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3章
第三十一章:紅塵清曲之轉機上
昏暗的燭光不停的跳動,獵人為齊安清理了傷口,我在一旁打下手,幫忙包紮,一夜未眠。晨光微熹時分,才淺淺入了夢,夢裡到了不知名的地界,有些飄忽,有些詭異。我順著徑庭來到一座石拱橋旁,木頭身著一襲月白色的長袍立於橋上,他回過頭,對著我淺笑,那微微翹起的薄唇劃破迷霧,直刺進我的胸口,耳邊傳來魔音般的呼喚,像海浪般一波波震蕩在我的靈魂之中,「我已等了你似千年之久。」
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我幾乎無法呼吸,心痛不已的將手伸向眼前濃重的迷霧,好想觸摸到那曾經近在咫尺的容顏。我費盡了力氣,為何卻抓不到絲毫?看著他逐漸模糊遠去的身影,我急的哭了,哭的好傷心,哽咽的喚了一聲:「木頭。」
也許他聽見了我的呼喚,一隻滾熱的手握住了我,我破涕為笑,緩緩張開雙眼。空蕩蕩的小屋裡依舊只有我和齊安,窗外,晨光清冷的籠罩著大地。一陣失落感頓時從胸腔之內涌了出來,漫布了全身,原來,只是個夢!……
我吸了吸鼻子,抹凈臉頰,手指間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溫度。輕輕甩了甩頭,望向齊安,卻赫然間發現身旁的桌子上靜靜的躺著一支乳白色的小瓷瓶,那樣的熟悉。我猛的站起身衝出門去,前方是一片漫無邊際的草坪,屋后,蔥鬱的叢林遮住了我的視線,潮濕的味道浸滿周身,我緊緊握住瓷瓶,將它貼於胸口,身體不住的顫抖……
屋內一陣波動,我恍惚的回過神,見一身繃帶的齊安跌倒在地,趕忙跑了回去,將他扶起,緊張的問道:「怎麼樣?有沒有摔到哪兒?還疼不疼?」面對我的緊張,他毫無反應,只是靜靜的看著我,然後一把將我緊緊的摟在懷裡。我一時間怔住,只覺得他的力氣好大,好象要將我揉碎,揉進他的身體為止。
「你……你抱的我快喘不過氣來了!」齊安慌忙將我放開,灼灼的目光不停的在我身上徘徊打量。
「誒呦,怎麼跌到地上了呀?」正尷尬的不知如何自處的時候,這家的主人從外面走了進來,見我倆都坐在地上,趕緊過來半拖半扶的將齊安弄回了床上。
我長噓一口氣,笑了笑道:「謝謝您了。」
「不過舉手之勞,姑娘客氣了。聽你們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怎麼跑到這麼個前不著村后不著惦兒的地方來了?」
我瞥了眼齊安,想了想說道:「不瞞您說,我倆原本是去京城尋親的,誰知半道兒被劫,才一路逃到山上的。」
「難怪你們弄的如此狼狽。」這人點點頭,又說道:「對了,你們餓了吧?我這就去給你們弄些吃的來。」
「等一下。」我拔下頭上的釵遞到那人的手裡,說道:「我倆已是身無分文了,若大哥不閑棄的話,這個就當做我倆在這兒期間的費用吧。」
那人見狀,兩條又粗又黑的眉毛頓時扭成了一團:「我救你們又不是圖這個,你們已經落難,難到我還要趁火打劫不成!」
「大哥您誤會了,我只是覺得這樣冒然打擾,有些不好意思。」我低下頭,此刻手上的這支釵忽然變的沉甸甸的。想來我一個大小姐,何曾落魄到如斯地步!不緊苦笑一聲。
「姑娘多慮了,我平日也是孤身一人,有你們在這兒,多少還能熱鬧些呢!這釵還是留著你們路上當盤纏用吧!」那人說罷,轉身去了屋后。我回身走去榻旁,看到被包紮的跟個木乃伊似的齊安,幫他拉了拉被角兒。
齊安輕輕一笑,像個孩子一樣,那樣安然。我沒好氣的說道:「還有心笑!累的姑娘我一晚上都沒合眼,也不說問候一聲!」
聽我這麼一說,齊安才恍然大吾的睜大著眼睛,對我好一翻打量,緊張的問道:「對了,你有沒有傷到?」
「有啊!」
「啊?傷到哪兒了?」他急的差點兒從床上蹦起來,虧著我眼疾手快,又把他給按了回去,說道:「頭好痛!」
「頭痛?是不是碰到哪兒了?」他吃力的抬起一支被包紮的像熊掌一樣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噗呲一笑,故作哀愁的說道:「哎~~今後幾天要一直看著一個大蟬寶寶在眼前晃來晃去,想起來頭就痛!」
「蟬寶寶?」他四周看了一圈,一腦子的問號,最後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才明白過味兒來,笑道:「好啊,居然敢取笑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大笑著刺溜一下起身閃到一旁,對他一邊做鬼臉,一邊挑釁道:「好呀,你來抓我呀!正好讓本姑娘開開眼,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破繭而出!」
正鬧的不可開交,主人端著飯菜從後面進來,忙說道:「這位小爺可仔細著點兒,回頭再扯了傷口,可就不那麼容易癒合了!」
「什麼小爺,這位大哥抬舉在下了。若不嫌棄,就叫我齊安吧。」齊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主人也友好的抱了抱拳,說道:「在下姓趙,你們就叫我一聲趙大哥好了!」
「趙大哥放心啦,就算扯到傷口,也有我家的獨門秘葯在這兒頂著,不出三五日,鐵定叫他活蹦亂跳的!」
「獨門秘葯?」倆人聞言,皆是一愣,我得意的從懷裡掏出瓷瓶在他們眼前晃了晃,趙大哥接過去,打開瓶塞聞了聞,不可思議的說道:「果然是上等的好葯!只是姑娘昨日為何沒有拿出來用?」
齊安黑眸忽的一閃,收住了笑。我不自然的撓撓頭,乾笑了兩聲,說道:「昨天確實嚇住了,一時間沒想起來……」
「沒事兒,等吃完飯,我再替齊兄弟上藥。」
「麻煩您了。」我偏過頭,有些不自然。齊安依舊在注視著我,那眼神好似早已將我看透一般,我知道,我的謊言不過都是說給自己聽的罷了。
吃過飯,和趙大哥一起給齊安拆了繃帶。昨日被救回來的時候夜已很深,只是幫齊安簡單的清理了傷口,上了些消炎止疼的草藥,沒想到這一夜過去,傷口溢出的濃血已經將繃帶和皮膚粘在了一起,輕輕掀起繃帶的一邊,那可真叫一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趙大哥弄了些溫水幫齊安塗在繃帶上,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揭開。我死盯著齊安的臉,始終不敢去看他的傷口,怕下一刻的我鐵定暈倒在地!齊安亦是一樣,從頭至尾沒吭一聲,只是靜靜的對著我笑。他笑的很努力,也很勉強。我心疼的用手帕幫他一遍遍的擦著額頭上的汗水,直至月上三梢,這才包紮完畢。道過謝,又客套了幾句,趙大哥囑咐我們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又叫我們早點休息,便走去后室歇了。
「還疼不疼了?」我擔心的問到。
「看到你就不疼了。」他輕笑,還是那副讓人手痒痒的鳥樣。
「是嗎?那多對不起那隻熊呀!」我作勢的拍了他一巴掌,沒想居然碰到了他的傷口,他吃痛的大叫了一聲,嚇我趕忙捂上他的嘴,小聲說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小點聲,別吵了人家趙大哥!」
齊安痛苦的扭曲著臉,拉下我的手,委屈道:「許你謀殺親夫,就不許我喊了?」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是一愣,一張臉直紅到了脖子。我只覺耳根子火辣辣的,咬著牙警告道:「你要是再敢胡說,小心我把你送回去喂大熊!」
「你捨得?」
「你要不要試試?」我眉梢一挑,手指的關節吱噶作響。
「不鬧了,不鬧了。」他忙笑著擺擺手,問道:「你……睡哪兒?」
我站起身,嘆了口氣,無奈的說:「沒辦法,只能睡地上了。」
「你……不睡床上?」
「好呀,那你睡地上?」
「我的意思是說,反正……反正床也夠大……你……不如就過來一起睡吧。」齊安垂下眼,支吾了半天。
「什麼?」我驚訝的大呼出聲,兩邊的嘴角兒差點到後腦梢集合。
「我是怕你睡地上身體吃不消,沒有別的意思。」齊安有些緊張又慌亂的解釋到,一雙眼球不知該放到哪兒才好。
「你倒是敢!」我撇撇嘴。齊安笑著搖搖頭,費力的撐起身子往面挪了挪,說道:「不敢不敢!大小姐,再不睡天可就要亮了!」他調侃的指指窗外。
吹滅了蠟燭,我合衣在床側搭了個邊兒。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此時齊安灼灼的目光如同無數個鐵烙一樣正落在我的背上,讓我惴惴難安。心下亂糟糟的吐了口氣,乾脆閉上眼睛裝死。過了好一會兒,身後鼾聲微起,這種感覺才慢慢消失。
我翻了個身,仰面躺著,不知為什麼,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別過頭,嘆了口氣,目光一次又一次不經意的落到桌子上的那個小瓷瓶上,月光如同薄紗一樣透過過窗戶撒在它的周身,讓它在這漆黑的夜裡更加的顯眼。我悄悄起身,走到桌旁,指尖輕觸到瓶身的一刻,沒有絲毫的溫度,此刻的它,那樣的冰冷。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還可以嗅到主人殘留在它身上淡淡的氣息,慢慢擴散在空氣之中。
我輕嘆一聲,走出屋去。草叢裡的知了聲聲叫個不停,混合著山上不時傳出的野獸的咆哮聲,好似一派鮮活的生機。柔和的晚風輕輕撫過面頰,我閉上眼,靜靜站在朦朧夜色之中,任所有的思緒不停的衝擊,擴散,蔓延……
忽然間,好似一道目光正從背後緊緊的盯住了我,猛的一回頭,只見茅屋的後方,有一抹黑影兒瞬間沒了蹤影。我想都沒來得及想,被一股莫名力量牽引著追了過去。
第三十二章:紅塵清曲之轉機下
「出來吧,別躲了,我知道是你!」我望向眼前透明的空氣,他散在周圍的味道,讓我控不住的顫抖。
月下,一襲黑色的身影慢慢步出,來到我的面前。借著月光,我望向他的臉,有些模糊,有些消瘦,有些冰冷。淡漠的眼神深深刺進我的眼底,有那麼一刻,我憋住呼吸,緊咬牙關,渾身的關節都在不住的顫抖。
良久,他別開眼,談談的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回去?」
我微微一怔,不禁冷冷一笑,說道:「不勞督衛費心,用不了幾日,我自會回去了!」
「你……是在惱我嗎?」
木泰望著我,眼底閃過了一瞬的感傷。我收了心神,別過頭,望向別處,聲音依舊沒有溫度:「多日不見,督衛的膽色到是有所長進!就不怕我給你按個大不敬的罪名嗎?」
「若是你安的,什麼罪我都認了。」他的聲音很輕,卻沒有一絲猶疑,聽的我莫名的惱火。
「你為什麼永遠都是這樣?為什麼總是聽從別人去安排你的命運?」
「除了聽命,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他不答反問,目光越過我,望向我後方茅屋。心下忽的一緊。糟了,齊安還在屋子裡呢!他們要是在這個時候對齊安不利,那齊安可就必死無疑了!我慢慢的轉過頭,壓制住內心的緊張,故作鎮定的看著眼前的木泰。
木泰向茅屋望了一陣兒,慢慢收回了視線,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這次追蹤已經被人呈報了皇上,你若再耽擱下去,恐怕皇上就會派出另一隊人馬,到時,他就不會這麼幸運了!」
呼吸一瞬間的停止,腦中一陣空白,心跳在寂靜的午夜裡一聲聲的回蕩。我愣愣的看著他,這些時日以來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突然間全都明白了。難怪這一路上只見有人跟蹤,卻從沒有交手;難怪我們藏身於此已有一日多,他們卻依然沒有追來……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
心下一陣抽動,一陣熱潮直逼眼底,喉嚨間酸痛的不能自制。如此違抗皇命也要保我們周全,這根呆木頭可曾想過自己的下場?!
忽然間好後悔自己之前說出去的話,懊惱低下頭,緩和了語氣,說道:「木泰,不是我不走,只是你也看到了,齊安傷的那麼重,叫我怎麼走?」
「他對你就那麼重要?」木泰黑眸一閃,深深鎖在我的臉上,眉宇間忽的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動。不知怎的,看到他如此緊張的神情,心中竟有一絲竊喜。我背過身,掩掉此刻臉上不自覺浮現出的神情,輕聲說道:「齊安畢竟是因我而傷,叫我怎麼能扔下他不管呢!況且我跟你們回去了,那他的族人怎麼辦?」
「這個你大可放心,皇上已經下了赦令,他的族人已被恢復旗籍釋放。」
「真的?」我欣喜萬分的轉過身,看著他。
「皇命在身,刻不容緩!你可要想仔細了。若皇上再派出人馬的話,只怕他會在劫難逃!你若還想保他一命的話,就早些跟我回去吧!」他點點頭,收了所有的情緒,臉上依舊是初見時的淡漠。
「你真能保證他的安全?」我緊張的對上木泰的眸子,仔細觀察他此刻一絲絲微妙的變化。不知怎的,我就是不想齊安再受到一點兒傷害。
「我會盡量的。」他答的很輕,我卻能感覺到這其中的分量。
「木泰,再多給我一日的時間,後天一早,我立刻跟你回去!」
木泰的目光緊緊的鎖在我的臉上,一雙黑眸此刻嬈著月光閃閃發亮,彷彿想要將我看個透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微微點頭,轉身匆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三十三章:紅塵清曲之離
「醒啦?我給你熬的紅薯粥,怎麼樣?香吧?」我端著忙活了一早上的勞動成果從后屋走了進來,故意在齊安的鼻子前繞了一圈兒,得意的問道。
「真香!」齊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說到。
「那當然了!本姑娘親自下廚,誰敢說個不字,割了他的舌頭!」笑盈盈的將粥放到桌子上,轉身打了盆水進來幫他梳洗。
「不敢不敢!趙大哥呢?」齊安連連搖頭,問到。
「一大早兒就出去布陷阱了。」
「一大早兒?你什麼時候起來的?」他疑惑的看著我。我輕輕一笑,轉身端了碗粥過來,說道:「也沒多早,不過本姑娘可是勤勞的很,不比某些大懶蟲!」一邊說著,一邊盛了勺粥送他到嘴邊。
「我……我自己來吧。」齊安有些緊張的欲將粥碗接過。
「別動!」我嘟著嘴避開他伸過來的手。齊安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乖乖的張開了嘴吧。
「怎麼樣?」
「好甜!」他說著,臉上綻開一抹無比滿足的笑容,好像這粥真的比巧克力還甜一樣!
「傷還疼嗎?」
「天天看到你,什麼傷都不疼了!」齊安吞下一口粥,美美的吧唧著嘴兒,調侃到。
「貧嘴!」我盛了好大一勺粥,連吹都沒吹,直接塞到他的嘴吧里,燙的他臉上的肌肉全部都抽動起來,滑稽的模樣看的我不禁大笑起來。
「燙死我了!」好容易將粥吞下,齊安立刻解脫一樣大喘聲。
「這麼燙嗎?」我無邪的眨眨眼,看他連連點頭,我又盛了一勺遞了過去「免費送你一個字,該!」齊安鼓著腮幫子,故做委屈的大張開嘴吧,差點將勺子也吞了下去。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看著他一口一口的將粥吃完,收拾好碗筷,幫他重新塗了手臂上的葯,問道:「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好啊。」齊安點頭應到。我小心的幫他穿好外衣,扶著他搭著我的肩,慢慢慢慢的走了出去。
屋外的陽光好充足,刺的人有些張不開眼。齊安抬起手遮在頭頂,眯起眼四周看了一圈兒,使勁兒的吸了口氣說道:「好舒服啊!躺了兩天,可把我憋壞了!」
我也做了個深呼吸,問道:「還能走嗎?」他聞言,鼻子一皺,說道:「別小瞧了我!小的時候,不管傷的多麼重,依然要每天跟在我額娘身後干這干那的,這點兒小傷,我還不放在眼裡呢!」我微微一愣,抬起頭看向他帶著笑的俊顏。那麥色的皮膚下,上揚的嘴角兒間,似乎藏了好多的辛酸,好多的過往。
「怎麼了?」
我回過神兒,輕輕一笑,問道:「你是不是特別恨『愛新覺羅』這幾個字?」齊安怔了怔,隨後收了笑,望向前方,雙唇緊緊的抿在一起,聲音低沉了許多。
「恨又怎麼樣?不恨又怎麼樣?!」
我聳聳肩,說道:「沒怎麼樣,反正恨與不恨都跟我沒什麼關係!」他轉過臉來看著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些什麼。
我輕輕一笑,說道:「我不姓愛新覺羅,也不是什麼格格!你信嗎?」齊安聽完哈哈笑了起來,不禁細細的將我打量了一翻后,有些奇怪的問道:「我當然知道,可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就不怕我殺了你?」
為什麼?我一愣。是呀,我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我不知道,也想不明白,我只知道我不希望他在恨愛新覺羅氏的時候也連同著我!我不要他恨我!不是怕,而是單純的不想。
「你就不怕殺了我之後,明可就沒人會給你熬紅薯粥了?!」我俏皮的眨眨眼。一句話說的自己心裡酸酸的,因為不止明天,恐怕從今以後都再沒機會了。
「看樣子,為了填飽肚子,我還得對你好些?」他的俊顏靠近,帶著難以掩飾的笑意。我掩下眼底的思緒,故做輕鬆的說道:「那是當然!」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齊安的笑容彷彿在一剎那凝住,又在一瞬間化開,淡淡的說道:「往前面走走吧。」我點點頭,扶著他慢慢的往前走。
風夾雜著漫天飛舞的落花在眼前飄蕩,綠蔭上的水珠兒俏皮的沾濕我的裙擺,腳下鬆軟的泥土讓我有些飄飄然,彷彿這一片蜒綿流長的草地能將我帶回那個時代,那個屬於我的時代。
「坐一會兒吧。」不知走了多遠,齊安停下腳步。我扶著他慢慢坐下,殷殷綠草被清風吹拂在腰身的周圍,輕輕搖擺。我躺在草地上,暇意閉上眼睛,一切在陽光的照耀下變的那樣的安寧與祥和。
忽然間,一個好大的陰影遮去了光線。我眯起眼睛,看到齊安俯下的輪廓,黑眸一瞬不眨的看著我,深深的看著,那悠悠的目光彷彿比那天上太陽還要熱上無數倍,嬈的我倆頰不自覺的開始升溫。
「你……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別開頭,臉上不自覺的開始急速升溫。
齊安沒有說話,翻身躺在我的旁邊,伸手將我拉進懷裡,厚掌來回撫摩著我的頭髮。他的手好輕,好柔,有意無意的撩撥著我根根髮絲,神經頓感鬆懈不少;我閉上眼睛,窩在的臂彎里,他的呼吸好淡,伴隨著他平穩的心跳,一聲聲回蕩在我靈魂的深處。
白雲一朵朵簇擁在藍藍的天空上,好似要凝結了所有的記憶,讓它永遠的停留在這裡,直到各自隨著命運的腳步百轉千回之後,才會隨著頭頂的輕風慢慢逝去……
落花依舊紛揚飄灑,夾雜著陣陣泥土的芬芳。風在廣闊的大地上盡情的遊盪,隨著一點點淡去的陽光,慢慢變冷,變濕。我睜開眼睛一看,下雨了。
記得木頭曾經告訴過我,雨是老天爺為世人所流下的眼淚。是老天在哭泣嗎?為了齊安不堪回首的過去?還是無法預測的將來?
我仰起頭,看向齊安的睡顏,那樣的安然,心下悄悄的嘆了口氣,明日一別,我們便是再見無期了。我翻過身,想好好記住他的輪廓,他的容顏。
髮絲粘著細雨,被風吹拂在他的唇邊,我幫他抹去嘴角兒的雨水,問道:「不回去嗎?」齊安眉宇間微微跳動,厚掌覆上我的肩膀,將我重新按回到懷裡,輕聲說道:「好好躺著,別亂動。」
雨,不是很大,一滴滴聚集在彼此的肌膚上,然後混合在一起,慢慢滑落。我在齊安的懷裡蹭了蹭,目光不經意的落他的胸前,被水漬慢慢浸濕的衣襟上開始漫漫滲出了點點殷紅!我有些慌了手腳,生怕這一場雨讓他的傷勢更加嚴重!明天我將不能再照顧他了,若他的傷勢有所反覆可如何是好!
正擔心之際,幾片花瓣幽幽飄落,粘在我的鼻尖,搖搖欲墜的。一陣瘙癢,我皺了皺鼻子,花瓣卻不肯落下。身旁的齊安不知何時正出神的看著我,見我抬眼望了回去,這才輕笑出聲,幫我拿掉花瓣,柔聲問道:「你見過梨花嗎?」我一怔,搖了搖頭。生活在都市裡的,哪有機會看到那樣的風景。
他皺了皺眉頭,將我拉回到懷裡,只聽他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真的好想帶你去看看梨花滿枝頭的景象,到底有多美!」
「好呀,我們做個約定,以後每當梨花盛開的季節,你就來京城找我,然後我們一去看!如何?」我閉上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幻想著那樣的畫面:白色的花瓣帶著陣陣的芬芳,微風輕輕一吹,悠悠然飄落地面。
「齊安?」輕輕喚了他一聲,半晌兒,沒有迴音。我仰頭望去,只見他雙眼緊緊閉在一起,喉嚨一次又一次的吞咽。
忽然,他翻過身將我緊緊抱在懷裡,大掌將我的頭深深的壓向他的胸口處,胸脯微微的顫動。我沒有動,生怕無意間再傷了他,只是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裡,側耳貼上他的心口,那一下下有力的脈動似乎在向我無助的傾訴……
過了許久,齊安扶正我的肩,雙手捧起我的臉,慢慢逼近的面容讓我停了呼吸,那如同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就這樣在我的額頭上綻放。我仰起頭,與他目光交融的一剎那,莫名的酸楚直頂住喉嚨,我暗自深深的憋了口氣,心下如同黃河泛濫般不停的翻湧,隨著飄忽的雨水碎落了一地。我緊緊閉上雙眼,悄悄的告訴自己,要笑,一定要的笑……
雨稀稀拉拉的下了一夜,吞沒了柔和的晨曦,清冷的風夾雜著水氣吹醒了我的神智,張眼望了望天空,已是凌晨時分。我微撐起身子,努力掙脫了他的懷抱,見他毫無察覺,依然酣睡,這才放下了心。
舉步走回茅屋,靜靜看著床榻上那有些模糊的血漬,心下一陣抽痛。深深吸了口氣,拔下頭上的釵置於桌上,反手扣了三聲門,聽到后屋一陣騷動,最後望了一眼凌亂的床鋪,定了定心,轉身消失在朦朧的晨色之中。
「格格吉祥。」山腳下,以木泰為首的十幾個侍衛給我請了安,木泰扶著我一起翻身上了馬背,解下身上的披風為我披上,我剋制住再回望一眼的衝動,淡淡的說了一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