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最終回的艱難抉擇
1.
「不!」我和月漣同時發出刺耳的吼叫。
米福爾德仰頭大笑:「這就是違背我的結果!哈哈哈,這些嘍啰,我不怕,我不怕!」
門外的幾個血族已經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他們顯然呆在了門口,看起來是不敢相信區區一個人類可以將凱爾幹掉。
「快走,快走,血族不能進來!」月漣在室內對他們喊道,米福爾德側過身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看到了他抬起腿一腳踢在了月漣的肚子上。月漣的身軀猛地飛起,撞到了牆壁上,然後毫無力量地彈到地上,趴在了那裡。
血族們憤怒了,他們動用異能,幾道光線從外面射向了米福爾德。可是當光線進入到門口時,就迅速消失了,這是封印的關係。米福爾德只是嘲笑地看著門外不敢進來的血族,他搖了搖手中的福音槍,又掀開衣角,我看到他的腰上綁了一排子彈。他十分得意地繼續朝外婆走去。我的牙齒狠狠咬住了下唇,難道血族真的無能為力了嗎?那麼現在還能靠誰?
他走到月漣的身邊,腳踩著她的頭髮。我感到無比的欺辱,胸口的火焰似乎要將我毀滅。
「等等,米福爾德先生。」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出現了地下室的門口,我抑制不住自己的震驚,抬眼望了過去。居然是哲遠!
「哦,這裡居然有人類!」米福爾德眼皮跳了一下,警惕地將福音槍對準了月漣的腦袋。
「放心,我身上沒有帶任何武器,這把槍是拿來對付血族的。」他將手裡的槍丟到門外,舉起雙手做投降的姿勢,他往門內跨了一步。
「別過來!你想幹什麼?」米福爾德半蹲下來,槍口死死地抵住了月漣的太陽穴。
「哲遠,血族不能……」我還要對他說話,他卻揮揮手制止了我,直直盯著米福爾德,一字一句地說:「米福爾德先生,我並不是來抓你的,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些消息。外面戰鬥的情況,相信你也很想知道。」
「有什麼快說!」他顯得有些不耐煩,但是他的眼神出賣了他,他看起來似乎很想知道外面到底怎麼樣了。
「魔黨的長老已經要撤退了,他將帶著部下離開,所以我們才能進來這裡。你為什麼還要留在地下室?如果魔黨都走了,外面只留下密黨,你也是逃不掉的。」
「哼,這不可能。」他激動地大喊。
哲遠依然不慌不忙,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米福爾德大喊:「你再往前,我就打破她的腦袋!」
哲遠搖搖頭:「請相信我,你看我的樣子是能對你造成威脅的嗎?我對於白月漣是死是活都不在乎,我在乎的人被你拷在牆壁上。」他抬眼瞄了瞄我。
我頓時像卡了一顆核在喉嚨里,不明白哲遠到底在幹嗎?!米福爾德聽罷,小心地從地上站起來,拾起刺過我的那把匕首,向我走了過來。
「所以,米福爾德先生,我為了能救出她,想和你做個交換。」
米福爾德用匕首抵著我的喉嚨,厲聲問道:「什麼?」
「您必須快點出去,因為魔黨馬上就都走了,剛才魔黨的長老還在找你呢!」
「長老真的在找我?」米福爾德的眼睛瞬間亮了好多。
「對,我聽到他在找你。如果您一個人留在這裡,會相當的危險,即使你手上有白月漣和白皙然,你一個人也很難逃走。血族十分的狡猾,他們會潛伏在暗處,會化為蝙蝠,還會遁在土裡。你手上抓著人質出去也是相當危險的,而且還有兩個人質……」
「那我就要一個就行了!」米福爾德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地說道。
「我可以用一個點子來和你交換人質,這個點子可以讓你成功地逃出去,並且追上魔黨。但並不是現在交給我人質,你可以逃出去后再把她給我。」哲遠又挪動了一步。
「什麼點子?告訴你別耍花招,不然她就沒命了。」他抵著我的匕首割破了我的皮膚,好痛啊!
哲遠眼睛眨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便答道:「外面有好多血族,我怕他們聽到了。」
「那你走近一些。」米福爾德命令道,忽然他又厲聲道,「別,你別過來!」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我是人類,我對於血族沒有絲毫的感情,反而只有仇恨。血族殺死了我的親人,我很討厭血族,怎麼可能幫他們,我只是想救回白皙然而已。如果你怕我耍花招,好,我把自己的手腳都綁起來,站在原地,你就可以過來了。」哲遠果真開始這樣做了,他從腰間抽出一根麻繩,坐在地上開始綁自己的腿。
哲遠還真能瞎掰,他哪個親人被血族殺了?我瞅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月漣,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堇,現在連哲遠也跑來送死了,那不是這裡要被困上四個人!門口站著的血族根本無法進入室內,否則他們只有死路一條。現在該怎麼辦?
哲遠綁得十分努力,最後他用嘴緊緊咬著繩頭,將結系得緊緊的。米福爾德揚了揚眉毛,確定他已經站不起來了,於是放下擱在我脖子上的匕首,小心地朝哲遠走去……
哲遠就坐在離門口十步之遙的地方,距離我、月漣和小堇都有一定的距離。米福爾德一步步朝他走去,左手還不忘記指著門口,防止血族沖入。一步,兩步,三步,更近了!我聽到自己的心臟紊亂地狂跳。
2.
就在他即將靠近哲遠的時候,一陣褐色的旋風從門內席捲而過,米福爾德的左手臂頃刻飛了起來,當我看清楚的時候,小如的劍已經抵在了米福爾德的咽喉上。米福爾德如同瀕死的孤狼,仰天號叫,他彆扭地牽動右手臂扯開自己胸口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咆哮:「我有炸彈,如果我心臟停止跳動的話炸彈就會爆炸,你們不敢殺我,你們不敢殺我!」
一排綁在他胸口的黑色炸彈露了出來,米福爾德顫抖著還想反抗,小如對著他的腿就是一腳,他半跪在了地上。
「只要我的心臟停止跳動,炸彈就會爆炸,整個莊園都會被炸毀,你們不敢殺我。要不大家就一起死!哈哈哈!」他發了瘋一樣仰天大笑,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右手被穿了一個大洞,左手臂還源源不斷地往外冒著血。
哲遠坐在地上冷眼看著他,對小如說道:「把他趕出去!」
「可是……」小如猶豫了一下。
「他已經做不了什麼了!」哲遠冷靜地說。
小如瞥一眼哲遠,厲聲對米福爾德吼道:「滾出去!」她一腳將米福爾德踹到了地上,米福爾德求生的本能讓他顧不得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拼了命地往門口跑去。那些血族愣愣地看著米福爾德從他們身邊跑過,沒有人去攔他。
小如砍斷了綁著哲遠的繩子,哲遠爬起來就朝我奔過來。
「哲遠!」我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做夢,我們難道都得救了嗎?
小如替我砍斷綁住手腳上的枷鎖。我顧不得和哲遠說話,飛撲到月漣的身邊,扶起了地上的她。
「覃薈如,還要拜託你一件事情,把牆上的那些符咒給弄掉。」哲遠在我身後說道。
當我們五個走出地下室后,別墅其實已經一片狼藉了,牆壁到處都是洞,整棟房子都在搖搖欲墜。就在我們跑離別墅的那一刻,房子在我們身後倒塌了!
外面的血族還在廝殺,不過魔黨已經無心戀戰,紛紛撤退。我看到了夾雜在魔黨中間的米福爾德,他鬼哭狼號地跟在魔黨長老的身後。
外公如同傳說中的神祗,威嚴肅穆,一動不動地矗立在月光之下。他目光冷峻,看著敗北的魔黨,臉上露出肅殺之色。月亮彷彿蒙了一層血色的光芒,在空氣里浮著薄薄的血紅色霧氣。外公顯然也看到了我們幾個,他交代了古那斯幾句,朝我們這邊走來。外公的腳步看著從容,速度卻極快。
月漣一走出那房間,就生龍活虎起來,剛才受到的傷害也在逐漸癒合。因為對於身為血族的她來說,那些小傷完全可以自我復原。小如將小堇在草地上放平,小堇的呼吸已經相當微弱,臉色由剛才的煞白變成了青色,她的臉頰上甚至浮現出了兩片詭異的玫瑰紅。我顧不得自己身體的劇痛,跪倒在小堇的身邊。
「皙然,小如,你們來救我了!」她的一雙眸子發出錚亮的光輝,我的心不可抑制地疼痛起來,我和小如同時抓住了小堇的兩隻手,我們一起說:「我們來救你了!」
小堇的雙瞳漸漸泛出淚光,她斷斷續續地說:「皙然……你……受傷……受傷了!」
「我很好,小堇,你也會好起來的!」我急忙說。
小堇的淚越來越多,她的嘴角源源不斷地流出黑色的血液:「是我連累了……」
「沒有,小堇,你別胡說!我馬上要血族來治療你。馬上!」我環顧四顧,月漣雙腿跪在我的旁邊,握住小堇的手腕,查看她的傷勢。
「這種葯是比海洛因高几倍的毒品,米福爾德給小堇注射了太多。我怕……」月漣沒有再說下去。
小堇微笑著搖了搖頭:「皙然,小如,月漣……這是我的,命運……咳咳,當我生下來的時候,就……註定了現在的……命運,我逃不了!死,對我,是解脫。」
我拚命地搖頭:「你這個傻子,命運不是生下來就安排好的,是可以自己去創造,是可以自己去選擇的。我不許你死,你不能死!我這不是來了嗎?小如也不是來了嗎?大家都來救你了!我們可以改變你的生活,相信我們大家!活下來,求求你!」
「小堇,堅持住,皙然說得沒錯,你的命運你自己掌握。從今以後,沒有人可以控制你了。」小如大聲說著,眼淚脫眶而出。
「咬她,咬她就可以活下來。」站在我們旁邊的一個血族說道。
這個問題我們誰沒有想過?我當然知道讓血族咬了小堇,她可以活下來。但是……我不要讓小堇當血族,她以後也一定會怪我的!
外公來了,他已經先於哲遠到了我們的身邊。
「拉貝萊斯,你快來看看她。」月漣忙拉著他蹲下,查看小堇的傷勢。外公沾了一些小堇的血,放到鼻子旁聞了聞,臉上閃過驚詫的神色。他抬眼望向我,黯然對我說:「她的血已經充滿了毒素,恐怕已經不能用了……」
外公還未說完,小堇上身劇烈起伏了幾下,又吐出兩大口黑血。我氣急攻心,感覺自己的口中也有腥味上涌。
「用我的血給她換上!」我和小如同時說道。
「你們!」月漣結巴到說不出話來。
「只能用一個人的血才不會衝突,讓她用我的血吧。」哲遠蹲了下來,嚴肅而堅定地說道:「拉貝萊斯長老,可以嗎?」
外公腮幫子動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們也要聽我說完啊。我可以暫時把毒素壓制住,並且轉移一部分出來,剩下的毒素應該問題不大了。」
外公的手掌心發出淡綠色的光芒,他移到小堇的胸口去,光芒慢慢地擴大。月漣忽然說道:「好了,好了,你們都散開吧。哲遠和小如快把小皙扶到直升機那裡去,過一會兒小堇也會來,讓哲遠把你們送出去。」
我還想守在旁邊,哲遠已經扶住我的雙肩,我身體一抖,被他抱了起來。他的眼裡滿是疼惜,嘴唇輕輕動了一下,柔聲說道:「皙然,你忍一忍,我會馬上把你送到醫院去的。」
我頭靠在他的懷裡,聽到他沉穩的心跳,忽然覺得身上的擔子都被卸了下來,好安心,好輕鬆。這個時候,一股不可抗拒的疲倦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我緩慢地合上了雙眼。
3.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充斥鼻端的是刺鼻的消毒藥水氣味,而我的視線內則是一片白色:雪白的牆壁,潔白的床單,素白的繃帶……我知道,我正躺在醫院裡,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窗外陽光正燦爛,它們被百葉窗分割成一縷一縷,投射到我雪白的床單上。我眯起眼睛,手搭在額頭上,看著光線中飛舞的微塵,它們彷彿是世間的小精靈,在陽光中露出自己的真正面孔。它們是快樂的,輕鬆的,無憂無慮的!我獃獃盯著光柱很久,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根本不敢去回想來歐洲后發生的這一切。中國的快樂日子彷彿已經走遠,與現在隔了幾個世紀般。
好想回去,好想回到自己的家!一切都結束了吧!小堇應該得救了,江書瑋卻死了,秦鳴也斷了一條腿。一抹無奈的笑讓我覺得嘴巴很苦澀,眼淚又滑了下來。抱歉,我還是不夠成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我側臉看過去,哲遠出現在門口。他的身影被光線勾勒,頭髮上嵌了一層毛絨絨的光邊。只見哲遠默默關上門,走到我床邊。
「小堇的毒素怎麼樣了?他們人呢?」這是我開口問的第一句話。
哲遠很自然地坐到我枕邊的凳子上,聚精會神地看著我,那雙黝黑的眼睛投射出來的光芒甚至比外面的太陽還要讓我感到灼熱。終於,他回答道:「她的毒素被清除了八成,另外的兩成恐怕還需要時日來調養。醫生說最少也要三四年時間,要注意飲食,慢慢調養身體。她就住在你隔壁,覃薈如在照顧她。」
「啊!只要沒事就好。」我鬆了一口氣。
「皙然,你怎麼都不關心下自己的傷勢?」
我啞然,過了一會兒,我擠出一個自認為明媚的笑容:「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很好啊!」
「嗯,你也會好起來的。」哲遠微涼的手指伸到被子里,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輕輕抖了一下,但是並沒有躲開他。
「你的外公和外婆都在這裡,等你好起來。晚上你就可以見到他們了。」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哲遠,你為什麼會駕著直升飛機出現?」我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哲遠愣了愣,然後板起臉說:「白皙然,我還沒有控告你呢!第一,你□我;第二,你襲擊了我;第三,你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
我的臉蹭地紅了,他居然若無其事地說出我三條罪狀,我還不是為了他好。
為了轉移話題,我又鍥而不捨地問:「說說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你哪裡來的飛機?」
「這是我問一個朋友借的。我是出席英國的某個會議的時候認識他的,雖然花了幾天時間,不過還是借到了。誰知道你還不讓我發揮一下作用,就把我打暈了。後來中途因為天氣原因又耽擱了一會兒,所以才來晚了一些。你不是戴著我給你的鐲子嗎?通過那個定位就可以找到你的位置啊。」
「啊,那個駕駛員不是看到了血族?!」
「放心吧,你的外公已經把他的記憶消去了。」
哲遠說完就坐在我旁邊,給我削一隻水晶梨。我想起那次他躺在醫院,也是我坐在他旁邊,不同的是,那個時候是我幫他吃,現在是他為我削。我正盯著他看得認真,他抬起頭和我的視線碰個正著,我心中一陣悸動,忙把頭偏到另外一邊。房間里變得沉悶起來,他依舊坐在我的身邊,沒有說話。
「那個,謝謝你來救我。」我小聲地說。
哲遠依然很安靜,我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我了。結果過了好久,他忽然同樣小聲地答道:「不管你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我都一定會來救你的!永遠!」
永遠嗎?我的嘴角漸漸地泛出了笑意,如果是其他人對我說這樣的話,我肯定不會相信的。可是哲遠說「永遠」,那就真的是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那麼久。
我的眼前倏地出現好多幕場景,每一幕裡面都有哲遠:穿著防彈衣將我緊緊摟在懷裡的哲遠;蹲下來替我包紮被蛇咬的傷口的哲遠;在月季花園替我拔掉玫瑰尖刺的哲遠;躺在山林間額頭滿是鮮血的哲遠;漫天大雪中吻我的哲遠;拉著我的手臂立誓不會放開我的哲遠;隻身進入地下室綁了自己手腳只為救我們的哲遠……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在山林中背著我行走時的對話——
「皙然,如果你累了,就睡一會兒。」
「你不累嗎?」
「不累。」
「那還可以背我多久?」
他聲音小得微不可聞,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回答:「永遠!」
我還記得他在天台仰望著翻滾的白雲,對我說——
「有什麼事情不要一個人扛,記得找我。我還算可靠!」
我還記得他把我從雪地里拉了起來,痛惜地說——
「我很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
原來我已經和他有了那麼多共同的回憶,每一幕不管是辛酸還是幸福,都像灼灼燃燒的火焰一般明亮耀眼!
我的手在被子下握成了拳頭,感覺一股甜蜜摻雜著更多說不清楚的感情爬上了心頭。是啊,哲遠永遠都會站在我這邊,為了救我將自己置身於各種危險里。可以得到他的愛,真的是我人生里最最高興的一件事情了!我應該感謝所有人的相助,讓我和他相遇,讓我和他發生羈絆,讓我愛上了他,甚至讓他也愛上了我!
當病房裡逐漸變暗時,他起身拉開了百葉窗。我看到窗外的一角天空被夕陽染紅,就像天使的肌膚被刀划傷,流下了鮮紅的血液。我不喜歡這道風景,還是家裡的夕陽比較美麗!家裡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4.
天黑透之後,月漣和外公終於來看我了,哲遠找了個借口退了出去。月漣一見我就想朝我撲來,外公及時地拉住了她:「安愛絲傷得比較重,你別抱著她。」
我悶在心裡偷偷地笑,還是外公最了解月漣。
「小皙,感覺好點了沒有?」月漣雖然不情願,但是礙於我的傷勢,只能坐在了床沿邊。外公站在她的身後,含笑看著我:「安愛絲,你受苦了。讓你捲入聖戰,是我的失誤。」
「哪裡的話,我怎麼可能怪外公!這可是一般人不能經歷的事情,我卻可以經歷,應該怎麼說呢,感覺很奇妙!」
「小皙,聖戰結束了。哦,是暫停了,咱們可以回家了,等你稍微好一點我們就回法國去。」
我一聽,驚訝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暫停了?」
「對,這次魔黨的計劃泡湯,所以他們決定暫時退出聖戰。」外公解釋道,「其實這次還多虧了你們的堅強自救,破壞了魔黨的計劃,魔黨長老知道漣和安愛絲是我最重要的人,就想綁架你們和我做交換。他們和中國的殭屍達成秘密協議,又利用了有野心的人類。可是一系列的計劃之後,他們依然沒能成功,還在阿爾卑斯山一戰中受了重創,於是聖戰計劃暫停了。」
我詫異地瞪大了眼睛,魔黨居然退出了,讓人頭痛的聖戰又進入了休眠期,這是真的嗎?
「米福爾德怎麼樣了?」我又問。不過提起他的名字我就恨得牙痒痒。
月漣笑眯眯地握著我的手,答道:「他死了,魔黨秘密地殺死了他。」
「什麼?」他居然已經死了!
「他是個很有野心的人類,希望長生不老。魔黨利用了他的財力以及在人類社會中的影響力,讓他為魔黨辦事。魔黨的長老答應他,只要他完成了最後的任務,就會讓米福爾德當他的後裔。米福爾德於是為魔黨赴湯蹈火,結果最後事情敗露,魔黨知道他沒了利用價值,就把他給殺了。」月漣做了個抹脖子的樣子。
野心和人類的貪婪,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當人類的心中膨脹著慾望和貪念的時候,這個人就可以化身為惡魔。
「哎,大家都沒事就好。外公,小堇身邊的毒素不能全部清除嗎?」
月漣正要開口,外公望了她一眼,她閉上了嘴巴。外公說道:「安愛絲,你的朋友是被我連累了,我該向她道歉,所以幫她排除毒素是我應該做的,只是毒素實在不能全部從她身體里清出來。」
我忙擺擺手,剛想說話,月漣跳了起來:「別光顧著說以前的事情了。小皙,過幾天你好了,咱們就回家。」
外公接過話頭:「對,安愛絲,回去后我就可以給你初擁了。我已經定下了日期,你會正式成為我的後裔。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嗎?讓你等太久了!」
月漣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期待著我的回答。
我想聽到這句話我應該是非常高興的,這一天我已經盼了很久了,不是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內心彷彿缺了一塊,胸口就像被掏空了,形成一個空洞,我甚至感覺到風從洞中穿過我的身體。我為什麼會這樣的失落?為什麼?我想和他們一起開心地笑,可是我實在笑不出來,臉上的肌肉只能生硬地被牽動,帶不出一點感情。
此時,哲遠推門進來了,他為我帶來了晚餐。月漣看到哲遠,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然後,她推了推外公,使個眼色,倆人走出了房間。
將視線重新轉到哲遠臉上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我為什麼心痛。已經沒有時間了!我就要離開大家了!在這一次的戰鬥中,哲遠和小如還有小堇讓我看到了人類堅韌的一面,那些閃光點如同胸口那熠熠生輝的徽章,這些徽章是我曾經忽略,但現在卻可以深刻體會到的。其實當人類挺好的,可以有陽光,可以有溫度,還有很多很多的優點,只是……雖然江書瑋已經死了,但是我還是要堅持以前的路,我選擇留在月漣身邊,陪著她,將媽媽的那一份一起補上。這是我從小就決定的事情,我不應該現在反悔的。
只是,我雖然這樣想著,內心的空洞卻變得越來越大……
傍晚時分,我和小堇穿著病人服,站在醫院裡芳草萋萋的小山坡上。坡下池塘里睡蓮次第開放,點綴著一池碧水。風吹樹搖,頭頂上有亂花飛過。殘陽溫潤如一塊羊脂血玉,斜斜垂在天邊,眼看就要跳入山脊中,消失不見。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走過嚴冬,度過暖春,來到了初夏。我再一次地感慨,時間流逝得太快了,但是幸好我沒有虛度每一天。
「皙然,你就要離開我了嗎?」小堇打破我們之間的沉默,扭頭問我。
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微笑,伸手去撣落小堇肩頭的花瓣。她因為病痛的折磨,已經瘦得皮包骨頭,看著讓人無比憐惜。我微笑著說:「小堇,人總有分離的時候啊,只是早晚的問題。中國不是有句俗話,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所有的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但不能永遠和你一起走。咱們也一樣。不過,回到了法國,我還是會經常給你打電話的,偶爾還會回去看你。你放心吧,你的家人已經把一切都安頓好了,就等你回家呢。以後的生活不會再有擔憂了,也沒有誰可以逼迫你了。」
小堇從背後摟住我的肩膀,頭靠在上面:「皙然,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情。真的!」從小堇得救以後,她就失去了超能力,她再也無法控制別人的行為了。我們暫時還不知道原因,到底是小堇徹底失去了這種能力,還是她因為目前身體的原因無法發揮。我倒是很希望她徹底失去了能力,這樣她就不必痛苦了。
一群白鴿優雅地飛過我們的眼前,留下幾片潔白的羽毛。我指著天空說道:「控制你命運的枷鎖已經斬斷,現在,你可以飛了。以後,要飛得更高更遠哦。」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皙然,我好捨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大家都捨不得你。陳哲遠也……」
我的身體戰慄了一下,內心卻立即恢復平靜,我看到小如提著水果籃遠遠地朝我們走過來。
「你們還真親熱,我有點嫉妒。」她不滿地撅起嘴。
小堇擦乾眼淚,笑眯眯地摟住她的肩膀:「小如,乖小如,我和你也很親熱啊。謝謝你!」
「你每次見面都謝,煩不煩啊?」她給小堇腦袋一顆暴栗,甜甜笑起來,臉和糖果一樣甜蜜。
我見她心情不錯,假裝漫不經心地問:「怎麼?見到他了?」
小如翻個白眼:「哼,他家好多保安,守在他的病房外面不讓其他人靠近。可是我是什麼人啊,這點小CASE可以難倒我嗎?我飛檐走壁,最後爬窗進去的。」
「他,還好嗎?」我遲疑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問了。
「沒提到你的時候很好,好得不得了。腿暫時是保住了,不會癱瘓,不過還需要做兩次手術,看看情況,後遺症什麼的也說不準。他馬上要去德國治療和療養了。」
我緩緩搖頭,無語。不過在這之前我心裡早就打定了主意,暗自為自己下了一道任務。
「啊,才子來了。」小如對著不遠處的哲遠揮手:「他還欠我一個人情呢!哼,家規!」
我好奇地問道:「什麼家規啊?」
小如十分惱恨地跺腳:「陳哲遠出的那個主意!他讓米福爾德靠近他的同時讓我衝進去砍了他一條手臂,那觸犯了我們家規。以後你們都要忘記這件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否則我回去會接受最嚴厲的懲罰。」
我和小堇相視一笑,小堇答道:「知道了,你都吩咐了幾百次了。本來你家人還不知道你破戒了,結果你這麼天天嘮叨,反而讓他們知道了。」
看著哲遠越走越近,我垂下眼帘,收拾好情緒,抬眼,微笑。
在這平靜安寧的山坡上,年輕的我們談笑風生,每個人的臉上洋溢的都是幸福的笑容。只是,只是我的內心越來越寂寞,那裡的空洞已經快要將我吞噬。我真的不願走,不願離開大家!我好想繼續當人,流淌著熱血,在陽光中行走,擁有美麗愛情。在那一段時間,我縱容自己腦海不停迴轉這個夢想,這個我曾經不敢碰觸、不敢想的夢想。抱歉,外婆,就讓我最後一次幻想一下成為人類之後的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