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叢林行動

第十七章 叢林行動

直到第二天來臨,哨站仍然沒有受到攻擊。哈德里莎卻並沒有高興起來,此刻她更清楚地意識到了真相,部落只不過在執行他們計劃的下一階段而已。不管他們的灰谷指揮官究竟有什麼打算,她知道這人一定身居高位,肯定是由新任大酋長加爾魯什·地獄咆哮親自指派的。

拂曉后一個小時,哨站大門洞開,一隊騎豹的哨兵在弓箭手和徒步戰士的掩護下沖了出來,準備迎戰可能遇到的任何敵人。哈德里莎親自帶隊衝鋒,她座下的夜刃豹聞到了獸人的氣味,於是發出渴望的吼聲。

然而儘管他們發現到了弓箭手留下的痕迹,卻沒有看到任何部落在場。好像他們一旦完成自己的邪惡使命過後,就立刻融入了陰影消失不見似的。

戴妮脫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們該在夜間殺出來的。我就知道我們該那麼做。」

哈德里莎並沒去理會她對自己所做決定的輕蔑。指揮官再次考慮了一下自己可行的選擇。所有哨站當中,以哈德里莎的駐地最為重要。這很大程度上是由其位置決定的。在勾畫出聯盟控制範圍的一系列哨站中,它大致處於中間位置。再一個就是銀翼哨站。銀翼哨站的獨特之處在於它是敵對領地上的一座防禦要塞,東北方不遠就是部落的碎木崗哨。即便獸人已經在別的地區全面推進,銀翼哨站卻依舊屹立不倒。它的鞏固靠的是守軍將士們的勇敢,以及將哨站與其他聯盟領地連接起來的一條狹窄通道。

她們和銀翼哨站已經失去了聯繫,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已經失陷。她們之前所看到的煙柱位置更為偏北。而銀翼哨站位於弗倫河對面更加偏南的地域。哈德里莎猜想那煙可能來自於一座較為次要的哨站,比如林歌神殿。她希望那裡的防衛者們能夠守住陣地,特別是眼下她無力前去幫助他們。

沒有跡象表明銀翼哨站已經陷落,這讓指揮官大受鼓舞。但她也知道自己必須迅速行動起來。要是他們能和銀翼哨站聯繫起來的話,就能夠在部落面前構成一道更為堅實的前線。

用不著再等待達納蘇斯的回信了。儘管補給車隊並未發現艾拉德里婭的屍體,但她顯然已經犧牲了。恢復通訊需要一段時間,而在此之前都無濟於事。哈德里莎已經往西邊派出三名夜刃豹騎手,但想來不管部落指揮官有何打算,他都一定會在首都派出援軍之前付諸實踐。

「銀翼哨站……戴妮,我需要把軍隊一分為二,一支在這裡防衛,另一支則隨我們前去銀翼哨站。立刻行動。」

「我們今天就去?」

「這取決於你。」哈德里莎並不在意她的話或是語氣是否傷到了戴妮。指揮官已經失去了耐心,她的副官必須明白到底誰說了算。

像是為了證明哈德里莎低估了自己一般,戴妮在一個小時之內就將哨所駐軍分配完畢。儘管如此,這段時間感覺上還是太長了。指揮官一直防備著部落再次突發襲擊。他們並未出現,但她也說不清這是否是個好的徵兆。

她考慮過讓戴妮留下來負責哨站,但最後卻選擇了另一名軍官。

此時哈德里莎需要她最精幹的軍官們在前線效力。而拋開她的野心不提,戴妮無疑是個中翹楚。

哨兵們排成縱隊謹慎地踏上征途。騎豹的斥侯們在前方打探並按時回報。他們尋找著部落留下的痕迹,卻只看到不同方向的腳印混雜在一起,根本無從追蹤。

哈德里莎並不喜歡部落近來這些難以預測的戰略。這並不是她所習以為常的戰爭。不管是誰在協調敵人的行動,他總是出乎哈德里莎的意料之外。她只能希望自己的決策能夠對他們的計劃反戈一擊。

儘管世界發生劇變,至少令人舒心的是戰爭仍在繼續,哈德里莎陰暗地冥思道。她希望此刻他們已經到達銀翼哨站,這樣不管部落接下來還有什麼陰謀,他們都能做出適當的抵抗。想到這一點使她大為寬慰起來。最好是給她一場往常那種乾淨利落的戰爭,而不是現在部落突然使用的令人迷惑的詭計。

給她一場真正的戰爭。

戰爭爆發……而瓦里安毫不在意。

他的兒子離開了他。安度因離開了他。

昔日他競技場上的對頭們一定會嘲笑這位前角鬥士此刻的哀傷之態……要是他們還活著的話。了不起的拉喀什此刻為了兒子淚眼朦朧。

一名信使把戰爭的消息帶給了瓦里安和他的人民,與此同時聯盟的其他成員也都得到了通知。高階女祭司想要組織一支軍隊趕赴灰谷,並且要求其他國家儘可能提供能夠立刻籌措的一切援助。暴風城自然會伸出援手,但這對瓦里安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對他來說,整個艾澤拉斯都失去了意義。安度因離開了他……而他知道這全都是因為他的過錯。

這是他遭受的再一次失敗,再一次證明了他最好是回到那些失去記憶的時光,日復一日與世界上的其他人渣拚死戰鬥。要是父王駕崩時他也一同死去那就更好不過了;這樣蒂芙妮就不會嫁給他,不會淪為他那受詛一生中的又一個犧牲品。這樣安度因也就安全了,因為他——

他根本不曾存在過。

瓦里安咒罵著自己,一邊將剩下的果酒一飲而盡。他渴望能喝點暴風城威士忌之類的烈酒,而不是暗夜精靈的甜果酒。然而,就算這東西喝得夠多也能暫時麻醉他的大腦。為了達成這個重要的任務,瓦里安命令他沮喪的衛兵們去給他多找些果酒或是矮人麥酒。而他則坐在椅子里,朝著安度因不久前睡過的房間無休止地責罵著自己。

王子已經如他所言和德萊尼人一起離開了。瓦里安則暫時推遲了自己的歸期。他不想獨自返回暴風城……至少現在不。

我失去了他,蒂芙妮……我先是失去了你,現在又失去了他……

有人在門上敲了一敲。瓦里安皺起眉頭,他的雙目仍然凝視著安度因的房間。他已經向侍從們下令,把所能找到的一切酒類直接帶來給他。這意味著他們可以不顧禮節徑直走入主子的視線。他只求喝到爛醉忘記一切,而且越快越好。

「該死的,給我進來!」他們還是沒有進門,於是他咆哮起來。「趕快把你們找到的酒拿上來!」

門終於開了,隨之傳來的卻是一個瓦里安最不想聽到的聲音。「我沒帶什麼酒,但我想有個法子能讓你提起神來。」(譯註:此處一語雙關。Spirit同時有「烈酒」和「精神」之意。)

國王的目光依然不離兒子的住處。「請原諒,我現在不想要人陪著,就算你也不行。」

瑪法里奧從瓦里安身邊走了過來擋住他的視線。「安度因不會希望你成為這個樣子,特別是因為和他爭吵的緣故。你的亡妻也不希望如此。」

國王皺起眉頭。「請離開吧,大德魯伊。」

瑪法里奧執拗地說道。「要是你不想說話,或者你會願意找個更能發泄自己沮喪的方式。」

瓦里安不由來了興趣。「如果你有什麼辦法能讓我不再胡思亂想的話,儘管說吧。」

「比在這喝悶酒好多了。我們去打獵。」

「打獵?」他坐直了身子。「你作為一個德魯伊想要帶我去打獵?這不是違背了你的信條嗎?」

「狩獵是維持自然平衡的一個重要部分。我們並不譴責熊——或是狼——捕食它們的獵物。而如果人類,暗夜精靈或是其他人但取所需並且尊重自然的恩賜,那就一點都不矛盾了。艾澤拉斯養育著我們,而我的同道們則傾盡綿薄之力回報於它。」

「『傾盡綿薄之力』……我知道你的力量有多麼強大,大德魯伊。」

瑪法里奧聳了聳肩。「我固然被賜予了能力,但責任也隨之而來。」

瓦里安點點頭。「真正的領袖必須明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也清楚這一點。」

「不過,話已經說得夠多了。我到這來只是請你打場獵放鬆一下。要是你沒興趣的話……」

國王站起身來。「哦,我很有興趣。」

「很好!我們去召集你的手下——」

大德魯伊這句話只得到了嘲弄的一哼。「我可不想某些腦滿腸肥的君主,打獵的時候得要一百名侍從去把可憐的野獸從灌木叢里嚇出來,好讓他和手下可悲的弄臣們能圍上去把它亂刀砍死或是射成刺蝟!這不是在打獵,這是連獸人都不能接受的野蠻行為!不……我更喜歡帶弓潛行獨自狩獵。成功的話,我滿載而歸。不成的話,說明那頭野獸比我更強。」

「說的有道理。」暗夜精靈朝門口做了個手勢。「那就只有你我二人。」

「你也要去打獵?你可以直接把野獸叫到自己面前了!這算是哪門子的打獵?」

大德魯伊輕輕一笑。「要是你覺得我會把力量濫用在這樣的場合,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來,讓我們看看誰的收成更好。」

瓦里安急於做些什麼來忘記安度因的離去,於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拿出自己的弓和箭袋,在暗夜精靈的帶領下滿懷感激地離開了他的住處。

當他們出門的時候,兩名國王的侍從走了回來。兩人都成功地弄到了一些果酒或是麥酒。

「放到裡面去吧,」國王決定要是暗夜精靈的提議不能有效緩解煩惱的話,這些酒還能派上用場。「我和大德魯伊要單獨出去走走。」

侍衛們看著他手中的弓箭,但和平常一樣沒有提出異議。瓦里安跟著暗夜精靈的腳步而去,全然沒把他們放在心上。此時他已經逐漸心生疑惑。要是單獨行動,狩獵正合他的胃口。但如果有暗夜精靈時刻待在左右,他就沒法去追蹤他的獵物。這樣只會讓瓦里安更加鬱悶。

正當他打算轉身回去繼續喝酒的時候,兩人來到了一片森林前,四周看不到任何暗夜精靈的建築。瑪法里奧任他的客人默默地觀看著這個地區。

「看上去像是個打獵的好地方,」瓦里安承認道。他看著大德魯伊,發現對方只拿了一根法杖。「你準備就用那東西?」

作為回答,瑪法里奧把它靠在了一棵樹上。「不,我更喜歡以動物的方式來打獵……而且化身為動物。」

瓦里安現在終於明白暗夜精靈的打算了。「你要變成一隻貓科動物!」

「這樣打獵不公平是嗎?」

瓦里安笑了起來,這讓他自己都感到吃驚。「如果你是說會不會比我更成功的話,這還不夠呢。我們是在一起狩獵嗎?」

「我想我們到時候在這裡會合。我去這邊打獵,」他朝北方微微一指。「而你可以朝那邊去。我保證那有的是你可追的獵物。」

「正合我意。」

「那就祝你好運了!願你能有求必得!」說完,大德魯伊便轉換了形態。他往前一撲四肢著地,雙手變成了長有利爪的肉掌,身上的外套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光潤的黑色毛皮。他的面部變寬,鼻子和嘴變成了粗短的獸口。

一頭強壯的夜刃豹站在國王身邊。

「想贏我你還需要點運氣才行。」瓦里安挑戰地說道,現在他已經全神貫注投入其中。

大貓發出一聲被逗樂了似的低吼聲,然後衝進了樹林當中。

「哈!」瓦里安並沒有讓他的對手捷足先登。國王猛衝進自己那片森林當中,他一面跑著,感官也隨之變得活躍起來。他張弓搭箭,除此之外只在腰間配著一把匕首。要是他的弓出了什麼問題,或是獵物在箭下一息尚存,需要迅速結束它的痛苦,這把匕首也就足夠滿足需要了。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移動的聲音。瓦里安聞到了野鹿的味道。他無法言述自己為何會在狩獵中變成這樣,除非國王自己變成某種更加……自由的東西。

自由。

野鹿就在附近。瓦里安拉緊了弓弦,他只需一箭就能放倒獵物。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儘可能在獵殺中表現出敬意,正如那個暗夜精靈所說的那樣。

瓦里安對瑪法里奧的怒氣消失了大半。大德魯伊找到了一個讓國王感到寬慰的法子。稍後他會向瑪法里奧表示感謝——

那頭野鹿突然衝進了他的視野,徑直朝這邊跑了過來,而不是按著瓦里安所預計的方向。這是一頭年輕的雄鹿,它沖向國王迫使他跳到一邊。

就在這時,他面對面碰上了另一名獵手。

一頭狼人。

那個長滿毛皮的獵手看上去比瓦里安還要吃驚。兩人彼此對峙,於是雄鹿趁機逃之夭夭。

「你……」那狼人厲聲說道。「你是——」

「瓦里安·烏瑞恩!」一個厭惡的聲音咆哮道。

第二個狼人突然出現。他渾身毛皮雪白,只有頭頸上的毛髮略帶炭黑。這個新來者閃亮的藍眸中強烈的苦痛之意使得瓦里安備好了弓箭。在第二個狼人身後跟著將近一打狼人,他們的動作中全都顯露出對他的順從。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此!」第二個狼人一面說著,一面變化了形態,他的體型略為縮小,身上的皮毛也隨之消失。

吉恩·格雷邁恩指了指瓦里安手中的弓箭。「儘管射吧!你早就傷透我的心了!我的人民為你的選擇而受苦——」

瓦里安放低弓箭。「我不會在你身上浪費箭矢的。被你搞砸了我的狩獵就已經夠糟糕的了。你到這來是想要我回心轉意的嗎?」

「說什麼瘋話!我們一向都在這裡打獵!是你跑到了我們的營地旁邊,而且還明知故問!」

「我不——」前角鬥士意識到自己被玩弄了,而且他知道是誰幹的。他環顧四周,把對吉爾尼斯的憤怒轉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你在哪,大德魯伊?你覺得這很有趣嗎?」

「『大德魯伊』?」吉恩看上去有些為難。

「我對最近幾天發生的事一點也不覺得有趣,」瑪法里奧·怒風從瓦里安身後回答道。「至於吉恩和其他狼人在這裡狩獵的事,我是徹底忘到一邊去了。」

大德魯伊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儘管所有證據都指向相反的結果,瓦里安卻發現自己沒法去當面指責這個暗夜精靈。他瞟了吉恩一眼,發現另一位國王也是一樣。

「這麼擁擠的地方沒法打獵了,大德魯伊。」暴風城國主最後評論道。「不管怎麼說,我都沒胃口繼續下去了。」

「那敢情好,」吉恩略帶輕蔑地插嘴道。「要不你會一遍又一遍地撞上我們,震天響的腳步會嚇跑所有的獵物……」

「就沒哪天我打獵贏不了你或是你那幫敗犬,格雷邁恩,」瓦里安反駁道,他朝著吉恩跨了一步。

「哈!」另一位國王也上前一步。「就算我們的小毛孩也能比你先抓到鹿!至於我自己,沒等你用那些可憐的小箭射到一頭雄鹿,我就能放倒整整一打!」

「總是牛皮吹得大,卻從來沒有說到做到——」

「容我來說幾句,」瑪法里奧站到兩個國王中間。「空口無憑,除非你們有本錢來證實自己的話。」

「和格雷邁恩在一起總是麻煩不斷——」

「盡會說些自以為是的話——」

附近響起一聲炸雷。其他狼人都畏縮地放平了耳朵。

大德魯伊就像沒注意到自己所展現的力量一樣,他繼續說道,「如我所說,如果不能證實自己的話,對著別人再怎麼吼也沒意思。也許現在是時候展現言辭背後的勢力了。」

「你究竟在說什麼?」瓦里安脫口說道。吉恩向他的對手點了點頭,表明他也正想問這個問題。

「你們可以各說各話繼續這場無休止的爭吵……或者為你們的分歧得出結論,看看究竟誰更厲害。」

「你想把我們放在一起,」吉恩咆哮道,「好讓我們都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對方!哈!我了解這個人——太了解了,在他說了那些混賬話之後……」

「混賬的大實話,」瓦里安反駁道。「不過我同意吉恩的話,大德魯伊……我也同意它根本沒用。」

「那麼,你們兩個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這和怕不怕根本沒什麼關係,」吉爾尼斯國王抱怨道。「挨天殺的!就算我願意屈尊和這傢伙狩獵,他也會摔得滿地滾……」吉恩毫無預兆地再次變換了形態。「請原諒,瑪法里奧,但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我們不是為了運動而狩獵。我們為獵而獵。」

吉恩飛奔進灌木叢中。其他的狼人不發一聲地轉身跟了上去。

「愚蠢的吉爾尼斯人,」瓦里安低聲說道,更像是自言自語而非對大德魯伊說的。

「要是這對你造成任何冒犯的話,我表示道歉。」瑪法里奧尊敬地說道。

瓦里安卻沒有搭理他。「就算給他毛皮,爪子甚至翅膀,格雷邁恩也成不了獵人。還是只會吹牛皮,哪怕是給自己和他的國家造成了這麼多破壞之後……」

大德魯伊指了一個能夠遠離狼人們的方向。「如果你還想打獵的話,這邊能找到不錯的獵物,瓦里安。」

國王繼續瞪著他的對手消失的方向。

「瓦里安?」

國王不置一詞,跟著狼人離開的方向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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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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