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8章
可愛的小十六
一夜好眠,第二天起來我神清氣爽,暗暗為自己加油後來到福晉帳中服侍這兩位主子。夏荷已經在帳外等侯,卻沒有進去,我識趣地跟著她一起站在帳外。
「來人。」過了一會,胤禛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跟著夏荷一起進去,這兩位剛起來,夏荷習慣性地去服侍福晉穿衣梳妝,剩下胤禛只穿著中衣坐在床邊等著。我暗暗打量,看這情形是要我去侍候這位爺了,長這麼大還沒侍候過男人起床,還好他們穿得保守,沒有春光外泄。我拿過搭在一旁的衣服,迅速回憶著他穿上的樣子,不算複雜,他站了起來,我轉到他背後,把外衣展開,這位大老爺隨意地把手一伸,沒有自動套進衣袖的意思,又不是小孩子,連穿衣都要人幫。我算得上粗魯地把衣袖套入他的右手,扯好后又幫他套上左手,再轉回他前面,拎著衣領幫他拉平,扣上扣子。他的個子挺高的,我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他的下巴線條很堅毅,如同他的性格,硬梆梆的。完事後我退過一旁,他卻沒動,怎麼了?哦,忘了腰帶了。我找到腰帶,圈過他的腰,還好,他沒有小肚子,幫他繫上。皇子就是皇子,腰帶上也要鑲玉,我暗自腹誹。
總算幫他穿好了,夏荷還在幫福晉梳頭,我無聊地站著。
「咳咳」,胤禛輕咳兩聲,嗓子不舒服嗎?見他好笑地看著我,我莫名地回望他,不舒服找醫生,看我幹嘛。
「頭髮。」胤禛坐到椅子上。
頭髮?哦,剛睡起來頭髮是有些亂,我看看他的月亮頭,唉,他們怎麼就喜歡這種髮型呢?害得清末的中國人被外國人說是豬,後頭都披著豬尾巴。強烈譴責他們!
他的意思是要我幫他梳頭?他眼中有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梳就梳,不就是梳辮子嗎?姑奶奶我別的不會,就會梳辮子!
一個大男人,幹嘛留那麼長的頭髮?一點都不方便。打散他的髮辮,竟然比我的還長,真沒天理。
怕扯疼他,我小心翼翼地梳理著。以前我經常幻想:早上醒來,坐在窗前明亮的梳妝台前,沐浴在晨光中,讓心愛的人溫柔地幫我梳理一頭青絲,那該多浪漫。可現在,卻是我幫這位大爺梳頭,唉,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啊。不過,他的頭髮保養得不錯,烏黑光亮,不幹枯不開杈,用的什麼洗髮水?
「今天去騎馬,小心點。」梳好了頭,胤禛突然開口,還不經意地掃了我一眼。
「是,謝爺關心。」四福晉柔柔地答。
我才發現福晉今天穿得有些不同,不是往日穿的直筒旗裝,換了一種束腰短袍,裡面穿了窄腳的長褲。這麼一看,真有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一直見到的福晉都是穩重沉靜帶著些柔弱,沒想到她竟會騎馬。我頓時萬分羞愧,自己連馬都沒摸過,我堂堂一現代女性輸給了三百年前的古代女人,丟臉啊。
更讓我羨慕的是福晉還有自己專屬的馬,一匹高大、渾身烏黑毛髮的駿馬!見到下人為福晉牽來的馬,我羨慕得差點沒流口水。
跟著福晉來到女眷們集會的地方,已經有不少人在那裡等著了,悄悄問了夏荷才知道原來每次出來都會安排女眷們也去跑跑馬,打打獵,以示不忘本。
這些平日里嬌嬌嬈嬈的女人今天一個比一個帥氣,特別是八福晉,一身火紅的騎裝,身下騎著一匹雪白的駿馬,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把周邊的女人都比了下去。
福晉利落地翻身上馬,「秋月,我們沒那麼快回來,你不用在這裡侍候,先回去歇著吧。」
「是。」我順從地答道。
「秋月?」八福晉騎在馬上,犀利的目光向我掃來,「都說四嫂賢慧,沒想到對奴才也這麼好。不過,我要奉勸四嫂一句,對奴才還是嚴點好,省得那些個狐媚不知羞恥的勾三搭四,壞了你四貝勒府的名聲。」
八福晉此話一出,很多人都露出暖味的笑意,誰都知道她對八阿哥管得很嚴,身邊連有點姿色的丫環都不準留。五福晉尷尬地輕咳,「八弟妹多慮了,誰不知道四嫂對下人是恩威並施。」
我什麼時候得罪她了,福晉不過是隨便的一句話引來她這麼大的反應?
「多謝八弟妹的關心。」福晉淡淡笑著,掩飾著心中的不悅,「秋月你先下去吧。」
「是。」我再次應道,行禮離去。
八福晉這麼潑辣的性格,倒是和八阿哥截然不同,或許這就是互補型吧。
一大早的,回去睡覺簡直浪費光陰,我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也不知走了多遠,喧囂已遠遠地拋在身後,一眼望去是無邊的草原,純凈的天空上白雲朵朵,五月的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心情頓時變得無比舒暢。
「啊…」我放聲大喊,高興地轉起圈來,直到頭昏眼花跌倒在草地上,順勢躺下,仰望著蔚藍的天空,天地間安靜得彷彿只剩我一人。要是能留在這裡多好,不用回去面對那群假人。
閉上眼,我輕輕地哼著:「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她的帳房都要回頭留戀的張望……我願放棄了財產,跟她去放羊…」能隨心愛的人兒一起在大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牧馬放羊,還有什麼拋不下?
「你歌兒唱得真好聽,你是誰?」我猛地睜開眼,一張稚氣的紅撲撲的蘋果臉出現在我的上方,亮晶晶的雙眼興奮地盯著我。見我突然睜開睛,他嚇了一愣,隨即又笑容滿面。
「十三哥說這草原上有美麗的仙女,你是嗎?」一個小男孩牽著匹褐色的小馬蹲在我面前。
呵呵,我像仙女嗎?我飄飄然。
十三哥,看來他應該是康熙的兒子,我回憶著宴會上他坐的位置。
「十六阿哥吉祥。」我爬起身,笑盈盈地向他行禮,「我不是仙女,我是四貝勒府的人。」
「你跟著四嫂來的嗎?你叫什麼名字?」他跟著站起身。
看他的年齡也不過十歲左右,圓圓的臉蛋上烏黑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單純又可愛,我柔聲答:「是的,我叫秋月。」
「你還會唱什麼歌?唱給我聽好不好?」他期盼地看著我。
「好啊,你先坐下。」我坐回草地上,他看看草地,又看看我,亦跟著坐下。
我把記得的草原歌曲一首首地唱下去,「草原牧歌」、「吉祥三寶」、「美麗醉人的科爾泌」、「嘎達梅林」……直唱得累了才停下。
「好了,我要休息一下了。」我喘口氣,「十六阿哥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十六阿哥聽得開心,爽快地對我說:「昨天狩獵時十三哥得了皇阿瑪賞,我也要像十三哥他們一樣做個勇敢的巴圖魯。」邊說還邊舉起手上拿著的小弓箭。
又是一個想當巴圖魯的小孩,我突然想起弘暉,要是他還在,也一定在刻苦學習,勤練騎射吧。
「十六阿哥長大了一定會像你十三哥一樣是個勇敢的男子漢。」揮去心頭的淡淡哀傷,我誠心鼓勵著眼前這個小男孩。
「可是,我今天出來還什麼都沒打到。」十六阿哥有些氣餒。
「那是因為你還小,力氣還不夠,等你長大了,一定能打中的。」我安慰他,發現他白嫩的手指上被弓弦勒出一道紅印。
我心疼地拉起他的手,輕輕吹著,「疼嗎?」
「不疼。」十六阿哥的小臉紅了。
「十六阿哥真勇敢。不過,有時候我們做事也要量力而行,還要懂得保護自己。你現在年紀還小,更重要的是要多學習知識,等你長大一點再習武,那樣會比較好。」我微笑著耐心地對他說。
「可是十五哥也開始練射箭了。」他倔強地說。
小小年紀就學會爭強好勝了,真是的。「那十六阿哥也要學會保護自己啊,你看你的手,都受傷了,要是傷得不能再拉弓,不是更練不好了嗎?而且,你額娘和阿瑪見了也會心痛的。」
「十六弟,你這是在幹什麼?」身後傳來得得得的馬蹄聲,胤禛、十三阿哥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我們,十三阿哥好奇地問。
「四哥、十三哥。」十六阿哥有些害怕,站起來后緊張地扯著我的衣袖。
「四爺吉祥,十三阿哥吉祥。」我朝他們行禮。
「快回去吧,趁阿瑪還沒有發現。」胤禛冷冷地對十六阿哥說,彷彿沒見著我一樣,我自動自覺地直起身。
「是。」十六阿哥忙答,熟練地翻身上馬,他偷偷看了眼胤禛,又望望我,「秋月,我先回去了。回去后我到四嫂那找你。」
「好。」我笑眯眯地答,對他揮揮手。
「你還不回去嗎?」胤禛不悅地問我。
「就回了。」我拍拍身上的草屑。
「你的馬呢?」十三阿哥在一旁問。
「我沒騎馬。」
「那你怎麼回去?」
我奇怪地看著十三阿哥:「怎麼來就怎麼回去啊。」
十三阿哥笑了:「那你怎麼來的?」
這不是廢話嗎?「自然是走著來的。」
「你打算走著回去?」十三阿哥滿是趣味地問。
這不明擺著嗎?四個人,三匹馬,難道他要把馬讓我?
胤禛不出聲。
「十六弟,你過來,把你的馬讓給她。」十三阿哥對著十六阿哥說。
「是,十三哥。」十六阿哥應了,想翻身下馬。
「呃,不用了。」我汗顏,就算給我我也不會騎,雖說十六阿哥騎的是匹小馬,但我還從未騎過馬,這可不是說著好玩的。
聽了我的話,胤禛扯扯嘴角,十三乾脆轉過臉去偷笑。
「秋月,你不會騎馬嗎?」十六阿哥問。
都說童言無忌,我想掩飾都掩飾不了:「是,我不會。」
「呵呵。」十三阿哥笑著對胤禛說,「那就只好辛苦四哥了。」
什麼意思?要我和他同騎一匹馬?還是免了吧。
「不用了,你們先回去,我走回去就行。」
沒料到我會拒絕,十三阿哥一愣。
「上來。」胤禛寒著臉瞪著我。
能不能不上?我看著他。
你敢不上來試試?胤禛的臉越發冰冷,我差點打了個冷顫,乖乖的走到他的馬旁。
胤禛伸出手,一把將我扯上了馬,我坐在他身後,前胸貼上了他的後背,我有些發窘,悄悄往後挪,馬兒突然不耐煩地打個響鼻,在原地轉了個圈,我嚇得一把抓住胤禛的衣襟。
「再退你就要掉下去了。」胤禛帶笑的嗓聲從前面傳來,我只好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走吧。」胤禛淡淡說了聲,十三阿哥和十六阿哥駕地一聲策馬朝營地奔去,胤禛帶著我,稍稍放慢了速度,跟在他們身後。
一路無話,回到營地,胤禛突然開口對前面的十三阿哥說:「十三弟,你送十六弟回去。好好管教一下那些玩忽職守的奴才。」
「是。」十三阿哥朗聲答。
「秋月下次你再給我唱歌兒,我教你騎馬。」十六阿哥不舍地對我說,說完看了看胤禛縮了回去。
我從胤禛身後探出頭,看著十六阿哥,高興地說:「好。」
十三阿哥和十六阿哥漸漸走遠,我突然發現只剩我胤禛兩個人,不由得有些緊張。
「唱歌?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唱歌?」
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我沒有哼聲: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以前是九阿哥,現在是十六阿哥,下次又會是誰?你都這麼不知天高地厚地對待皇子的嗎?」
「只是湊巧碰上的。」我小聲地嘀咕。
「你給我安份點。」
我怎麼不安份了?我偷偷對他的背瞪了一眼。
「下去。」他停了馬。
唔?我一愣,才發現差不多到帳蓬前了,笨手笨腳地從馬上爬下來,待下了馬,胤禛又騎著馬走了。
肚子好餓啊,一大早就出去,現在都過中午了,餓得我都前胸貼後背了。
回到帳蓬,夏荷不在,幸好她幫我留了飯,雖然已經冷了,但我還是狼吞虎咽地一掃而光。下次應該帶些糕點在身上才行。
難以承受的英雄救美
十六阿哥的性子跟十阿哥一樣,說風就是雨。第二天一早剛吃過早飯,他就興沖沖地來到四福晉帳內,身後還跟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四嫂。」他們齊聲對著福晉喊。
「十五弟、十六弟,怎麼一早來了,找你們四哥嗎?」福晉溫和地對著他們問。
「不是找四哥。」十五阿哥看起來比十六阿哥要穩重些,十六阿哥不等十五阿哥說完已經急急地爭著開口:「四嫂,我們是來向你借秋月的。」
「借秋月?」福晉看看我,「借秋月幹什麼?」
「我們想讓她陪我們玩。」十六阿哥略帶撒嬌地衝到福晉身邊,「四嫂,您就讓秋月陪我們玩玩嘛。」
「這……」福晉有些為難,「這要問過你們四哥才行。」
「四哥昨天已經知道了。」
「他已經知道了?」福晉微愕,「他同意了?」
「四哥沒有反對。」十六阿哥狡黠地說。
「那,秋月,你就好好去陪陪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要小心,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知道嗎?」福晉吩咐著。
「是。秋月知道。」陪小孩子玩總比陪福晉去見那群女人好。
「謝謝四嫂。」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齊聲道謝,說完,十六阿哥就迫不及待地拉著我往外走。
再次丟臉地與十六阿哥共騎一馬來到處陰涼僻靜處,十六阿哥邀功似地對十五阿哥說:「十五哥,秋月真的會唱很多好聽的歌,不信你讓她唱給你聽。」
十五阿哥紅了臉,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懷疑被別人當面告訴當事人,覺得不好意思:「十六弟,我哪有說不信?」
「你就是不信嘛。秋月,你再唱給十五哥聽。」十六阿哥心急地想證實自己沒有說謊。
我瞄了眼跟在他們身後那兩個像看怪物一樣看我的隨從:「十六阿哥,你們能不能讓你們的隨從先退下。」
「不行,四哥說我們到哪他們都要跟著,不然不僅要重重懲罰他們,還要連我們一起罰。」十六阿哥有些后怕地說。不知胤禛對他們說了什麼,不過,單憑他那張臉就夠這兩小孩怕的了。
「那你讓他們離遠點。」我可不想被他們聽到我們的談話,然後回去打小報告。
十六阿哥和十五阿哥對望了一眼,十五阿哥板起小臉,對那兩人嚴肅地說:「你們退遠點。」
還別說,十五阿哥這麼一板臉,真有幾分皇子的威嚴。
「是。」那兩個隨從應了,遠遠地退到幾百米后。
「好了,你們想聽什麼歌?」我望著十五阿哥問。
「什麼都行。」十五阿哥也露出熱切的神色。
「秋月,唱那個一起去放羊那首歌。」十六阿哥在一旁嚷。
「十六阿哥,那是《草原牧歌》,不是一起去放羊。」我好笑地更正,開始放聲唱:「遼闊草原美麗山岡群群牛羊…年輕人哪,希望我能夠和你一起和你一起看護牛和羊…」唱了兩遍,到最後,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也跟著唱:「年輕人哪希望我能夠和你一起和你一起看護牛和羊……」
想不到他們對音律這麼敏感,我開心地讓他們跟著我再唱一遍,這一次,他們大概也跟得上了,一首歌才教幾次他們就會了,真是聰明。
我心念一動,「兩位小阿哥,我再教你們一首。」
「狼煙起,江山北望…堂堂大清要讓四方來賀。」
一曲唱罷,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神情激昂,異口同聲,說:「秋月,我們要學這首。」
我就知道,這些個從小想當巴圖魯的人一定會喜歡這種歌。花了不到半個小時,這兩個小孩已經記下了這首歌,可惜他們還是童聲,唱不出那種悲壯豪邁的感覺,但他們臉上堅毅的表情還是很讓人感動。
「秋月,你怎麼會唱這麼多好聽的歌?」十五阿哥徹底服了,一臉羨慕地說。
「呵呵,我也是聽來的。不過,我教你們唱歌的事可不能告訴別人哦。」
「為什麼?」他們齊聲問。
「因為我只是個小奴婢啊,怎麼能教皇子呢?那是犯上的。好了,歌也唱了,十六阿哥是不是要開始教我騎馬了?」我可不想再當「乘客」了。
「好。」十六阿哥爽快地答。
「秋月,你不會騎馬嗎?」十五阿哥好奇地問。
不會騎馬真有那麼稀奇嗎?我哀怨地望著十五阿哥,說:「十五阿哥,奴婢也不是什麼都會的。」
十五阿哥再次漲紅了臉。
我見狀大笑,真是可愛的小孩:「沒事啦,不就是不會騎馬嗎?等會你們教我不就行了。」
十五阿哥不好意思地笑了。
「喂,你們把我們的馬牽過來。」十六阿哥對著遠處的隨從招手,大聲喊。
那兩個隨從把他們的馬牽了過來,十五阿哥再次讓他們退下。
我感激地對他笑笑,感謝他讓我不用在那麼多人面前出醜。
「好了,秋月,你騎我的馬。」十六阿哥拉著他的馬說。
我走到十六阿哥那匹褐色的小馬旁,那馬只比我的腰高一點點,看著也溫馴,我放心地摸摸它的頭,「好馬兒,呆會可別把我摔下來。」
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又同時笑了,我瞪了十六阿哥一眼,「拉好了,別只顧著笑。」
學著他們的樣子,我左腳蹬著馬蹬,雙手攀上馬背,一用力,翻上馬背。
「秋月,你已經會上馬了?」十六阿哥問。
「當然,沒騎過馬也見過騎馬的。」我得意地說,那馬兒突然動了動,我嚇得「啊」地叫了聲:「十六阿哥,你可拉好了。」
「沒事,你放心。」十六阿哥拉緊了馬,「好了,我要牽著它走了,你可要扶好。」
我小心地扶著馬鞍,緊張地僵著身子坐在馬上。
「秋月,你別緊張,放鬆點。」十五阿哥跟在一旁指點著。
有幸由堂堂兩位皇子親自教騎馬,聽著還挺不錯,可惜只是兩個小屁孩,不免有些煞風景。
十六阿哥慢慢牽著馬兒走,馬背一顛一顛的,總感覺心裡沒底,我隨著馬兒晃啊晃的,慢慢適應著。
「秋月,怎麼樣?好點嗎?」十六阿哥問。
「還好。」我隨口應道。
「來,你學著自己拉韁繩。」十六阿哥把韁繩交到我手上。
「沒問題嗎?」我拉著繩子,擔憂地問。
「沒問題,就這樣拉著繩子讓馬兒慢慢地走。」十五阿哥說。
我小心地拉著繩,馬兒很聽話,慢慢地走著,我逐漸放鬆了心情。
「秋月,你試著輕輕夾緊馬肚子。」十五阿哥又說。
我試著夾緊,馬兒開始小跑起來,我忙放鬆,馬兒又恢復走姿。
「秋月,不要怕,它不會跑太快的。」十六阿哥說。
我再次夾緊,馬兒又開始小跑,跑了一小段路,我逐漸適應馬兒的節奏。原來騎馬是這麼簡單,我心中暗暗得意。
「十六阿哥……」我轉頭一看,卻發現那兩個小孩遠遠的落在我後面,我不禁有些驚慌,「你們怎麼離那麼遠?」我大聲朝他們叫,雙腳不由自主地夾緊了馬腹,馬兒一個發勁沖了出去。
「十六阿哥,救命啊。」我顧不得太多,驚慌地亂叫。
「秋月,你別跑那麼快。」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的聲音遠遠傳來,我欲哭無淚,不是我想跑這麼快,是馬兒不聽話啊。
我伏下身,死死抱著馬兒的脖子,一個勁地叫「慢點,慢點。」馬兒卻不理我,越跑越快,耳邊風聲呼呼地響。老天爺,你不是想玩兒我吧,又要把我弄哪去?想把我摔死然後又丟到另一個陌生的世界嗎?還是知道自己錯了要把我送回去了?
「秋月,秋月……」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的聲音越來越模糊。
我曾經設想過很多種離開這裡的可能性,但從未想過是騎馬摔死的,而且還只是匹小馬,說出去都丟死人了。罷了,反正在丟死人之前我已經先摔死了。我緊閉上眼,趴在馬上,劇烈的顛簸令我頭昏眼花。
「秋月,慢慢直起身,拉緊韁繩。」身後傳來急速的馬蹄聲。
是誰?拉緊韁繩?韁繩呢,我下意識地拉了一下,還好,韁繩還纏在手上。
直起身?怎麼直?我艱難地抬起來,眼前的景物在飛快地往後退,我心悶欲吐,馬蹄聲越來越近,我狠狠地一拉韁繩,馬兒高高揚起前蹄,高聲嘶鳴。只覺一陣天翻地覆,我再也無法坐穩,直接從馬上跌下來。完了。
即將墜地的一瞬間,感覺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箍著我,接著只聽得一聲悶哼,我被人摟著滾出老遠。
「你沒事吧,傷著哪了?」一個焦急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待我回過神來,才發現九阿哥躺在我身下,臉上蒼白得不見半絲血色。
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似的,左肩痛得讓我幾乎難以呼吸,我掙扎著想撐起身,手一軟,又跌回他身上。
「怎麼了?」他驚慌地問。
「沒事,只是有點手軟。」我對他擠出一絲笑容。
「秋月,你沒事吧。」十阿哥衝到我們身邊,翻身下馬,半跪著將我從九阿哥身上扶起。
「我沒事。」
「九弟,你沒事吧。」八阿哥擔憂地問。
對了,剛才好象聽到他悶哼了一聲,不知摔到哪裡?我忙看向九阿哥:「你沒事吧,受傷沒有?」
九阿哥皺著眉爬起身,右手不自然地彎著,手肘處已是一片殷紅。
「你的手……」我心一驚,想拉過他的手看仔細,他一閃身,我拉了個空。
「你……」我愕然。
九阿哥臉上閃過懊惱的神色,惡狠狠地說:「你在搞什麼鬼?」
「我,我只是在學騎馬。」我結結巴巴地說,不知為什麼,面對他責備的眼神,我莫名的心虛。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也衝到了,兩張小臉同樣的慘白,眼眶通紅,「秋月,你沒事吧。」
嚇到他們了,我忙朝他們咧咧嘴:「我沒事,別擔心。」
「還是回去讓太醫看看吧。」八阿哥淡淡地說。
「我不用。」我忙說,微微動了動手腳,除了左肩比較痛外,別的地方倒沒什麼大問題,估計也就是擦傷,「倒是九阿哥要快點回去……」
「不用你管。」九阿哥打斷我的話。
他怎麼了?這麼凶。
「九哥,你怎麼了?」十阿哥奇怪地問。
「好了,還是快點回去吧。」八阿哥亦發現了九阿哥的傷,「九弟,還能騎馬嗎?」
「行。」九阿哥陰著臉說,一轉頭,他狠狠地對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說:「你們不許再讓她騎馬!」說完,還冷冷地掃了眼跟著他們的隨從,那兩人剎時嚇得發抖。
「知道了,九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嚇得齊聲應道。
九阿哥翻身上馬,左手持韁繩:「上來。」
對我說嗎?見他瞪著我,我瞄瞄他的右手:「不用了,我還是坐十六阿哥的馬回去就好。」
「九弟,你受傷了。」八阿哥提醒他,「十六弟,你上馬吧。」
十六阿哥乖乖上馬,八阿哥扶著我的腰,把我托上馬坐到十六阿哥的身後。
「謝謝。」我看看九阿哥,他還陰著臉,「八阿哥,今天的事能不能不讓別人知道?」
要是傳到胤禛的耳里就麻煩了,而且,九阿哥還因為我受了傷,我死幾次都賠不了。
「放心。」八阿哥微微點頭,「十六弟,走吧。」
十六阿哥駕著馬兒慢慢往回走,十五阿哥緊緊跟在一旁,一副怕我再跌下馬的樣子。見他們也嚇得夠嗆,我不得不再次聲明:「我沒事,真的,以前學滑冰的時候摔得比現在重多了。」
「對不起。」十六阿哥悶悶地說,頭也不回。
「好啦,都說沒事了。」我回頭看,八阿哥他們遠遠跟在我們後面,想到九阿哥手上那片刺目的殷紅,我不由得揪起心。
「十五阿哥,你可以幫我去打聽一下九阿哥傷得重不重嗎?」
「好。」十五阿哥答道。
初遇太子
回到帳內,夏荷不在,打發掉兩位小阿哥,我脫去外衣檢查身上的傷口,手上和腳上有些擦傷,不嚴重,只是肩膀那裡淤青一片,看著挺嚇人的。
出來時沒料到會受傷,不知夏荷有沒有帶藥品出來,只能等她回來再問她要了。
身上又累又痛,我歪在帳內休息。九阿哥的手不知怎樣了,會不會骨折?憶起他蒼白的臉,一定很痛吧。那天晚上我才重重傷了他的心,今天,他又因我傷了手,難不成我是他的剋星?我倒寧願他像他口中說的那樣恨我,而不是像今天這樣捨命相救。不是說他很風流嗎?為什麼我認識的九阿哥卻是個情深意重的奇男子?我雖然喜歡他,但那只是對朋友的喜歡,沒有那種怦然心動刻骨銘心的感覺。我該如何回應他的一片真心?
正煩惱,帳外有人在問:「秋月姑娘在嗎?」
是誰找我?我忙整理好衣服走出帳外,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環站在那裡。
「我就是秋月。」
「主子讓我送葯給你。」她上下打量著我,遞過一個漂亮的白瓷瓶,「主子說了,只要每天薄薄地塗一層在傷口處就行。」說完轉身就走。
「哎,你主子是誰啊?」我忙問。
她頭也不回,徑自走了。
知道我受傷的就幾個人,十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要送葯也不會搞得這麼神秘,八阿哥不想跟我扯上關係,應該不是他們,那就是九阿哥了,怎麼又是他?
回到帳內,我打開藥瓶,裡面裝著透明的藥膏,還帶著淡淡的香味,挑出一點塗在傷口,立時感到一陣清涼,痛感頓消,真是好東西。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又跑到我帳里。
「太醫說九哥的傷沒大礙,只是右手這幾天會不大方便。」十五阿哥說,「皇阿瑪派人問了,九哥說是自己不小心弄的。還有,這是治傷的葯,給你的。」
謝天謝地,他沒事。
「這是我跟嬤嬤要的傷葯,你擦了就沒事了。」十六阿哥也遞過一瓶葯。
我不客氣地收下這兩瓶葯:「好了,消息說了,葯我也收了,你們也該回去歇著了。」
「那我們走了,你好好歇著。」十五阿哥扯著還想留下的十六阿哥走了。
估摸著到吃晚飯的時間,我來到福晉帳內,侍候胤禛和福晉吃完飯,我端起夏荷泡好的茶遞給胤禛。
「秋月,今天侍候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沒出什麼岔子吧。」福晉突然問。
我手一抖,差點沒把茶灑到胤禛身上,胤禛手快地接過茶,瞥了我一眼。
我端起另一杯茶遞給福晉:「沒出什麼事,就是陪兩位阿哥玩了一會。」
「那就好。」福晉淡淡地說。
吃過飯,胤禛還要去康熙那,福晉就在帳內歇著,她說我白天陪兩位阿哥累了,可以先回去,我忙告辭出來。
出了帳,卻見胤禛遠遠站著,在等我嗎?見他正看著我,我只好迎上前去:「四爺找奴婢有事?」
他沒有回答,徑自往我住的賬蓬走去,入到帳內,他問:「你受傷了?」
他怎麼會知道?
像是看出我的疑惑,他又說:「你身上的味道。」
沒有什麼味道啊,我擦那葯是香的,沒有藥味:「爺聞得出來?」
他露出個譏笑:「那是琉球國上貢的上好傷葯,這次臨行前皇阿瑪只賞了額娘和宜妃娘娘,前兩天狩獵時十四弟的手受了傷,額娘幫他擦過。你那個葯不可能也是額娘給的吧。」
果然是九阿哥。幹嘛要把這麼好的葯給我,他自己卻不用?
「今天九弟也受傷了,跟你有關嗎?」
「奴婢從馬上摔了下來,是九阿哥救了奴婢。」面對他犀利的目光我不敢撒謊,反正以他的手段要知道也不難。
「哼。看來九弟對你果真是不同。」
是真的不同,我也明白了,還能說什麼?我或許只把他當朋友,但他卻未必那麼想。
「如果不想惹麻煩,我看你最好不要再擦那個葯。」
「知道了。」我悶悶地答。
他看了看我的左肩,「這兩天你不用去福晉那了。」
「謝四爺。」
胤禛走後沒多走,他的貼身太監高無庸也給我送了瓶葯,看到他給的葯,想起九阿哥給的,我不由得嘆氣。九阿哥人不是說不好,也不是說我知道他悲慘的結局所以疏遠他,其實有他那麼帥的男朋友也挺有面子的,只是我從未沒想過會在這裡談戀愛,更沒想過要和別人的丈夫談戀愛。
握著九阿哥送的葯,覺得放哪都不合適,只好隨身帶著,有機會再還給他。
肩上的傷有些重,雖然上了葯,還是隱隱作痛。在帳里躺了一天,期間兩位小阿哥可能是因為內疚,來看過我一回,不過怕被人發現,我只讓他們坐了一下子就走了。聽他們說九阿哥今天也留在帳里休息,不過他那裡肯定比我這裡熱鬧,他是皇子,關心探望的人自然不會少得了。
到了晚上,可能是白天睡多了,剛過了三更就醒了,再也睡不著,聽到旁邊夏荷發出微微的呼吸聲,睡得正香,我乾脆走出帳蓬,途中遇到巡邏的侍衛,我出示了四貝勒府的通行牌,他們也就沒問。
走出營區,我坐在一個小土丘下,仰望星空,古代草原的星空特別的澄凈,如同一面黑色的天鵝絨上鑲嵌著的鑽石,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偶爾,還有流星劃過。明知對著流星許願是不可能實現,但我還是許了一次又一次的,每一次都是希望我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就回到屬於自己的家。
不知過了多久,正準備回去,遠處隱隱傳來腳步聲,我忙靜止不動。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在土丘上站定。
良久,一個顫抖的稍嫌尖銳的聲音響起:「太子爺,請您還是回去歇息吧,這裡風太涼,要是皇上知道會降罪奴才的。」
「滾。離爺遠點。」太子冷冷地喝道。
原來是太子爺。說到康熙的這個太子,他的一生真的很可憐,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卻又遇上康熙這種長壽的皇帝,當了幾十年的太子都轉不了正,還有一大群出色又野心勃勃的兄弟,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簡直讓他變成活生生的箭靶,稍有差池就會授人以柄,地位不保不說,連小命都不保。說實話,我真的很佩服他,在這麼巨大的壓力下他竟然撐了幾十年不變瘋,也算是個狠角色了。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出來時穿得太少,雖說是夏天,可草原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本想呆一陣子就走的,卻遇上太子賴著不走,怎麼辦?手臂已經冷得起了雞皮疙瘩,鼻子一陣痒痒,我忍不住打了個阿嚏。
「誰。滾出來。」
這下完了。我認命地站起來,遠處太子的隨從迅速圍了上來,出鞘的刀劍閃著冷冷的白光。
「奴婢見過太子,太子吉祥。」
「你是誰?竟敢躲在這裡圖謀不軌?」
「稟太子,奴婢並非圖謀不軌,奴婢在這裡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是我先來的,要不是你,我早就走了。
「哼」太子冷哼一聲,一揮手,他的隨從退了下去,「你都看到了什麼?」
有什麼好看的?他不是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這裡嗎?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看,我不禁有些發愣,在清冷的月光下,他臉上竟然殘留著淚痕?他哭了?
彷彿發現自己的秘密被揭穿,他惱羞成怒。
記起好象書上說過什麼太子驕縱、暴戾,對臣民百姓,稍有不從便任意毆打甚至虐殺。但眼前這個暗自傷心落淚的太子溫文爾雅,玉樹臨風,怎麼看都不像那種暴戾之人,難道說傳聞有誤?
「奴婢只看到了一個傷心的男人。」我該死的同情心又在泛濫。
「大膽狗奴才,不怕爺殺了你。」太子怒喝。
「太子要殺奴婢,奴婢自然是怕的。只是不知太子為何要殺奴婢?」
「你說呢?」太子眯眯眼,渾身散發出陣陣戾氣。
「難道是因為看奴婢到太子爺落淚了?」我直視太子的眼睛,「喜怒哀樂是人之常情,開心就笑,傷心就哭,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連這都不能,做人還有什麼意思?」
「開心就笑,傷心就哭?」太子低喃,身上的戾氣一下消失無蹤,隨之顯得失落不已,他不再看我,仰望星空,突然他一陣輕笑,我忍不住皺眉:他的笑聲比哭還難聽。
身為太子,他也許是真的連哭都不能吧。
「你這是什麼表情?」
啊,我回過神來,發現太子的臉竟已湊到我跟前,漆黑的眼眸直盯著我。
「你這是可憐我?」他不屑地說,「小命都快不保了,竟敢可憐爺?」
雖然他這麼說,但我卻感覺不到他的殺意:「您做了這麼久的太子,一定累了吧。」我莫名地冒出一句。天啊,我八成是被凍暈了頭腦,竟敢胡說八道。
「你認為我會累?你不覺得當太子很風光?」他臉色古怪,連語氣也變得古怪。
「高處不勝寒。風光不過是外人眼中所見,事實只有您自己知道。」死就死吧,我照直說。
他低笑:「你說的話很有意思,從來沒人敢這麼和我說話。」
反正都要死了,起碼把話說完,「您是太子,無論做什麼,做得好是應該的,做不好就是你的錯,整天這麼戰戰兢兢地活著能不累嗎?其實我很佩服你,竟然撐了這麼久還不倒。」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說是誅九族的大罪?」他審視著我。
誅九族?如果誅九族的話,包不包括他在內?如果胤禛算是我的「丈夫」的話,他可是我「丈夫」一族的。我笑。
「你笑什麼?」
「奴婢在笑奴婢的九族有什麼人,不過無憑無據的就要誅奴婢九族,怕是沒那麼容易吧。如果我不承認呢?」
「本太子說的就是憑據。」他輕哼。
「哦。」我忘了這是皇權時代,太子說的話誰敢質疑?
「怕了?」他譏笑著問。
我撇撇嘴,還能由得我怕不怕嗎?
「你叫什麼名字?」
對了,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只要我躲起來,他找不到我還誅什麼九族?他不可能去抄四貝勒府吧。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找不到你?」他痞痞地笑,和九阿哥倒有幾分相像,不愧是兄弟。
我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他是妖精啊,連我心裡怎麼想的都知道?
「阿嚏。」冷風一吹,我忍不住又打了個大大的阿嚏。
他輕輕一笑,「走吧,別沒等爺殺你你倒自個先凍死了。」
不殺我了?我心裡直樂,利落地福身,脆聲答:「是,奴婢告退。」說完,怕他後悔,我轉身就走。
「以後別這樣說話了,小心你的腦袋。」他嘲笑著在我身後說。
我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回頭:「是。謝太子爺提醒。」
太子又是一陣輕笑。
為什麼我只是出來看個星星都會遇上麻煩?都怪康熙生得太多兒子,去哪都能碰到。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呆在帳里好了,幸好出來時帶了幾本書,要不然真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