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打架和打工
屋裡的幾個人,同樣黝黑的臉,也同樣的年輕,可其中有個臉最黑的,葉想還是一眼認了出來,心裡苦笑著想起了那個猩猩踩了猴子大便然後相親相愛的笑話,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猿糞」?
桌子上擺放著簡單的一些酒菜,可桌上高高矮矮的綠瓶子可真不少,除了燕京就是二鍋頭。也不知道剛才說話的是哪個,這帘子被那流氓扯了下來,屋裡的人也沒什麼反應,正夾菜的筷子不抖,碰著杯的接茬兒喝酒。
叫吳哥的那小子也愣住了,他沒想到屋裡坐的竟然是幾個兵,他家就在這附近的村子里,自然知道這邊有駐軍,心裡不由的嘀咕了一下。當兵的一般都不會跟老百姓起衝突,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嘛,但今天這事兒自己不站在理上,要是真動起手來,估計吃虧的是自己。
以前一哥們喝多了,借著酒勁去跟幾個兵犯渾,剛開始連推帶搡,當兵的都忍了,可最後兩個嘴巴把人給打急了,一頓胖揍下來,那哥們連上門告狀的勇氣都沒有了。人家班長說了,第一,這事是你挑的,挨揍活該;第二,老子最多就是脫了這身兒馬甲,可要是真脫了,你小子就不是挨頓揍的事了。
具體細節他也不肯講,似乎一想起來就哆嗦,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警察去問,也只是一口咬定是自己弄傷的。出來后只跟姓吳的這小子說,這幫當兵的下手太黑太狠了,有事沒事可千萬別招惹他們。
他之所以過來出頭,是因為那小玉是自己早就看上的,可她一直不拿正眼兒看自己,就粘著那康軍。今兒個難得求到自己頭上來,聽說對方又是四個漂亮小姑娘,這一箭倆鳥兒的好事兒不來的是傻子。
可現在卻扯出幾個當兵的來,雖然都是黑了吧唧,長得跟老農民似的,但看挽起袖子露出來的肌肉,青筋暴起的大手,還有那眼神兒,一看就不是後勤兵,而是……吳哥打了個哆嗦,他開始打退堂鼓。
「幾個臭當兵的,少管閑事啊!吳哥,你到底管不管?!」這吳哥還沒想好下台的台階呢,小玉這一嗓子又一腳把他踢風口浪尖上來了。眾目睽睽,他心裡這個恨啊,心說怪不得姓康的不管你,你這娘們就是欠揍,一點眼力架兒都沒有!
魯佳和林燕她們早就放鬆了下來,林燕甚至坐了回去,慢條斯理地開始吃剩下的面。屋裡的氣氛很尷尬,吳哥的腦門子開始出汗,眼睛滴溜亂轉地想主意。
孫國輝從吳哥把帘子扯下來開始就沒抬過眼皮,拿著杯啤酒三口兩口喝了下去,然後又是一杯,正想再倒一杯,就覺得一道目光針扎似的戳在他拿酒杯的那隻手上。抬眼一看,葉想同學眼光裡帶著明顯的不贊同,皺眉盯著他的手。
手不自覺地收了回來,自個兒又納悶兒,就算你是師長的女兒,你一小丫頭管得著我喝酒嗎。心裡是這麼想,可這手就是伸不出去,本來就有的煩躁情緒越發燒了上來。
今天孫國輝之所以會來這小店吃飯,是因為前段演習在師部搞總結,英雄團和紅二團的演習,以英雄團略佔上風而告終,他所在的那個連表現良好,他帶領的那個排,更是因為表現突出,受到了團部的集體嘉獎。
可惜美中永遠有不足,林晃那小子帶著一個班,鬼使神差的差點摸進了團指揮所。要不是孫國輝帶著人趕了回來,林政委差點被自己兒子活捉了去,要真是那樣,英雄團可就出了大名了。可就是這樣圍追堵截,除了留下幾個打死你我也不說的「烈士」外,林晃還是帶著其他人溜了。
事後,孫國輝聽參謀們無意說了句,咱這麼多人,怎麼就沒逮著那林小子呢,孫國輝心裡有點不是滋味。結果這事兒剛過去,家裡的一封信,搞得他更心煩。
今天來師部搞總結,團長他們自然是要陪師長政委們吃飯的,跟著孫國輝一起來的六班長心細,看出他心情不好,就借著得了嘉獎這個由頭,攛掇著他請客吃飯,其實就是喝點酒散散心,反正林政委給了半天假呢。
幾個小戰士自然是積極響應,排長心情不好,他們沒有多少體會,可是一提吃飯喝酒那都是精神十足。孫國輝也沒說啥,他是排長,手底下戰士表現好,請客那就是應當的。一揮手,咱們走,心想著讓那些煩心事都滾蛋。
這附近也沒太多飯館,當兵的都愛吃辣,乾脆找了間四川小館子。一進去,戰士小馬四川話一擺,老鄉見老鄉,老闆娘就讓他們進了帘子裡面,姑且算是個單間吧。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一陣說笑聲突然從帘子外面傳了來,孫國輝心一動,他立刻就聽出了葉想的聲音。原本說說笑笑的幾個戰士也都安靜了下來,豎著耳朵聽帘子外面那些清脆好聽的聲音。
外面的女孩兒笑,裡面這幾個小子也跟著無聲的笑,孫國輝看著他們傻笑的樣子,倒覺得有意思,心事也暫且拋在了腦後。六班長看他笑了,就美滋滋地嘬了一口二鍋頭,正想開口說話,就聽見了葉想同學那番自然與社會規律的高論,忍不住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小馬特天真地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他怕被簾外的女孩兒聽到,要是她們不再說話那就糟了。
就這樣,本來簾里簾外的同志們心情都不錯,可就有那不開眼的來破壞。從葉想禮貌地請他們起來,到最後魯佳把小玉按倒在桌上,屋裡的幾個人一直在聽著,那幾個小兵更是不時地看著排長和班長的臉色,只要他們有一個表示,那立刻就衝出去英雄救美了。
可惜直到最後,敵人都跑了,也沒輪到他們出手,不免有點可惜。小馬跟另一個叫猴子的兵交頭接耳,「你說外面那幾個妹子長得啥子樣子喔,聽聲音水得很。」「聽聲音就水靈了,你小子什麼邏輯,再說好看不好看我不曉得,不過聽著夠厲害的,」猴子咂舌,剛才小玉那聲慘嚎,嚇得正在吃花生米的他差點咬了舌頭。
「嗯哼,」六班長咳嗽了一聲,兩小兵趕緊閉上了嘴,偷偷瞟了一眼默不作聲喝酒的孫國輝。小馬和猴子,還有不喜歡說話的周李都是兩年兵,但是個人軍事素質超強,小馬的四百米障礙,和猴子五公里越野,周禮的射擊,那在師里都是叫得響的。但他們都很服孫國輝,原因很簡單,不論做男人還是做軍人,孫國輝都讓人服氣。
六班長姓柳,成天笑咪咪的是個老好人,叫他的姓氏他還是個「六」班長,別人都玩笑說他的姓不好,這六班長就算是坐實了。他是個老志願兵,軍事素質呱呱叫,一直都說會給他提干做排長,可最後來的卻是孫國輝,有人替他可惜,有人替他不服,可最後,他成了孫國輝最好的幫手。
孫國輝雖然比他年輕,可軍事素質比他只強不弱,要是比軍事理論指揮,那他一個初中畢業生更是沒得比,所以他是真心的服氣這個年輕的排長。儘管他心裡不是沒有半點想法,但是孫國輝下到部隊之後的表現,以及彼此之間的深入了解,也讓他那點小疙瘩煙消雲散了。
本來以為事兒就這樣了,可沒想到方才在外面尖叫的那個女人竟然領了一群人又殺了回來,那小子一開口就知道不是什麼好鳥兒,滿嘴下流。小馬他們頓時兩眼放光,手掌張了又握,一看就是有架打,開始興奮,只是因為領導沒表示,不敢動而已。
結果那吳哥越說越不像話,孫國輝眼睛一眯,心頭火起,六班長心領神會,轉頭給小馬做了個眼色,小馬立刻揚著嗓子說了一句。不出所料,那流氓找了過來,一扯帘子,小馬和猴子都高興壞了,一來有架打,二來終於看見這幾個女孩兒長什麼樣了,偵察兵的什麼眼神,略微一掃就看了個通透,真漂亮,這架更得打了!
就在幾個兵作好準備在美女面前一展身手的時候,那叫吳哥兩眼亂轉卻不動手了。兵們有點急,可這傢伙除了嘴巴爛了點,也沒幹什麼,要是現在衝上去給他一頓,那就犯了軍紀了。好在有個比他們還著急的女人,那一嗓子吼的,那吳哥的臉都白了,兵們心裡樂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不說這邊兵們心花朵朵開,就等著這幫子流氓送上門來挨揍,吳哥心裡的算盤也在瞬間打好了。跟著他來的那些人都是一幫混子,要是這會兒自己下軟蛋,那以後他也不用混了。可是就算逃跑他也得講個策略不是,當混混頭子可不光靠體力,頭腦也是很重要的。
想到這兒,吳哥咳嗽了一聲,擺出一付混不吝的架勢,「我說,你們這些個當兵的最好少管閑事,要是非伸手茬架,這兒活動不開,咱們外頭練練!」他的逃跑計劃很簡單,先出門,這附近衚衕多了,一會兒群架幹起來一團亂,再想辦法跑路就是了,總比被堵在這屋裡好。
小馬同志笑了,特純潔的笑,然後看著孫國輝,孫國輝看了一眼吳哥,吳哥腿都軟了,心說這臉最黑的眼神怎麼這麼凶,跟要吃人似的,我又沒調戲你老婆。吳哥用盡了身為一個混子頭目最後的尊嚴,強挺著跟孫國輝對視而不是掉頭就跑。
六班長一笑,「那個小馬,猴子,你們出去跟這位同志好好講講那個道理,記住啊,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曉得嘍,保證完成任務,」小馬笑眯眯地一個立正,猴子跟著,「來,來,這位同志,我們出去說,」說完挺客氣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玉沒那麼多想法,她就想扯著魯佳她們的頭髮,然後抓花她們的臉好出口惡氣。現在一看要出去,就想伸手去抓離她最近的葉想的頭髮,想把她也拽出去。
她手一動,那吳哥躥了過來,拉著她就往外走。他邊往外走邊回頭,嘴裡說的是,「好啊,別光說不練,出去談就出去談,咱們走。」心裡說的是,「我X,幸好老子一直瞄著你,就知道你這女人得惹事,這要是你再鬧出什麼妖蛾子來,老子今天就得交代在這兒了。」
小玉掙扎著被吳哥弄了出去,嘴裡依舊是不乾不淨,小馬跟猴子混不在乎地就要出門。「哎,同志,」葉想忍不住叫了一聲,兩小兵聞聲站住,但都不太好意思盯著葉想看,也不說話。
葉想挺擔心的,雖然知道孫國輝厲害,強將手下肯定無弱兵,可外面畢竟是人多勢眾,這倆孩子看著還不到二十呢,生怕出什麼事兒。「那個,你們能不打架最好別打,還有,小心點,還有,打不贏就趕緊進來,我們幫忙。」
「噗」小馬猴子還有魯佳同時笑了出來,小馬撓撓頭,一咧嘴,「放心,就他那號兒嘞,我一隻手就把他辦了。」魯佳則嬉笑著說,「葉子,你要怎麼幫忙,跳孔雀舞嗎?」葉想橫了她一眼,心說又不是驅魔,我跳什麼舞啊。不過要是真跳那什麼孔雀舞,八成還真能嚇懵一個兩個的,估計跟鬼上身似的。
魯佳毫不在意葉想的白眼,特爽朗的一笑,「同志,謝謝了啊,」小馬和猴子都紅了臉,不敢再多說話,趕忙出去了。葉想忙走到窗前,那個女人正在和叫吳哥的大喊大叫,但是吳哥就是扯著她的胳膊不鬆手,小馬和猴子走了過去,軍資標準地站在了流氓們的對面。
這小飯館所在的街道比較偏,很少人經過,倒是沒有圍上來湊熱鬧的,隔著玻璃又有段距離,葉想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就覺得那些流氓臉上怪怪的,難道那個小馬真的在用春風溫暖他們?
這個念頭還在腦海中轉著,突然這些人就動了起來,就好像電影中演的一樣。擠在葉想身邊的魯佳大聲叫好,林燕拉著小朱站在她倆身後墊著腳看,偶爾發出一聲驚呼。
葉想已經語言無能了,她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如入無人之境,小馬和猴子都是體型偏瘦小的人,可一隻手就能把塊頭比他們大不少的混混摔出去。
小馬同志在混戰的人群中真是揮灑自如,葉想不自禁地想,他就是穿了身綠軍裝,要是換上風衣,再拿把手槍,哪是什麼小馬,根本就是「小馬哥」啊!周潤發算個啥。
十分鐘之後,戰鬥結束,那個腦筋靈活的吳哥早就沒了蹤影,混子們能跑的就跑了,剩下的就在地上哎喲。小玉倒是沒跑,她早嚇傻了,抱頭蹲在一棵槐樹下,小馬他們自然不會去動個女人,兩人說說笑笑地轉身往回走。
「看夠了吧,」孫國輝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葉想猛地回過頭去,他正站在自己身後皺著眉頭,魯佳她們都已經讓到一邊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葉想囁嚅著開不了口。
「排長,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也走吧,」六班長走了過來,他話音未落,魯佳也叫了一聲,「壞了,快到時間了,咱們也趕緊走吧,今天下午的政治是可半邊天的監考,得提前半個小時到學校。」
葉想一看手錶可不是,再有四十分鐘就該考試了,林燕趕緊去付了飯錢,幾個女孩兒又道了聲謝,然後抓起書包就往外沖。六班長說,「排長,要不要送她們一下,以防萬一,反正咱們還有時間,」六班長考慮的細,一來好人做到底,安全第一,二來,排長好像認識她們似的,那就更得幫忙。
孫國輝沒說話,這幾個丫頭他都認識,雖然他不在乎她們的出身背景,但是既然碰上了,要是最後萬一有個什麼事兒,他也得吃不了兜著走了。六班長見他不反對,就跟周李做了手勢,周李無聲地點點頭,拉著剛進門的小馬和猴子追了出去。
等孫國輝和六班長結完賬找到小馬他們,發現他們正躲在一棵大樹後面探頭探腦,笑個不停。走過去一看,好嘛,那四個丫頭正在翻牆,姿勢實在稱不上優雅。
「怎麼回事兒?」六班長問了一聲,「班長,我們也不知道,跟著她們剛到學校門口,看見那站著一個女老師,大門也關上了,我就聽見那個短頭髮的叫了一聲半邊天,然後就帶著人跑到這邊院牆,沒說幾句,就開始翻。」
這邊魯佳正踩著葉想和林燕的肩膀努力往上爬呢,緊跑了半天還是晚了五分鐘。剛到校門口就發現半邊天守在那兒,她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要是從大門進去,她真敢不讓你考試,所以只剩下翻牆了。
偏偏這學校是部隊的房子,院牆那叫一個高大,魯佳身手還算不錯,可她也不會飛檐走壁啊,更不用說嬌小的小朱了。好不容易魯佳攀上了牆,底下的葉想和林燕被她踩得是一身臭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魯佳騎在牆上叫,林燕在下面蹦,想撈她的手,「哎,燕兒,快上來啊,葉子,你使勁……」她話沒說完,就直愣愣地看著葉想她們身後,葉想她們以為被半邊天逮到了,都嚇了一跳,一回身,卻看見飯館里那幾個兵正笑嘻嘻地站在她們身後。
「同學,幹嗎不進大門?」六班長溫和地問了一句,林燕一擦頭上的汗,「來不及解釋了,我們要是再不進去,就沒法考試了。」六班長也沒多問,揮了下手,小馬和猴子一踩牆,「嗖」的一下就坐在了牆頭上,魯佳被他們夾在了中間,人都傻了。
猴子笑呵呵地說,「周李,你把她們舉上來,小馬,你到牆那邊接一下。」小馬身子一歪,人已經利索地跳到了另一邊,然後跟魯佳說,「那個,你跳,我接著你。」
魯佳大咧咧地說,「我不用,你讓開,」然後飛身一跳,人已經到了那邊。這邊周李小心翼翼地選擇著身體部位把林燕和小朱舉了上去,猴子同樣小心地接過,然後又交給了那邊的小馬。
葉想最後一個,正等著周李伸把手騰出來幫她,突然腰上一緊,人已經被舉了起來,「啊,」她忍不住輕叫了一聲。騎在牆頭兒的猴子趕緊接住了她,翻過去的一剎那,葉想看見孫國輝收回的手,沒來的及多想,自己已經被送了過去。
小馬見她們都過來了,對她們咧嘴一笑,調皮地敬了個禮,一個跳躍,腰部一用力,人已經從牆上翻了過去,猴子也沒了蹤影。「還看什麼?」魯佳拉了葉想一把,「就剩下十五分鐘了,快跑吧!」說完,撿起扔在地上的書包就跑,林燕和小朱也跟著跑。
葉想也要跑,就低頭拿書包的功夫,發現自己的鞋帶兒開了,趕緊蹲下系鞋帶。忽然聽見牆外那個小馬笑嘻嘻地說,「排長,那個叫葉子的女孩兒,是不是你上次讓小王送酵母片的那個女孩兒啊?」
葉想愣了一下,他說什麼?猴子也開口問,「你說什麼呢?」已經跑了一段距離的魯佳回頭喊,「葉子,快點啊,你還磨蹭什麼呢!!」葉想趕緊起身就跑,可腦中一直想著,送葯的是他?
痛苦的考試終於結束了,美妙的寒假終於到來了,當然,葉師長和葉媽媽也覺得很美妙,就在他們看到成績冊的那一剎那。說實在的,之前的葉想一直專註於跳舞,學習成績就算是中等,可這回的葉想同學放了個小衛星,竟然考了個年級總分第三,排在她前面的就是林燕和邵煒。
同學們倒沒什麼驚訝的,反正以前也不知道葉想學習好壞,可是父母尤其是葉媽媽,真的有些吃驚了。葉媽媽知道,這樣的成績是不可能通過作弊得來的,那就只能說明葉想同學確實進步了,夫婦倆人討論的結果就是,因為葉想把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心事都放在了學習上,所以才有了如此長足的進步。
葉師長現在更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是英明的,簡直可以用高瞻遠矚來形容,大院里沒啥秘密,拿孩子來比較更是常有的事兒。所以當院兒里的戰友,部下,幹部家屬都誇說,自己的女兒不但長得漂亮,學習成績也是頂呱呱,聽說還會跳舞,你真是有福氣的時候,連面子上的謙虛都省了的葉師長,那就是一個十足真金的「心裡美」啊。不愧是我的女兒,真給老子爭氣!
因為這件事,葉師長對葉想的態度也改變了不少,甚至聽從葉媽媽的建議試圖跟女兒「套近乎」,建立正常的父女關係,葉想見他們慢慢地接受了現在的自己,也放鬆了不少,話也多了一些。雖然到現在,她也弄不清,到底哪一年的自己是在做夢,也只能努力地面對現在了。
有一次葉想無意間像從前那樣,勒住父親的脖子親密地叫了一聲老爸,然後嚇了自己一跳,馬上鬆了手。但是葉師長並沒有說什麼,就轉身出去了,結果晚上媽媽悄聲告訴自己,就因為這一聲,葉師長紅了眼圈兒。
家庭危機暫時地消失了,最起碼父母都很高興自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就在葉想不死心,琢磨著要去城裡看看自己原來住的地方,魯佳她們跑了來。
幾個女孩兒擠在葉想的小床上,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原來是因為小朱的一個表姐在城裡那邊的麥當勞打工,聽說現在還要招學生臨時工,就打電話給小朱,問她去不去。小朱告訴了魯佳她們,最後決定到葉想這兒來商量,大家當然要一起行動。
說心裡話葉想對去麥當勞打工一點興趣也沒有,以前又不是沒幹過,一個小時十塊錢,剛開始還挺好玩,後來烤肉餅烤得她直噁心。但是去城裡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故地重遊」了,所以葉想表示沒問題。
麥當勞也是剛剛登陸北京不到兩年,那時的分店遠不像現在這樣遍地開花,你要去打工,沒關係還進不去呢,哪裡像現在都是些大嬸在店裡忙碌。
跟各自的父母說明情況之後,雖然這些軍隊領導對什麼麥當勞,還是麥當娜的不太明白,但是孩子們願意出去勞動掙錢還是要支持的,聽說還管飯。反正就是白天幹活,晚上也會回家來,大人們叮囑了一下就同意了。
魯佳她們坐在公交車上那就是一路興奮,連沉穩的林燕也是開心溢於言表,魯佳還在說,這回要把漢堡吃個夠。葉想心裡苦笑,等你們被資產階級二鬼子剝削的時候,就笑不出來了。她有點心事,依然在想著怎麼能去自己從前住的地方,還有父母工作的地方看看。
高興的時候時間過得都很快,葉想她們很快到了那家麥當勞店,人不少,在這個年代,這些玩意兒還是個新潮東西,有拖家帶口來開洋葷的,也有小年輕來約會的,當然還是帶孩子來吃的居多。
小朱先去找了她那位表姐,然後跑出來說,表姐說了,讓她們到後門去等,經理一會兒就出來面試一下看行不行,順便談一下工資。有生以來,第一次跟工資這兩個字靠上邊兒,女孩兒們心跳都加快了,除了葉想。
被魯佳拉著去了後門等,就聽小朱和林燕在商討怎麼說,表姐說了,要會說話,才會給經理留下好印象,雖然她推薦了,成不成還得靠你們自己。「我們就問他要不要人手,怎麼樣?」林燕說,小朱猶豫了一下,提出自己的建議,「問他需不需要人幫忙比較好吧?葉子,你說呢?」
「啊?」正在回憶著十年後這邊是什麼樣子的葉想愣了一下,就說,「不用那麼麻煩吧,直接就說,需不需要打工的不就行了。」一直沒說話的魯佳聽她們嘰喳個沒完,就不耐煩地說,「你們真羅嗦,是打工的還是要人手,還不都一樣。」
剛說完這句話,一個披著件兒羽絨服的黑框眼鏡男就推門走了出來,探頭一看,就朝著女孩們走了過來。葉想一愣,心說這老兄怎麼長得跟肯德基爺爺年輕時候似的,正胡思亂想著,就看見他正好停在了魯佳的跟前,問,「你們就是小方說的那幾個人?」
原本鎮定無比的魯佳被他這麼一問,突然緊張了起來,又記得小朱表姐說的要給領導留下好印象,趕緊堆笑問,「您是領導吧?」那眼鏡笑著點點頭,順便挺了下胸,心說這幾個女孩兒長得不錯,可以留下。
魯佳飛快地掃了一眼葉想她們,剛才她們是怎麼說的?對了,打工的,幫手,就咽了口吐沫問,「那個,領導,請問您這兒要不要打手?」四周頓時一片寂靜,喧囂遠去,老樹枯藤昏鴉……
看著眼鏡長大的嘴巴,葉想腦海中一片空白,某句廣告詞飄過,果然是「常常歡笑就在麥當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