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無形碧劍起波瀾
女飛衛車釵靜靜地躺在閣樓里的病榻上。
她是那麼孱弱,方才邊瘦桐的到來,又勾起了她芳心中的新愁舊怨,油然生起一種說不出的惆悵。
她側身倚在床欄上,看著西邊那半扇捲起的帘子,怔怔地在出神。
窗外燕子,在樓檐下翩然地飛進飛出,黑色的羽翼,把姍姍而來的春,似乎拉得更遙遠了。
哥哥回來了。
這個消息她已知道了,見他遲遲不來養心樓,她立刻意識到可能又要有一場暴風雨降臨了。
想到此,車釵不由蛾眉緊緊地鎖在一塊。
她把几上的一口劍,拿過來放在枕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她卻有一個主意,要倔強起來,絕對不能再叫自己的身體受到傷害了。
果然,她的預感應驗了。
只聽得樓梯一陣大響,接著傳來車衛的聲音道:「奶媽!你去叫她出來!」
聽到此,車釵的頭不由「轟」地一聲,差一點昏了過去。她立刻明白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自床上猛地跳起來,道:「進來吧!」
她猛然走過去,一把拉開門,見車衛怒容滿面地站在門前,奶媽畏縮地站在一邊。
車衛冷笑了一聲,道:「我不在家,你辦的好事!」
車釵看著奶媽道:「你在我哥哥面前說了些什麼?」
老奶媽抹著淚道:「本來嘛……小姐幫著外人欺侮我嘛……老太爺的仇也不報了!」
聽到這些,車釵已忍無可忍,一股無名怒火,突然高熾。
她足尖一點,已到了老奶媽面前,右手一揮,只聽「叭」一聲,一掌打在了奶媽身上。
只聽得那老太婆「啊唷」一聲,向後一連退了六七步,「通」地一聲跌坐在地板上!
她嘴裡僅有的幾顆牙齒全都被打掉了,順著嘴角向外淌著血!
這老婆子不由得嚎天呼地地大哭起來,一面哭一面在地上打起滾來,大聲嚷道:
「打死我了!」
車釵杏目圓睜道:「不要臉的東西,如不是我為你求情,還會有你這老鬼的活命?」
她實在忍不下這腔怒火,一時熱淚涌流。趕上前又狠狠地踢了她一腳道:「滾!老乞婆,我們車家不要你這樣的東西!」
老奶媽由不住殺豬似地叫了起來,口中大喊道:「救命呀!我的兒!」
車釵第二腳正要踢過去,忽然有一隻手抓住了她,用力向外一帶道:「你要打死她么?」
車釵帶病的身子,哪裡受得了這種大力?不由得向後一連退了好幾步。
她轉過臉來,看見車衛的臉色極為猙獰可怕,她不由打了一個寒戰,當時咬了一下牙,道:「哥哥!你不能只聽她的話,就忘了我們手足的情分……」
車衛冷笑了一聲道:「好賤婢!你與那邊瘦桐勾結一氣,還當我不知道么?」
說到此,更不禁連聲冷笑道:「我們車家豈容你這樣不肖的女兒?賤婢!你還是死了的好!」
說著「嗆」的一聲,抽出劍來。
車釵熱淚交流道:「哥哥!你——」
車衛怒吼道:「住口!誰是你的哥哥?你殺父大仇不顧,我車衛豈有你這樣不肖的妹妹!」
他怪笑了一聲道:「現在樓上沒有外人,只有我和奶媽,賤婢,你還是死了算了!」
車釵怔了一下,冷冷笑道:「我作了什麼?我為什麼該死呢?」
車衛橫劍站在門口,陰森森地笑道:「做了什麼,還要我說?我只問你,那邊瘦桐來此,為什麼不殺你?」
車釵冷冷一笑道:「他也沒有殺你呀!」
車衛一怔,恨聲道:「你為什麼不殺他?」
車釵面色微紅道:「我——」
車衛怒叱了一聲道:「快給我死!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死!死……」
女飛衛車釵退後了一步,道:「你為什麼不殺他?他的武功超群,哥哥!我不想讓你我再死在他的手裡!」
鐵麒麟車衛怪笑了一聲道:「我現在不想跟你多說,你快死吧!」
車釵冷冷一笑,面色蒼白地道:「我憑什麼死?」
樓上的叫鬧驚動了樓下的人,可是誰也不敢上來勸架。
鐵麒麟車衛走過去拉起奶媽道:「你不要哭了,她死了,你的氣也就出了!」
這老太婆一面吐著唾沫,一面啞著嗓子哭道:「唉唷,少爺呀!你還是一劍殺了我吧……我活了一輩子,還未遭人打過,這可是第一次呀!啊呀!我的兒呵……呵……」
車衛對這老太婆有一種說不出的關愛,而對自己的妹妹卻恨之入骨。
只聽他大聲吼道:「好!你自己不下手,我來!」
只見他身形向前一撲,已到了車釵身前,掌中劍「刷」地直劈了下來!
車釵猛然向後一縱,車衛的劍砍了一個空。
他大聲叱道:「你還想往哪裡跑?」
緊跟著欺身而進,車釵一驚,搖晃倒在床上。
鐵麒麟車衛這時似乎鬼迷了心竅一般,只見他狂笑了一聲,足下一點,第二次抖劍刺出。
這一劍直向車釵后心扎去!
女飛衛車釵這時已喘成了一團,她知道哥哥此刻已是不可理喻,而自己就這麼死去,實在不值!
急切間,她已把枕下的劍掣了出來,她猛然回過身來,嬌聲道:「哥哥何必如此!」
掌中劍向外一揮「嗆啷」一聲,已把車衛的劍磕在一旁。
她的身子卻又不支地倒在床上。
車衛第三次一抖劍身,施出了本門不傳之秘「一字劍」法,劍尖之上光華耀目。
車釵不禁面色大變,哭道:「哥哥!你竟然用父親傳你的本門絕招來對付我么?」
車衛一步步逼近床邊。
他口中陰森森地道:「這是專用以對付本門叛逆的,對你也不例外!」
車衛這套「一字劍」法,是得授於父親車飛亮閉門秘傳,車釵雖是車飛亮的女兒,但本門絕技卻是傳男不傳女!所以,他兄妹雖是同門習技,這一字劍法,車釵卻是絲毫不通!
車衛憤怒之下,竟施出了這一套劍法,來對付自己妹妹,車釵如何不驚!驀地,車衛發出了一聲厲叱。手中這劍自上而下,劃了一道彩虹,有如銀河天墜,直向床上的車釵身上砍去!
女飛衛車釵雖說武功不弱,可是現在一來內傷未愈,二來又惦念著手足情誼;再者,這套劍法的玄妙,更非她所能抵擋!
有了這諸多因素,她如何能招架得住?
她勉強地用劍向上一磕,身子在床上一滾!只聽「嚓」的一聲,這一劍正砍在床上,一床被褥竟被砍成了兩段。
車釵已喘不過氣來,右手更是又酸又麻!
這時候,鐵麒麟車衛卻再度縱起了身子,只見身子向下一落,右足一抬,「當」一聲,把車釵手中的劍踢飛一旁。
女飛衛車釵尖叫了一聲,用力向下一翻,「通」的一聲,已滾落床下。
她氣喘吁吁地道:「哥哥,你真狠心……你竟能下手……」
鐵麒麟車衛狂笑了一聲,現在車釵在他的眼目之中,無疑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他是不怕她跑掉的!當下冷冷一笑道:「小釵,你還是自殺了的好!」
車釵這時反倒不怕了,她坐起來理了一下衣服,咬著牙道:「你好毒的心!但想要我自己死辦不到,除非是你親自下手!來吧!」說著她扶著牆站了起來,面色一寒道:
「來吧!這樣也好,我倒可以跟父親在一塊了!」
車衛面色猙獰地哼了一聲,道:「你還有臉提父親?」
車釵面色煞白道:「你為什麼不下手?快呀!快下手吧!」
鐵麒麟車衛這時手也抖得厲害,他雖恨對方不死,可是無論怎麼說,她也是自己的妹妹呀!要叫他親自下手去殺自己的妹妹,這是一件多麼為難的事!
他咬了一下牙,後退了一步,道:「奶媽,你過來!」
那個老奶媽一隻手捂著臉,走過來道:「是叫我么?」
車衛哼了一聲道:「這賤人私通仇人,叛逆本門,罪該萬死!本座命你即刻下手,快快殺了她!去!」說著把手中劍,交給了奶媽!
那婆子接劍在手,呆了一呆,道:「這……這……小衛,還是你自己下手吧!」
鐵麒麟車衛冷笑道:「我身為一教之主,豈有親自下手之理?你快下手,不要多說了!」
那老婆子用手抹了一下唇角的血,陰森森一笑道:「小姐!你可是聽見了,這不怪我老婆子……我是……」
才說到此,卻被車釵「呸」的一口唾沫,啐在了她的臉上。老婆子「唷」了一聲,嘿嘿一笑,冷森森地道:「好呀!死到臨頭,你還敢跟我厲害?」說著走上前一步,晃了一下手上的劍,道:「我本來不想下手,現在我要親自下手了!」
車釵連氣帶恨,只覺得頭暈目眩,當時勉強地冷笑了一聲道:「不要臉的老鬼,你下手吧,我作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這老婆子半邊臉腫起了老高,下嘴唇就像是吹起一個泡似地翻了出來,別提有多難看了。她聽了車釵的話,一張臉幾乎變了豬肝一樣的顏色。當時嘿嘿地陰笑了一聲,道:
「好吧!你就變鬼去吧!」說著大腳向前一邁,掌中劍猛然一抖,直向車釵前心扎去!
突然,一個冷峻得令人發抖的聲音喝道:「住手!」
緊接著一股風力,自窗外襲來!
那婆子偌大的身子,為這股風力一撞,口中「哇呀」一聲大叫,「噗通」一下,撞在了牆角上,手上的劍也「噹啷」一聲丟在了一邊。奶婆子一聲大叫,頓時昏了過去。
鐵麒麟車衛一驚,猛然偏過頭一看,不由也是一驚!
原來不知何時,這房子一邊的那扇窗子,竟被人打開了。
就在窗前,立著一個身軀偉岸、皮色微黑的少年!
這年輕人,頭上戴著一頂海島上漁民喜戴的那種草帽。他前額寬闊,目光炯炯,一雙如劍的眉毛,長長地掃出去,英俊之中,透出一股倔強之態!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奇特的:上身是一張黑色豹皮製成的短袖背心,下身也是同色的半長不短的一條褲子。在他背後,還系有一領黑綢的披風,兩肋各佩戴著一隻鏢囊!
這年輕人,真有一種說不出的豪邁勁兒,令人一眼看去,就不敢輕視!
車衛不由濃眉皺了皺!這人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只是他來得太過突然,令車衛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他怒叱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怎可隨意闖入此樓!」
來人冷冷一笑,露出白而閃亮的牙齒,道:「車大教主,你真是好健忘啊!」
車衛轉過身來,厲聲道:「你是誰?快快報上名來!」
來人鼻中哼了一聲,微微笑道:「先不要問我名字,老實說,我不是來找貴派麻煩的,我只是來打聽一件事……」說著目光在一邊的車釵身上一轉,哂笑道:「看見這姑娘好可憐,我不忍不管!」
他輕輕地一笑,又道:「你是她什麼人?聽她口氣,好像你是她哥哥,天下哪裡有哥哥殺妹妹的道理?」
在他說話之時,鐵麒麟腦中,一直在迅速地思索著。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這個怪異的人,自己在哪裡見過!
聞言后,他冷笑道:「小子!你管得也太寬了,居然管起我紅衣獅門中的事情來了!」
來人目光一瞪,道:「你嘴上放乾淨一點!」
他說著目光掃了車釵一下,冷冷地道:「車衛!你身為一教之長,自己無能拿住邊瘦桐,卻有臉怪罪一個姑娘,豈不可恥?」
車衛面色一紅,哼道:「這是我家門之事,你管不著!」
黑衣人狂笑道:「我還不知道,天下有我蕭葦所不能管的事!」
鐵麒麟車衛聞聽,不由陡然呆了一下。他面色驟變,恨聲道:「你就是蕭葦?」
說著他近前了一步,反唇相譏道:「蕭葦,那一夜若非你攔江劫舟,劫走那姓邊的小子,我又何至於落此地步!」他恨得聲音發抖地道:「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你不怪罪自己,卻還有臉來問我?好不知恥……」
才說到此,就聽蕭葦一聲怒吼道:「混蛋!」只見他右手一舉,「哧」的一聲,劈來了一股掌風。
車衛是知道此人厲害的,見他如此,連忙施出功力,迎著他的掌勢,也猛地劈出一掌。
兩股掌風,在空中「波」的一聲,交接在一塊。
勝負之分,立刻呈現。晴空一羽蕭葦,不過是輕輕地一動;可是鐵麒麟卻蹌踉地退後了好幾步,「砰」一聲,碰在了牆上。
他面色不由一陣大紅。當時厲聲道:「蕭葦,你屢次三番欺人,莫非本座當真怕你不成?」說著一彎腰,把地上一口劍拾了起來。
蕭葦見狀,面色一沉道:「車衛,我勸你還是安靜些好!」
車衛此刻在憤怒頭上,怎會聽進此言?
他狂笑了一聲道:「你算什麼東西?敢來教訓我!」身子猛地向前一竄,掌中劍迎面就削!
蕭葦一聲冷笑,只見他雙臂向空一舉,整個的身子,迎著車衛的劍尖,只是那麼翩然一轉,車衛這一劍,已經落了空招。
鐵麒麟先前在邊瘦桐身上受了一肚子悶氣,又被車釵之事氣得死去活來,想不到平空又出一個蕭葦,他的怒火,不禁全都發在了對方身上。
一劍不中,他口中叱了一聲,劍尖往當空一點,足下「刷」的一個轉身,快同風車一般,又把身子轉了過來。
蕭葦倒沒有想到,對方會有此一著。就在他微微驚怔之間,車衛的劍,已響起了一片劈風之聲,直向他肋旁劈過來。
蕭葦冷冷一笑道:「來得好!」他雙掌平胸一按,整個身子就像是一片雲似地,霍地拔空而起,從對方的頭頂之上,輕輕地移了過去。這時候,他也不敢再客氣了!待身體落下,他口中冷然叱道:「大教主,領教了!」右掌一抖,進步推掌,一掌向著車衛右肋之下擊去!
車衛劍勢一轉,由下而上,「太公釣魚」,霍地向上一挑,反點蕭葦的面門。
這是他門中絕學「一字劍」法,施展出來,果然不同一般!
蕭葦輕敵之下,這一劍險些傷著自己。鋒利的劍刃,擦著他的耳邊掠了出去!
雖然這一劍沒有令他身體負傷,卻不禁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劍芒過處,鬢角一縷黑髮,竟自飄然而落。
這對晴空一羽蕭葦來說,簡直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他雙眉一挑,厲聲道:「好劍法!」
只見他雙臂一張,大步地一轉!他那偉岸的身子,隨著車衛的劍勢,走馬燈似地一個猛旋。「梁」字一訣,可謂用到了極妙之處。隨著他遞出的手勢,一聲叱道:「撒手吧!大教主!」
車衛手上的那口寒光閃閃的劍,竟自脫手穿空而出,直直地插在了屋樑之上!
這種手法,快、絕、狠配合得天衣無縫,令人嘆為觀止!
鐵麒麟口中「啊」了一聲,蹣跚地蹌出了五六步,才定住了腳,由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一時竟呆住了!
晴空一羽蕭葦哈哈一笑,道:「大教主,你這兩手功夫,連我蕭葦都罩不住,卻想去對付那姓邊的,豈非是妄想?」
車衛這時面色紅紫,彷彿都要裂開了。他真恨不能地上有個洞,好叫自己跳下去。
聞言后,他苦苦笑道:「蕭葦,你我這梁子是結上了!」
蕭葦朗笑了一聲,道:「蕭某一生樹敵,有如暑夜飛蚊,多上大教主你一人,又算得了什麼?」
這時牆角的奶媽子,已悠悠醒醒轉過來,她忽然站起,大吼了一聲,猛地撲了過來,道:「我打……死你!」
蕭葦猛一轉臉,右掌一揮!這婆子第二次倒了下去,「通」一聲,震得比上一次更厲害,又第二次昏了過去!
鐵麒麟車衛自忖武功較之對方甚遠,如果再不自量力,上前只怕受辱更甚,只得冷笑了一聲道:「蕭葦,你與我紅衣獅門有何仇恨,為何屢次三番與我為敵?」
晴空一羽蕭葦冷冷地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仇!」
車衛怒聲道:「那是什麼道理?」
蕭葦又冷笑道:「沒有道理!」
車衛簡直要氣炸了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蕭葦抖了抖衣服,輕鬆地一笑,道:「說起來,我們也許該同仇敵愾!不過,我蕭葦是一條磊落的漢子,不像你車衛小人一個!」
車衛恨聲笑道:「小人?」
蕭葦點了點頭,道:「我蕭葦對敵,只憑自己本事,絕不施毒計暗算,更不會網羅敵眾……」
車衛臉上一紅。蕭葦冷冷笑道:「邊瘦桐也是我的大敵,有一天我會打敗他的,你等著看吧!」
鐵麒麟不禁怔了一下,道:「只是……你還是技不如他!」
蕭葦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不錯,可是有一天,我會勝過他的!」
說到此,他大步走到了車釵身邊,朗聲道:「走!姑娘,收拾一下你的東西,我帶你離開這裡!你不能死在這裡!」
車釵面色微紅,方才的一切,她全都看見了!她真不敢相信,這個年輕人,竟會有這麼高深的武功造詣!
可是從他口中聽出來,他好似也不是邊瘦桐的對手,由此看來,這邊瘦桐的武功,真不知有多麼高了!
這時她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種莫名的傷心,使她籟籟地落下淚來!
蕭葦一笑道:「不要哭了,走吧!有我在,他們是奈何不了你的!」
車釵慢慢望了哥哥一眼,又低頭嘆息了一聲。
這個家她實在也是住不下去了。
可是她又怎能同著眼前這個陌生人——蕭葦去呢?
想到此,她不由得發起愁來。
蕭葦見狀,不由怒道:「你怎麼還不走?你當真想死在這裡么?」
車釵不由臉上一紅,她勉強站起來,苦笑道:「我身上有傷……不大方便吧!」
蕭葦展眉笑道:「這個容易!」說著自囊內取出了一條絲帶子,抖開來,有兩丈長短,朗聲笑道:「讓我背著你!」
車釵面色更紅了!
可是她是一個很剛強的姑娘,絕非一般小家子氣的閨女可比,略一猶豫,她終於點了點頭道:「好!讓我整理一下東西!」一面說著,隨手把一個隨身革袋理了一下。
蕭葦一雙閃爍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轉著。
他雖平生不喜女色,可是眼前這個姑娘,實在是太美了。
他腦子裡只是動了一下,卻又把它逐之念外。
他隨便抓起了一件披風,向車釵身上一丟道:「快披上!」說罷回過臉,向著車衛一笑道:「這裡大概沒有大教主你什麼事了!」
鐵麒麟車衛面色不禁一紅,冷笑道:「你莫非不顧及你的名節么?」
蕭葦又是一聲朗笑道:「大丈夫善為而為之,立地如桿,立心如月,何忌之有?車衛,你還嫩得很呢!」
鐵麒麟車衛不由長嘆一聲,點頭恨道:「蕭葦,由你去吧!」
這時車釵已整理完畢,她望著蕭葦,道:「蕭兄,我們走吧!」
她正眼也不看車衛一眼,大步走到蕭葦面前。
晴空一羽蕭葦彎下身來,讓車釵俯在背上,然後抖開了絲帶,纏了幾轉,捆得很是結實。
車釵這時反倒坦然了,她笑道:「你要送我倒哪去呀?」
蕭葦冷哼了一聲道:「走著瞧吧!」說罷,雙膝微微一彎,已如箭矢一般投窗而出,落在了對樓脊瓦之上!
他身形方自站定,就聽見一聲叱道:「打!」緊跟著「嗖」一聲,飛上了一粒銀珠。
蕭葦只當是普通的暗器,一聲冷笑,回頭駢指一點,只覺得指尖一麻!這一粒銀丸,竟是力量極大。
只見一個白鬍子道人,自下面猛竄而上。
道人高聲叫道:「好傢夥,你這是綁票還是怎麼著?」
車釵一眼認出,上來的道人正是武當名宿天池上人,不由一驚道:「快走,這是天池上人!」
晴空一羽不由一怔,這道人的名字他是久仰得很,可是也並未把他放在心上。當時狂笑了一聲道:「怎麼樣?道人你也來了?」
天池上人本來有事來見車衛,誰知才行到此,卻碰見了這件怪事。他由車衛的怒罵聲中,得知蕭葦是劫人而去的,當時糊裡糊塗地發出了一粒銀珠,匆匆趕上房來。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來人竟是名震東南的南海雙鷗之一,原先只當是一個無名小輩。當時他呵呵一笑道:「紅衣獅門真是門風不幸,怎麼盡自出些怪事,小子!把人快快留下來!」
車釵忍不住在蕭葦身後道:「天池伯伯,是我自己要走的!你老人家不要誤會!」
天池上人怔了一下,一手摸頭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姑娘,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女飛衛車釵沒有理他,頻頻催著蕭葦道:「快走!快走!」
這時,地上的車衛高聲叫道:「休要聽她胡說!上人,擒住他們!」
天池上上人嘿嘿一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姑娘,你竟是跟這小子串通好的呀!
那可是不行,貧道要留下你們來!」說著縱身而過,伸手向著蕭葦就抓。
蕭葦身子向下一塌。
看他那樣子,就好像是跌倒在房上一樣!可是等到天池上人的手,即將抓在車釵身上的剎那之間!晴空一羽蕭葦,忽地一聲狂笑緊緊按著瓦面,忽地向後一翻,一揚一吐,背著車釵的身子,就像是一枚大球似地,「呼」地飄了起來,直向著房下墜去!
蕭葦這種掌力,雖說沒有傷到天池上人,卻令他面色一陣發熱,足下蹌踉了好幾步。
驚愕之間,已自失去了他們的蹤影!
天池上人口中「咦」了一聲,正要縱身追下,卻聽見一邊的車衛苦笑道:「上人,不必追了!」
天池上人連連失利,只覺臉上無光。他苦笑了笑,道:「這人是誰?」
車衛咬了一下牙,道:「晴空一羽蕭葦!」
天池上人摸了一下鬍子,仍想不起來。
鐵麒麟冷冷地道:「這就是我上次提到的南海雙鷗之一!」
天池上人心中打了一個哆嗦,心說:「怪不得呢!」
車衛十分失望地嘆息了一聲,道:「我們現在是前有狼,後有虎,如何是好?」
天池上人搖頭一笑道:「賢侄你不要害怕,只要那海空長老一到,一切就會迎刃而解了!」
一提起「海空長老」,車衛的精神不由一振。
一切的計劃,一切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那個泡影似的「海空長老」頭上了。
未來的一切,誰又能預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