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魯諾拉塔家族新澤西州紐瓦克郊外「然後呢?」在布滿著透明青色的寒空下,一個年老的男人站在草坪上。背後是一個年輕男人,他是庫斯塔博的部下,通常從事報告狀況這份工作。
「是,庫斯塔博奇迹般地撿回一條命。不知是使用了什麼兇器,他的頸動脈受了傷。在他身上留下子彈的社員被認為是正當防衛.關於喉嚨上的傷,據說被認定是精神錯亂導致的。」面對著自己真正的幕後大老闆——巴魯特羅,部下絲毫沒有膽怯,一五一十地報告著。
與之前在庫斯塔博面前膽戰心驚完全兩樣。
「另外,警察還把他還作為殺害傑諾阿德父子的殺人兇手進行起訴,被逮捕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善後工作我們已經做好了。政府的人說如今問題已經擴大,對於他,我們最好不要插手。」「是嗎?」巴魯特羅微微地點了點頭,仰望著天空,自言自語道:「算了,那傢伙運氣好。」「您說什麼?」「其他組織的『議會』之前要求我把他交出來。他過去畢竟做過一些『漂亮的事』,所以對方想要劃清界線吧。」好像是說著生意話似的,他淡淡地陳述著結果。
「那傢伙如果把岡多魯家族的地盤搞到手當然最好,因為我已經和五大家族說好了的,到手之後會轉給他們。」「然後,要是失敗了我就把他交出來。」「結果雖然失敗了,但是是在這塊地盤上,所以他們不好出手。這對於庫斯塔博來說,真是個好運的事。因此,作為補償,我一定會得到一部分利益的。」說到這,巴魯特羅停下了,無奈地笑了笑,淡淡地抱怨著手下的無知。
「如今這個時代已經變了,並不是殺叛變的手下也好,為自己的兄弟報仇也好,都要得到『議會』或『委員會』承認的時代了。」沾滿盧西亞諾的鮮血進行革命之後,黑手黨的世界急速朝著近代組織化進步了。政治家也大量的參與進來,與猶太人、愛爾蘭人組織的敵對形式也有所改變。
魯諾拉塔家族就是這樣在近代化的浪潮中繼續著自己的事業。為了減少敵對勢力,選擇了與其他組織「共存」這條道路。只是,只有巴魯特羅一意孤行地想要繼續走下去。
「拉奇·盧西亞諾是個有力量的男人。但是,他並沒有君臨自己的組織,而是將其改造成了如同政治家般的議會形式。因為他明白,如果自己是組織的核心人物,保不準下個被襲擊的人就是自己。這樣一來,誰都有可能成為領袖。啊啊,至少有一段時間是那個傢伙的天下。」不經意地看了看部下,巴魯特羅的臉上稍稍有了些表情。
「也許現在,是一個對我們還有岡多魯他們來說,最為嚴酷的時代。我們是否能互相壓倒對方呢?敬請期待吧。」聽到這句話,部下感到有些意外。
「那麼,岡多魯家族呢?」「已經簽了停戰協定。今後和他們保持對等的關係。不是敵人,而是共存。」「就這麼算了?和那個叫『葡萄酒』的殺手有關係又怎麼樣,那種小組織。」「你根本不明白!」瞬間,巴魯特羅恢復了冰冷的表情,透過眼鏡,靜靜地凝視著部下。
「我們的世界,是1還是O呢。是作為敵人對等存在?還是不允許存在?二者選一。我們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弱小』這個詞,絕對不能認為對手比自己弱。然後,在那個瞬間開始起跑……這些,庫斯塔博和我想的是一樣的。只不過,我把他們當作是l,而那傢伙把他們當作是O而已。只有這個不同。」說到這裡,巴魯特羅向著自己的別墅一角揮了揮手,他幼小的孫子正朝著這邊跑來。
「我的孫子長大的時候,岡多魯是敵人還是鄰居呢?真是期待啊。」巴魯特羅向前走著,最後,對先前同自己進行談判的男人表露出了複雜的感情。
「克斯.岡多魯嗎?真是個雄詞擅辨的男人啊。」岡多魯家族1932年1月5日咔嚓。
克斯靜靜地把電話掛斷,順手披上了大衣準備回家。已經陝一個星期沒回家了,心裡不免有些興奮。
「凱特嫂子還好吧!」克斯冰冷中夾雜著笑意,輕輕了點了點頭,走出了房間。
——老大在電話里可是沒少說話啊。
也不知道克斯對貝魯加的心裡想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總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著。或者說,好像吝嗇他的語言一樣。
岡多魯家族事務所。這裡已經陝復了往日平靜的日常工作,只有拉庫一人心事重重地躺在沙發上。
「真閑啊……」確實,庫斯塔博在成為孤家寡人的時候,曾說了一句「來者不拒」。
雖然只是這麼一說。
「不可以啊,阿米戈!不能用剪刀去切菜!」「哎——很好吃的。對了,阿米戈是什麼意思啊?」「是朋友的意思啊!」「嗚哇,我還是頭一次被女孩子叫作為朋友。」事務所的廚房裡,吉克和墨西哥女孩兒在一起天真地說笑著。
墨西哥女孩頭一次來到岡多魯家族的事務所,所以部下們都——臉驚愕。
「那個,拉庫先生,那個女孩到底……」「請不要介意。」「可是……」「就算介意的話,也請裝作不介意吧。」「啊?」拉庫眼角望著一個個不情不願離開的手下們,再次嘆了口氣。
——克兄啊克兄。那種變態的事有吉克一個人就可以了,你還讓我去砍斷那傢伙的一隻手。
算了,反正都過去了。想想厲害的傢伙又增加了,還是可以忍受的。
一直嘟囔著「在列車上運動量太大了…」的克雷亞,不知道消失在何處。恐怕是去找他那個結婚對象了吧。那個男人總是那麼任性。
但是,比誰都要任性,比誰都要清閑的——毫無疑問就是自己。
拉庫望著天空,嘆了口氣,想起了那個事件之後發生的事。
「小姐!小小、小姐!真是對不起!由於我這個本傑明的失誤,竟然讓小姐卷進了如此恐怖的事件當中。」伊芙並沒有讓他們再繼續道歉。
「本傑明先生,薩瑪莎太太,我,我——」感到頭被敲了兩下,伊芙抬頭一看,只見薩瑪莎做了個笑臉兒。
「不要緊的,一切都過去了!」正當伊芙要離去的時候,拉庫慢慢地走向她。
「啊……」伊芙說不出話來。那個哥哥的仇人,自己說了那樣任性的話,做了那樣任性的事,即使是這樣,他還救了自己。
如果就那麼開了槍,恐怕自己就不會再見到本傑明和薩瑪莎了吧。
在那個房間里,被那個人不止一次的救助,結果自己卻連一句謝謝都沒說。
即使是這樣,自己的心裡還是想要救達拉斯出來。
到底用一種什麼態度和他說話才合適呢?接著,他遞給了伊芙一張紙,然後說道:「當你認為我的疼痛消失的時候,就請按照你自己的喜歡行動吧。這個判斷,就交給你了。」說完,有著狐狸眼睛的男人便轉身離去了。
紙上畫著具體的地圖,還有河中央的一個印記。
「那個!拉庫先生!」「什麼都不要說。無論是罵我也好,感謝我也好,因為那隻會讓我生氣。」看著拉庫遠去的背影,伊芙只是緊緊的把紙條貼在胸前。
那種事情如果敗露出去,下次就該輪到自己被兄弟們沉到河底了。
在此之前,對死了的同伴們怎麼交待啊!如果是菲洛的話,他一定會無所謂地說「既然死了就沒什麼解釋的必要了」。在這點上,他可是要比自己還冷冰冰。
但是,不能這樣做。雖然干這行的人都有著隨時送死的覺悟,但實際上與小說和電影可大不相同,誰也不想死。在這一點上,自己以及所有的普通人都是這麼想的。
唯一不同的只有一點。我們是壞人.只有這一點。
——對,是壞人。
自己絕對不會原諒達拉斯他們,也不會對伊芙流露出同情或是感隋。
那個行為,只不過是自己得意的打算罷了!——結果,這是不可能的。知道了地址,把他們拉上來這件事。
達拉斯他們沉溺的,是在附近的河的最深處。也許用起重機可以在底部搜尋搜尋,不過光憑伊芙個人的力量,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自己只是,只是想讓少女「暫時的安心」罷了。就算告訴她地點,她也已經不會再和自己這幫人接觸了,也應該不會再恨自己了。所以,達拉斯他們以後也還是會繼續在河底受罪。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沒有任何值得擔憂的事情。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拉庫絲毫沒有抹去自己「清閑」的感覺。
如果是真的不想放過達拉斯他們的話,編一個假的地址就算了。可為什麼自己要給伊芙救出達拉斯他們的機會呢?為什麼不對伊芙撒個謊呢?這些因素一直困擾著拉庫。
克雷亞說的對,自己或許根本就不適合當黑手黨。但是,現在自己的雙手已經太髒了。而且,守護這片土地是自己的使命和義務。這份產業,是最能體現家族榮譽的。
換句話說,也只有這——點了。
這,也許就是自己的全部世界。
——莫非。
他想起了拉庫和庫斯塔博對峙的時候,少女的臉。那是一雙現在的自己所不能表現出來的眼神。那是全身心投入到自己所相信的世界,充滿一種覺悟的眼神。
——莫非,這就是我所羨慕的。羨慕那個孩子的內心裡,滿滿的高漲的激情。想必,我怎麼做都做不到了吧。
自己已經,不能再抱有死的覺悟了。永遠,永遠。
腦子中想著這些,拉庫靜靜地拿起一本書。
富豪「那麼,明天的這個時候,再來一次。」「下次菲洛也一起啊!」「蜂巢」里放著好幾個大酒桶。現在那裡面,已經不再用來裝酒,而是裝滿了多米諾骨牌。
坐在酒桶上,艾扎克和米莉亞的兩隻腳來回的踢來踢去。
「拒絕。」菲洛簡短地說出一句話,嘆了口氣,問向二人。
「那,我再問一遍……真的那麼好玩嗎?幾分鐘就把擺了幾小時的東西給全部弄倒了。」聽到這句話,艾扎克他們像小孩子一樣笑著說:「但是,看著就很好玩吧?」「好玩吧?」「……啊啊。」對於這點,菲洛表示同意。雖然看著很凄慘很蠢,不過從骨牌倒塌開始,自己也是忘記了吃飯,聚精會神地看著。
「真好玩!我們擺的牌一倒,我們當然也高興……」「看的人也高興,真是一石二鳥!」「也就是說,可以賺大錢的!」「我們和看著的人都高興,那不就是全城的人都高興了嗎!」看著從心底里高興的兩個人,菲洛表示放棄地笑了笑。
——你們的人生也像這樣。
雖然菲洛這麼想著,但是並沒有說出口。
——這對傢伙的生活,簡直就像是多米諾骨牌的「本線」——樣。超然的運行著,通過各種各樣的機關,壓倒分叉的骨牌。我和愛妮思的人生也像是這樣,這兩個人經常影響著別人的人生呢。
不過,他們本人卻只是在以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
「明白了。下次我也來幫忙吧。如果有時間的話。」「太好了!這下菲洛也是多米諾同伴了!」「是多米人!哪個好?」「……拜託你們告訴我,這兩個有什麼不同啊。」菲洛抱著腦袋,如此想著。
如果多一些像他們這樣的人,也許世界馬上就會變得和平了。到那時,雖說受到這兩個人影響的人很多,不過恐怕沒有人會想「變成這兩個人」吧。
——想太多了吧。
菲洛一邊苦笑著自己的妄想,一邊把酒桶中的牌攤在手掌上。
傑諾阿德家的別墅里,伊芙一直趴在餐桌上。
手上握著紙條,一邊想起哥哥和拉庫的事,一邊一聲不吭地靜靜思考著。
——就這樣把哥哥達拉斯救出來?這麼做真的是正確的嗎?這本來是自己的願望,可是為什麼現在卻動搖了呢?自己的任性,會不會給那個人帶來了很大的打擊?但是,想要救哥哥的決心是沒有變的。
怎麼做才好啊,怎麼做才好啊?我,我——「怎麼這麼沒精神吶!趕快把飯吃了就有精神了!」伊芙把目光轉向活潑的聲音,只見那個亞洲人模樣的廚師正端著飯菜走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您在煩心什麼事,不過還是先吃飯吧。人啊,在吃飯的時候是最幸福的。」「別說些又傻又單純的話!」站在旁邊的約恩突然插了一句嘴。
本來沒有食慾的伊芙,聞到了香香的飯味,不知不覺地拿起了刀叉。
「——好好吃。和凱特夫人做的一樣好吃。」「凱特?凱特是誰?」楓一副摸不著頭腦的表情,看著好像很高興的管家和薩瑪莎。
一直愁眉不展的伊芙終於回到了以前的笑臉,兩個人就像是高興自己的事情一樣高興著。
看著周圍的人,伊芙再次感到自己是多麼的幸福。但是,哥哥和父親已經不在這裡了。這是事實。就算是感嘆去世的人也沒有辦法了。不過,達拉斯現在確實還活著。
怎麼做才好呢?伊芙一邊吃飯一邊想著。
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呢?怎麼做才能讓達拉斯和拉庫,還有岡多魯的人得到幸福呢?——啊啊,我、我只考慮到了幸福。
目前為止她所想的,是現在馬上將達拉斯救出來的這件事。
一直想下去的話,至少能決定現在自己可以做的事。
對了,自己——自己要成為那兩個人一樣的人。
要像帶給自己一時幸福的那兩個小偷一樣,為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想想自己能做的事,一直想想。然後,做事的時候絕對不迷茫。把別人的事當作自己的事,不再讓幸福逃走。
伊芙想著那對二人組小偷,心中的焦慮漸漸消失了。
好像是要確定自己的想法似的,她緊緊地,緊緊地握著那張紙片。拜古2002年8月新澤西州某處「拜古。」麥德呼喚著這個幾十年沒有叫過的名字,可是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
某個醫院的一個病房裡,拜古只是蜷在房間的一角。好像在自己一個人嘟囔著什麼似的,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
「好像從幾十年前開始就這樣了……大概是三十年以前,巴魯特羅.魯諾拉塔先生老死以後,他一直就這個樣子。你不知道嗎?那個,在這一帶很有名的黑手黨的事。」「只聽過名字。」巴魯特羅.魯諾拉塔。麥德雖然沒有直接同他見過面,但知道那是一個在同行中很有名的人物。拜古的主人,是他除了「老朋友」之外唯一信賴的人了。
麥德最後一次見拜古,還是巴魯特羅作為組織頭領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拜古在那個時候突然元氣大失,始終一副對這個世界絕望的表情,按照巴魯特羅的吩咐調劑著新葯。
看著拜古對主人那無比的忠誠,真是擔心巴魯特羅死後他可怎麼辦啊——「你還認識我嗎?拜古。」麥德再次呼喊著拜古,可他的眼睛還是沒有看向這邊。
看護師意味深長地看著麥德,麥德則一點也不介意地問向他。
「這裡的醫藥費,是誰付的?」「是國家的慈善事業。啊,傑諾阿德先生在世的時候經常會捐錢。可是藥物治療是有限度的,對他效果並不明顯。」「這樣啊……」除此之外,麥德什麼都沒問,視線又回到了房間中央的男人身上。
「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無論怎麼都沒有反應……不過,您和這位患者是什麼關係啊?」「老朋友。」「……」看護師什麼都沒說。這個人不吃不喝活了幾十年,說是他的老朋友,但眼前這個男人怎麼看也只有三十歲左右。關於這個患者,FBI已經下令說「不要管他」了。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看護師很納悶,可是開沒有問出口。
麥德走進房間,拜古還是沒什麼反應。
「現在,比起你來,更厲害的葯已經研發出來了。令人幸福的葯也有,令人不幸的也有。」麥德一面回憶著過去,一面坐到了拜古的旁邊。
「現在在小巷裡,有一種葯的副作用是你調和的葯的數十倍。
明明知道百分之八十會死,但是仍然有很多人去吸食它。——人類,真是想象之外的生物啊。」接下來,麥德無數次呼喊,可都無濟於事。之後,麥德又說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是那雙眼睛里還是沒有任何光澤。
「拜古……」麥德慢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輕輕放到拜古的額頭上。
如果你永遠都在黑暗中彷徨,倒不如——就在手掌覆到額頭的瞬間,拜古的口中傳出幾個熟悉的名字。
「……切斯,你那邊……船底……你看……快看……這船……是去美國的……」聽著這斷斷續續的話,麥德靜靜地把右手放下了。
拜古現在已經回到他最幸福的時刻了。那是和同坐一艘船的孩子在一起,討論著在船內探險的時候。
「我還會來的。」麥德緩緩站起身準備離去,這時,拜古突然吐出了幾個音節。
「謝謝你,麥德,沒有、吃、掉、我。」看護師驚愕地抬起頭,接下來拜古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
——好像沒有生氣呢。麥德戴著帽子,深深地點了點頭,就這麼走出了醫院。「怎麼樣?」來到外面,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在等著他。「哎,沒事了。看起來有些疲倦,總有一天會恢復的。」說著,麥德坐進了汽車的駕駛座。「總有一天,一定會——」麥德沒有再說下去,帶著少年發動了車子。駛向數十年沒有回去過的,紐約。
吸毒者1932年1月某日啊啊,感覺真好。太爽了。
但是,除此之外好像還有什麼。
少點什麼吧。是什麼呢。一定要想起來。
這裡什麼都有。全都集中到了我的腦漿里。
在我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融在了一起。天地森林街道白天黑夜統統融人一體。這就是現實吧。我的手指也融化了,手腕、腳、腰、頭、胸、骨頭、心臟,周圍所用的一切融入到一點,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我的身體裡面,擁有全世界。
接著,我的眼球也開始融化了。啊啊,我可以看到世界任何一個角落。
但是,那個時候,世界是什麼形狀的呢?除了融人到世界里的眼球外,我也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已經,完全與世界同化了。也就是說,世界是我的了。
那麼,我對這個世界就可以無所不知了。
這裡除了我,誰都沒有。
「……伊、羅伊……」誰在呼喚?誰。誰都無所謂了.不想看見。我就在,就在這裡。啊啊,我的世界開始崩潰了。好像是要抓住我的眼球,好多隻手在追著我。快住手,不要圍著我。啊啊,聲音,聲音漸漸遠去了。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快住手,你這個混蛋!「羅伊……羅伊…」我的身體,被扔進了深深的海底。那是一個周圍沒有混沌沒有微塵的全黑的世界。不快點浮上來不行。會淹死的。越來越接近明亮的水面,世界里一個勁地發出光芒。天空地面人街道白天.黑夜,全都熟悉的出現在我眼前。我的記憶在光芒的照耀下變得漸漸鮮明起來,我的意識在水面上,朝著聲音的方向,拚命地分開水波向上游去。
「羅伊!」接著,我的身體終於浮出了水面。
醒來的時候,羅伊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伊蒂斯。」看看周圍,這是熟悉的醫院。是坐落在西部村莊的弗雷德醫院。之前自己的頭受了很重的傷的時候,曾經被送到這裡。雖然最近因為出遠門而暫停營業,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了。
自己旁邊的床上,躺著渾身散發出酒氣的老人,還有腳和臉部纏著繃帶的男人。
「好像很在意啊!」全身灰色衣服的醫生說道。沒錯,是弗雷德。旁邊站著的,是一個好似助手的男人,是什麼時候雇的呢?「你每次磕了葯都會來這裡。本來這裡並不是藥物中毒的專門醫院,不過一輪到你,每次都是重傷才被送到這來的。」接著,助手模樣的男人拿著器具,開始檢查羅伊包著繃帶的右手。他並沒有對吸毒的自己責備或是教導,治療完了后就馬上走出病房。這個醫生總是這樣。
往旁邊看去,只見伊蒂斯在看著自己,似乎要說什麼。
「謝謝你,伊蒂斯。我真的錯了。」在被伊蒂斯罵為笨蛋之前,還是自己先道歉最好。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太好了!」沒罵自己是笨蛋。有點反常。
接下來該說什麼,兩個人都不知道了。沉默了好半天,終於,伊蒂斯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打破了僵局.「啊……對了對了,卡車。」——卡車?……啊啊,想起來了。是我偷的,搶走魯諾拉塔家族毒品的時候所開的車。是啊,無論怎麼說,我都得被警察帶走。
下腹傳來一陣無力。但是,自己已經做了,這是事實。
接著,伊蒂斯噗哧一聲笑了。
「放心吧。我已經說清楚了。」「哎?」「岡多魯先生已經站出來賠償了車主。也就是說不用通過警察,已經解決了。」「解決……替我賠錢……」下個瞬間,伊蒂斯道出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當然,這是借給你的!是岡多魯先生——借你的!」「哈?哎?哎哎?」「利息很高的哦,必須要努力工作才能還清。岡多魯先生的高利貸在『地盤上』可是很有名的!」伊蒂斯說到這裡,靜靜地微笑著,摸了摸羅伊的臉。
「自己的罪過要自己償還。因為我是你的保證人,所以多多少少也會幫助你的。岡多魯先生給你安排了工作以後,你要努力幹才行啊。還有,別忘了跟卡車的主人道歉啊。」——壞了!本以為從魯諾拉塔家族的死神手中逃了出來,沒想到又被岡多魯家族的鬣狗緊緊咬住了喉嚨。現在已經不能逃走了,可是如果再磕葯的話,准得被岡多魯家族給收拾了。還是認真的工作吧。絕對不能再逃了。
一看伊蒂斯的樣子,她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似的。自己就像是困在她的手心中。這以後,恐怕自己在伊蒂斯的面前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了。有那種預感。不過這樣也無所謂,只有現在是這麼想的。只有現在。
……但是,總感覺有什麼地方很怪。好像還缺了點什麼。
莫非,莫非自己還在做夢?看了看想要說些什麼的伊蒂斯,才發現她現在好像與以前不太一樣。
「頭髮,剪短了?」「注意的太晚了——笨蛋。」聽到了這句話,他才確信自己真的已經醒了。
「挺適合你的。嗯,非常適合。」總覺得,很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