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遇險

第八章 遇險

「因為有喜事。」胤禩回答得漫不經心,但目光卻更加晶亮,隱約中似乎有什麼是半醉半醒的我不能理解的,「我額娘被冊為良妃,這裡景色不錯,正是慶祝的好地方。」

喜事?我歪著頭想了想,隱約記起那個神似胤禩的婦人。她被封為良妃,是不是以後就能常和兒子相見了?本該替她高興的心情,卻因想到胤祥母親的命運而變得不是滋味。

「但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真是這裡的特色呢!」我低著頭嘀咕。

沒想到那麼小的聲音也讓他聽見,他嘆道:「新人?你知道我額娘為等這天熬了多少年?年華不在的新人還是新人嗎?」

我渾身一震,酒醉而糊塗的大腦終於清醒了些,記起歷史上關於胤禩母親的記載,她原是罪籍的宮女,因為康熙一夕風流懷上龍種。可康熙的目光不會在一個宮女身上停留太久,所以她苦熬了近二十年,在兒子長大后,才被冊封為妃。

其實,皇帝的女人無論幸還是不幸都是相對的,胤禩母親和胤祥母親比較,已經可以算幸運,就連我那得寵的姑姑宜妃,表面風光的背後也不過是個孤獨的女人,因為康熙的選擇實在太多。

我張嘴想安慰他,卻不知該說什麼,亭子里又變得安靜了。

良久,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道:「你走吧!」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我……」

「噓!別說話!」胤禩邊說邊警惕地望著山下,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可因酒醉而模糊的眼什麼也沒看見。

我張嘴想問胤禩看到了什麼時,他卻臉色驟變地拖著我走出亭子,躲到一塊大石後面。

「你要幹什麼?」我生氣地掙扎,本就因酒醉而疼痛的腦袋被他猛一拽更是痛得厲害。心裡對他的做法也頗不以為然,現在宮裡除了那個招人煩的太子,還有誰是我們兩個必須躲開的,就算是太子照樣要讓我三分。

「你別瞎鬧,宮裡可能進刺客了。」他邊說邊向山下看,似乎想用這話讓我老實。

可惜他錯誤地估計了形勢,和一個醉鬼講理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我一聽刺客立刻兩眼放光地探出身子向下觀瞧,嘴裡還嘟囔地問:「有刺客?在哪裡?讓我看看!」現下,我只有一個想法:刺客以前只在電視劇里見過,這回說什麼也要見個活的。

「天!你別亂動,會被發現!」他呻吟著把我摟回來,嘆道,「我真後悔讓你喝酒。」

「幹什麼!別抱那麼緊。」我使勁在他懷裡掙扎,不是我不乖,實在是他摟得太緊,我感覺要窒息了。沒想到這麼一動,碎石順著山坡就滾落下去。

「見鬼!」胤禩低咒,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他說不文雅的話,可惜還沒等我繼續對他的遣詞用句進一步探討,破空聲傳來,而我也終於如願地見到了刺客的真面目。

刺客一共有四人,全是一身黑衣,黑紗蒙面,手持利刃,標準刺客配備。當我見到那被刺客拿在手中閃著森然寒光的兵器時,酒醉混亂的大腦終於徹底清醒,看他們毫不停留地向我們藏身處逼近,我真想暴揍自己一頓,沒事撒什麼酒瘋,嫌命長嗎?

萬般無奈下,我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胤禩,希望他聰明的腦袋能想出辦法。可他卻只是對我聳聳肩:「你看我幹什麼?人是你招來的?我能有什麼辦法。」

對呀!他只是個養尊處優的皇子,能有什麼辦法?我垮下臉,看他單薄的身體,我們倆加起來也不夠刺客一頓消夜。

「你真沒辦法?」我邊說邊盯著越來越近的刺客,他們已發現了我們,而且從他們目露凶光的樣子看,絕對不是只想和我們談談心這麼簡單。

「沒有!」回答地斬釘截鐵。

我無奈地道:「既然如此只有用我的辦法了。」

「你有辦法?」他狐疑地看著我。

「雖不是好辦法,卻是現在惟一的辦法。」說到此,我頓了頓,忽然以絕對是噪音擾民的聲調尖叫:「救命呀!有刺客!來人呀!」記得電視上那些碰到刺客的受害者都是這麼喊,邊喊我邊拉著胤禩向另一條小道跑去,期望能跑贏刺客。

願望雖然美好,但實現起來卻有一定難度。我只有十二歲的小短腿豈能和動作敏捷的刺客比,沒兩下他們就追了上來,一劍精準地向我刺來,被我拉著跑的胤禩忽然轉身和攻擊我的刺客纏鬥起來,暫時解了我被刺個對穿的命運。

我傻傻地站在一邊,看胤禩和刺客互斗而不落下風,原來他的功夫也不錯嘛!怪不得剛才氣定神閑,害我瞎緊張半天。但還沒等我鬆口氣,他就眼瞅著落了下風,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這四手裡還都握著兵器。

怎麼辦?不能在這裡乾等,我緊張地想,必須下山求救。於是,繼續向山下跑,可那四個刺客卻注意到要溜的我,邊和胤禩打邊向我靠近。我看他們衝來,乾脆又扯脖子喊道:「救命呀!來人呀!有刺客!」

當真是越急越亂,本想跑開的我,沒留神腳下一絆,竟向打鬥圈中摔去。

天要亡我呀!我邊想邊揮舞手臂,期望找回點平衡,但卻毫無用處。我一個馬趴摔到胤禩旁邊,因為突如其來,反把幾個刺客唬得一愣。

就在這時,山下隱約傳來人聲,我站起來高興地想,看樣子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能得救。眼角瞥到一個刺客揮劍從胤禩身後刺去,我急叫:「小心後面!」光顧著別人,卻忘了自己此時也身處戰圈,一把大刀向我揮來,我尖叫著向旁邊閃去,卻好死不死地正撞到一把要刺向胤禩的劍下。再想避開為時已晚,我閉上眼,任那劍刺入身體,聽著它入肉的聲音,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為什麼總是我倒霉?我不想替別人擋劍,我很怕痛的!

我張開眼,看向被刺中的左肩,那裡一片殷紅,連帶眼中所見全變成紅色。我抬頭看了看仍在和刺客纏鬥的胤禩,他看向我的目光中似乎有些驚訝。

撕心裂肺的疼痛席捲而來,我歪歪地向地上倒去,但及時被一雙大手托住。眼中看到的是張陌生而英挺的臉,似乎還穿著侍衛服,終於有人來救,我放心地閉上眼,黑暗隨之向我襲來。

我在黑暗中浮沉,一會兒覺得渾身痛得像針扎,一會兒又輕飄飄的沒什麼感覺。漸漸地我越來越喜歡那種飄然感。忽然一隻手猛攥住我,把我硬壓入身體承受針扎般的痛,我尖叫著想揮開那手,但完全使不上力。

慢慢地從那手上傳來股溫暖的熱流,流遍我全身,身上的疼痛似乎因此而減輕。於是,我不再掙扎,任由那手握著我的手,傳遞一點一滴的溫柔,我的意識也變得清明起來。

隱約中聽到太子胤礽傲慢到讓人討厭的聲音:「……沒死就好……怪罪……我可擔待不起。」真是非常討厭的聲音,我閉著眼想,本想睜開眼睛看看的念頭被徹底打消,還是繼續睡吧!我可不想看到他高傲的臉。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終於睜開眼,雖然傷處還隱隱泛痛,但卻覺得身體非常放鬆。

我向四下看看,不料卻對上一雙晶亮的眼睛。胤禩正在床邊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啊……」我大驚地指著他叫道,但聲音卻沙啞得厲害,後來更因牽動傷口而呼痛。

「照顧你呀!」他回答得理所當然,邊說邊握住我的手,「別亂動,會影響傷口。」

那種溫熱的感覺又從手上傳來,我怔怔地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手。難道我昏迷時,都是他在照顧我嗎?天!這事要是傳到宮中人嘴裡,還指不定會怎麼樣。如果再讓姑姑宜妃知道,我一臉黑線地想著冷冷瞪我的姑姑。上回只不過聽胤禩吹簫,就已經讓她好一陣數落,這回恐怕……

「這種事情怎麼能由八貝勒您親自動手?有我的丫頭喜福就行了。」我不住地打量四周,還好是在自己屋裡,沒把我送到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是,喜福你跑去哪裡了?你主子我現在有難,還不速速來救駕。

胤禩一語不發的笑望著我,直看到我發毛時,他才開口:「三次了。」

啥?我一臉問號地看著他,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速度,什麼三次了?

「這是你第三次主動接近我,所以現在想撇清是不是晚了些?」他笑著說明,但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像狐狸,「第一次是康熙三十四年在承德,你陪我看月亮,我說過你可以離開,但你說你不想走。第二次是康熙三十七年的家宴,你替我擋酒,我可沒讓你這麼做。第三次是五天前的夜裡,我當時也說你可以走了,可你不但沒走,還幫我擋了一劍。」最後他總結道,「我這個人凡事都比較看得開,大部分的事在我眼裡都無關緊要,但事不過三!瑤華格格,既然你執意如此,那麼就一起來吧!我想你一定能給我帶來很多精彩。」

「誤會!絕對是誤會!」我慘笑,「前兩次因為時間太久,咱們就不討論了。但第三次絕對是誤會,我當時是想逃跑,只是因為摔跤,才陰錯陽差地替你擋了一劍,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他大有深意地望著我,說出的話卻讓我有五雷轟頂之感:「如果前兩次都不算,那麼咱們還可以討論些更隱秘的。比如當年我和額娘的那次見面,我很感激你。讓我想想,其實這應該算第四次了。俗語說事不過三,我真的給你機會了。前幾天,你又對十三弟和我說了那麼多有趣的話,我想我們應該更深入了解彼此,你說對嗎?我的救命恩人,或者叫你瑤妹妹更好一些?」

哪個都不好!我只想仰天大叫,為什麼他連我自以為隱秘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明明我比這些古人看得更遠、更長久,但為什麼他們就不肯按我安排的劇本走?前有拍胤禛馬屁失敗險些賠上自己的慘痛經歷,接著好心安慰胤祥又被叫四嫂,現在扯上個未來慘死的廉親王胤禩。我期望的混吃混喝的好日子呀!我看著在我床邊笑得如春風浮雲的男子,眼中卻全是安逸生活向我揮淚告別的場景。

我堅持不住了,真的堅持不住,眼前一黑,我繼續好眠,只希望等我醒來時,能有人告訴我剛才的一切都是噩夢。

我清醒后的第六天,康熙匆匆地從熱河趕了回來,下旨撫慰我自是免不了,補品更是送來一堆。聽喜福說,這次留在宮中的侍衛、官員個個被康熙罵到臭頭,停職、撤職的也有不少。就連身份尊貴如皇太子胤礽也被好一頓呵斥,以胤礽的為人,想必一定會把這筆賬記到我頭上,恐怕對我更是恨之入骨。

而因這件事受益的也有,比如那幾個及時趕到救下我和胤禩的侍衛就因此升了官。而那四個刺客,三死一逃,總之是沒抓著活的,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潛入防衛嚴密的深宮。

「格格這次遇險,還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私下裡,喜福如此笑談,彷彿這件事在她看來已是茶餘飯後的笑料。可我卻連一絲也笑不出來。

這次隨康熙回宮的宜妃,以我有傷在身需人照顧為由把我接到她宮中,派她的貼身侍女對我進行二十四小時嚴密防守,絕不肯離開我身邊半步。而宜妃自己更是有事沒事便盯著我猛瞧,現在如果你問她我有幾根眼睫毛,恐怕她也能照答無誤。

相對於宜妃的小心翼翼,甚至歇斯底里,宮裡卻是詭異的平靜,據喜福探聽的消息看,沒有任何人議論我遇刺那夜的事。彷彿一切根本不曾發生,我既沒有被人發現和胤禩半夜在御花園,也沒有被他衣不解帶地連續照顧好幾天,時間似乎回到康熙沒去熱河之前的日子。

這樣的平靜雖然詭異,但在我看來卻最理想,如果能混過去未嘗不是件好事。可惜我心中懷著的僥倖很快就被頻繁來探望救命恩人的胤禩打破,隨著胤禩出入我房間次數的增加,宜妃的臉越拉越長,絕對和黃瓜有得比。

如果胤禩還非常不會挑時候地找了個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礻我和十四阿哥胤禵都在的時間來,那天肯定是我的受難日,因為胤禟、胤礻我絕對沒好臉,而一向唯恐天下不亂的胤禵也有樣學樣地擺臉色給我和胤禩看。胤禩卻一副八風吹不動的樣子,永遠老神在在,臉上掛著的笑標準規範到無可挑剔。我有時會想,被他三個弟弟那樣明確地表明討厭,他還能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他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又或者他根本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不得不說的還有胤禛,他曾奉康熙旨意來看過我一次,話沒說兩句,但眼神卻冰冷得足可凍死人,讓我徹底享受了次夏天的寒冷。

他不會這樣就把我歸入八爺黨吧?我膽戰心驚地想。但仔細想想,不管此時個人意願如何,我這裡還真成了未來八爺黨的聚集地,胤禩、胤禟、胤礻我和胤禵,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如果讓他們這麼陰錯陽差地走到一起,那我也脫不了干係。

日子就在我的提心弔膽中過去,天氣漸漸轉涼。終於,一場雨後,秋天不再像害羞的小姑娘般半遮半掩,而是完全向人們展露出她的美麗。

一入秋,宮中便開始忙碌,起源於康熙的一道旨意,入秋後,去皇家獵場塞罕壩狩獵,同時命內大臣費揚古考察隨行宗室子弟騎射。

這次,我當然也在隨駕的行列,喜福因此忙了好長時間,反而是我這個格格做了甩手神仙,由得她去張羅,只要不來煩我一切都好商量。整個皇宮在忙碌了大半個月後,終於在一個晴朗的早晨,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踏上了去塞罕壩的路。

我氣悶地坐在顛簸的車裡,透過窗帘縫隙羨慕地看著四周在馬上馳騁的身影。以前在現代時,我就從來沒騎過馬,到了古代馬成了主要交通工具,不禁讓我有躍躍欲試之感。可惜我現在只有十二歲,而且還是個格格,就算康熙再寵我,也不會允許我在大庭廣眾下騎馬趕路,有失身份呀!我當初怎麼會回到個女子沒人權的時代,正想到懊悔處,車簾一挑,十四阿哥胤禵嬉皮笑臉的猴臉伸了進來。那臉上正掛著揚揚得意的欠揍表情,自從此子無意間發現我非常羨慕有馬騎的人,就總是三不五時地來向我炫耀。

我撇撇嘴地轉開頭,決定不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今年和我一樣大(只是身體年齡一樣,至於心理年齡當然是我比他大),才十二歲的胤禵也不過騎了匹小馬駒,和我羨慕的那種在高頭大馬上揮灑若定的身姿實在差得太遠。想讓我艷羨的話,等他二十年後當上撫遠大將軍再說不遲。

「小瑤子,你看我今天騎得好不好?剛剛八哥還誇我越騎越好呢!」偏偏有人不懂什麼叫看人臉色,非要撩撥到我才甘心。另外,胤禵這個叛徒,也不知道胤禩對他灌了什麼迷魂藥,沒幾天工夫就變節地八哥長八哥短,再過兩天他都恐怕要變成鸚鵡八哥了。

我無奈地回頭看他:「好是好,可惜騎的是匹馬駒子。」

「那也比騎不上好,你說是不是?」他依舊笑得燦爛。

我的臉皮抽動,眼角正瞥到躲在車廂角落偷笑的喜福,臉更是黑了下來。我的人權,我的自由,誰能把這些還給我!我不要待在這見鬼的古代,我死盯著腦袋露在車窗邊的胤禵,考慮是不是拿他先出出氣。

我不是聖人,如果一個小鬼天天早、中、晚外加消夜地來戳我的痛處——自由、人權,我實在無法再忍下去。

「我……我還有事,八哥等著我呢!先走了。」胤禵邊說邊把頭縮了回去,總算此小鬼還不太笨,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

我鬱悶地看著他離開,乾脆把車簾一挑,探出半個身子來透氣。觸目所見的是無窮無盡的車輛馬匹揚起煙塵,彷彿要把一切都籠罩進去。

「瑤妹妹,你怎麼跑到外面來了?」胤礻我的聲音響起,車邊,胤禩、胤禟、胤礻我和胤禵正在馬上看著我。

望著他們在馬上英姿勃發的身影,我心裡更是堵得慌,不經大腦的話衝口而出:「我也要騎馬。」

「這怎麼行!你……」胤礻我大驚小怪的聲音很快被另一個插入的聲音打斷。

「好啊!我看瑤妹妹就和我共乘一騎吧!」胤禩溫和的聲音卻有平地一聲雷的效果,胤禟、胤礻我的臉色變得難看,胤禵則一副有戲看的表情。

「謝謝八貝勒抬愛,我……」我皮笑肉不笑地想拒絕這個提議,和他一起騎馬,我又不是嫌命長,不想活了。

「八哥,表妹的事有我操心就行,不勞你費心。」胤禟冷著聲,近乎無禮地對胤禩道,他話雖然是和胤禩說,但目光卻緊緊盯著我,直盯得我寒毛根根倒豎。

胤禩不在意地笑笑,也不反駁,只是看著我。胤禟卻忽地策馬到我車前,伸手把我扯到他的馬上,坐在他懷中。

「啊!」我驚呼,手死死地抓住馬鞍,生怕摔下去。身下的馬動來動去,坐在上面一點都不舒服。還沒等我抗議胤禟粗魯的行為,他猛夾馬腹,加速向前衝去。離去時,我看到胤禩依舊不為所動地笑著,以及胤礻我莫名其妙的臉。

胤禟的馬速度越來越快,起初我還能看到四周或探究或看戲的眼神,但後來除了迎面吹來的風,和我身後的他,什麼也感受不到了。我仰頭看向沉著臉卻仍舊有著俊美到妖艷容顏的胤禟,心裡忽然升起種古怪的感覺。似乎天地間,他是我惟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他能信任,只有他是真理。

顛簸的感覺開始驚人,我坐在馬上幾欲嘔吐。如果騎馬就是這樣活受罪,說什麼我下回也不騎了。

「唉……」胤禟在我耳邊幽幽嘆息的同時,馬速漸漸放緩。

我邊輕喘邊怒瞪他道:「表哥,你搞什麼鬼?無緣無故跑這麼快乾什麼?」

「我想和你談談。」他平靜地看著我,又看看四周,「本來想等些日子再談,可現在這裡也是個不錯的談話地點。」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我們已跑離了車隊所在的官道,正在一條小道上,四周的玉米地里的玉米憂鬱地發出沙沙的響聲。

「談什麼?」我下意識地別開眼,不太敢看現在的他。

「談你這兩年為什麼總躲我,還有十弟?」他見我張嘴要反駁,又搖頭伸出一隻手輕按我的唇道,「別說你沒有躲,也許你的身體沒有,但是你的心有。我不是老十,我能感覺到,用心感覺,告訴我為什麼?」

我獃滯地望著他出神,原來在我心中猶如山一樣厚的東西在他眼裡不過是層窗戶紙,只需輕輕一點,就點得我無所遁行。我張開口,一時間千言萬語,話到嘴邊卻只剩一句:「看見那件事的兩個小太監……」

他因我的話臉色瞬間極端蒼白,但轉眼又變得諱莫如深,淡淡地道:「死了。」

死了……這回換我慘白著臉看他,雙手的手指緊密交叉地握在一起,想以此尋回些勇氣,卻只是徒勞。雖然心裡也隱隱地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還是不能接受。死了,如此簡單的兩個字帶走的卻是兩條鮮活的生命,只因為他們看了不該看的東西,這兩條生命就褪色了。那如果是我……如果是我知道了我不應該知道的秘密,他會不會……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用指控的眼神看向他,胤禟本來已平靜如死水般的臉,因我的眼神再度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張大嘴拚命喘氣,彷彿四周的空氣忽然稀少到不夠他呼吸。

「我不會解釋,你要學會去看,用心去體會,因為這是我們的生存法則。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急著下結論,別判我死刑。」他看我的眼中全是痛苦,像得了絕症的病人一樣痛苦。

我默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並不是真的只有十二歲,當然能明白他這麼做全是為了瑤華或者說是我。雖然剛才一瞬間我想到了最壞處,但那只是因為太恐懼。我不想背負兩條人命,我不要那兩人是因我而死。

生在古代帝王家,被以皇權至上理念教育的胤禟,動輒就可決定一個人生死的他,又怎麼能體會生於現代,被以人人平等教育長大的我的悲哀。在現代,雖然人也不是完全平等,但起碼在我生活的圈子裡沒有誰能只憑一句話就判人生死,沒有誰能。

胤禟默默撥轉馬頭,帶我向車隊的方向馳去,不一會兒,我又被送到車前。靜默了一路的他,這時在我耳邊低聲道:「別接近八哥,他不適合你。」

「表哥可以放心,這裡不會有人適合我,一個也沒有。」我冷笑著回答,似乎只有傷害他才能使我從恐懼中解脫。他沒再說任何話,只是把我扶上馬車,靜靜地離開。

我在車門邊呆愣地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孤單、蕭索,忽然覺得自己好殘忍。我為什麼要那樣對他?他才只有十七歲,卻為我做了這麼多,我有什麼資格批判他的過錯?把從小一起的貼身小廝處死,難道他會一點都不難過嗎?可為了我,他還是做了,沒有任何猶豫,而我剛才都幹了什麼?

我慌張地想叫住他,想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我從來沒有怪過他,我真正怪的是自己。抬起頭看到的卻是不遠處另一雙漆黑的眼眸,透著冷意,顯露出看透一切的神情。是胤禛,我倒吸涼氣,下意識地退入車中,門帘隔斷了他的視線,但那種冰涼的冷意卻在我心中醞開、擴散……

下回再告訴胤禟我的想法,來日方長,我苦笑著,就是不想現在出去受胤禛的眼神攻擊。想到他無情的眼,我無奈地嘆氣,看來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我有預感,而我的預感一向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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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大清·瑤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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