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宮門
我緊緊的摒住了呼吸,這個聲音我從未曾聽見過,可聽著他好象對秦順兒很熟的樣子,誰呢…「奴才給德大人請安,今天這兒是您當差呀」,外面傳來秦順兒翻身下馬請安的聲音,「德…」我低低念了一句,抬眼看向小桃兒,她微微搖了搖頭
就聽那位德大人哈哈一笑,「秦大總管,這是去哪兒,我記得你不是陪著十三爺去了別院嗎,怎麼這會兒子又跑到這兒來了」,秦順兒陪笑了兩聲,「是,奴才原本是伺候著爺去的,只是府裡頭有點事兒,奴才這才先回了來」。
「喔…」那德大人長長的應了一聲,彷彿在思考著什麼,又問,「那這車裡的是…」,秦順兒一頓,忙陪笑說,「是伺候十三爺的貼身丫頭,只是其中一個身子不爽,可別院那邊又沒什麼大夫,爺這才命了奴才帶她們回來,好請大夫瞧瞧的」。「哼哼,十三爺還真是體貼下人呀」德大人哼笑了一聲。
「好了,那撩開車帘子給我看看」,那個德大人隨意說了一句,秦順兒一時沒了聲音,像是愣住了,他可沒想到這個德大人會提出這種要求。我心裡也是一緊,若說是平常,這些人哪有膽子去查皇子府的人,秦順兒方才已言明,我們是胤祥的貼身丫頭,更何況他們不怕胤祥,難道也不怕他身後的四爺嗎…
「德大人,這…這不太方便吧,她們可是十三爺的身邊人」,秦順兒稍稍提高了調門,語意里隱隱有了兩分威脅,「呵呵,秦管家,咱是奉的皇差,最近有江南亂黨流竄到京城鬧事,皇上下令九門嚴查,你不會不知道吧」,德大人冷笑著說。
「你看看城門那兒,過往車輛不是都在查,雖說是十三爺府的,可也不能例外,再說又不是福晉們,秦管家何必為難我們這當差的呢,方才十一爺府的也是查了才放進去的」,德大人的聲調很平和,彷彿並不把秦順兒的話放在心上,但我心裡明白,看來今天是不能善罷甘休了,腦子飛轉了起來…
秦順兒一時也沒了主意,「那您稍等」,就聽腳步聲響起,秦順兒走到車窗旁,「壓低了聲音快速地說,「姑娘,是九爺的人,但以前沒見過您的,他要搜查,這個…」我低低說了一聲,「不妨事兒,讓他們查吧,我自有主意」,秦順兒一頓,雖知不妥,但現在也沒了法子,只聽他轉身說,「德大人,要查就快吧,這姑娘的身子可受不得風」。
我緊緊的拿棉布捂住了面孔,他們只說有亂黨,又沒看見亂黨長什麼樣子,橫不能還要扳了臉過來看個清楚,那個德大人我也從未見過,他應該不認得我才對…可若是要非看不可,那也只能證明一件事,就是八爺他們已經知道了,要真是那樣,我心裡冷笑了一聲,死過一次還會害怕第二次嗎,…
小桃兒的手指冰涼,她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衣襟兒,我對她微微的搖了搖頭示意她鎮定,小桃兒微微點點頭轉而低下了頭。我半靠在板壁上,做出一副身體不適狀,只聽得外面馬蹄聲緩步響起,秦順兒突然驚叫了一聲,「何義,你怎麼在這兒」?
我略吃了一驚,何義,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能讓秦順兒如此得驚慌,想必是認識我的人了,心裡一沉,果然…只聽車外一個略微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秦大哥,小弟是奉了九爺的命令來協助一下德大人」,他呵呵一笑,「畢竟各府里的內眷來來去去的,讓這些兵痞子衝撞了可不太好,倒是咱們這樣的奴才行事方便一些」。
他頓了頓,又笑說「今兒也算公務在身,就不和您多說了,趕明兒個兄弟請您喝酒」說完就聽見他翻身下馬,向這邊走來。我腦子如陀螺般轉了起來,在別院的八爺他們一定是猜到了或知道了些什麼,不過這信兒傳的還真是快,雖然不知他們怎麼辦到的,但是想必他們自有法子通知了京里的人
但若說當街就揭破了我的身分這種蠢行,想來如八爺九爺那樣的精明人,大概還做不出來,他們八成只是想確定一下我的身分,偏生趕上那些所謂的亂黨鬧事,正好給了他們一個查驗的借口。
舉凡有腦子的人,就會想到四爺若沒「他」的允許,是怎麼樣不敢把我這樣的欽犯弄出皇宮去的,我又不是那樣沒名沒姓,少了也沒人知道的奴才。八爺大概是想賭一把,看看能不能抓一張底牌吧,康熙皇帝若活著,我自然什麼也不是,可皇帝若死了,那我就是對付四爺他們的一把利刃…
我腦中各種念頭一涌而出,心裡盤算著,車外的秦順兒卻是結結巴巴的,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秦大哥,您讓讓,兄弟看一眼就好,這邊兒德大人好交差,您也好帶著姑娘去看病不是」,車帘子被微微的掀開,何義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頓時映入我眼中,忍不住苦笑出來…他我還真有印象,唯一一次去八爺府,正是他引了路帶我進去的。
心裡微微一嘆,怪不得書里說,和平是靠戰爭才能得來的,一味的退讓躲閃不會給任何人帶來幸福,哪怕我想做個只會偶爾享受一下陽光的鼴鼠都是奢望….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對於這些為奪嫡已殺紅了眼的皇子而言,就如同戰敗宣言一樣吧,就算前面遍布荊棘,也要前行,因為只要退一步,身後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眼看著那個何義慢慢的撩開了帘子,我悄然低了頭,捏緊了拳頭準備著…突然一陣破空之聲響起,「撲」的一聲,馬車裡瞬時又是一片陰暗,小桃兒已經嚇愣了,我定定的看住了前面,如果我沒聽錯的話,那應該是一支箭…一隻把馬車帘子釘起來的里利箭!
馬車外一片寂靜,車裡只有陣陣急促的「呼呼」喘息聲,我偏了頭去看小桃兒,她正睜大了眼看著我,一隻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這才反應了過來,原來這粗重的呼吸是自己個兒發出來的,勉強對小桃兒咧了咧嘴。
「嗒嗒」一陣如暴雨般的馬蹄聲響了起來,我下意識的想去偷偷掀了窗帘子看看是誰,卻發現自己一下也動不了,只能僵坐著….一聲馬嘶之後,外面再度安靜了起來,只偶爾聽到馬兒噴鼻的聲音。「奴才給十四爺請安」,翻身下馬的聲音紛紛響起,「唔,起來吧」十四阿哥隨意地說了一句,我的心一悸,之前雖已隱隱猜到是他,做了些心理建設,可現在猛地聽到他的聲音,心裡還是……
「爺,您怎麼來了,您不是行獵去了嗎,您這是…」,過了一會兒,德大人囁嚅的聲音響了起來,「哼哼,我怎麼來了,爺倒想問問你,之前邀你去打獵,你不是推說腹有不適,連床都下不了了,怎麼這會兒子又活蹦亂跳的跑到這兒來了」,十四阿哥笑嘻嘻的聲音響了起來,只是其中的隱含的冰冷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啊…十四爺,奴才這也是公務,耽擱不得,所以就是身子再不爽,這不是也得來嘛,呵呵」,德大人乾笑著辯白了兩句。「哈哈」十四阿哥笑了起來,「德陽,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鞠躬盡瘁,為國為民呀,真是佩服」。
德陽…我皺了眉頭,這名字聽著好耳熟,德陽,腦中念頭一閃而過,他不就是那個…「十四爺,是…」德陽壓著聲音低低的說了幾句什麼,我雖伸長了耳朵,也只隱約聽到個「九」字,忍不住輕嘆了口氣,看來八爺他們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麼…
想想也是,這麼多年了,四爺這大變活人的把戲瞞得也夠久了,這世上本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不用說那些時刻伺機而動,等著抓住對方弱點而將其撕得粉碎的皇子們。胤祥的開釋就如同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種種惡意傾巢而來,如果說之前的圈禁只是沒了自由,那麼開釋之後就是除了自由,而其它的什麼都沒有了…
只是心裡有幾分奇怪,看樣子八爺他們應該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要不聽方才他們對話的意思,好像九爺他們想把十四支走似的,可是之前聽十爺的口氣卻不象是知道了什麼的樣子…一時間心亂如麻,隱隱有個念頭在腦海中飄浮著,只是怎樣也看不清。
「秦順兒」十四突然呼喝了一聲,「是」,窗外的秦順兒忙答應了一聲,「您有什麼吩咐」,「這車裡的是你們府里的丫頭」,十四的聲音變得有些僵硬,「回爺的話,是伺候十三爺的丫頭,只是有個在別院病了,這才送回來給大夫看的」,秦順兒恭敬的答道。
「唔」,十四阿哥沉吟了一下,「那你們走吧」,我一愣,車外的秦順兒也是一頓,忙的答道,「是,那奴才們先去了」,他頓了頓,「呃,爺…這隻箭」,「哼」十四阿哥輕哧了聲,「佟希福,去」,「奴才遵命」一個沉厚的男聲響了起來,我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佟希福,那不就是冬蓮痴心相戀的那個侍衛的名字嗎,他怎麼去了十四阿哥身邊,那冬蓮呢,她…
心思混亂間,只聽「噗」的一聲輕響,那隻箭已被拔了起來,車帘子被風輕輕帶起了一點兒縫隙,十四阿哥正挺立馬上,瞬也不瞬的看著車裡,雖知他看不見,我還是下意識地用手捂緊了嘴巴,外面的秦順兒忙麻利的把車帘子掩好,招呼著車夫趕緊出發。
正要走,「十四爺,您這樣,奴才對主子不好交待呀」,德陽突然出聲制止,十四冷笑了一聲,「不用你交待,我自有交待,你去辦你的正事兒吧,嗯」,我雖看不到十四的臉色,但是聽著他揶揄的語氣,可以想見,就是再借那個德陽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攔這個出了名膽大又火爆的十四貝勒。
雖不明白十四阿哥心裡到底再想什麼,可不管怎麼說,他畢竟還是放了我一馬,心裡有些酸澀,馬車搖晃著走起來還沒兩步,突然又停住了,我的心還沒放回肚裡,就又懸了起來,「十四爺,您這是…」秦順兒有些惶惑的聲音響起。
「哼哼,上次不是和十三哥說了嗎,他的那付弓箭要送我,今兒正好也沒什麼事兒,跟你回去取了來」,十四阿哥狀似隨意地說,「這個是十三哥出城之前答應我的,說就在府里放著,讓我隨時去取,怎麼,沒什麼不方便的吧」。「啊…那倒沒有,只是…」,秦順兒尷尬的說道,十四阿哥哈哈一笑,「既然沒有,那就走吧」。
馬車緩緩地動了起來,小桃兒顫抖著靠了過來,我強笑了笑,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心思已轉到車外跟隨著的十四身上了…他到底想做什麼,不讓八爺他們揭穿我的身份,可自己又偏偏跟過來…城外這一鬧,胤祥和四爺都應該得了信兒了吧,其他的皇子呢,他們的眼線可不是瞎子,八爺他們又會怎麼做,還有那個人……
心念起伏不斷,馬蹄一聲聲彷彿都踩在我的頭上,太陽穴一陣陣的抽搐著,沒等我想明白,似乎轉眼間馬車已行進至離府門不遠的小街上。
我聽著秦順兒在外面期期艾艾的,在跟十四阿哥說些什麼,翻過來倒過去的就是想讓他先進了府去,可十四阿哥卻一反常態,什麼也不說,就這麼好性兒的由著秦順兒嘮叨個不停。
我心裡苦笑,八成胤禎根本就沒聽清楚秦順兒再說些什麼吧…日日怕見面,要是真的見了…我抿了抿嘴唇,那也就罷了。感覺到馬車的速度緩了下來,我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回頭對一直僵著的小桃兒一笑,她一愣,我笑說,「聽說過三十六計嗎」,她傻傻的點了點頭,「其實還有第三十七計的」,我沖她眨了眨眼。
小桃兒也眨巴著眼睛,剛要張口,車夫「吁」的一聲,馬車停了下來,我不及再和小桃兒說什麼,只是轉回了身,挺直了背脊,等著與十四面對面的一剎那。心裡雖平和了些卻仍忍不住苦笑,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只剩下第三十七計,裝傻充愣,死不認賬了。
等了一會兒,外面卻毫無動靜,我不禁有些奇怪,心裡只是想著,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如果他抻著半個鐘頭都不來,那我還真不敢保證,到時候這勇氣還能剩下多少…
正胡思亂想著,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府門的方向,心裡一怔…「奴才給十四爺請安」,一個略微尖細卻不慌不忙的聲音響了起來,聲一入耳,我方才挺直的背脊就彷彿被急凍住了一樣,一寸寸的斷裂著,甚至那喀喀的聲音都萬分清晰的迴響在耳際……
這個聲音是我永遠也忘不了的,如果說初生的動物會把第一眼看見的事物牢牢記在心裡,那人也會把死前最後見到的人和聽到的話牢牢的記在心裡……
車外的李德全聲音雖然不大,卻如同魔咒一般,讓每個人都僵直在原地,無法動彈。隱隱約約聽他低低地和十四阿哥說了幾句什麼,十四阿哥卻沒再發出半點兒聲音。
已顧不得緊張得彷彿隨時會昏倒的小桃兒,我的心裡一片空白…原本也曾想過,隨著胤祥的開釋,康熙皇帝對於我的再次出現會有怎樣的反應。
不是沒想過最壞的結果,原以為能坦然面對的,只是事到臨頭才發現,死過一次的人還是會怕死,嘴裡一陣苦澀泛起,伸手想揉揉太陽穴鎮定一下,這才看到手一直在不停的抖。
車帘子一動,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之後好像就再也不動了,一隻手伸了進來,緩緩的撩開了帘子,李德全那熟悉的臉孔露了出來。
他掃了我一眼,見我死死的盯著他,他卻彷彿不認識我一樣,臉上的筋肉動也不動,只是又轉了頭看向小桃兒,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下車。
驚慌失措的小桃兒顯然也認出了他是誰,人彷彿凍住了一般,只是直直的盯著我看,嘴唇不自知的微微抽搐著。李德全倒也好性子,什麼都不說,就這樣站在車前靜靜的等待,只是微微側著身子,擋住了外面那些窺測的目光。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沖小桃兒點了點頭,雖然想擠出來個笑容來安慰她,可是…一股熱意卻不期然地衝上了眼眶,忙得閉了閉眼,只向她揮了揮手。過了會兒,耳邊傳來小桃兒唏唏嗦嗦下車的聲音,車裡一暗,馬車又動了起來。
就這樣,一切彷彿如昔日重現,我又坐在這一片黑暗中,被帶向另一處黑暗,卻什麼辦法也沒有,只能被迫感受著心被恐懼一點點蠶食的痛苦…
京城應該已經被暮色籠罩住了吧,馬車裡越發的陰暗起來,我攏膝靠在車窗邊,猜測著現在走到哪裡了呢,如果我沒猜錯,是景山那邊,還是…
慢慢伸出手去,悄悄掀起一點縫隙,昏暗中,那抹大紅色看著越發的沉重了起來,不遠處宮門上的門釘卻被燈籠折射出了點點微光,我縮回了手,想自嘲的笑笑,卻怎麼也咧不開嘴,繞了那麼久的圈子,終於還是回到了原點。
「站住」一聲喝斥傳來,腳步聲響起,想來是守衛宮門的衛士們來盤查,「啊,李公公,怎麼是您呀」,一個討好的聲音響了起來,李德全卻什麼話也沒有說。
我不知道李德全做了什麼,外面靜默了一下子,「快,開宮門」方才那個聲音呼喝了起來,一陣雜亂,沉重的宮門「吱呀呀」緩緩打開的聲音傳了進來,我只覺得那緊澀的門軸擠壓彷彿是我的心,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心臟。
馬車走了半晌,外面卻是萬分安靜,一路上不曾聽見一點兒人聲,只有車輪軋在青石板路的「嘎嘎」聲。「好了,就停在這兒吧」李德全吩咐了一聲,我心裡一頓,咽了口乾沫,瞪大了眼睛盯著車帘子
「你們都先下去吧」,一陣離去的腳步聲響起,過了會兒,車帘子被輕輕掀開了,外面的宮燈發出了柔和的微光,照著車門口,李德全一臉的平淡,既不趾高氣揚,也不卑躬屈膝。
「嗯哼」他清了清嗓子,「您先下車吧」,我微微一愣,以我現在的身份,自然不能再稱什麼福晉,主子,但他並沒有直呼我的名字,也沒有叫聲姑娘,而是用了這個很模糊的「您」…
心裡不禁揣測,這個康熙皇帝身邊的大總管,用了這個還算客氣的稱呼,對我意味著什麼呢,皇帝的意思是…看著肅手站在外面,我壓下心裡的疑惑和恐懼,慢慢從車廂里挪了出去。
一隻手伸了過來,我猶豫了下,伸手扶住他借力下了車,李德全的手和我一樣冰涼,只是他的乾燥而我的手心都已經濕透了。不禁有兩分不好意思,我悄悄在衣襟兒上抹了抹手心,囁嚅著說了聲「謝謝」,他卻彷彿一無所覺,只是挑起一桿燈籠,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我跟上。
又回到這還算熟悉的地方,緩步其中,看著那些似曾相識的亭台樓閣,心裡倒是有些安定起來,我不是不曾為自己的生命努力過,只是結果卻從不是由我自己來決定,既然如此…
我冷笑了一聲,自己卻是一愣,許久不曾這樣了,那時候冷笑最多的時候還是在宮裡吧,心裡突然有些好笑,難道冷笑這種怪癖,一直留在宮裡等著我回來嗎…
「這就到了」,李德全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卻看見我臉上淡淡的笑意,他一怔,那一直像張白紙似的表情,終於有了褶皺,我撇了撇嘴角兒,心裡倒有了幾分解氣似的感覺,也不開口,只是像他之前那樣安靜地站著。
李德全垂了垂眼皮,再抬眼又是一臉的平常了,我微眯了眯眼,這老油條…「您跟我來吧」,我點了點頭,跟著他轉向,順著一道迴廊往下走著,路上依舊沒有碰到半個人影兒,看看四周,我可以肯定這裡不是西六宮,難道…
沒走多久,一個在迴廊深處的院落露了出來,再往前看去,似乎那是一個很大的院落群,隱約燈火閃爍,人影憧憧,只是這個院子最靠外圍,卻一片黢黑,看著很不協調。
我忍不住皺了眉頭,這到底是哪兒,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兒我從未來過。雖說宮裡沒去過的地方不少,可如果是后妃宮女可以去的地方我都去過,沒有去過的只有…
李德全腳步不停的走了過去,輕輕推開了院門,沒上鎖,裡面也沒有人出來應答。他肅手請我進去。我心裡的疑惑越發的重了起來,可也沒有辦法,再放緩的腳步,終究也是會走了進去的。
這是個不算小的四合院,與宮裡其他院落的規制也沒什麼不同,我打量著四周,房屋廊柱都是簇新的,地面也打掃得很乾凈,與我上次被拘禁時住的蘊秀宮大不相同,心裡不禁苦笑,看來這次就是死,規格待遇也比上次強多了。
「您這邊兒請」,掩好了院門的李德全走了過來,伸手指了指左手的一間耳房,「您暫時先歇在這兒吧,東西奴才都準備好了」,他頓了頓,垂眼說,「很多事兒就算不說,想必您也明白,奴才就不再羅嗦了,您歇著吧,明兒奴才再過來」。
聽他一口一個奴才,我心裡越發的混亂起來,真的不知道這再入宮門究竟是禍是福,可心裡也明白,若是想從這太監哪兒弄個明白,那只是白費心思罷了,可不管怎麼說,這應該是皇帝的意思吧…
心裡千迴百轉,看著四周黑沉沉的屋宇,一種說不出的任人擺布,卻又無法掙脫的絕望突然湧上了心頭,看著李德全一副看似恭敬的樣子,忍不住淡淡嘲諷了句,「不敢當,公公您也太客氣了,奴才這兩個字我可受不起」。
可惜這樣的諷刺微風彷彿連他的眉毛都沒吹動,他只是略彎了彎身,放了一隻燈籠在地上,就轉身出去了,外面「哐啷」一聲,我忍不住扭了扭嘴角兒,這還用鎖嗎,我又不會飛檐走壁。
院子瞬間安靜下來,只有那隻燈籠隨著晚上的寒氣飄散或明或暗,方才一直精神緊張也不覺得冷。這會兒一靜下來,那股寒意似乎不可抑制的從心裡里泛了出來,與四周的寒風一唱一和。
「阿嚏」,我揉了揉鼻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彎下腰從地上拾起了燈籠,也許皇帝有千百種方法除掉我,但最起碼我還可以選擇,那絕不是因為肺炎。邁步耳房走去,下意識地往正房方向照了照,「懋勤殿」三個字清晰的現了出來。
我猛地頓住了腳步,喃喃的念著,「懋勤殿」…心裡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彷彿連苦笑的力氣也沒有了,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來到康熙皇帝日常起居的地方。
懋勤殿,位於乾清宮南面,是它的一個組成部分,裡面收藏著御用圖書,文房四寶以及為皇帝準備日常用到的頒賜文件等等,怪不得這裡收拾得這麼乾淨,平常應該有懋勤翰林們當值的吧。
快步進了耳房,勉強自己不要多想,借亮兒點燃了書案上的蠟燭,發現案上放著我再熟悉不過的食物盒子和暖斛子,又覺得屋子裡並不冷,四下看看,發現床榻前早生好了一個熟銅火盆兒,走近前看,床帳被褥也都是新的。
我解了斗篷放過一邊兒,順勢坐在床上,心裡亂糟糟的,今兒一天經歷的驚險和意料之外,比我這之前三年的總和還要多得多,每當我以為我已經明白了什麼時候,就會又有一個變數沖了出來,沖我齜牙咧嘴的咆哮…
只覺得頭痛欲裂,「呼」,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床上,帳子邊緣垂下來了點點流蘇,正隨著室內的空氣微微飄動著,紅艷的牡丹綉在帳頂,不禁讓我想起了上次皇帝送的那件福晉行頭,也是這樣的大紅牡丹…
我忍不住的想著,胤祥一定急壞了吧,他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闖進宮來大鬧一場,應該不會吧…四爺呢,他也一定知道了,這次他還能怎樣,人不能踏入同一條河流兩次,幸運也是一樣的吧…
「哐啷」,我嚇了一跳,驚醒了過來,猛地坐起身來,眼前一片暈黑,過了會兒才恢復了視力,四周看看才明白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連鞋子都沒脫。
我使勁搓了搓臉,站起身來向外走去,門一推開,一股清新冷冽風迎面吹來,身上一寒,精神卻為之一爽。看看大門口,一個新的食盒和…一個乾淨的馬桶擺在那裡,我踱步過去,看著這頗為怪異的組合一會兒,苦笑著拎了進去。
就這樣過了整整七天,每日都有人按三餐送這些東西過來,卻從不露面,屋子裡倒是放了不少書本紙墨,可正殿和其他的房屋卻都統統鎖緊了,我也混不在意,每日里只是看書,要是實在胡思亂想的受不了了,就到院子里跑步。
不知道這些天外面是驚濤駭浪還是波瀾不驚呢,我隱隱覺得皇帝似乎無意殺我,只是不到最後關頭,這也只是種妄想而已。像上次那樣給胤祥的萬言交待似乎也沒了必要,這已經證明過了,沒有我,他也能活下去,不是嗎,想到這兒,忍不住苦笑…
「呼呼」,嘴裡吐著白氣,我繞著院子不停的跑著,身上熱汗不斷冒了出來,身體雖累,心裡倒是舒服了不少,一天到晚老是想東想西的,真怕自己最後得了抑鬱症什麼。
雖不知道往後結果如何,沒命也就罷了,若是有命,身體卻壞了,那不是和沒有一樣嗎,人與人之間的勝利往往不是誰擁有得多,而是看誰活得更長。
身後門口那邊突然「哐啷」一響,我一愣,今兒來的好像早了些,這還沒到晌午呢,心裡一邊想著一邊放緩了速度停了下來。快速的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復一下心跳,我轉過了身來,「啊」我低叫了一聲,倒退了兩步。
秋香色的常服,暗金色的蟠龍馬甲,麂皮靴子,腰間的明黃荷包,冠冕上鑲著一塊溫潤美玉,已然有些花白的鬍鬚,卻依然精芒閃爍的眼和永遠高傲翹起的嘴角兒…我愣愣的看著,數年不見,康熙皇帝竟然老了這麼多。
康熙皇帝並不開口,只是面無表情的背著手站在門口,微眯了眼看著有些氣喘吁吁的我,眸色深的讓人看不清其中的真實,那曾感受過的沉重壓力又重新壓上了我的心頭。
「嗯哼」皇帝身後的李德全見我只是不言不語的站著,就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我心一抖,下意識的就想跪下,可膝蓋硬的如鐵鑄一般,費了半天的勁兒才緩緩的跪下來。
心裡突然明白過來,我根本不想再跪這個曾讓我假死過一次的人,正確地說我是根本不想再回到這樣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日子裡來。不管心裡怎樣想,想生存下去的意欲還是讓自己磕了一個頭下去,只是奴婢兩個子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只是含糊的說了一句,「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唔,起來吧」康熙皇帝淡淡地說了一聲,我拙手拙腳的站了起來,康熙看了我兩眼,沒再說話,只是往耳房的方向走過去,李德全忙得趕了上去,恭敬的撩起了門帘,康熙一偏身走了進去。
李德全並沒有放下門帘兒,而是轉了頭看向我,我心一緊,暗自做了個深呼吸,邁步向房裡走去。經過門口,我掃了一眼李德全,他低著頭,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我咬了咬牙,一低頭進了門去。
一進門發現康熙皇帝已坐在書案后,正端詳著我早上寫的一幅字,我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那上面就幾個大字,『不經死之懼,焉知生之歡』。見康熙並不發話,我實在不想跪了,就悄沒聲的站在了一邊。
「字寫得不錯,比那時倒多了幾分挺拔」,康熙皇帝突然開口「啊」我一愣,「是,您過獎了」,我低低的答了一句,這種生死一線天的時刻,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壓住心裡的慌亂,以不變應萬變了。
在這已精明睿智聞名的帝王面前,像第三十七計那樣的餿主意,我是別想了,忍不住苦笑出來…「恨嗎」,我心思一滯,回過神來才看見康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放下了手中的字幅,正目光炯炯的盯著我。
我微微垂下了眼,「不」,「喔,為什麼」康熙放鬆地靠在了椅背上,我雖低著頭,仍能感覺到那目光如利劍般穿透了我。我低喘了一口氣,「沒什麼好恨的,人能活著最重要」。
「喔」康熙長長的應了一聲,屋裡又安靜了下來,那種沉默的壓力,恍如浸透了水的沙袋一樣壓在我的心上,手無法自已的顫抖起來,我只能用力握緊了拳頭。
「這幾年,胤祥的身子打熬得倒還好」,康熙彷彿自言自語一樣淡淡說道,「沒有枉費朕留了你一條命」,我的心猛地一抖,睜大了眼看向悠然看著窗外的皇帝。一種無法言喻的想放聲大哭,想憤怒尖叫的情緒涌了上來,原來這才是他讓我活下來的真正理由嗎…
我一直知道皇帝很無情,可真當這種視人如草芥般的無情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那種悲憤的感覺不是用憤怒,恐懼,狂喊或大哭所能表達的。
康熙皇帝顯然並不理會我心裡如岩漿般翻滾的情感,「你說過,都是朕的兒子,手心手背都一樣,不應該保了誰又舍了誰」,窗外的陽光清晰的照在康熙皇帝花白的鬢角上,眼角的皺紋彷彿堆滿了疲憊,我一怔,心裡翻滾著各種情緒迅速冷卻了下來。
我心裡彷彿抓住了什麼,皇帝今天來的目的看來不是想要我的命,不然他自己根本不會來,難道他殺人還需要解釋嗎。那是為什麼…難道,一個念頭如雷擊般閃過腦海。
我愣愣的看著康熙皇帝,難道說他…「老十三就像他額娘一樣,是個極重感情的人,人人都說滿人多情,哼,多情」皇帝回過頭來,目光如刀如劍,「你是個難得的女子,可是再難得,朕也不能讓你毀了朕兩個兒子」。
我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手緊緊地抓住了胸口,這就是他今天要跟我說的話嗎。皇帝見我一臉的蒼白,目光閃了閃,轉了頭沉吟著說「那時你肯為了老十三舍了一條命…」他迴轉了頭,「現在呢」?
「一樣」,我連猶豫都沒有就回答了出來,我說的是真心話,更何況在我內心深處一直藏著一個念頭,要真是這樣,也許一切就都結束了,這只是一場充滿了甜蜜與無奈的夢而已。
皇帝頓了頓,眼中精光一閃,他慢慢地說,「他要是和四阿哥只能救一個,又怎樣呢」…我的心彷彿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眼淚瞬間不可抑制的溢滿了眼眶,果然問到這個問題了,當年十四阿哥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知道,早晚這個問題會變成個一個劫數。
我頑固的不想讓眼淚掉下來,雖然淚眼模糊,卻還是牢牢的盯著康熙皇帝,耳邊傳來自己如同背書一樣清晰的聲音,「胤祥」,只有這一個答案不是嗎,我的心不停的抽搐著,如果不這樣說,我會害了三個人,而當初我早就發誓,我會讓一個人過得幸福,而為了另一個人…
「是嗎」康熙淡淡的應了一聲,「是」我緩緩地跪了下來,「四爺對我是很好,可我不是為了這個才」我頓了頓,「是因為他對胤祥的好,對胤祥是真正的兄弟情分,這在百姓家原本平常,可在這兒太難得了…所以我,是真心的敬他,敬他…如兄長,只是這樣」……我認真地說出了這番話。
康熙皇帝什麼也沒說,只是若有所思的盯著我看,看著他閑適的表情,從方才起一直壓抑著種種情緒,如海潮般拍打著我的胸膛。我腦中一熱,淡淡的說道,「其實這很正常,人人都自私,出了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最愛的人」,我抬起眼看向康熙,「不要說是四爺,就是您和胤祥一起出事,我也只會選擇就胤祥的」。
康熙微微一怔,眯了眼看著我,我輕扯了扯嘴角兒,「這不關乎什麼綱常倫紀,這只是人之常情,不是嗎」,說完我急速地低喘了一聲,人也癱坐在小腿上,該說的都說了,他要怎樣就怎樣吧。
屋裡一片安靜,其間只有我偶爾低促的呼吸聲響起,「哈哈」康熙皇帝突然放聲大笑,我一哆嗦,越發得低了頭,「人之常情,哼哼,說得好」。一陣步履聲響起,一雙麂皮靴子慢慢踱了過來,在我面前站定,我暗暗握緊了拳頭。
衣履聲響,皇帝竟然半彎了腰,低聲在我耳邊說了一句,「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我情不自禁縮了縮身子,看著他往一旁走了兩步,突然抬高聲音,「李德全」,「奴才在」屋外的李德全應了一聲,掀了帘子走了進來,肅手躬身。
「去,叫十三阿哥到這兒來」,康熙低聲吩咐了一句,「是」,李德全打了個千兒,轉身往外走去。康熙皇帝轉身又往書案後走去,我心裡一陣熱一陣冷,他叫胤祥過來,是不是說這關算過了。
「起來吧」康熙隨意地說了一句,我一怔,「啊,是,謝皇上」,我用手支撐著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不知道一會兒見了胤祥,他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康熙又拿起方才那張字幅,看了兩眼,見我望著門口,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外面說了一句,「老四,你先進來吧」……
我心裡彷彿抓住了什麼,皇帝今天來的目的看來不是想要我的命,不然他自己根本不會來,難道他殺人還需要解釋嗎。那是為什麼…難道,一個念頭如雷擊般閃過腦海。
我愣愣的看著康熙皇帝,難道說他…「老十三就像他額娘一樣,是個極重感情的人,人人都說滿人多情,哼,多情」皇帝回過頭來,目光如刀如劍,「你是個難得的女子,可是再難得,朕也不能讓你毀了朕兩個兒子」。
我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手緊緊地抓住了胸口,這就是他今天要跟我說的話嗎。皇帝見我一臉的蒼白,目光閃了閃,轉了頭沉吟著說「那時你肯為了老十三舍了一條命…」他迴轉了頭,「現在呢」?
「一樣」,我連猶豫都沒有就回答了出來,我說的是真心話,更何況在我內心深處一直藏著一個念頭,要真是這樣,也許一切就都結束了,這只是一場充滿了甜蜜與無奈的夢而已。
皇帝頓了頓,眼中精光一閃,他慢慢地說,「他要是和四阿哥只能救一個,又怎樣呢」…我的心彷彿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眼淚瞬間不可抑制的溢滿了眼眶,果然問到這個問題了,當年十四阿哥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知道,早晚這個問題會變成個一個劫數。
我頑固的不想讓眼淚掉下來,雖然淚眼模糊,卻還是牢牢的盯著康熙皇帝,耳邊傳來自己如同背書一樣清晰的聲音,「胤祥」,只有這一個答案不是嗎,我的心不停的抽搐著,如果不這樣說,我會害了三個人,而當初我早就發誓,我會讓一個人過得幸福,而為了另一個人…
「是嗎」康熙淡淡的應了一聲,「是」我緩緩地跪了下來,「四爺對我是很好,可我不是為了這個才」我頓了頓,「是因為他對胤祥的好,對胤祥是真正的兄弟情分,這在百姓家原本平常,可在這兒太難得了…所以我,是真心的敬他,敬他…如兄長,只是這樣」……我認真地說出了這番話。
康熙皇帝什麼也沒說,只是若有所思的盯著我看,看著他閑適的表情,從方才起一直壓抑著種種情緒,如海潮般拍打著我的胸膛。我腦中一熱,淡淡的說道,「其實這很正常,人人都自私,出了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最愛的人」,我抬起眼看向康熙,「不要說是四爺,就是您和胤祥一起出事,我也只會選擇就胤祥的」。
康熙微微一怔,眯了眼看著我,我輕扯了扯嘴角兒,「這不關乎什麼綱常倫紀,這只是人之常情,不是嗎」,說完我急速地低喘了一聲,人也癱坐在小腿上,該說的都說了,他要怎樣就怎樣吧。
屋裡一片安靜,其間只有我偶爾低促的呼吸聲響起,「哈哈」康熙皇帝突然放聲大笑,我一哆嗦,越發得低了頭,「人之常情,哼哼,說得好」。一陣步履聲響起,一雙麂皮靴子慢慢踱了過來,在我面前站定,我暗暗握緊了拳頭。
衣履聲響,皇帝竟然半彎了腰,低聲在我耳邊說了一句,「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我情不自禁縮了縮身子,看著他往一旁走了兩步,突然抬高聲音,「李德全」,「奴才在」屋外的李德全應了一聲,掀了帘子走了進來,肅手躬身。
「去,叫十三阿哥到這兒來」,康熙低聲吩咐了一句,「是」,李德全打了個千兒,轉身往外走去。康熙皇帝轉身又往書案後走去,我心裡一陣熱一陣冷,他叫胤祥過來,是不是說這關算過了。
「起來吧」康熙隨意地說了一句,我一怔,「啊,是,謝皇上」,我用手支撐著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不知道一會兒見了胤祥,他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康熙又拿起方才那張字幅,看了兩眼,見我望著門口,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外面說了一句,「老四,你先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