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番外 萬里晴空
那夜我並沒有完全醉倒,中途我去廁所吐過一次。我假裝爛醉如泥,不是不知道這樣很卑鄙,只是我有種強烈的感覺,如果沒有醉倒,她會毫不猶豫的走開,消失在我視線,永遠不會回來。
我告訴她的是我家別館,平日沒有人住,她送我回來了。我又吐了一糟,這下醉意更少。她比我醉得厲害,我倒在地板,看到她衝到衛生間去。許久,我昏昏欲睡,或者是我打盹又醒了,卻還看到浴室門緊閉著,於是我跌撞著走進去,她竟然一絲不掛的倒在浴缸里。我感覺身體的血液直衝腦門,腳步不穩,簡直分不清是真是幻。我走近她,她烏黑的秀髮散亂著,垂落在純潔似雪的肩膀以及胸脯上。我跌坐在地上,手探到水中,已經冰涼了,該死,她會生病的。
我想將她抱出浴缸,卻看到她眉頭皺了一下,她好像醒了。我只得再次佯裝睡覺,趴在浴缸旁。她好像嚇得不輕,慌忙起來,然後聽到她去了客廳。我心中很懊悔,我是個相當卑鄙的傢伙。又過去了很久,客廳沒有任何的響動,我出去,看到她倒在地板上,身體裹著浴巾。我耳邊響起劉記和的某句話,只有今晚——
我很唾棄這個自己,人面獸心,卑鄙可恥,只是為了得到她。我將她抱到我的卧室,她的睡相很恬靜,如同初生的孩童,肌膚柔滑粉嫩,吹彈可破。如果說我不想得到她,那絕對是假話。將她放平展,把她的劉海攏到兩旁,我的身體在顫抖,渾身血液沸騰,我不可壓抑自己的慾望,我想要她。我緩緩撫摸她的肌膚,從額頭到鼻尖,再滑到嘴唇。這裡我從來不曾碰觸,她也許已經給了其他人,我不可能有機會。想到這裡,心臟像被夾在門軸中,被粗暴的輾碎,為什麼她不能是我的?如果今晚她變成了我的,她就不會離開我了,對不對?
我抓住她的肩膀,身體靠攏她,想要吻住她櫻紅的嘴唇。
「哲遠!」她眉頭緊蹙,口中輕囈。
我瞬間如遭雷擊,放開她,跪倒在床沿。為什麼,為什麼夢裡都是那個人?淚水不可控制的往外落,就算得到了她的身體,她也不會是我的,我永遠只能遠遠看著她。我很久不曾落淚,幾乎忘了淚水的滋味,那夜我卻哭了很久。只是哭過之後,我那顆心更加醜陋,如同陰溝里腐敗的肉,我決定了,永遠不會放棄她,我不會比那個小子差。
她是一位聖潔的女神,卻躺在我的身邊。我沒有碰她,只是謊言是必須的,我已經癲狂。她那麼的單純而執著,她醒來后瘋了一樣的離開了我。
那一刻我很痛恨自己,可是我愛她,這個世界上我是最愛她的,我會好好保護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就算她是血族的女孩,我也不會在乎,我可以和她一起變成血族。由剛開始的報復心理,到真正愛上她,花了多少時間?什麼時候愛上的?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我不能沒有她。
因為愛上了她,我決定拋棄原來那個無所事事的我,好好投入工作,打造自己的天地,有了本領將來好好照顧她,她卻不知道是自己的力量改變了我。
她甚至在遭受我的傷害后,還在袒護著我,並未告訴小漣我強佔她的事情。看著她躺在病床上,我捏緊拳頭,很想告訴她事實,不過她冷漠的不理睬我,我知道她恨我,恨入骨髓,對不起,即便是這樣,我還是很自私的想擁有你。最終,我什麼都沒說。
她讓我送她回家,我答應了,在那裡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我心就要碎成粉末。她哭泣是因為那個人,她的眼淚只為那個人掉,她從來不曾在我面前,為了哪怕哭泣一次。
她哭得凄唳,我摟住了她。她狠狠咬住我的脖子,我沒有任何反抗,甚至希望她咬得更加用力一些,帶給我更多的疼痛,一切都是我活該。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啊,為什麼你不能為我而哭,為什麼你眼中看不到我?
雖然我清楚,她的痛楚是因為她和那個人分手了,具體的原因我不曉得,這種痛苦凌駕於一切,她甚至可以不在乎我對她做了什麼,因為我在她眼裡分文不值。
她拉住我,說要利用我。我心裡在笑,小傻瓜啊,是我對不起你,你怎麼折磨我都行,大概我應該消失在你眼前了,我真的錯得太多。那一刻,我真的決定放棄了。
我拚命投入工作,因為只要停下來就會想起她。每晚都要無法安睡,常常夢到她慘白的臉,沒有一絲笑容,她說她不認識我,就這樣驚醒過來!比她說恨我還要恐怖,她完全不認識我。
在踏上前往東京班機的那一刻,我決定再給她打個電話,她接聽了,卻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我明白過來,她曾經說過「利用我」。這個傻丫頭!我掛斷電話,頭仰在靠椅上,據說頭抬高點,眼淚就不會流下來。
緣分是一種折磨人的東西。她竟然也來到了名古屋,因為她唯一的朋友被小林企業的會長抓走了。而我正好要去爭取代言小林企業一款新汽車的機會,於是我在名古屋看到了她,也看到了那個人。我保持最燦爛的微笑,虛偽也無所謂,我只要她看到我的笑容,告訴她我無論變成什麼樣子,對她都是始終如一。
我不清楚她和那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是當天下午他要求和我單獨談談。我們倆坐在落地玻璃窗前,俯視名古屋這座陌生的城市。說實話,長相、氣質和家境,我都比他好,只是他是個高智商的傢伙,且和我一樣愛著她,愛得並不比我少,因為從他將要說出的話中,我深刻的感覺到了這一點。
「我們都不要逼她,讓她自己冷靜下來好好選。她的個性不允許別人逼迫。還有不管她選擇了誰,我們都要儘力阻止她成為血族。」
我不明白那個傢伙在說什麼,為什麼要阻止她成為血族?他是因為自私嗎?因為他不肯為她放棄一切,甚至是身為人類的身份。
「血族並不是多麼美好的東西,它只是伴隨著陰森,恐怖和永恆的孤寂。很多甘願變成血族的人是貪慾作祟,他們想擁有永恆的青春或者是巨大的力量,甘願捨棄陽光和美好的生活,靠吸食血液、傷害別人為生,永遠沉淪在黑暗中,沒有來世,也沒有靈魂。這是很凄慘的事情!更加凄慘的是,她是因為愛而甘願成為血族,她真是太傻了!」
「正因為如此,我絕對不可能讓她去當血族,愛不能作為一切荒謬事情的借口。她總是認為當了血族,就是一個終結,其實那是一個開始,以後的日子無休無止,永無止境,她需要面對太多,也太痛苦。何況她的個性,實在太執著,對感情也是永遠深信不疑,對親人、朋友和……,她都是選擇相信著,愛著。她總不會為自己想想,不會考慮自己想要什麼,她不適合當血族。我不能眼看著她墮入永恆的黑暗,所以希望你也可以明白,我們一起努力阻止她。」
聽到那個人的一番話,我幡然醒悟,其實最愚蠢的是我。我一直以為他是不肯犧牲,而我自己是多麼偉大,一直認為他不配得到她的愛,其實不配的是我。我沒有認真考慮過她當血族后的事情,她想愛而不能愛的傷痛以及當血族后承受的痛苦。我也在這一刻知道了她為何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他太了解她,他們就像天然契合的兩塊玉,只是落入凡塵時失散了。我苦笑,第一次,我認輸了。我決定告訴她實情,我並未染指於她,並且告訴她,今天我所聽到的這番話。
就算力量微薄,我也希望可以幫助她。我並未告訴劉記和她要跟隨來的真正目的,我帶她見了小林龍一郎,晚上也參加了他們的行動。雖然她很鄙夷的讓我當司機,我也樂意,我很穩當的開車,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為她出一點力。
事情還是朝著難以預知的方向發展,計劃失敗,她沒有聽從指揮,自己不顧一切的跑去救方紫堇了。我看到平時沉靜機智的他竟然慌神了,而我此刻的樣子肯定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於是我們倆也闖了進去,她身上帶著定位器,我們大概知道她往哪邊去了。
「答應我,等下你帶著她逃走,我攔住那些人。」他對我說。
我一邊奔跑一邊說道:「不行,我去阻擋,你保護她。」
他臉上的笑容蒼白如夜色中的百合,「秦鳴,這是我第一次求你,保護好她,我相信你絕對可以做到。」
他捨棄了自己,而我也決定只要可以保護好她,丟棄自己的生命也無所謂。不能擁有她的愛,真的相當痛苦,還不如為了她而死,至少讓她記得我,在心中一個狹窄的角落。我到最後還是有那麼點自私啊,不禁苦笑。
但是我真的除了拖她後腿,做不了其他。我遭到暗算,腿被弩箭射穿,可以看到折斷的腿骨。我似乎沒有任何感覺,彷彿腿已經不是自己的。當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蛋了,一切都完了。
她哭了,哭得很傷心,我突然欣慰起來,替她抹掉眼淚。
「小皙,你是在為我哭嗎?」我問,剎那覺得中箭也是值得的。
我想今夜多半也是死了,已經心灰意冷。我吻了她,我想讓她了解——我非常愛她。可是我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並且告訴了她那晚的真相。然後趕她走,我不想拖累她了。
「如果可以活著出去,我就和你在一起!」她試圖靠近我。我明白,她騙我,她不愛我,從來沒有愛過,何必騙一個斷掉腿的人,我正要反駁,卻頭一沉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竟然回到了中國。爸爸和媽媽都守著我。我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而她呢?她去了哪裡?
大概劉記和對爸媽說了受傷的原因,我知道劉記和肯定不清楚真正的緣由,但從爸媽對她的敵意中,我看得出來,劉記和肯定說,我受傷是因為她。我很想知道她是否安然無恙,我很想見到她。可是沒人告訴我她的事情,過去了很久,她也沒有來看過我。我只是獃獃看著窗外,一看就是一天。
直到有一天,窗檯爬進來一個人。是覃薈如!我心一陣狂跳,終於有個人回來了。覃薈如說我的家長阻撓閑雜人等靠近我,她被逼只有爬牆。覃薈如告訴我,大家都平安無事,她受傷了在住院,暫時不能來看我。
「她還好嗎?受傷嚴重嗎?」我心急如焚。
「不嚴重,她說過要來看你的。」覃薈如眼神閃爍。她坐了一會兒,給我講述後來發生的事情。然後,她突然紅著臉對我表白。
我愣愣的,很無奈。除了特別的她,那個常常打我的她,善良又冷酷的她,我誰也不愛。最終,覃薈如憮然離去。
媽媽告訴我,我的腿會好的,她要帶我去德國,我想大概此生再也見不到她了。這樣也好,我不是早就放棄了嗎?現在的我,已經成了殘廢。於是我同意去德國療養。可是媽媽也不能常陪著我,她還有公司的一大堆事情。我要她去忙,裝作很堅強,只是我坐在輪椅上獨自仰望星空,會不自覺的流淚,大概我的腿已經無望了。
我永遠記得那天清晨,她突然闖入我的房間,她氣色看起來不錯,辮子在腦後輕擺,齒牙春色。
「我來了。」她對我說。我想知道這是不是在做夢!
「我答應過你,我要照顧你。」她繼續說,「別以為會趕走我,告訴你,沒門兒!」
從此,她如同影子一樣粘著我,圍著我忙上忙下。她長久以來都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而現在只要和我有關的事情,凡事都要親自過目,親自去做。
雖然她見我的時候總是笑著,但是我常看到她眼中的寂寞。她坐在花園裡,手中緊捏著什麼東西,常常一看就是一個小時。我知道,她肯定在想著那個男人,他們是相愛的,而我,是不是在做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大概在來了德國的三個月後,有位德高望重的外科醫生來到巴登巴登,自願為我做手術。我很驚詫,這位醫生並不是有錢就可以請來的,我爸爸曾經請求他為我治療,被拒絕過。而可以讓他不遠千里為一個陌生人做手術,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只是欠了一個人的人情,我能來完全是他的請求。別問那麼多了。」醫生這樣說。
我扭頭看到她訝異的眼神,以及眼底隱藏不住的驚喜。我明白了,除了那個男人,沒人能做到如此。
兩次手術后,腿恢復的還算不錯。
她跟我徵求意見,問覃薈如可不可以來和她做伴。我同意了,我不想看著她那麼寂寞和勞累。
在巴登巴登的日子真的很快樂,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每天都很愉快。只是臨睡前,我會想,一切的快樂都是虛幻,都是大家勉強裝出來的。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吧!她並不快樂,我也是,覃薈如也是。
而我也早已下定決心,放棄她,讓她重新回到那個人的懷抱。那個人肯定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等著她,這是他們的約定吧。她的愛太固執,守著那份感情不肯放手,和我一樣,我們三個人都太固執。而過於執著的愛讓大家都受到了傷害。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是時候了,我也該留意身邊一直陪著我的人了!
想到這裡,我閉上了眼睛,小皙,給你自由,讓你去愛你所愛,才是對你真正的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