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李微然幾次試圖帶頭闖進去,都扛不住裡面的狂風暴雨,被砸了出來。家裡的勤務兵就更沒轍了。最後來了一整隊的哨兵,集體衝進去,才勉強把那兩個人給架了開來。
房間里如同龍捲風過境般,連花雕隔窗都被砸爛,四處是碎片和殘肢,已經看不出來各處擺設的原來模樣了。
陳易風微喘氣,站在當地整理著自己挽上去的衣袖。除了先前臉上挨的那兩拳外,他好像沒有再受什麼重傷。
秦宋的俊臉也掛了彩,手腕則腫起了老高,嚇的張司令夫人一個勁的罵架著他手的李微然:「小五你輕一點!看給他疼的!」
張司令踱步進來,背著手站在一片狼藉的兩人中間,沉著臉問:「誰先動的手?」
秦宋接過毛巾,捂著嘴角的血跡,依舊囂張跋扈的:「我!」
陳易風盯著他,冷冷的笑,咳了一聲正要說什麼,韓婷婷連忙上前拉了拉他:「真的不是——」
「——嘶……」秦宋忽然捂著不久之前剛剛拆了石膏的那隻手,一臉疼痛不堪的彎下了腰去,嚇的大家都連忙跑過去扶他,他藉機咬韓婷婷的耳朵,極小聲急促的對她說了句:「不要說話——你送他走!」
秦宋一向是全家人的心肝寶貝,在自己家裡打架受了傷,張家夫婦人前雖然不好說什麼,可心裡早就疼的不知道什麼樣了。要是兩個男人單純為了生意上的過節也就罷了,可若是被知道是為了她,那麼以後她在家裡親戚面前就很難做人了,再傳到她爸爸的耳朵里,更是要天下大亂。
秦宋這麼一阻,陳易風也立刻想到了這點,他不再多說其他,而是當即向張司令道歉了:「今天實在太失禮了,改日小侄一定登門賠罪。」
張司令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都沒有再說。
張璞言和張璞玉這時火急火燎的帶了醫生進來,撲向了還在裝疼的秦宋,韓婷婷趁著一片混亂推著陳易風趕緊往外撤。陳易風昨天當著大家的面和韓婷婷相認過,這時由她送他出去,秦宋的家人看到了也沒什麼奇怪的,反而心裡都覺得這個媳婦識大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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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車庫,她跳上秦宋的車,熟門熟路的倒出來,經過陳易風身邊時一個準確漂亮的急剎車,降下車窗來對他招招手:「快上來啊,我送你出去!」
陳易風右手的指關節全破了,隨隨便便的卷著條毛巾,他用左手開了車門,坐上車之後,一直看著她笑。
韓婷婷被他笑的有點毛骨悚然,問他:「怎麼了?」
「什麼時候居然敢自己開車了?」陳易風看她轉彎換擋時果斷熟練,想起了以前他手把手教她時她那怯懦驚慌的樣子,一時之間他心裡暗暗感嘆著:果真是世事難料。
「哦……因為秦宋前段時間手受了傷,只好我來開啊。」韓婷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我都已經撞壞了他好幾輛車子了。」
陳易風默了一默,眼神悠遠的笑了出來,「早知道,當初我也不用天天小心的當陪練。」
他那樣說,那樣溫柔而略帶遺憾的笑,讓人覺得他似乎隱隱的有些悲傷。就好像是他曾經被隱瞞了什麼似的。
而其實,韓婷婷心裡在想:在那漫長的、他們最終錯過的整段光陰里,他一直是主宰著一切的那個,他笑她就開心,他每一句話裡面的標點都能讓她夜不能寐、細細推敲。從來溫柔、遺憾、悲傷的都是她,如果他真的有什麼被隱瞞,唯一的可能就是她那份小心翼翼而又全心全意的愛。
陳易風和秦宋最大的不同就在於:秦宋和她之間大多時間是互動的,在一起玩或者鬧彆扭,吵架或者相互扶持。而陳易風,永遠只需要她去默默仰望,也永遠不能和他肩並肩。
所以他如何陪練也沒能讓她擺脫恐懼做自己,而秦宋卻用幾把車鑰匙,輕鬆徹底的教會了她如何獨立。
也許現在這樣說,有些無情也或者有些忘恩負義:可韓婷婷真的慶幸當初只是默默無聲的愛過陳易風,於是現在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當做他僅僅只是鄰家看著她長大的大哥哥,像一個娘家人一樣不問黑白的維護她。
「專心開車。」他忽然出聲。
韓婷婷「哦」了一聲。他看了她一眼,又笑起來:「擔心秦宋?」
她倒沒有否認,「他手上有傷,上個禮拜才拆了石膏。」
「是嗎?」他按了按臉上已經腫起來的傷處,「我怎麼不覺得呢?」拔了毛巾,手指已經紅腫的握不住拳頭。
她看了幾眼,立刻很擔心的問:「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小事。你呢,」他指指她顴骨那處的淤青,「眼睛要是覺得模糊看不清,要立刻說。」
韓婷婷於是把昨晚的烏龍事件掐頭掐尾告訴了他,當然她忽略了秦宋拍照的緣由沒有提。可是陳易風一聽就已經猜出來了,淡淡的說了句:「秦小六比我想象中還要幼稚。」
「……他挺好的。」她小聲的反駁,「而且你都沒聽我說清楚就動手了……」這點比阿宋還要熱血幼稚吧……
陳易風閉了閉眼睛,手搭上了額頭,長長的嘆了口氣,「女、生、外、向、啊……我可真擔心,以後我們小董有了喜歡的人,要是也像你現在似的,我一定會被氣死。」
她忍不住笑起來,「本來就是你誤會阿宋了。」
「無所謂的。反正我很早就想揍他了。」他索性閉了眼養神,悠悠的說。
「因為我嗎?」她忽然輕聲問。
他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說不清楚什麼神色,然後又閉上,「專心開車。」他淡淡的說。
第十一章、「可以吃的東西,越早吃到自己肚子里去,越早安心。」扶了扶眼鏡,陳遇白笑的很斯文。秦宋愣了愣,然後眼睛漸漸的眯了起來……
節後上班,「梁氏」眾人都從李微然那裡得知了秦六少PK陳易風的壯烈事迹。
紀南最好奇,拉著秦宋比手畫腳,非要他重演一遍當時陳易風的招式:「來嘛!你演陳易風!攻擊我!快!我來演你!」說完她窩囊的抱住頭。
容岩撫著眼角笑起來:「他要是能演的出陳易風,就不會被揍的那麼慘了。」
「混蛋!」秦宋頓時黑了臉,「我跟他是平手!」
眾人均對他的話表示懷疑,大BOSS是在座唯一一個早年和陳易風交過手的,於是他們都看向他。只見大BOSS折了折手裡的報紙放在桌上,起身拎起秦宋來看了看傷,然後「恩」了一聲,「陳易風真是給咱留了個很大的面子啊。」
……
秦宋的臉因為憤怒而漲成了紫色。
陳遇白忽然開口問:「那個融資案,陳易風還在摻和嗎?」
李微然點點頭,轉向大BOSS:「大哥,你是不是該出面干預下?那點錢對陳易風來說又不算多,何必要給小六雪上加霜呢?」
大BOSS還沒說話,秦宋已經跳起來了:「別!我和他約好了單打獨鬥的!你們不能插手!」
「打得過么你?」容岩桃花眼斜了斜他。
「他能來摻和,我就不能找人摻和他么?」秦宋得意,「你們等著看吧,這回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還有你家那位呢,」容岩挑眉,「要不要,我再教你兩招?」
秦宋冷哼一聲,用冰涼透心的不屑眼神上上下下掃了他一遍。
一旁的陳遇白正在用閃著冷光的刀叉肢解一隻小小白白的煮雞蛋,這時微微一笑,「小六,我來給你支一招怎麼樣?」
他叉起一塊冒著熱氣的白嫩嫩雞蛋送進嘴裡,細細咀嚼了一番,不急不緩的說:「可以吃的東西,越早吃到自己肚子里去,越早安心。」
扶了扶眼鏡,陳遇白笑的很斯文。秦宋愣了愣,然後眼睛漸漸的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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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存了不軌心思的某人一路開車一路扭動著蕩漾。
小白饅頭……應該會很可口吧?
要從哪裡下嘴呢?最多能吃幾遍?明天要不要請假?唔,至少得給她請個假……
蕩漾到家,一開門卻聽見小白饅頭正在很傷心的哭。
秦宋嚇了一跳,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撲進去就問:「醫院來電話了?我爸怎麼了嗎?」
韓婷婷被他搖的七葷八素,迷迷糊糊的:「沒有啊……爸爸怎麼了嗎?」
呼……秦宋懸得老高的心一下子放下來,秦蘊前兩天剛動了第二次手術,手術反應情況不是很好,他心裡一直隱隱擔憂著,一發生什麼就彷彿有不詳預感似的。
「那你怎麼了?哭什麼?」他跑去門口換鞋,伸頭大聲的問裡間的她。
她哭的更大聲:「阿宋……我這次闖了大禍了!」
「多大?」他換了拖,鞋慢慢悠悠的過來,坐在她身邊伸手攬了她,「說來我聽聽,要是能把我也嚇哭,我就獎勵你!」
「你看……」她怯怯的捧出手裡一直攥著的一塊紅色絨布,攤開來裡面包著斷成幾截的玉鐲,「秦桑姐送來的,她在外公家撿到的時候就已經碎了,她沒跟別人說,今天特地過來悄悄的還給我了……」
「這是我媽給的那隻吧?」秦宋撥拉著看了看成色,覺得挺眼熟的。
韓婷婷垂淚點頭。這隻玉鐲是結婚的時候張璞玉當做傳家寶親手交到她手上的,她平時很仔細的收在抽屜里,參加重大場合的時候才會小心翼翼的拿出來。聖誕節那天她戴著,後來秦宋和陳易風打起來了,到處刀光劍影,不知道磕到哪裡竟然把鐲子都嗑碎了。當時太亂,她又心急如焚,壓根沒有察覺到手腕上鐲子不見了。
一想到下午秦桑說的那個大概價格,她頓時覺得天都要塌了……
「這個這麼容易碎的啊?」秦宋渾然不當回事,拿過一截來在桌上敲來敲去的玩。見她抹眼淚,他很壞的笑,指指自己臉,「親我一下,我給你再買一個。」
韓婷婷絲毫沒有心情和他鬧,愁眉苦臉的推開他湊過來的臉。
「你敢不聽話?」秦宋沒輕沒重的嚇唬她:「我去告訴我媽,說你把我家的傳家寶給弄碎了!」
她一愣,看向他,只見他跋扈的冷臉挑眉,頓時她眼淚奪眶而出,揉著眼睛抽抽噎噎的啜泣起來。秦宋去拉她手,被用力甩開,她撲在一邊抱著抱枕哭的更加凄慘。
「哎,我開玩笑的……」秦宋抓耳撓腮,「老婆?老婆別哭了啊!」
他強行把她抱了過來,橫在膝蓋上哄孩子一樣的哄她:「婷寶乖啦,不哭不哭,我逗你好玩的……我來想辦法給你瞞著,讓誰也不知道,你別哭了好不好?」
「……真的?」她抓著他襯衫皺巴巴的,懷疑的看著他。
秦宋連忙「咚咚咚」的拍胸口,「我保證!」
「……嗯。」
「那現在可以讓我親一口了吧?」
「……走開!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