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厚厚的雲層突然裂開一道窄縫,金燦燦的陽光順勢閃了進來,悄然瀉在被雨季折騰得潮乎乎的大地上。雖然稀薄的如「五月櫻桃樹」客棧老闆黑心韋烈賣的粥水,依然令因為天氣而久久鬱悶的心情有了些許開朗和興奮。

城裡大大小小的街道一下子熱鬧起來,最初還是零零星星的幾個路人,不多時匯聚成熙熙攘攘的人流。石子路兩旁是各式各樣的攤點,有人說十個泱洲人中倒有九個是商人。城北的集市一向是人最多的去處,泱洲十城中通平以傭兵出名,那些鐵器鋪、鎧甲店和馬市常常聚集了大批的顧客。

雨季以來,老伯揚的攤位上還是第一次聚集了那麼多人。他早已把各色戰馬洗刷一新,等著賣個好價錢。年輕時伯揚也是個傭兵,雖然格鬥技巧普普通通,相馬術卻是一流。紀洲馬臀翹腿長,奔跑速度極快;旌洲馬身材矮小,擅長途負力;而泱洲馬往往中看不中用。

圍在攤位前的都是些老主顧,艾家兩兄弟圍著一匹棕色的紀洲馬觀察了好久,聽到二十枚金幣的報價,一下子猶豫起來。「二十枚金幣實在是貴了,老伯揚是不是想搶韋烈那傢伙的名號。」周圍的人一陣鬨笑。說話的大胖子是「熊和隼」傭兵館老闆危鵠的,他用力拍了拍馬臀,白嫩肥碩的手指上套滿了寶石戒指。「雖然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馬,可年紀不小,毛色又差,還是匹母馬。我看頂多也就值十五枚金幣。」馬店老闆笑了笑,沒有搭話。危鵠的說道:「這樣吧,二十枚金幣一枚也不少,不過你得把那匹馬搭給我。」眾人順著危鵠的的手指,這才發現馬棚角落處一匹乾巴瘦弱的白馬,前後腿間不知為何還扣著鎖鏈。老伯揚眯縫起眼睛搖了搖頭。傭兵館老闆有些不耐煩,「好了,兩匹馬二十二枚金幣,別再指望我會多加一個子兒。」有人「撲哧」笑出聲來。胖老闆惱怒地尋聲望去,傭兵打扮的一男一女,披著鏈甲的男子看上去並不十分強壯,只是雙目炯炯,身後負著兩把彎刀。栗色短髮的女子渾身充滿野性,腰間掛著連男人也很少使用的雙手劍。有人注意到男子背上的鷹翅雙殺,悄悄議論起來。

栗色短髮的海倫芬從懷中掏出錢袋,爽氣地拋給老伯揚。「這是三十枚金幣,多了也沒有,我要那匹白馬。」眾人發出詫異的呼聲,危鵠的氣急敗壞地喊道:「你瘋了嗎?三十枚金幣買這麼匹破馬。」海倫芬也不理他,徑直向白馬走去。白馬見生人靠近,頓時憤怒地踢腿,卻被鏈子死死綁著。海倫芬在白馬面前站定,凝視許久。原以為這是倏馬和緒洲良馬交配后的混血馬,仔細觀察才發現是匹純種的倏馬,馬額處的獨角已被割去,料想是被人拿去入葯。海倫芬將手指輕輕按在馬角的殘缺處,用母親曾教過的秘語默念。倏馬突然平靜下來,慢慢垂下首去。

純種的倏馬遠遠不止三十枚金幣,海倫芬回首望望自己的丈夫,翼峰搖搖頭,三十枚金幣幾乎是他們所有的財產。海倫芬有些遺憾地撫摸著白馬的脊背。「接著。」海倫芬把老伯揚拋回來的東西抓在手中,驚異地發現並非自己的錢袋而是一把鑰匙。「馬腿上的鎖鏈打開后別忘了還給我,總會有人需要的。」翼峰察覺到胖買主投在妻子身上的怨恨目光,並沒有太在意。被大雨阻延在通平已經好幾天,中午前就能出發前往綏中城,去無憂湖尋訪友人是很早就決定了的。海倫芬興高采烈地牽著那匹白馬招呼丈夫離開,僅靠秘語的精神召喚力未必能降服倏馬,要駕馭它還得花些功夫。

拐過街角,身後有人疾走幾步追了上來。這是身材矮小的灰衣人,五官被擠壓在扁平窄小的面部,給人一種猥褻的感覺。素不相識的魅沙啞著聲音說道:「有人想要見你們。」翼峰和海倫芬並沒有答理他,自顧自向前走去。魅伸出手去攔在兩人面前,「我說,有人要見你們。」海倫芬挑了挑眉毛正要發怒,旁邊伸出一隻手扇在魅的臉上,魅連翻了幾翻倒在路旁。「沒用的傢伙。」一個華服的中年男子狠狠咒罵著,隨即轉向傭兵,堆笑著說道:「兩位別和奴才一般見識。我是休未行,柳南城的布販商人,想給兩位介紹份買賣。」「我們沒空。」海倫芬冷冷說道,心底對商人的厭惡甚過剛才那個醜陋無禮的魅。

「二百個金幣,只不過跑一趟路。」對方很有信心的樣子。

「請走開。」休未行這才露出驚愕的神情,但很快就平靜下來,誠懇的語氣說道:「請耽擱一點時間隨我見一個朋友吧,等見過以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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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惡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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