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往一條生路

放過往一條生路

若曦紅了,紅的噼哧噗哧的,不明白?參見開水冒泡的聲音,或被人踩扁的聲音。

「若曦,你知道嗎?你紅了。」沈離的聲音透出狗腿式的虛假熱情。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若曦翻起白眼,頭都不抬依然努力對付面前的飯。

她已經吃了第三碗了,自從沈離認識若曦開始,這毛病就一直沒改,鬱悶了就吃飯,心情爽了就減肥,好在臉不胖是若曦渾身上下唯一的優勢,單單是這條就讓沈離同學嫉恨得要死了。

「今天全院就差出號外了,某住院部美女和某外科帥男排練會場當眾擁吻,病房裡驚現兩男一女三角戀都是轟動的新聞阿,連書記那麼一本正經平時生怕八卦玷污自己聖潔光輝的人都偷偷問我,我很悲催阿,身為你的好友,身為號稱掌握天下所有八卦的我居然不知道這些,你知道這是對我的職業榮耀感多麼大的打擊嗎?」

「關我什麼事?」若曦還沒抬眼,依然保持鎮定自若。

「你是女主阿,怎麼能不關你的事?你天生女主的命。」沈離星星眼靠在若曦旁邊,就差揮舞老鴇的小手絹,喊一聲姑娘們,出來阿!

「誰家女主是操著東北普通話吃魚香肉絲的?」若曦撇嘴。

「拉倒吧,你就是吃油炸臭豆腐也改變不了你現在是女主的事實,認命吧,來,來,來,透露點內情,目前到底哪位男主分數更高一點?」沈離不達目的死不罷休。

「好吧,我承認,我暗戀你好久了,給我一次機會吧!」若曦回頭,深情款款的看著沈離,嘴還作勢飛吻了一下。

「這事我知道,像我這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的女配一向是討喜的,你拜倒在我的魅力下也是正常的,關鍵是男主到底是哪個?透個內幕如何?」想就此糊弄過去可不那麼容易。

「完了,沈離,你變聰明了,越來越不好騙了。」若曦哀嘆。

「別廢話,趕緊說!」沈離不為所動。

若曦想了想,才幽幽的說:「我希望還能有選擇的第三項。」

第三項終於來了,只不過是最先就被若曦排除的那項。

晚上若曦值班,急診科來電話說她同學在搶救,沈離下回家陪老公了,放眼看去接觸到的同學也只有真真一人,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前樓,急診科說是又轉婦產科了,她再沒歇氣的跑回后樓十八層。

夜深人靜,走廊盡頭是一個男人在那裡垂頭而坐,手指夾著的煙頭忽閃忽閃的落寞。若曦盡量放慢腳步,他還是抬起頭,茫然沉痛的看著她。

若曦一顆心頓時撲通撲通跳著,彷彿自己才是躺在裡面的那個。

「她,沒事吧?」若曦輕輕的問。

「醫生說,還要再檢查一下。」海軼嘆了口氣,雙拳緊握:「我不知道她會摔下去。」

從前的海軼眉揚入鬢,溫潤含笑,似乎天下盡在掌握,總是不緊不慢的走著自己腳下的路,任由別人慌亂。現在的他,一切似乎都亂糟糟的,褶皺的襯衫,凌亂的頭髮,以及無措的語氣,處處都是頹意。

若曦忍了半晌終於還是緩步回身下樓,醫院對面是個24小時的便利店,讓老闆泡了杯熱奶茶,此刻他一定很需要溫暖。

遞給他的時候,海軼搖頭,若曦低頭輕輕說:「把煙掐了喝杯奶茶。這裡不讓抽煙。」

海軼默默點頭,用手指把煙按滅,接過奶茶捂在掌心裡溫暖。

手術室里出來的護士看見若曦點點頭:「林醫生,裡面是你同學?」

「嗯,怎麼樣?」若曦趕緊跑過去問

「送晚了,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個。」口罩後面的聲音總有人用冷冰冰來形容,其實幾層紗布后也有不忍和無奈,那個護士搖搖頭,從她身邊走過遞過一份通知書。

「要簽字,林醫生你讓他簽字吧。」

若曦把手術通知書送到海軼面前,家屬簽字欄一快空白,空洞得幾乎令人心慌。

「這些必要的手續我不用說你也知道,還是簽了吧。」若曦小心翼翼的說,還是怕傷到他。

海軼拿過筆,緊緊的握著,筆尖一點一點的觸碰在手術通知書上,字歪得不成個樣子。

「我從來沒想到,這輩子我還會在這欄上簽字。」海軼苦笑。

若曦心一酸,坐在他的身邊:「怎麼會弄成這樣?」

「她總是害怕,我每次和她保證她都不相信。我說我不會離開她,她就說我心已經不在了。我說我的責任還在,她又說她對不起我的責任,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為我不管說什麼她都不相信。吵架沒有一次不摔東西,摔得不解恨了就用東西砸,我躲,我讓,她還是不解恨。直到我沒擋住她的身子,閃了手,她收不回身子才跌下樓,她滿腿是血都不讓我碰,說什麼孩子不是我的,生死和我無關。其實,從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這孩子不是我的。在最艱難的時候是她陪我一家一家推銷器材,是她每次拖著疲累的雙腿陪我吃路邊的麻辣燙,被人罵到狗血噴頭的時候她還會笑,說什麼不罵不火,打是親罵是愛。說實話,最開始我不知道我到底愛不愛她。她說她有了孩子想找個人結婚,我還有點懵。那孩子不是我的,但我找不到拒絕她的借口。所以我一直都不甘心,總希望還可以見到你,想和解釋當年的事,可你因為你父親的病總沒機會停下來聽我說。她也知道我的心結,所以才會這麼缺乏安全感。可那天你說過後,我知道,有些事是不可能回頭的,也算是死心了,可她還是不放心。我們倆就像抱在一起取暖的刺蝟,越冷越往一起湊,湊上前了再刺傷自己。她對我越好,我越痛苦,我對她越認真,她越愧疚,沒辦法相處。」

「這些我都不想知道,別說了。「若曦垂下眼帘,雙眼看著岩石地面,花花點點的一片模糊。

原來,真真的孩子不是海軼的。想想那天他們來孕檢,真真和海軼的態度,那時候若曦就覺得他們的表情有些怪異,現在仔細想想當時兩個人的神情,心中一沉。

五年前真真交往的人是……陸小川。

和吳昊分手后真真似乎有了另一個男人,只不過那個人很神秘,每天都能看見真真從寢室進進出出,沒有片刻停留的忙碌著。最初若曦以為她在忙畢業實習,問她的時候她總是笑得春風滿面的不回答。等若曦家裡的事塵埃落定,父親回家療養后她也曾拉住真真問過,只不過真真一反常態的又說,其實她沒和誰在一起過。

焦頭爛額的若曦來不及分辨她的話是真是假,更沒心情去分辨。隨後就是那晚,愧疚的真真拽過她的手說:「我和海軼好了。」

說真的,當時若曦瞬間被這句話打懵掉所有神志。這樣的組合,從始至終她都沒想過。

「陸小川怎麼辦?」若曦顫抖著聲音問。

「我們分手了。」真真仰起的臉頰上晶瑩閃爍的分明是冰冷淚珠。

前後串一下就想當然會知道,也許驕傲如她與出身良好同樣驕傲的陸小川就是火星和地球的碰撞,為了面子,誰都不願意退後一步,誰都不願意先低下高昂的頭去認錯。

於是海軼成為了真真全身而退的借口,為了在自己回身時能留給對方畢生遺憾,她心安理得抓住一個無辜的男人。

而這個男人,是若曦先前明確開口不要的。

這麼算來,真真,沒錯。

也就是說,和海軼在一起的時間,她還是和陸小川廝纏。舊愛難斷,心總是被從前的情意捆縛,彼此回憶的也都是分離前的美好,那些分手時的惡言,也因為羅敷有夫,君子後悔,而忘卻,只不過從頭到尾都瞞著那個被身邊女人感動著的男人。

也許孩子的出現斷了兩個人最後的聯繫,傷痛欲絕的真真不算磊落光明的嫁給了海軼,而另一個人據說已經飛去大洋彼岸,杳無音訊。

只留下所有的爛攤子給海軼,有苦說不出的他。

「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若曦哽著聲音說。

也許在不知不覺中,他和真真已經相互愛上,只不過愛上的兩個人卻因為繁雜的過往不敢投入,互相傷害。

海軼把臉埋進自己的掌心,若曦聽到他壓抑痛楚的聲音。若曦猶疑了一下,伸出手拍拍他的後背。

海軼慢慢的抬頭,若曦怕他誤會,飛快抽回自己的手,「其實,我沒別的意思。」

倉惶的她苦了海軼的笑:「我怎麼還會以為你有意思?你比我們都清醒,你知道錯過就不能再來,我和真真卻不知道,總絆倒在這裡。」

他紅著眼睛,目光遊離的望著空蕩蕩的走廊:「其實,我們倆都該對你說句對不起的。」

所有愛過的恨過的,所有拋棄的不舍的,所有怨恨的牽挂的全部被他一句話擊個粉碎。

這世上,多少人還記掛著從前的愛恨,又有多少人還為昔日恩仇斷了情意,這樣犀利的字眼梗在人心,阻斷了前行的路,除了原地踏步,困身荊棘,沒有逃脫的其他可能。

若曦握住他的手,說:「我希望你們能忘記,因為我早已忘記了。」

從父親和穆音開始,她已經開始學著忘記,忘記糾纏住步履的羈絆。

也許有一天,大家都能徹底把過去遺忘,重新過上新的生活,那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就從她開始,放過所有的人。

再不讓回憶折磨自己,再不讓傷害梗在咽喉,這世上,沒有邁不過的過去,也沒有不會到來的未來。

她,相信。

忽而,海軼抬起頭,看著若曦背後漸漸俯下身來的人。

黎子湛從他的手中輕輕抽回若曦的手,抬頭對他點點頭:「真真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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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牛遇見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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