒有一個人是正常的,沒有人正常。所以像我這樣奇怪的七歲小孩也不會太顯眼,這是好事,不是嗎?我苦笑。
我站起來,一步步移向床邊,只有幾步路卻還是牽動了腳傷,痛得我臉色發白,額邊也冒出冷汗。但顯然有人比我更痛苦,我每靠近一步,胤祥的臉便又白上幾分,他露在被外的手也緊緊地攥成拳頭,小小的手掌已被他攥得全無血色。看他此時的樣子,我說什麼也無法把他和電視劇或小說中那個談笑風生、俠肝義膽、扶助雍正登上王位的怡親王胤祥畫上等號。
我終於走完那要命的幾步路,一下趴在他床前,看著他蒼白的臉,我笑道:「你這樣的風寒恐怕是要等好幾天才能好呢!」
本來我是真的想微笑,但天知道我的腳傷很痛,痛得我只能哭。於是,我決定開始放水,只有痛哭才能緩解精神壓力。我哭得毫無形象,鼻涕眼淚滿處亂飛。為我也為胤祥,自己獨自來到陌生的世界,忽然變成個只有七歲的小女孩,也許再也見不到父母、親人和朋友;而胤祥的外傷如此醒目,卻被說成偶感風寒,我到底是來到個什麼樣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我都想哭個夠本。
一隻手輕撫上我的臉,胡亂替我擦拭著,我看向那隻手的主人——胤祥,他也正看著我,見我望來馬上慌亂地想把手收回。我卻一把抓住那隻手,抽泣道:「一起來吧!哭出來就不痛了!」
然後,我們兩個小鬼一起抱頭痛哭,一片愁雲慘霧。好像死了爹娘的小孩,我一邊哭,一邊心裡竟湧起這些古怪的想法。哭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我沉沉睡去,畢竟這個身體才只有七歲,隨便做點事就會覺得累,何況是痛哭這種需要醞釀感情的高難度任務。
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人進屋,應該是喜福吧!我在這兒待的時間太長,她要把我接回去嗎?我猜測著。
「她又欺負你?」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很陌生的聲音。
「沒……」這個聲音我認識,是胤祥。他剛才在窗外和胤礻我打架時,就是這腔調,不過現在的聲音柔和中帶些沙啞。
「還說沒有,你看……這回說什麼我……皇阿瑪……」那個陌生的聲音似乎很生氣很生氣,可我很累,真的很累,所以開始漸漸地聽不清。
迷糊中一個冰涼的東西湊過來,在炎熱的夏天涼爽舒適的感覺實在非常美妙。我緊緊地抱住那冰涼的東西,居然還軟硬適中,好像抱枕。我決定說什麼也不撒手,回到古代空調沒有了,卻有冰抱枕,看來一切還不算太壞。
「哦!」我滿意地輕嘆,順便調整個舒服的睡姿,繼續好眠。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鏡湖湖邊小亭中,對我這個在現代只要天一熱就窩在空調屋不出來的人來說,也只有湖邊的清涼讓我覺得好過些。
不是說承德避暑山莊是消夏避暑的好去處嗎?怎麼還是這麼熱?我邊不滿地擦著泌出的汗珠邊在心裡抱怨。在這時候我就會特別想念空調、冰激凌,再不然像那天在胤祥房裡睡著后的冰抱枕給我一個也行,我不挑的。
可惜那天睡醒后,抱枕不知去向,問了喜福,她卻說根本沒有那回事,竟是我自己的南柯一夢。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老想著空調什麼的,所以夢裡便出現了個冰抱枕,可為什麼我這兩天想念那抱枕想念得緊,它卻又不入夢了呢?苦惱啊!
這幾天養病的我只能概括為兩個字——無聊,三個字——很無聊。胤禟和胤礻我一有空就來陪我說話聊天。這兩人一個淡漠少話;一個直來直去,多嘴多舌;倒也是對絕配,可能是瑤華(就是我)從小和他們一塊長大的關係,沒那麼多規矩,和他們在一起倒也輕鬆。可他們畢竟是阿哥,而且也都不小了,總有自己的事情要辦,所以陪我的時間很少。因為受電視劇和小說的影響,在心裡我對這兩個阿哥的印象並不好,我知道這樣實在太主觀,但我一想到他們欺負胤祥時的情景,心裡的不舒服就越加厲害。
不過,讓我覺得奇怪的是,胤禟也好,胤礻我也好,不都說是八爺黨的人嗎?平常應該和八阿哥胤禩混在一起,怎麼他們來找我這麼多回,我卻從來沒見過胤禩。雖然說現在他們年紀還小,八爺黨可能還沒組成,但也應該是時常湊在一起的吧!起碼胤禟和胤礻我總是一起來看我,或者是因為那個胤禩和我的關係不好,這倒有可能,以我這幾天的觀察來看,原來的瑤華恐怕要歸為嬌縱任性那一類,因為大部分人見到我總是繞道走,能避就避。一個七歲的小鬼,人緣差到這個分上,讓我實在是不服不行。
「哎……」我第N次嘆氣,到底老天還要把我扔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多久?
亭子里只有我一個人,實在是不習慣坐著時旁邊還站一大堆的跟班,所以伺候的宮女和太監都被打發得遠遠的,總之別讓我看見就行。我一邊吃著桌上放的水果,一邊四下尋摸,好像真的沒人耶。我又回顧那離得既不近也不遠的鏡湖,湖水澄清如鏡,兩岸垂柳飄拂,一派江南水鄉的溫柔景色。
去玩水吧!去玩水吧!反正也沒人不是嗎?心裡一個小小的聲音迴響。
我一搖三擺地走到湖邊(腳傷還沒全好),一屁股坐在岸邊的草地上,伸手在湖中攪和著,果然是古代無污染的湖水,又清又涼,要是放到現代指不定渾濁成什麼樣子。心裡高興,嘴裡就開始哼起歌來,反正是想到哪哼到哪,連我自己都鬧不清哼的是什麼。
「你在這裡做什麼?」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害我恍了下神,撩撥水的手向後一抬,帶起一大串晶瑩水珠。
「啊!」我輕呼,被帶起的水珠撒了我一身,雖然涼快,可隨之而來的黏膩感卻讓人受不了。我怒氣沖沖地看向身後嚇唬我的人,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樂,因為嚇人的人也沒討到好。
我撩起的水不少,水珠正從那人的額頭滑向鼻尖,他的頭髮也滴出水來。
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臉上稜角分明,雖說不上好看,卻透著一股子剛毅。而他整張臉上最有特色的就是那雙眼睛,明明像一潭死水般沒什麼感情的眼,卻讓我覺得只要用手輕撩便會化為狂暴的大海波瀾起伏。
望著因被我潑了水而臉色難看的少年,我很想笑出聲,但還是小心地憋著。看他和胤禟、胤礻我一樣華貴的穿著,恐怕不是阿哥,也是貴族子弟,別真惹上個我惹不起的人物。可惜我憋笑的功夫並不好,嘴角雖沒上翹,眼睛里卻全是笑意。他似乎也看出我的笑意,臉色越加難看起來。
我急忙低頭道歉:「對不起。」
「你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伺候的奴才都跑哪去了?」他顯然不想再談論這個問題。
聽他說話好像和我很熟似的:「你認識我嗎?我們見過嗎?」反正宮裡的人都知道我失憶的事,也不怕他懷疑,還是先搞清楚他的身份比較重要。
「我送你回去。」他緊抿著唇,一臉凶神惡煞樣,絕對是可以把小女孩嚇哭的典型。那臉上分明寫滿:我不想送你,我懶得送你。
我發現到目前為止我們倆完全是雞同鴨講,他說的我沒答,我問的他也不回。看他的臉色,就算以前兩人認識,也絕對不是朋友,恐怕還是敵人呢!不會是想以送我回去為借口,把我拐到偏僻的地方殺人滅口吧!我臉上出現N條黑線,人的想象力太豐富也不是什麼好事,擺擺手道:「不用了,我還想再玩一會兒。」
他不再說話,而是以實際行動來表達他送我回去的決心,我居然讓他像提小雞一樣給抱了起來。這個野蠻人竟然未經允許就……氣得我剛想掙扎,猛然間一股冰涼的感覺湧來。好舒服,是那日我夢中冰抱枕的感覺。
我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腰,軟硬適中的冰抱枕再度登場。原來那天不是做夢,而是像今天般被這個人抱著。想到半夢半醒間,聽到與胤祥談話的聲音和他完全吻合,我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
「四阿哥?!」我低呼,說不上太驚訝,但還是有些意外。隨之湧現腦海的竟然是我未來的「前途」,這個……我是不是太功利了。但不管怎麼樣,還是先討得財神爺開心要緊,我立刻把心裡的那絲愧疚拋出八丈遠,聽話地窩在他懷裡,而且這個冰抱枕真得很不錯。
「你記得我?」他挑眉看向我,眼中有懷疑之色,「或者你根本沒失憶,想耍著我們玩,是嗎?」說話時,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加重幾分,箍得我好痛。
我輕聲呻吟,身上還沒全好的傷根本經不起他這麼折騰。即使他是我未來的財神爺,也不能這樣折磨我呀!我用指控的眼神看向他:「我才沒有耍誰玩,你以為失憶很好玩嗎?」口氣不覺重了幾分,身上針扎般的痛,眼睛變得濕潤,跑到這鬼地方我也不想,見鬼的失憶,要是能回現代,誰有工夫陪你玩?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相信你是真的失憶。」他被我哭得手忙腳亂,語氣是完全不能置信,「你竟然會哭,要是沒失憶,反而讓人不敢相信了。」
這是什麼意思?以前的瑤華從來不哭嗎?我邊想邊把眼淚抹到他衣服上,誰讓他害我痛到又想起不開心的事,活該!
他沉默地任我在他胸前抽泣,見我漸漸停下,才耐著性子問:「我送你回房,好不好?」
「不好。」我毫不猶豫地拒絕。
「你……」他開始咬牙切齒,不顧我這個當事人反對,抬腿就想離開湖邊。
「哇!!」我故意號啕。因為我發現我一哭,他就會亂了陣腳,到底還是十六七的小毛頭,哪會哄孩子。
果然,他無奈地停下來:「你到底想怎樣?」
我趴在他身上抽噎道:「你抱我坐在湖邊,我想看湖。」心中開始變得興奮,把未來的雍正皇帝耍得團團轉,真是前不見古人的豐功偉業。
「我叫個奴才來陪你。」他決定退讓一步。
「不行。」我死抱著不撒手,好不容易找到這麼涼快的抱枕,簡直比空調還好用。當然,如果有空調的話,我是會考慮放開,可這是古代,沒空調只好將就了。說實話我現在的樣子要是讓那幫損友看見,一定會被大大地嘲笑一番,恐怕談論的焦點還八成離不開「色女」這兩個字。但這裡是古代,我那些損友就算擠破腦袋也看不見我現在的無賴樣,所以我決定對自己寬容一點,還是乘涼最重要。
他不甘願地抱我坐在湖邊,想必他現在一定無比後悔剛才和我搭話,我挺同情地窩在他懷裡。看他衣服前襟上的水漬,還有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會臟到的後面,他這件衣服算是毀了。一個阿哥應該沒小氣到去在乎一件衣服吧?可從他登基以後管理財政的方式來看,又不像是大方的人,我別真惹怒這個財神爺才好。
「你別生氣,我道歉還不行嗎?」為了未來的前途,對他還是和顏悅色一點的好。
胤禛半天也沒答話,就在我以為他還在生氣,不打算和我說話時,他輕嘆口氣道:「我沒生氣。」
沒生氣還半天不說話,口不對心的小鬼,我不滿意地在心裡嘀咕。當然不敢說出來,我可不想再看見他生氣時難看到嚇死人的臉。就這樣,我依偎在他冰涼的懷中,吹著湖邊帶些水氣的風,再度入夢,有冰抱枕就是好眠!
再睜眼時,我又回到了一直居住的房間,躺在床上。我邊坐起來邊想,是冰抱枕,哦,不對,是胤禛把我送回來的嗎?窗外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也不知到底幾點。不過就算有人告訴我現在是幾時幾刻,我也是有聽沒有懂,根本鬧不明白古代計時的方法。早知道會回到古代,當初就應該好好研究研究。
這時,喜福推門走進來,見我醒了笑道:「格格醒了,正好該用晚膳。」說著把手裡的托盤放到桌上,飯香也在同時飄來。
喜福伺候著我剛用完膳,外面便傳來敲門聲。
「誰呀!」這是喜福問的,不過我也挺好奇。聽說這避暑山莊雖然不像皇宮裡有一大堆規矩,但也挺麻煩的。大家都做著分內的事,沒人敢逾越。而晚飯後的時間也向來沒人打擾,今天能有什麼事?
「奴才趙德貴求見。」門外的聲音又尖又細,一聽就是個太監。好在我這兩天見過不少太監,倒也不覺得新鮮。
「進來吧!」喜福請示了我的意思后,代喊道。
一個白凈的中年太監推門而入,向我下跪行禮道:「奴才請格格安,格格吉祥。」
「這位公公不用多禮,不知有什麼事嗎?」仍舊是喜福代答,我乖乖在旁邊當七歲寶寶。
「萬歲爺說,好長時間沒見著格格,怪想的,聽說格格的傷也好了很多,正好今兒個在清音閣聽戲,想叫上格格一塊兒熱鬧熱鬧,所以讓奴才來接格格。」
我一聽,好呀!要見終極BOSS,也不知這康熙長什麼樣,好不好說話,不會一不高興就把我咔嚓了吧!心變得不安。
「公公請稍候,等奴婢幫格格打扮一下。」喜福完全沒這方面的心理負擔,語氣稀鬆平常,好像我見康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然後便替我打扮起來,同時又在我耳邊叮嚀了一遍見皇上時的禮節。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喜福說這些時總是不怎麼上心,一語帶過,讓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格格更是聽得雲里霧裡。
一盞茶的工夫,我就被那個來傳話的太監抱出門,可不可以不去呀!我在心裡唉聲嘆氣,卻知道沒我說不的權利。不一會兒,我就被抱到一個二層的小樓旁,守在樓門口的太監扯著脖子尖叫:「瑤華格格到。」
叫得我直翻白眼,不用這麼大陣仗吧!
「瑤丫頭來啦!快抱過來給朕瞧瞧。」剛進樓就聽到一個悅耳的男聲響起。然後我便頭暈腦漲地被抱入一個懷抱,該死,我在心中低咒,這樣換來換去,他們以為是抱小狗嗎?雖然知道這個懷抱的尊貴,雖然知道對古人來說這樣的恩寵實在是最幸運的事。可我還是覺得鬱悶,真的好像抱小狗。
「怎麼啦!小丫頭平時不是挺多話的嗎?怎麼今兒個沒話了,舌頭給貓叼去啦!」戲謔的聲音讓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出自那個在電視劇里向來無比威嚴的皇帝之口,要不是剛才他自稱朕,我真的會以為是認錯了人。
我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溫和的笑臉,好有親切感。
「瑤華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說的人既沒什麼誠意,也沒下跪,因為被抱在某個尊貴之人的懷裡,當然跪不下去。
「免了,免了,平時也沒見你這麼守規矩。」聽的人也沒當回事,似乎是家常便飯。
看來這個身體的原主非常得康熙寵愛,一個王爺的外孫女得到這樣的恩寵,怪不得會惹人閑話,不會真是康熙的私生女吧?現在我終於明白喜福在說見皇上的禮節時,為什麼那麼輕描淡寫,因為根本就沒什麼規矩嘛!害我還擔心半天,我坐在康熙的懷裡邊想著邊偷眼打量四周。
戲還沒有開始,屋裡卻已坐滿了人,一邊坐著一大堆珠光寶器的女人,想必是康熙的那些嬪妃;另一邊則坐了一幫的少年,胤禟和胤礻我也在其中,胤礻我見我望過來,還衝我擠了擠眼,應該都是皇帝的兒子,可我卻沒有看到胤禛和胤祥。還有一側坐了幾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該是康熙的女兒,但和旁邊浩浩蕩蕩的皇子群比起來,小貓兩三隻的公主群實在顯得冷清,能來的公主想必都是頗受寵愛的。
一個太監上來請示道:「皇上,是不是現在開戲?」
「好,就照剛才點的演吧!」康熙點頭,示意開始。
不一會兒,戲台上便咿咿呀呀地唱起來,直看得對戲曲完全莫宰羊的我差點睡著。惟一支持我不睡的動力,就是我現在人還在康熙懷裡,萬一睡著后出點差錯,那可就真是死得不明不白了。雖然得寵是一件好事,但他也沒有必要抱著我看整出的戲吧?天氣這麼熱,兩個人膩在一起,很容易出汗。到目前為止,惟一讓我抱著不會出汗而且還很涼爽的只有四阿哥胤禛,而他老爹則不在此範疇。
說人人到,外面太監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四阿哥、八阿哥到。」
四阿哥胤禛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起走來,那是個挺清秀的孩子,穿一襲月白府綢袍,腰間束淡色帶子,顯得很隨和。也許在未來宮廷鬥爭中他將扮演笑面虎般的陰險小人,但現在從表面看,不過是個安靜聽話的少年。
「兒臣胤禛(胤禩)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吉祥。」兩人走到康熙近前,同時下跪行禮。
「今兒個都是自家人,沒這麼多虛禮,免了吧!」康熙揮揮手,示意他們下去聽戲。
兩人便要告退,我趕緊央求道:「皇上,瑤華也想到那邊坐坐。」時機稍縱即逝,我當然要好好把握,坐誰旁邊也比坐康熙腿上好。雖然如果能回到現代對別人說我曾坐在康熙腿上,他們一定很羨慕……好吧,我知道他們會先把我當成瘋子關進精神病院,但問題是——現在我坐在他腿上都不敢動,又熱得要命,我快崩潰了。
康熙含笑捏捏我的臉頰:「怎麼?小丫頭坐不住啦?就知道你閑不下來,要去找胤禟和胤礻我嗎?」
「沒……」我剛想說,隨便給我找把椅子就行,胤禛卻插話道:「皇阿瑪,瑤妹妹腿傷還沒好,不如由兒臣抱她過去吧!」
我獃獃地望向發話的胤禛,雖然我很喜歡他冰涼的懷抱,但我們倆的關係應該還沒密切到在大庭廣眾下由他這位尊貴的阿哥抱我走路的地步。偷瞥康熙,想看看他的反應,可惜卻什麼也沒發現,也不知是真的不當回事,還是掩飾功夫到家,他只是點頭道:「也好,老四你一向心細,比那些粗手笨腳的奴才讓我放心。」
就這樣我被遞給胤禛,在被那冰涼的懷抱擁住的一剎那,我忽然看到康熙高深莫測的眼神,剛才他抱著我時表現出的溫柔和煦在這一刻蕩然無存,這種只屬於帝王的眼神是我第一次看到,並註定終身無法忘懷。我這才遲鈍地發現他是皇帝——高高在上、掌握他人生死的大清朝康熙皇帝。
我僵硬地被胤禛抱著向阿哥群走去,胤禩在旁邊隨行。雖然這冰抱枕還和前兩次一樣讓人舒爽,但現在我正被無數好奇的眼睛觀看,就絕對談不上舒服。被兩位帝王抱過的我也算空前絕後,但問題是我不喜歡像動物園裡的動物一樣被人參觀。
「你這會兒還挺安靜,比下午在湖邊時乖多了。」胤禛在我耳畔取笑,絕對是公報私仇。
我的臉開始發燙,而且肯定很紅,天知道一個七歲女孩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可惜我雖然身體是七歲,但思想卻是二十歲。被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抱著在那些晶亮的眼睛前走過,我真想一頭撞死。尤其是這些深宮裡的眼睛和他們的舌頭一樣有特色,即使只是個七歲女孩被十七歲小毛頭抱在懷裡,恐怕也不用等一個時辰,就被傳得天下皆知。
我故意轉移注意力,看向越來越近的阿哥群,正好胤礻我目光也望向這邊,他臉色變得古怪,忽然起身要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