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笑裡藏刀,力挫火雲
沈雁容冷笑,道:「我今天晚上來就是聽你一句話!你說吧!」
「這是不可能的!」
岳懷冰在說這句話時,用力地握著拳,在自己腿上擊了一下,臉上充滿了憤慨和激動。
沈雁容呆了一下,她的臉看起來似乎一下子為之麻木了:「為什麼不可能?」她喃喃道:「現在這裡沒有外人,就只有我們兩個,只要你點頭,我就……」
岳懷冰冷笑一聲,說道:「你不要再說下去了!」他說著站起來,凄然又道:「沈姑娘,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你爹是我仇人!」
「我爹是我爹。」
她忽然走過去,道:「岳大哥,只要你點頭,我可以不要我爹……我跟你走!」
岳懷冰一驚,抬起頭來,他真的想不到她會說出這些話,他倒是低估了她!
「怎麼樣?」
沈雁容一雙明澈的眸子逼視著他,臉上帶著滿滿的一層紅暈!
「沈姑娘。」
他苦笑著道:「你想得太天真了……」
沈雁容道:「這些我都不要聽,我只聽你一句話!」
岳懷冰冷笑道:「姑娘!你把我岳懷冰看錯了!」
「這意思是你不願意?」
「我從來就沒願意過!」
「你?」
她臉色一陣發白,一連後退了幾步,道:「好……我總算認識你了,我知道,你現在眼睛里只有一個尉遲青幽!」
「那是我的事!」
「好!」
沈雁容頻頻苦笑著道:「你既然無情,我就無義!」
她的臉剎時間變為鐵青,倏地轉過身來,掠窗而出。
岳懷冰追向窗前,似見窗外白光連閃了幾下,已自消失了她的蹤影,看情形果然她熟悉開啟禁制之法——這一點確是他所想不通的。
轉過身子來,他心裡不禁浮上了一層傷感。
他從來沒有和女人交往過,當然也不曾傷害過任何女人的心!
現在當他感覺到已經傷害了一個女人時,內心確實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如果當他嘗受到一個女人懷恨報復的手段時,他將會感覺到更不是滋味了!
「玄都仙子」郭彩雲打量著手裡的白色石圈,臉上頓時湧現出一片喜悅。
她看著面前的沈雁容,道:「有了這個『如意千匙環』,我們就可以隨便進出後山了!看上去尉遲鵬那個小子真是被你迷住了。看來,他顯然不知道這千匙環的妙用!」
說到這裡站起身來,用拇指按在石環上一個凸出的篆體字上,向著窗外一揚,頓時就由石環內飛出一圈栲栲大的白色光影。
眼看著那圈光影越飛越大,迅速向外展開,直到擴大得看不見為止。
奇怪的是凡是圈影擴大之處,面前的景緻立刻現出本來樣子,郭彩雲布施的仙法禁制,顯然為之失效!
可是,當郭彩雲手指再接向另一個凹下的篆文時,即見飛出的光圈又重複幻小收回,先前現出本來的景緻,又重複消失!
看到這裡,郭彩雲不禁呆了一下,轉向沈雁容道:「這東西,真是尉遲小狗給你的?」
沈雁容點頭道:「是他給我的!」
郭彩雲嘆息了一聲,道:「這個大傻瓜!」
她反覆地看著手裡的圈子,肯定地道:
「如果我沒記錯,這枚『如意千匙環』乃是當年尉遲真人隨身法寶之一,大概是因為尉遲鵬法力不足,才贈送給他。這小子竟會這麼湖塗,將這等貴重的一件奇珍至寶,隨便地給了你,其實,他們有了這一件寶物,我所設計的任何禁制,都得失效。」
說到這裡嘆息了一聲,慶幸道:
「還好!如果早一天落在尉遲青幽或是蒼須奴那個醜八怪手裡,我們摘星堡的一切防務,都將形同虛設了!」
沈雁容怔了一下道:「師父你老人家打算……怎麼對付他們?」
郭彩雲想了一下,道:「聽你這麼說,那個姓岳的分明有了奇遇;並且目前功力大進。雖然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傳說的那口『蒼鷹仙劍』,可是這個人顯然是天一門第四代掌門的接班人,看來是不會錯了!」
她略一思量,點頭道:「我必須要在他功力還沒有十分成熟以前下手除了他,才能永絕後患。」
沈雁客登時呆了一下,低頭不語!
郭彩雲道:「當然,我主要的目的,並不在此。」
沈雁容頓時抬頭道:「師父你的意思……是?」
郭彩雲臉上現出了一些笑容,她長得既美,姿色又艷,看上去不過三十齣頭,正是無限綺麗的少婦年華。只是誰又會想到在如此姿色之內,隱藏著那般貪婪狠毒的一顆婦人之心!
她道:「我的目的只是收取那片火雲!」
「噢?」
沈雁容一驚點頭道:「我知道那片大火雲,每天『酉』時一定出現,師父你是說的那片雲?」
郭彩雲頷首笑道:「不錯,你既然知道,那就更好了。」
她那雙明銳的眸子,在沈雁容臉上一轉,含著微笑道:
「這兩個月來,你由我這裡學得的劍術,實在已比你父親都要強多了,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我已經決定收你為正式弟子,把一身道法劍術都傳授給你!」
沈雁容道:「謝謝師父誇獎。」
她確實很聰明,已經體會出郭彩雲必將有新的任務要關照她了。
果然郭彩雲話聲微頓,緊接道:「只是,在我沒有正式收你入門之前,卻要你替我辦一件事,你願意去做嗎?」
沈雁容道:「師父請關照,弟子萬死不辭!」
郭彩雲微笑道:「好孩子,你聽我說!其實這是一件很容易的工作,你要仔細地聽著,到時候就不會出岔子!」
說完由身側取出了一個紅色扁平的匣子,打了開來,裡面也是一個同色、大如手掌的扁形玉瓶,瓶子的式樣,宛若一隻鵲雀!
關於這隻朱瓶,沈雁容昔日曾在白金頂「無相居士」的洞府內,看見郭彩雲展示過,是以還留有深刻的印象。
郭彩雲看著手中朱瓶道:「這隻朱瓶,是我千言萬語,說盡了好話,才由青城山朱雀叟那裡借來的,是朱雀叟的鎮山之寶。」
說完,她把匣內朱瓶取到手中,微微一晃,那隻原本僅有手掌般大小的瓶子,頓時加大了一倍。
郭彩雲手握朱瓶笑道:「你不要小看了這隻瓶子,據說朱雀叟早年是在元江無意得到,後來經過朱雀老人多方考證,證明此寶乃是千年前古仙人『騎鯨客』的心愛至寶。
這隻瓶子的奇特之處在於瓶身,乃是採取兩極萬年磁鐵精英的提煉,內中瓶頸部分,有當年騎鯨客所裝設的一枚『聚火神珠』,是以凡屬五金以及任何火性的東西,皆在這朱雀瓶收取的範圍之內!」
沈雁容立時會意道:「師父可是要用這隻瓶子,收取後山的大片火雲?」
「我就是這個意思!」
郭彩雲含笑道:「照說,由我自己出手,萬無一失。只是因為外子當年曾經協同九老,合力對付過黑石公,這個老魔頭,記仇極深,他如今雖然被關在石內,我未必就怕了他。只是,他一旦認出了是我,少不了有許多的麻煩,如果改由你出手的話,就不會有這些麻煩了!」
對於「黑石公」被壓在石峰下面的故事,沈雁容連日來已由尉遲鵬處知道了一個大概,只知道他是一個厲害的魔頭。因當年為惡極重,乃被尉遲真人聯合「青雲九老」之力,共同將之以法力制伏,壓在黑石峰下,算來這已是數十年前之事!
郭彩雲似乎對這件事沒有細說!
沈雁容道:「師父不是曾經說過,要把黑石公這個人救出來嗎?」
郭彩雲道:「我的確有這個意思,但不是現在。」
她冷笑一聲,又道:「據我所知,黑石公唯一懼怕的,正是這片火雲,只要我一日控制著這片火雲,這個老鷹頭就不得不一日聽我指揮!」
「只是現在時候還不到!」
她像是胸有城府的樣子,微微一笑,又道:
「雪山後山乃是一塊福地,我們道家四九天劫,不久就要來了,如果我能在天劫來臨之前,佔據了這個地方,再以黑石公供我驅策抵禦天劫時的水火風雷,必能安全渡過。
這就是我的如意算盤,你現在可明白了?」
沈雁容心裡怦然一動,這才第一次明白了師父的用心,只是她早已養成了對郭彩雲的絕對服從,聽後點頭表示會意!
郭彩雲於是把朱雀瓶的用法,以及要她怎樣做的各樣細節.詳細地跟她講述了一遍。
沈雁容聰明伶俐,很快就學會了。
郭彩雲很高興,贈送了她一口長劍,沈雁容謝了師父,把「朱雀瓶」等藏好在身上。
她已與尉遲鵬約好了見面,於是略事整理,就心懷叵測地騎著她的胭脂馬來到了他們素日見面的老地方。
尉遲鵬早已來了。
乍然看見了她,尉遲鵬臉上充滿了微笑。
這些日子的約會以來,兩個人已廝混得很熟了。
尉遲鵬飛快迎上來,一把把她由馬上抱了下來。
沈雁容發出了「咯咯」的一陣嬌笑之聲,分出一隻手攀住了他的頸子。
兩個人在亭子前面打著轉兒!
「把我放下來……」
她嬌笑著道:「別鬧,我今天有事跟你商量!」
尉遲鵬嘻笑著,身形縱起,抱著她已來到了亭內!
他把她輕輕地擱在石桌上。
看著她那張吹彈可破的嫩臉,以及細白粉酥的一截玉頸,他忽然心旌一搖,忍不住低下頭猛然向她的頸項間吻了過去!
沈雁容嬌喘著叫了一聲。
「你……放開我,放開……」
奈何尉遲鵬力大無窮,緊緊地擁抱著她,竟使得她一時掙脫不開。
他像是一隻野獸般的,撲吻著她的頸項、臉上、頭髮……
忽然,他向她嘴上吻過去。
經過了一番頗為急劇的掙扎,沈雁容用力地推開了他的臉。
她用一種驚慌失措的眼色看著他。
先前所有的一些幻覺,似乎在她重新的審視之下消失了,她忽然發覺到這張臉竟是那般的陌生,對於自己竟是那麼的沒有意義。
坦白地說,「他」絕非是自己心上人,佔據自己心裡的人只有一個——岳懷冰!
不是他!
不是他尉遲鵬!他永遠也沒有法子和岳懷冰在自己心裡競爭。雖然他心地善良、面相英俊,一如岳懷冰,自己也曾每每地把他幻想成岳懷冰!
然而,那只是一種幻想!
方才的一剎那,她幾乎把他當成是岳懷冰了,但是這一剎那,她卻又從幻想深處醒轉了過來!
岳懷冰是岳懷冰,尉遲鵬是尉遲鵬!
這兩個人永遠不能混為一談!
一剎那,她清醒了許多。
她忍不住眼前的凌辱,驀地,把尉遲鵬一掌推開!
「你滾開,你不是他。」
接著,她一個咕嚕,由石桌上疾翻了下來!
尉遲鵬無防之下被她推倒在地上。
他迅速地翻起,用著極為驚奇的眸子打量著她,後者在他驚奇的注視之下,似乎忽然明白了眼前的處境,臉上微微現出一些歉疚!
「你怎麼啦?」
尉遲鵬一臉張煌地走過來!
沈雁容緩緩地坐下來,搖搖頭苦笑不語。
尉遲鵬直眉豎眼地看著她道:「你剛才說什麼?說『我不是他』,他是誰?」
沈雁容臉上一紅道:「別胡說,我什麼也沒說!」
尉遲鵬又握住了她一隻手。
這一次她不再反抗了。
她眼睛含著一臉淚水,帶著一種多少有點「無可奈何」的微笑瞧著他,道:「不要胡鬧了,我還有事跟你商量呢!」
尉遲鵬注意力只在她那一隻宛若柔荑,細膩的玉手上!
他無限鍾愛,輕憐蜜意地把玩著,根本就沒有聽見她在說些什麼!
沈雁容看著他干嘆一聲道:「我在跟你說話呢!」
尉遲鵬才似忽然一驚道:「啊!你說什麼?」
沈雁容道:「我要你幫忙……我想收取一點火雲!」
「火……雲?」
尉遲鵬顯然還不太明白,微微吃了一驚!
「不錯,是火雲,你肯不肯幫忙?」
「火雲?你說的是什麼火雲?」
「還會是什麼火雲?」
沈雁容道:「就是你們後山天天出現的那片火雲!」
尉遲鵬一笑道:「你說要收取?」
「是呀!」
「你有什麼法子收取?」
「當然有法子!」
沈雁容眸子一瞟他道:「只要你肯幫忙!」
尉遲鵬莫名其妙地道:「我實在是不懂你的意思,那片火雲熱度能熔化金石,你有法子收它?」
沈雁容微微嗔道:「你只說肯不肯幫忙吧,盡扯這些閑話幹什麼?」
尉遲鵬笑笑道:「你是知道的,只要你要我做的事,我都會答應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鵬哥你對我真好!」她反握住他的手搖撼了一下!
尉遲鵬目光痴痴地看著她,有些神不守舍!
「你聽著……」
她關照他道:「等一會兒我收火雲的時候,你去想辦法纏著你妹妹和蒼須奴,別叫他們看見!」
尉遲鵬忽然一怔,這才想到了事情遠比自己所想到的要嚴重許多。
「你要這些火雲幹什麼用?」
「你不要問嘛!好不好?」
尉遲鵬怔一下,納悶地道:
「這些火雲就是隔著十幾里以外,人也會被烤得受不了,你用什麼法子去收它?你要來作什麼用?」
沈雁容立時作色,把身子背向一邊!
尉遲鵬笑道:「你不要生氣,我只是隨便問問,我是怕你不知道這厲害,萬一受了傷怎麼辦?」
沈雁容才回過臉來道:「我不會受傷的,其實這些火雲並不是我要!」
「是誰要?」
「是我師父!」
「可是!」
尉遲鵬吶吶道:「你師父要這些火雲做什麼?」
「聽說是為了抵禦天劫用的!」
「噢!」
尉遲鵬點了點頭,說道:「要真是這樣,倒也沒有什麼!其實,你師父原本可以光明正大地來跟我們商量,如果僅僅只要一點點火雲,我妹妹不會不答應她的!」
沈雁容道:「你妹妹絕對不會答應她的!」
尉遲鵬獃獃地想著,心裡盤算著這件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他原本就是十分敦厚、不工心計的一個人,更何況早已為沈雁容美色所迷。
沈雁容的一顰一笑,早已控制了他的一切!
現在當沈雁容那張美麗的臉,期待地看向他時,他早已失去了主張!
「你不答應?」
「不,我答應!」
沈雁客站起來笑道:「好,我們現在就走吧!」
尉遲鵬沒精打采地站起來,說道:「只是……」
沈雁容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
「酉」時剛至……
大片的火雲,呼嘯著由北面的山窪子涌了出來,剎時之間天地俱變成了紅色!
像是一片畝許方圓的紅色地氈,一時間風雷滾滾,烈焰熏天。
附近山崖在方一接觸到這片火雲的光焰之時,頓時發出了一片荷荷之聲,冒出了裊裊白煙。
這附近大片樹木,早已為火雲的烈焰燒烤成了黑色的木炭。
這片大火雲在空中呼嘯聚積轉動的時候,焚熱的光焰,使得這些早成為木炭的黑色樹榦,每一棵都成了紅色的火樹,整個的這一片山嶺,不分岩石、泥土、樹木通體都變為一色的紅!
然而這只是一剎那的時間,眼看著它們在盤空疾轉數十圈之後,倏地升空直起,瞬息間已升高千百丈。
這時天空的顏色,艷麗可人!
聳立在後嶺的那座黑花石峰頂尖上,像是閃電般地閃出一道白光!
大片火雲,如同起駕的雁群,迅速地,向著白光閃處,風掣電馳般地移了過去!
沈雁容早已得了師父的傳授,選擇了一個有利自己的位置站好,她手裡拿著一面紅色的三角小旗子!
就在這片火雲初現的一剎那,她搖動了一下手裡的小旗子!
頓時,就有一蓬青色的光罩,把她整個的身子罩住!
眼看著當空火海似的大片紅雲,已來到了近前,在離著黑石峰頂千百丈高下,呼嘯著打了一個兜轉,遂即緩慢地冉冉下降。
沈雁容雖然藏身在一個石洞口,又有郭彩雲所贈的法寶護身;然而饒是如此,就在當空火雲漸漸下降時,兀自覺出炙膚燒肌般的一陣奇熱刺痛!
那片火雲循著一定的軌跡,落向黑石峰頂約數十丈左右的距離之時,才停住了下落的勢子。
這時就由黑石峰頂側四周,一連閃出了四五道白光,像是閃電般的明滅不已。
那片大火雲,頓時開始轉動起來。
開始時甚為緩慢,然而在白光數閃之後,轉動的勢子可就愈來愈快。一時間烈火熊熊,赤焰滾滾,焚熱之勢平添了數十倍!
一聲尖銳的人嘯,起自石峰之內,乍然聽在耳中,真有點毛髮悚然的感覺。
隨著那片火雲疾速旋轉的勢子,熱力繼續增加,流焰飛展,往往飛濺出數十丈外!
眼看著那座黑色石峰,在火雲低壓疾轉的勢子里,不過是急短的時間,竟然變為赤紅色!
即聞得石內的人嘯之聲,也因之趨於更慘烈。
當真是人世間的奇慘無比的酷刑!任何人在聆聽著這種凄厲絕倫的嘯聲之後也會為之赫然動容!
嘯聲里,混合著咒詛與怒罵。
只是你卻無論如何也聽不出他嘴裡嚷罵的是些什麼!
眼看著那團佔地將近畝許的大紅雲,在短瞬的時間裡,由橘色變為赤紅,由赤紅又轉為淺紫,而後深紫,隨後又轉為黃色。
最後轉變為純白色!
焚燒的程度,到此亦達到了極點!
地面上響起了一陣輕而密的劈啪之聲,眼看著崖石以及泥土的表面上,都燃起尺許來高的綠色火焰!
石內的嘯聲,到了這個時候,似乎已經聲嘶力竭,由一度的異常尖銳轉為低沉、嘶啞,漸漸地趨於安靜。
即見當空大片火雲,由如飛的疾轉勢子漸趨於緩慢!顏色亦漸次地變幻著,由白而黃而紫,最後還原到來時的橘紅色。
空氣似乎一下子安靜下來。
大片的火雲在一度耀武揚威之後,隨即收斂鋒芒,稍事停留之後,即緩緩向上升起。
這時佇立在一旁的沈雁容,才倏地躍身出現!
她遵從著師父郭彩雲的吩咐,早已將「朱雀瓶」執在了手中,身子一經躍出,即將手中朱瓶向上一揚,即由瓶口之內,噴泉似地噴出了一道白光!
說時遲,那時快!
這道白光一經出瓶,剎時間已變為百十丈長短的一道經天長虹。
像是神龍經天,長虹倒卷般地,圍繞著當空待去的大片火雲,一卷一吸!「嗖」的一聲,全數收入瓶口之內!
沈雁容萬萬沒有想到竟是這麼簡單!
當時收下了護身的青色光罩,把手上朱瓶搖了一搖,立刻間又化為巴掌大小!
她剛剛把瓶子放入懷內收好,卻聽得身側石峰之內,傳出了一個老人嘶啞的喘息之聲道:「外面是什麼人?」
沈雁容心裡一驚,慌忙又躍回石洞門口,忽然想到對方被刑押封鎖在百丈石壁之內,萬萬無能力向自己出手之時,她的膽子頓時放大了。
石內老人又復出聲道:「是……誰?我知道你就站在附近,既有收雲之功……可想絕非泛泛之輩。為什麼躲躲藏藏?未免也太小器。」
隔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沈雁容沒有出聲,他又說道:「朋友……你還沒有走吧……」
沈雁容頻頻向附近打量著,因為她與尉遲鵬約好了,要等尉遲鵬來后,一齊回去!
可是石內的黑石公卻頻頻發話,使得她為之膽戰心驚!
過了一會兒,黑石公喃喃發話道:「普天之下,能夠有法力收取這些火雲的,實在不多見。」
他像是自己在對自己說。
「讓我想想看……噢!只有兩個人……嘿嘿……」
一面自語著,他即冷笑了起來!
「我已經猜出你是誰了……你大概是南湖的『火炁童子』向元召?」
沈雁容仍是一言不發,她原想現在就走的,可是天色尚早,尉遲鵬曾關照過她,要她在天黑之後再行離開,可保不易為人發現!
「不……不是,不是!」
黑石公怪聲笑道:「我猜錯了,向元召還沒有這般功力……讓我再想想看……是了,是了!」
他嘶啞地笑了一聲,道:「這麼說,閣下定是『青城山』的朱雀叟南道友南雲了是嗎?」
沈雁容頓時一驚!
她驚訝的是黑石公雖然並沒有猜到是自己,卻猜到了「青城山」的朱雀叟,實在說已是相去不遠!
「南老兒!」
黑石公冷笑著道:「一定是你,除了你的朱雀瓶,天下再沒有一樣至寶,能夠在一剎之間收下這麼多的火雲……」
他緊接著怪笑了幾聲,道:
「南老兒……你不要裝聾作啞地悶不作聲,我們不妨把話說說明白,要說起來,你老兒確實與我仇深似海,可是這些年我痛自反省,想起了當年所作所為,確實有很多不對之處,所以……唉……」
這一聲嘆息,確像是發自地獄深處一般的冗長!
「所以,我也想明白了,昔日的仇不報也罷……南老兒,你可在聽我說么?」
沈雁容一時忍不住出聲道:「朱雀叟老前輩不在這裡,你只管胡說些什麼?」
石內的黑石公頓時趨於安靜。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小姑娘,你的話是真的?」
沈雁容道:「當然是真的,久聽你法力無邊,原來你不過如此!」
「嘿嘿……」
石內傳出一陣低沉的笑聲:「那麼,姑娘你又是誰?」
沈雁容道:「我是誰,你也不必要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絕對沒有害你的意思!」
「當然,這一點我相信你,就好像你同樣可以相信我是一樣的,是不是?」
「你當然不能害我!」
「為什麼?」
「因為你關在石頭裡!」
「哈……妙!妙!」
黑石公連聲地笑著道:「小姑娘,你是尉遲家的什麼人?奇怪,他們家一向是沒有什麼外人,怎麼最近卻收了些外人?」
沈雁容道:「你又猜錯了!」
「這麼說,你不是『天一門』中的弟子了?」
「當然不是!」
「你是誰?」
黑石公吶吶道:「那片火雲可是你親手所收?」
「是我收的!」
「用什麼東西?」
「朱雀瓶!」
「你看,我還是猜對了!」
他怪笑了一聲,隔著石壁道:「不過南老兒把這個瓶子一向視同拱壁,卻怎麼會借給你一個沒來由的小姑娘?」
沈雁容冷聲道:「這個,你就不用多管了!」
「好吧!」
石頭裡的人說道:「無論如何,小姑娘,你是我的大恩人,我要感謝你!」
「那倒不必!」
「大丈夫受人點水之恩,當報以湧泉。你收了這片火雲,等於減免了我一半的痛苦,我要好好地謝謝你!」
「怎麼謝我?」
沈雁容笑了一下道:「你自己還關在石頭裡出不來!」
「小姑娘,那你就錯了!」
石內的黑石公凌笑著道:「我雖然身子在石頭裡,可是,這些年以來,卻也練成了幾樣罕世無匹的玄功。聽你口氣,小姑娘入道不深,可是?」
「不錯!」
「好,那麼,我可以成全你!」
「成全我?」
「我只舉手之勞,就可成就三年靜坐之功。」
沈雁容一驚道:「真的?」
「不過,卻要有一個交換的條件!」
「你想讓我把你放出來?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黑石公哈哈一笑:「你當然沒辦法,而且我也不會這麼想!」
「那麼你要我為你做些什麼?」
「只要為我減少一點兒痛苦罷了!」
沈雁容怔了一下道:「我剛才已把火雲收了,豈不是為你永遠減少了痛苦?」
「不錯,那只是一部分,其實我所受的痛苦,還有許多,包括水、火、風、雷……
各方面!」
說到這裡,便發出了一聲凄涼的嘆息道:「你只不過為我解決了『火』一方面的痛苦罷了!」
沈雁容看看天已快黑,可是尉遲鵬還沒有來,偏偏石內的黑石公又跟她聒聒不休。
當時她苦笑了一下道:「你雖然這麼說,我卻是沒法子幫你的忙!」
「你當然有辦法幫我的忙!」
「怎麼幫你忙?」
「好,小姑娘,你可是站在左側前方?」
「不錯!」
「是在什麼地方?」
「你問這些幹什麼?」
「我只是看看,你與我距離的遠近罷了!」
沈雁容道:「你不必知道。」
她看了一下天色,道:「好了,你不要再說這麼多,我馬上就要走了,告訴我怎麼才能夠幫你忙?」
「你真的要幫我?」
「我量力而為!」
黑石公道:「好!你真是一個仁慈的好女孩子!」
「你說吧,我要走了!」
「不要走,千萬不要走!姑娘,你現在可以走到石峰上面來!」
沈雁容怔了一下道:「萬一被人家看見了呢?」
「絕不會,黑石峰與後山主峰看似很近,其實距離很遠;而且,我不會耽誤你很久時間,你只不過舉手之勞!」
說話之時,沈雁容早已躍上了石峰之巔。
她身子一縱上去,立刻蹲下來,覺出石峰上的餘熱兀自可觀,熱烘烘的烤得人皮膚生痛。
「你已經上來了……好……」
「快說,我怎麼幫你?我時間不多,我要走了!」
「好、好,不會耽誤你的……姑娘,你看看你腳底下,有沒有四塊不同顏色的東西?」
沈雁容低頭一觀,果然看見就在眼前不遠,有四塊亮光閃閃的鐵板。
「我看見了!」
說時她已縱身上前,只見四塊厚鐵板,分紅、黃、白、紫四種顏色,平平整整地鋪在石上,一半嵌在峰頂石面之內,一半卻露在外面。
正面看上去,亮光閃閃,有如鏡子一般的刺目,卻在鏡上雕畫著一些狀似梵文的圖案花紋。
「你可曾發現了?」
「我看見了四塊鏡子!」
「對,對!就是這些東西。」
黑石公發出極為興奮的聲音,說:「可是紅、黃、白、紫四種顏色?」
「不錯!」
「姑娘!」
黑石公激動道:「用你所有的力量,把這四塊鏡子搬開來!」
沈雁容冷冷一笑,說道:「我想我還是要知道一下這四塊鏡子的用處比較好一些!」
黑石公嘆道:「我剛才不是說過了么,水火風雷,這四塊鏡子,每一塊都代表其中一種!紅色的是水、白色是火、紫色是雷、黃色是風!」
黑石公哀求著道:「姑娘……我每天都身受著這四種東西的迫害,只要你毀了一樣,我就減少一樣的痛苦了!」
沈雁容打量著那四塊東西,每一塊看上去都有桌面一般大小,厚在一尺,足有數千斤重。
四塊銅鏡正中,有一面長形的銅簽,深深插入在石頭裡面,露出石面的只有尺許長短的一截,上面雕刻著一隻烏龜的圖樣。
打量著這些東西,她自信無力掀開那四面鏡子,當下搖頭道:「我的力量不夠大,搬不動!」
「你試一試看!」
沈雁容果然試圖選其中一塊,兩手用力地搬著其中一角,想象里,入手定必火熱燙手,誰知卻不是這麼回事,非但不燙,卻是涼得厲害。
她所搬動的這一塊,是紅色的,代表水。
果然鏡面上雕的儘是一些洶湧的波濤急浪,急浪之中,現出一隻巨大的龍身。
她雖然用盡了力氣,那塊大銅鏡卻是紋絲不動。
她喘息了一聲,道:「實在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說話時,她又另外換了一塊鏡面。
這一次,她選擇的是那塊「黃」色的鏡面,不意手觸處,頓時四山起了一陣大風。
只聽得「呼」的一聲。
像是一陣龍捲風似的猛烈,沈雁容若非乘勢用力地抓住了當中的那面銅簽,整個身子差一點就被吹上了半天。
所幸她的手只不過匆匆一觸,遂即快收了回來,風勢也不過是一起即收。
有了這次經驗,她也就不敢再隨便地伸手觸摸另外兩塊。
同時,她也感覺到石中的黑石公確是夠狡猾,因為他並沒有把這些情形告訴自己,若非自己還算機警,眼前只怕救人不成,自身反倒先受其害。
她賭氣站起來,不想管他的閑事了。
石內的黑石公發話道:「姑娘,你沒有什麼吧?」
沈雁容冷笑道:「還算好,總算沒有被風吹下去摔死!對不起,我實在幫不了你的忙,我要走了!」
「嘿嘿……救人一命,勝造六級浮屠!小姑娘,你想走已經太晚了!」
沈雁容陡然一驚。
黑石公陰險地笑道:「小姑娘,老實告訴你吧,就在你身子一踏上峰頂上時,你已經走不脫了!」
「我不信!」沈雁容話聲一落,用力向著峰下縱去!
奇怪的是,她身子方自縱起了數尺高下,即發覺到足下石內,傳出了一股極大的吸力。
這股吸力就如同磁石引針似的,把沈雁容方自縱起一半的身子,一下子吸了回來。
她身子沉重地墜落了下來,不禁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