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急風
「你怎麼了?」忽如其來的聲音讓小雪嚇了一跳,手上一松,紙箋已經飄落到了地上。糟糕,她暗暗叫了聲不好,趕緊彎下腰伸手去撿。
「你別動。」他輕輕的說了聲,已經迅速的撿起了那張紙箋,小雪的臉上飛快的掠過一絲緊張,他掃了一眼紙箋上的字,頓時臉色一變,抬眼看了看小雪,她雙眼紅腫,象是剛哭過一般,他立刻沉下臉,低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誰給你的?」
小雪按捺住緊張的心情,冷冷道:「我沒必要和你解釋吧。」
賴朝看著她,緩緩開口道:「難道是九郎?」「才不是他,這個我一直都隨身帶著。」小雪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脫口而出,潛意識裡還是不想連累了義經。「而且,好像這個不關你的事吧?」
「不關我的事?」他挑了挑眉,嘴角忽然勾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哦,對了,你還不知道,下個月我就會娶你做我的側室,你說關不關我的事呢。」
什麼!小雪的頭頂炸開了一個響雷,「你,你胡說!」他所說的話的威力對小雪來說無疑是重磅炸彈。
「源賴朝,你瘋了,我是你的仇人,我根本不喜歡你,我恨你,我恨不得殺了你,你要是娶了我一定會後悔的,一定的!」她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怎麼會這樣,要她嫁給他,還不如殺了她乾脆!
賴朝靜靜的看著她,緩緩道:「我源賴朝從來不做後悔的事情,你恨我也好,要殺我也好,總之我一定會娶你。」
她渾身發顫,又氣又急,惱怒萬分,大聲道:「源賴朝,你是想這樣折磨我一輩子嗎,既然你這樣恨我,為什麼不幹脆殺了我,為什麼!」
賴朝的臉上也閃過一絲怒意,盯著她的眼睛道:「我這樣做,不是因為恨你,而是因為——」他的話忽然嘎然而止。
小雪怒視了他一會,伸手去奪他手裡的那張紙,「還給我!」
他眼中怒意更盛,「這張破紙就對你這麼重要嗎,還是寫給你的那個人重要?」
「不錯,那個人對我很重要,因為我的心裡只有他一個!」小雪也管不了這麼多,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
他的臉一下字變得鐵青鐵青,三兩下就把那張紙撕成了碎片,啞聲道:「你的心裡不許有其他人,我絕對不許!」
「源賴朝,你這個變態,瘋子,混蛋!」小雪一見他把紙撕了,簡直氣炸了肺,語無倫次的開始亂罵。
「給我閉嘴!」他惱怒的抓住她,猛的就把唇印在了她那張還在謾罵的小嘴上,惡狠狠的吮吸著她的嘴唇,她不停的掙扎著,他乾脆牢牢的把她圈在自己的手臂中,不讓她再亂動。他象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把嘴唇慢慢移到她的耳邊,輕輕的吹著她的耳垂道:「對了,這次要是你再敢咬人的話,我就把這筆帳算在平重衡身上。」她渾身顫抖,怒道:「你真的好卑鄙,好無恥!」
他無所謂的一笑,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冷酷的神色,道:」那我就無恥一次給你看看吧。「說完,猛的摁住她,把她壓在了身下,又一次吻上了她的嘴唇,他不是沒有看見她臉上閃過的一絲疼痛的表情,他也猶豫了一下,她的肩傷還沒好,但此時妒忌的怒火已經燃燒了他的理智,她的心裡居然愛著別的男人!在他一輪一輪的猛烈攻勢下,終於還是撬開了她的貝齒,他的舌緊緊的糾纏著她的,這種感覺令她快要窒息,快要崩潰,她真的很想狠狠咬斷他的舌,但是想到重衡,她只得強忍住想要咬死他的衝動……
他的唇終於依依不捨離開了,她剛鬆了一口氣,就忽然感到他的唇正在往下移,從她的下巴,頸部,往下,往下,一直到了鎖骨,這下子她再也忍耐不住,抬起左手就去推他,「夠了,混蛋,快滾開!!」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他的呼吸急促,臉上有些不正常的紅暈,深褐色的眼睛此時卻暗如點漆,眼底深處隱隱的發著奇異的光采,
「小雪……」他喃喃的喚了一聲,右手已經緩緩探入了她淺黃色的單衣內,小雪的身子隨著他的撫摸一陣顫抖,她的神智很清醒,她知道現在的情況很不妙,她的內心有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襲來,比死亡更令人害怕的恐懼感,她的掙扎看起來似乎一點用也沒有,左手被他牢牢的捉住,右手因為肩傷動彈不得,雙腿也被他緊緊的壓制著,她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無助過,
「放開我!」她不想放棄掙扎,但這種掙扎只令賴朝想要她的衝動更強烈,剛才是一時之氣,誰知一發就不可收拾,他已經控制不了自己了……
看著他的唇已經移到了自己的胸口,她一陣氣血上涌,她明白再這樣下去她就完了,此時也管不了那麼多,忍住劇痛舉起右手,對準他的臉,用盡全力的打了下去,就算這隻手廢了,也不能讓他侮辱了。
「啪!」這一聲脆響果然讓賴朝愣了一愣,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抬起頭,望向小雪,忽然臉色大變,小雪這時也覺得肩部劇痛無比,忙低頭一看,肩部的血已經染紅了黃色的單衣,鮮艷的血色綻放,猶如三月的櫻花。一定是剛才太用力又讓傷口裂開了,這傷口也不知道要折磨她到什麼時候,「小雪,小雪,你怎麼樣?「賴朝的慾火早就煙消雲散,只剩下驚慌和焦慮,他抱住了她軟軟的身子,用手緊緊捂著她的傷口,大聲道:「來人,快傳藥師!」——
待藥師到來的時候,她的意識已經不怎麼清楚了。只模模糊糊的感到傷口好像被包紮起來了,隱隱的聽見藥師好像說了一些很危險之類的話,賴朝伸手往她額上一摸,不由大驚,忙扭頭問道:「怎麼回事,她的額怎麼這麼燙?」
藥師的神情凝重,也過來探了一下,低聲道:「大人,小姐的傷口又一次破裂,又有風寒癥狀,恕在下直言,恐怕……」他沒有說下去,賴朝的臉色象是要殺人一般,伸手抓住了藥師的衣襟,冷冷道:「沒有恐怕!你要是治不好她,你們一家也別想活了!」
藥師臉色慘白,連聲道:「在下一定竭盡全力,一定竭盡全力。我這就去準備小姐的葯。」
「快去!」賴朝惱怒的鬆開了他的衣襟,看著昏迷中的小雪,不禁又惱又悔,這次都是他害的,該死,他到底是怎麼了,這樣的控制不住自己,令她的傷勢更重,對著她,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一陣一陣的心痛湧上胸口,他緊緊捉住她的手,低聲道:「小雪,不要死,千萬不要死,我一定會好好對你,我再也不會用平重衡來折磨你了……」
「痛……」小雪模模糊糊的呻吟了一聲,她的腦子裡也是混沌一片,頭沉,臉燙,身上,也好難受……老天對她也太不公平了,如果要她死,一刀解決不就好了,還要她這麼痛苦的死去……
「小雪……」聽著她的呻吟,他的內心深處也湧上一陣從未有過的恐懼,他在害怕,他害怕她死,害怕她消失,他痛恨自己剛才做的蠢事,他不要她消失,絕不。
=========================================
差不多是同一時刻,藤原成范也從義經口中得知了這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什麼,源賴朝要娶她?」成范的臉色鐵青,心亂如麻,什麼冷靜,優雅,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怎麼也沒想到兄長居然做了這個決定。」義經的心情紊亂,比成范也好不到哪裡去。
成范默然了一會,調節了一下紛亂的心情,又問道:「那麼她的傷?」義經搖了搖頭道:「她看上去很不好。」很不好?成范的心中一顫,小鳥一定很痛吧,想到這裡,他的心也陣陣疼痛起來。
「九郎大人,不能再讓她留在那裡了,我一定要帶她走。」成范站起身來,走到了木格窗前。
「可是,成范大人,據我的觀察,兄長的府邸附近,小雪的房間周圍,布滿了守衛,想要救她出來實在很困難。」義經面有難色的說道。
成范凝視著窗外的落葉,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忽然開口道:「聽說源賴朝的妻子政子是位十分能幹的女人?她對源賴朝要娶側室這件事應該是反對的吧。」
義經點了點頭道:「不錯,聽侍女們說嫂嫂還為此和兄長起了爭執。」
「哦?」成范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他挑了挑眉道:「那麼政子夫人和小鳥以前的關係又如何?」
「小雪和嫂嫂以前的關係很好,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聽了義經的話,成范的唇邊浮起了一絲久違的微笑,他轉過身,輕輕道:「九郎大人,要想救出小鳥,我們還需要一個人的幫忙。」
「誰?」
「政子夫人。」
「嫂嫂?她會嗎?」義經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她對兄長是死心塌地的,怎麼會幫我們。」
成范淺笑著搖了搖頭,道:「九郎大人,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她越是對源賴朝死心塌地,才越會幫我們的忙。」頓了頓,又道:「我想我該見一見政子夫人了。」
「既然如此,就照成范大人的意思做吧,嫂嫂明日會去飛鳥寺祈福,那應該是個好機會吧。」義經點了點頭。
「好極了,九郎大人,這次也多虧有你的幫忙。」成范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色……
「我想救小雪的心情是和成范大人一樣的,所以我也會儘力而為,畢竟我欠她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那絲淡淡的苦澀又若有若無的湧上了他的心頭。
======================================
第二天,政子果然如義經所說的,一早就帶著侍女去了飛鳥寺去祈福,她所祈求的不僅就是丈夫和子女的安康,更重要的是祈願丈夫能穩固的掌握手中的大權,千秋萬世,天下一直都會屬於源氏一族。
待一切完畢,她剛踏出寺門,就看見身著一襲深藍色直垂的義經站在寺院門口,他一見政子,便上前行了行禮,「嫂嫂大人,我等您很久了。」
「九郎,你怎麼會在這裡?」政子一臉驚訝的問道。
「是這樣,有位朋友想要見嫂嫂大人一面,所以請我代為引見一下。」義經不慌不忙得說道。
政子盯著義經的眼睛,思索了一會,嘴角慢慢的泛起笑容,道:「既然是九郎的朋友,我見一面也是無妨。」
她隨著義經緩步走到了一輛裝飾清雅的牛車旁,細細的竹簾上還插了幾朵應景的淡色菊花。只聽義經低聲在竹簾邊說了一些什麼后就走開了。
不多時,從簾后低低的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政子夫人,這樣唐突請你會面,真是失禮了。」話音剛落,那帘子就被輕輕的挑了起來,車中坐著一位身著蟬翼色直衣的翩翩貴公子,一手捲簾,一手持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烏帽下,幾縷墨黑的髮絲隨風拂過他那雙春風般溫暖的眼眸,微敞的衣襟內隱隱的露出月白色的暗花唐錦凈衣,非但沒有輕佻之感,反而更令他增添了幾分高貴慵懶的氣質,他若有若無的揚起了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在他唇邊慢慢漾開,這樣淡然的一個微笑,令簾上所插的菊花頓失優雅。縱是閱人無數,眼前這位男子的風流姿容也讓政子有一剎那的失神。
「在下是藤原中納言成范,失禮了。」他優雅的微笑著,「今日有要事想與夫人一敘,請上車。」
藤原成范,政子聽過這個名字,前幾日他好像還拜訪過賴朝,當時她不在府內,所以未得一見,今天他居然自己找上門來,會是什麼事情呢?她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成范,他的眼神溫暖柔和,令她在一瞬間產生了對他的信任感,於是就上了車去。
一入車內,一陣黑方的熏香撲面而來,淡雅又恰到好處,使人頓覺舒暢潤於心胸。
「中納言大人,有什麼事就請說吧。」政子開門見山的說道。
成范一笑,道:「既然夫人這樣直率,我也不拐彎抹角,我這次是為了鎌倉公府中那位受傷的女子而和夫人商量的。」
「哦?」政子心中一驚,臉上卻還是不動聲色,「不知那位女子和中納言大人是什麼關係。」
「不瞞夫人,那位女子是我的心愛之人。」成范淡然的說道。
政子心中更是詫異,但還是冷靜的說道:「那麼,這似乎不該和我商量,她不久就會成為鎌倉公的側室了,我想大人您也最好也忘了她吧。」
「沒有她,我生無可戀,所以我一定會救出她的。」成范坦然道。
政子微微一笑,道:「大人,您這麼說,不怕我告訴鎌倉公嗎,而且從我們府中想要救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成范的嘴角勾起一個難以猜透的笑容,低聲道:」你是不會告訴鎌倉公的。」他停了停,又道:「我知道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需要一個人的幫忙,而這個人就是——政子夫人你。
「什麼?」政子冷靜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詫,隨即又不可思議的笑了起來,道:「大人,您是不是在說胡話,我怎麼可能幫著你來對付自己的丈夫呢。」
「政子夫人,你不僅是幫我,也是在幫自己,她成為鎌倉公的側室,我想對夫人而言,這並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吧,再說我也聽說鎌倉公能有今天和當初夫人你的幫助是分不開的,我知道你也是個有志向的女子,你所要守護的不就是源家的一切嗎,那麼留下一個心有仇恨的平家女子在源家,應該不是夫人想要見到的吧。」
政子的心中彷彿被他的話觸動了一下,她所要守護的是源家的一切,想不到初次見面的藤原成范居然一下子就看清了她最為珍貴的東西。
「不錯,我的確反對留下她,但也不必幫助你吧,我也完全可以殺了她。」政子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色。
「殺了她,是個好辦法。」成范看了看她有些愕然的表情,微微一笑,繼續道:「她是平家的人,這是她不能選擇的,和夫人想要守護源家的一切一樣,她所想守護的是平家的一切,對她而言,最珍貴的就是她的母親,哥哥們,她的親人,為了這些珍貴的東西,她拋棄了自我,拋棄了一切,我想你也能理解這種想要守護重要的東西的心情吧,如果換做你,我相信你也會這樣做的。她在這命運的旋渦中已經停不下來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緊緊的拉住她,不再讓她在命運的旋渦里繼續痛苦。以前那個有著明媚笑容的她,我想你一定也記得吧,你可以殺了她,但是一切都不是她的錯,她沒有錯,錯的只是命運選擇了她。」
成范的話字字打進了她的內心深處,她的心微微的震動著,腦海中浮現出幾年前小雪和她一起快意策馬,瀟洒射箭,密談女兒心事的點點滴滴,似乎有股溫暖的感覺從心間淌過,不錯,如果為了源家,她一定也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守護著他們,這種想要守護重要東西的心情,她明白,她完全明白。就像成范所說,小雪並沒有錯,她不能留在源家,但是她並不需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那麼,你想讓我怎麼幫你。」她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聽見這句話,成范的臉上終於閃過一絲釋然的神色。
待成范說完具體的計劃之後,她便下了車,在走之前,又回頭道:「你們最好要儘快,因為,她的傷又複發了,聽藥師說,這次恐怕很危險。」
「我明白了,只要夫人能把她帶出府邸就可以,如果計劃有變,我自會讓九郎大人通知你。」成范盡量保持著冷靜。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成范的心象是被一隻尖銳的錐子狠狠的插著,一陣一陣的刺痛漫延到他的四肢百骸,痛得他不能再思考,小鳥,千萬要支持住,一定要等著他,一定要……
小鳥,我的世界雖然很大,但是能撐起這個世界的,只有你,所以……如果一旦沒有你,我的整個世界——就會全部崩潰,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