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八回 挫敵鼠竄逃
龍門老人道:「戴兄還有隨行人員在此么?」
戴天行搖頭道:「沒有!不過,他們倒是願意替兄弟送信前去洛陽。」
石承先原也有些奇怪,戴天行怎能在轉眼之間,找到前往洛陽送信之人,這時,聽得戴天行說得如此肯定,不禁想起適才遇到的葛文青和邱振武,頓時失聲道:「戴老,你可是請那葛大俠代為送個口信么?」
戴天行笑道:「不錯!」
龍門老人聞言,怔了一怔,道:「那葛大俠,可是和你齊名的二王中的藥王葛天森么?」
戴天行笑道:「葛天森現在洛陽城中,兄弟要通知的人,就是他們!」
龍門老人道:「除了葛天森,又有誰個姓葛的大俠?」
戴天行道:「兄弟是請石城商隱葛文青和形意門的長老綿掌邱振武兩人帶的口信!」
龍門老人皺起了眉頭,接道:「他們……怎會來到了龍門?」
戴天行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老丈,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嵩山少室峰頭之會引起的啊!」
龍門老人臉色微微一變,道:「那與他們何干?」
戴天行道:「老丈不是知曉那形意門的掌門人荊長虹,已然暴斃了么?」
龍門老人道:「當然知道!」
戴天行道:「這就是了!形意門表面之上,是按兵不動,實則,他們一直在暗中查訪……」
龍門老人道:「敢情那形意門並非是想象中那等怕事么?難得的很!」他語音一頓,又道:「那葛文青呢?又為的是誰?」
戴天行道:「葛兄為的是他兄弟葛文松!」
龍門老人道:「葛文松怎麼了?他並未喪命啊!」
戴天行道:「葛文松雖然未曾喪命,但他卻已失蹤很久了!」
龍門老人道:「這麼看來,他們是知曉了澄因大師在此的了?」
戴天行道:「據兄弟所知,他們似是知道此事!不過,他們能夠進來此間,卻是因為發現了天香門手下之人,在這龍門一帶盤桓之故!」
龍門老人忽然朗聲一笑道:「妙啊!老夫原以為將澄因大師救來此處,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不料不但天香門屬下跟蹤而來,甚至連形意和丐幫也都派人趕來,看上去他們倒真是不可小視呢!」
澄因大師合十道:「老施主,貧僧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龍門老人道:「什麼話?」
澄因大師道:「他們既能跟蹤老施主至此,只怕咱們走到任何地方,也脫不開他們的眼線了!」
龍門老人道:「是又如何?他們還敢把老夫如何?」
澄因大師皺眉道:「老施主,貧僧不是懼怕他們,你可莫要錯會了貧僧之意!」
龍門老人道:「大師究竟想說什麼?難道你是要老夫放手不管么?」
澄因大師搖頭道:「錯了,貧僧之意,咱們不如先下手為強,不必在此等那天香門屬下,先去嵩山找那軒轅施主,問明天香門掌門人住在何處,再行與他理論多好!」
龍門老人道:「大師的想法,果然不錯,只是,老夫依然不願苟同。」
澄因大師道:「為什麼?」
龍門老人道:「大師!你別忘了,戴兄和石老弟都見過那軒轅琅了!但他們為何卻不去直找軒轅萍,而要跑得遠遠的來找你呢?」
澄因大師呆了一呆,道:「這……貧僧正要向戴施主請教了!」
戴天行聞言,笑道:「大師,請教不敢,只因那軒轅琅說過,天香門掌門人的行蹤,飄忽無定,而且武功極高,所以,他要兄弟千萬不可輕舉妄動……」他語音一頓,看了石承先一眼,接道:「何況石老弟那殺父的仇家是誰,眼下尚未查明,咱們如是去找天香門,豈不是有些師出無名么?」
澄因大師道:「施主之意,倒叫老衲不懂了!」
戴天行道:「大師,為了確定石嘯風到底是否死在天香門的陰謀之下,咱們最好先將那參與嵩山劍會之人找到,然後查明一切,再與天香門周旋,也不遲啊!」
澄因大師道:「施主說的也有道理!」
但龍門老人卻道:「辦法不錯,但眼下卻不大合適的了!」
石承先道:「為什麼?」
龍門老人道:「那天香門援手即將前來,咱們一切要等遇到他們以後再講了!」
戴天行似是依舊不同意龍門老人之見,聞言笑道:「老丈,這事不能略為改變一下么?」
龍門老人大笑道:「戴兄,只怕來不及了!」語音一頓,指著門外,接道:「他們已然來了!」
石承先這時耳中也聽得有人行近之聲,脫口道:「不錯,有人來了!」
戴天行伸首向外看去,只見遠處的河岸之上,如飛般奔來一群武林人物。
他不由得長嘆一聲,道:「當真的來了!」
澄因大師雙掌合十,口喧佛號不已!
龍門老人笑道:「大師,你眼下這身裝束,如是老喜歡合十念佛,那可有些不合身份啊!」
澄因大師一怔道:「是啊,貧僧忘懷了……」
說話之間,那六七條人影,已然奔上了西山。
石承先皺眉定睛望去,只見那來人共有七位,他們踏上西山,便直奔周化雨藏身的那間石窟而去。
他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那周化雨已然負傷,其餘的九人,皆已喪命,他們趕來此間,又怎會如同事先約定了一般,直奔那間石洞呢?」一念好奇,不由得舉步向外行去。
石承先這等行動,本來就是沒有事先經過思索,是以,戴天行欲待喝阻,已然來不及了!
他走出洞門口,向右側望去,只見一股淡淡的紅色煙火,正打那周化雨存身的石窟之內,向外飄飛。
頓時,石承先恍然大悟,敢情,周化雨已然燃起了標明地方的信號!
明白了緣故,不由得失笑道:「原來如此……」
這時,龍門老人也踱到門前,接道:「老弟,什麼事使你失笑了?」
石承先臉上訕訕的把自己所疑之事說出,龍門老人不禁也笑了起來,接道:「老弟,老夫也是這麼想呢!」
澄因大師和戴天行兩人,眼見他們已然現身,便也跟了出來。
此刻,只見那進入周化雨藏身石窟的七人,忽然又退了出來。
他們在洞口一路張望,便迅快的向四人奔來。
龍門老人笑道:「老弟,他們發現咱們了……」
語音未已,那七人已自趕到面前。
石承先打量了這一字排開的七人一眼,卻發現其中有著一位舊識,正是自稱天香門中州分壇護法的藍羽。
那藍羽看到了石承先,也不由得臉上神色一變,驚哦了一聲。
石承先未等那天香門的高手說話,便先自向藍羽抱拳笑道:「原來是藍兄么?久違了!」
藍羽只是苦笑了一聲,沒有答話。
此刻,站在七人當中的一位禿頂老人,忽然冷哼了一聲,向藍羽道:「藍兄弟認識他?」
藍羽這才恭敬的應道:「晚輩見過這位石兄一面。」
那矮老人雙眉一剔道:「他姓石?」
藍羽道:「是啊!他便是石承先了!」
矮老人忽然哈哈大笑道:「石承先么?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笑聲一斂,冷冷的向石承先道:「你就是石嘯風的兒子,甘布衣的傳人石承先?」
聽他的口氣,似乎還有些不相信呢!
石承先道:「不錯,正是區區,不知老人家又是什麼人?」
那矮老人忽地向身旁那位道長笑了一笑,道:「道兄,這小子怎地連老夫都不認識?看來那是孤陋寡聞得很!」
那白髮道人稽首笑道:「老檀樾成名太久,像他這等後生晚輩,自是不知的了!」
矮老人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
他話音未已,龍門老人已冷哼了一聲,道:「羅放,想不到你這老兒也投入天香門,作人走狗,倒叫老夫好生好笑啊……」龍門老人語音一頓,果真仰天大笑不已!
那矮老人被他笑得呆了一呆,忽地兩眼一翻,大怒道:「你是什麼人?竟然知曉老夫是誰?」
石承先聽得心中暗笑,忖道:「這老兒奇怪得很,人家不知他是誰不行,知道他是誰又不行,果真不講理得很呢!……」
尋思間,戴天行也笑道:「天山四友中的掌絕羅放,自然是名聞天下,無人不知的了!」
那矮老人原來是天山四友之一,卻把石承先聽得愣了一愣!
他似乎記得,師父曾對自己提起過這四位老人,他們行事雖然怪異,但卻也不是那為非作歹之徒,眼下他們居然也被天香門羅織在門下,自是使他大感驚訝了!
羅放聽得戴天行之言,不由得皺眉道:「你又是哪一位?老夫真被你們弄糊塗了!」
敢情,人家只曉他的身份,他卻不知人家是誰,是以心中老大不高興!
戴天行卻是微微一笑道:「老夫戴天行,羅兄可曾聽人說過?」
羅放聞言一怔,道:「閣下就是那位武林二王之中的犬王么?」
戴天行大笑道:「不錯,正是老夫!」
那羅放兩眼一翻道:「戴天行在老夫面前,你也敢倚老賣老么?」
戴天行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戴某回敬你幾句,那也沒有什麼不可!」
羅放雙眉一揚,仰天大笑道:「戴天行,你好大的膽子!」
戴天行也不甘示弱,呵呵笑道:「戴某膽子大小,羅兄似是不用費心了!」
羅放冷冷的笑了聲,接道:「老夫不想與你鬥口,戴天行,周化雨等人,可是傷在你們手中?」
戴天行笑道:「是又如何?」
羅放道:「要你償命!」
戴天行大笑道:「就憑天山四友的名頭,閣下這話倒也不算為過!只是,有一樁事,閣下可莫要忘記了!」
羅放道:「什麼事?」
戴天行道:「閣下看錯了對象了!」
羅放怔一怔道:「你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么?」
戴天行道:「戴某在武林之中,也是薄有名氣之人,天山四友卻也嚇我不倒!」
羅放臉色一沉,向身旁的那位道人道:「道兄,你先將這姓戴的拿下!」
那道人稽首道:「貧道遵命!」
轉身向戴天行道:「施主,貧道天寧稽首了!」
他報出了名號,石承先不禁一呆,暗道:「原來這老道竟是武當的長老么?看來這道人身旁的和尚,也必是武林六大門派中的子弟了!」
戴天行聞言似也是有些意外,笑道:「原來是武當長老天寧道友么?戴某失敬了!」
天寧道長苦笑道:「施主好說……」語音一頓,拔出身後長劍,接道:「貧道奉命拿下施主,恕貧道得罪了!」
平平舉劍,直向戴天行刺來。
戴天行哈哈一笑,抬手揮掌,便向天寧道長的長劍之上拍去。
天寧道長見他竟然赤手空拳,對抗自己手中長劍,不由得臉色一變,撤回劍勢,冷冷一笑,道:「施主,你很狂傲啊!為什麼不亮出你的寶劍?」
戴天行知道以他武當長老的身份,慨然亮出了寶劍,而對手竟是赤手空拳,他當然是無法下得了台,只有撤回寶劍的了!
當下淡淡一笑道:「道長乃是武當使劍的第一高手,戴某如是也用寶劍那才真叫狂傲呢……」
語音一頓,接道:「不過,道長不用心中不安,戴某不亮兵刃,那自然是有原因的了!」
天寧道長怔了一怔,尚未答話,那羅放已然怒道:「道兄,老夫要你將他拿下,並非是要你與他講的什麼江湖禮節,他即是束手不戰,你也可以刺他十劍!」
言下之意,甚至不惜群攻了!
天寧道長遲疑了一下,道:「羅護法……」
羅放揮了揮手,道:「你不用多說了!老夫限你十招之內,將他拿下!」
天寧道長面色一整,連忙稽首道:「貧道遵命!」
長劍一揮,直取戴天行咽喉部位。
戴天行心申明白,天寧道長在武當素有第一高手之譽,自己與他相搏,如是取用兵刃,倒也不會落敗,但如真箇赤手空拳相對,勝負之機,就十分明顯的了!
但他話已說溜,此時再將長鞭取出,卻是有些難堪,當下只好雙掌一錯,交互的拍出了兩掌。
天寧道長皺了皺眉,長劍去勢未變,迅快的手腕一壓,劍鋒從戴天行掌力之中穿出,削向左胯之下。
這一招變化極快,戴天行一驚之下,被迫得倒退三步,方始讓開。
龍門老人看得雙眉一揚,大聲道:「戴兄,你不必謙讓了,赤手空拳,豈是武當第一高手之敵……」
他話音未已,石承先已然伸手拔出長劍,閃身擋向戴天行身前,接道:「戴老,讓晚輩來試試他的劍法!」刷的一聲,寶劍飛舞而出。
天寧道長在迫退了戴天行之後,並未跟進,眼見石承先橫身挺劍刺來,他右手長劍斜斜向上一掠,封向石承先的來劍,口中卻道:「小施主,你快快退下,貧道向來不與後生晚輩動手……」
餘音未已,耳中已然傳來當的一聲脆響。
天寧道長正覺右臂一震,虎口發麻,一念輕敵,長劍幾乎被石承先震的脫手飛去!
天寧道長呆了一呆,脫口道:「施主好腕力!」
石承先冷冷一笑道:「區區雖然是後生晚輩,但道長只怕尚無擊敗區區之能!」
劍鋒一轉,寒光乍現,刷的一聲,第二劍直刺天寧道長右胸。
天寧道長這回可再也不敢大意,一招「丹鳳朝陽」,劍尖直奪石承先右肘而來。
他這一招劍法,用的正是攻敵必救之招,石承先如想傷那天寧道長,則自己的右手,也必然報廢在天寧道長的長劍之下。
是以,天寧道長的臉上,現出了得意之色,心想那石承先究竟是經驗不足,自己憑著這招兩敗俱傷的打法,必可將他迫退了!
但他卻沒有料到,石承先一身武功,已得甘布衣九成真傳,天寧道長這一招劍法,雖然狠毒,但對他而言,卻是不值一笑!
石承先劍勢未變,依然向前刺去,只是右肘一沉,避過了天寧道長的來劍,身子向左一旋,人已轉到天寧道長的左側。
天寧道長睹狀大吃一驚,搖身向後便退。
饒令他應變極快,但覺左胸一涼,石承先長劍的劍鋒,已然將他的左胸,劃了一條長達三寸的裂口!
一縷鮮血,順著道袍汩汩滴落。
石承先並無殺人之心,是以劍鋒也不過點到為止,眼見天寧道長已然負傷,立即收手後退,抱拳一笑道:「承讓了!」
他出手只是兩招,就將武當第一劍手傷在劍下,只把那掌絕羅放看得呆了半天!
天寧道長臉如死灰,仰天長嘆一聲,緩緩抬起了右手,回劍便向自己咽喉刺去。
他這等舉動,如是很快,也許就會引起羅放等人的注意,只因他抬手執劍的姿勢,很像把長劍還入劍鞘之中,是以,站在他身後的同來之人,並未料到,他會有了自戕之心!
容得他橫劍抹向咽喉,他們想救,卻也來不及了!
但石承先卻因站在天寧道長的對面,瞧的比較真確,就在天寧道長劍鋒離那咽喉不及兩寸距離,石承先大喝一聲道:「道長不可輕生……」
身形一閃,右手一招,迅快無比的點中了天寧道長的曲池穴。
只聽當的一聲,天寧道長的寶劍,已然脫手掉落在石地之上。
天寧道長雙目一閉,兩顆晶瑩的淚珠,滾了出來。
他右手橫在胸前,痛苦的長嘆了一聲,道:「小施主,你這是何苦啊……」
石承先聞言,愣了一愣,道:「道長,你才是何苦來哉呢?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倘是一個人落一次敗,就自殺一次,那武林人物,豈不要死光了么?」
他這話雖然有些不盡其然,但聽在天寧道長的耳中,倒宛如醍醐灌頂,將他從悲苦的深淵,救了回來!
他看了石承先一眼,低聲道:「小施主,活命之恩,貧道終身記下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伸手拍開了天寧道長的穴道,說道:「道長好說!」目光一轉,向羅放接道:「尊駕是天香門的護法么?」
羅放大概是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弄得心情大為緊張,一直在旁發獃,這時聽得石承先喝問,方始定了定神,大聲道:「不錯!」
石承先指著他同來的另外四人道:「他們呢?」
羅放道:「你是想知道他們的名姓么?」
石承先道:「區區正要請教!」
羅放目光閃動,沉吟了一下,道:「看在你老弟兩招便將天寧道長擊敗的份上,老夫應允了你!」
他話音一頓,指著身旁的和尚道:「這是本門七大使者之一,峨嵋派元化大師!」
那元化大師合十向石承先見禮道:「老衲見過石施主!」
石承先略一抱拳,道了聲:「不敢!」
羅放這時又指著元化大師身側的那位黑衣老人,道:「這是本門卅分壇壇主,白骨神錘庄和明!」
庄和明拱手為禮,臉上的神情,甚為冷淡。
羅放看了看最後的那一位銀衫老人,笑道:「這一位也是本門七大使者之一,點蒼第一高手,人稱百子劍程景修!」
石承先一一跟他們見過了禮,心中卻是暗道:「果然不錯,武林六大門派的高手,全都投入了他們手下,天香門的實力,當真是不可輕侮……」
尋思之間,只聽得羅放朗聲笑道:「石老弟,你們這同行的兩位朋友,可否也報個名號上來?」
石承先聞言,卻是怔了一怔,道:「區區的這位同伴么?」
羅放道:「不錯!他們也總該有個名姓吧!」
石承先笑了一笑,道:「這位老前輩自稱龍門老人……」
龍門老人在石承先張口之際,便已放聲大笑,石承先話音一頓,他立即接道:「老夫龍門,至於老夫身旁這位兄弟,他叫陳隱!」
敢情,龍門老人早就替那澄因大師想好了一個假姓名,只因他怕石承先說漏了嘴,故而趕快代他報了出來。
羅放聽得呆了一呆,道:「耳生得很,兩位必不大在武林中走動的!」
龍門老人道:「正是,正是!」但他語音微微一頓,卻又接道:「老夫雖然不大與武林同道交往,但對武林中的大小事故,知道的可不算少!」
羅放想起,龍門老人能夠知曉自己的名號,足見他這句對武林事故知曉不少之言,並非騙人,當下笑道:「老夫相信,尊駕沒有說假,不過……」他沉吟了一下,接道:「不過,老夫覺出尊駕似是不曾報出真姓實名!」
龍門老人道:「名姓如同錢財,俱是身外之物,尊駕又何必斤斤計較?」
羅放被他說得先是一愣,繼而卻仰天大笑道:「是啊!老夫多此一問了!」
龍門老人臉色一寒,接道:「老夫隱居龍門,已有多年,天香門忽然派人來此,不知為了什麼?」
羅放雙眉一揚,笑道:「閣下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龍門老人道:「老夫問你,你再問我,豈不是笑話么?老夫若是知道,又何必多費唇舌?」
羅放見他這等說法,倒也不好再說什麼,當下沉聲道:「本門有人來此,乃是尋找一個和尚!」
龍門老人道:「什麼和尚?」
羅放道:「少林長老,澄因大師!」
龍門老人大笑道:「老夫瞧你們八成暈了頭啦!那澄因大師乃是少林長老,你們就該去少林尋找,跑到這龍門來,又是為何?」
羅放冷冷地看著龍門老人一瞬,沉聲道:「尊駕隱居龍門多久了?」
龍門老人道:「三年左右!」
羅放目光一轉道:「沒有見過澄因大師來此?」
龍門老人道:「沒有!」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倒叫羅放怔了一怔。
這時,那位百子劍程景修忽然在旁笑道:「羅護法,這位龍門兄台之言,不可盡信!」
羅放道:「程兄有何高見?」
程景修道:「此人既然不肯以真名相見,可見其中有詐!」
羅放道:「不錯!老夫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龍門老人白眉聳動,大笑道:「程景修,你心裡在搞什麼鬼?就你猜想,老夫是誰?」
程景修怔了一怔道:「這個……程某尚未想出!」
龍門老人道:「你既然沒有想出來,最好獃在一旁,莫要胡思亂想!」語音一頓,向羅放冷冷喝道:「羅放,老夫為人,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如有人找到老夫頭上,老夫可也不是怕事之人!」
語氣嚴厲,大有羅放一語不慎,即可掀起了一場殺機之勢。
羅放也不是個好惹的人物,聞言冷笑道:「尊駕那是要動手么?」
龍門老人道:「動手與否,此刻言之過早,不過,你們既然膽敢闖入老夫隱居之處,少不得要受到一些教訓!」
羅放臉色一變,喝道:「什麼教訓?」
龍門老人道:「周化雨有例在先,閣下應該明白!」
羅放頓時明白了龍門老人言下之意,冷哼了一聲道:「果然是你傷了他們!」
龍門老人大笑道:「你才明白么?」
羅放此刻氣得鬚髮戟指,大聲道:「姓龍的,老夫要伸量伸量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顯然,他已然氣得有些言語不清了。
龍門老人見他如此暴躁,反倒哈哈大笑道:「那很好啊!老夫很久沒有跟人動手了,難得有你天山四友這等高手陪老夫活動筋骨,卻也是難得的很……」
羅放這時正是怒火頭上,聽得龍門老人之言,竟是忘了自己是一行人的首腦,大吼一聲,揮手便向龍門老人拍出一掌!
他號稱掌絕,掌上的功夫,自然是過人一等,掌力一發,只覺一股強勁的掌風,狂嘯而起。
龍門老人雙眉聳動,喝道:「好掌力,不愧掌絕之名,只是,卻難不倒老夫!」
只見他隨手一揮,輕描淡寫的揚了揚手,卻也不見絲毫掌風,但羅放的那等強勁的掌力,卻被他封得倒向自己捲去。
羅放臉色一變,暴喝道:「你們快快閃開……」雙掌同時向旁一推!
敢情,他已覺出龍門老人的掌力不大對勁了!
羅放雖然發現得快,但他身旁的六人之中,卻苦了那功力較低的藍羽了!
只見他大叫一聲,口吐鮮血,仰面栽倒在地!
天寧道長等人則是在羅放驚喝之時,連忙閃身紛紛向旁躍去,雖然都被掌風的邊緣掃及,但卻是並未受傷。
羅放則因雙掌齊出,總算將那龍門老人的掌力逼向了一邊,不曾波及自己。
即令如此,羅放也吃驚不小,呆了一呆,大聲道:「閣下這是什麼掌力啊?」
龍門老人淡淡一笑道:「羅放,你妄自號稱掌絕了!老夫只道你對天下名家的掌法都是了如指掌呢!原來你也淺陋的很啊!」
羅放被他說得臉色一變,大怒道:「你敢小看老夫么?」
突然欺身上前當胸一掌拍出。
這一掌挾怒而發,威力較之先前,何止增加一倍!
龍門老人皺了皺眉,道:「羅放,你這一掌用了幾成真力?」說話間,大袖一揚,迎向羅放的掌心。
只聽砰的一聲,羅放的掌心,如同擊在鐵板之上,只震的手心生痛。
他呆了一呆,失聲道:「鐵袖神功……」
龍門老人道:「不錯,你能知道,總算有點眼力!」
羅放退了一步,沉聲道:「閣下究竟是誰?為何不報出真名實姓?」
龍門老人哈哈一笑道:「羅放,老夫就是老夫,名姓對老夫根本不重要!」語音一頓,接道:「老夫在未曾將你們一一擊敗之前,老夫有句話要先問你們!」
百子劍程景修冷哼了一聲,道:「尊駕好大的口氣!」
龍門老人大笑道:「怎麼?你可是不大相信老夫有擊敗你們之能?」
程景修道:「不錯!如是單打獨鬥,也許尊駕有此能耐……」
言下之意,如是他們一人不敵,那就要群毆了!
龍門老人道:「你們一起上么?」
程景修道:「尊駕明白就好!」
龍門老人道:「老夫早就明白了,只怕你們六位出手,也不堪老夫一擊哩!」
羅放雙目不停轉動,似是在想著什麼主意,龍門老人話音一落,他竟是哈哈一笑,接道:
「好啊!老夫少不得要試上一試了!閣下有什麼話,不妨實說!」
龍門老人道:「爾等可是奉軒轅萍之命而來?」
羅放道:「閣下說話最好當心些!」
龍門老人道:「當心什麼?」
羅放道:「軒轅掌門人的名號,向來不許他人直呼,你這等放肆,若被掌門人知曉,閣下可就有的好受了!」
龍門老人哈哈大笑道:「是么?只怕老夫是唯一例外的了。」
羅放道:「果然閣下很狂!」
龍門老人道:「是又如何?羅放,你先答老夫的話!」
羅放道:「不錯,老夫等人正是奉了掌門人之命,前來此地!」
龍門老人道:「作什麼?」
羅放道:「老夫似乎已經告訴過尊駕了!」
龍門老人道:「澄因和尚?」
羅放道:「尊駕想必知道他在何處了?」
龍門老人目光轉動,大笑道:「老夫即使知道,那也不會告訴你的了!」
羅放怔了一怔道:「你知道?」
龍門老人道:「老夫說過了,你最好別問下去了!」
程景修突然冷哼道:「尊駕可是有什麼條件?」
龍門老人掉頭向程景修道:「有啊,你可想知道?」
程景修忽然笑向羅放道:「羅護法,他只要有條件可談,大概咱們不會空手而回了!」
羅放皺眉道:「老弟認為他真的要與我們談什麼條件么?」
程景修笑道:「兄弟倒相信他會!」
羅放冷冷一笑道:「程兄只怕你錯了!」
程景修一愣道:「兄弟錯了么?」他轉面向龍門老人道:「尊駕的條件是什麼?」
羅放聞言,皺起雙眉,似是對程景修甚是不快!
龍門老人則微微一笑,道:「老夫的條件很簡單,但只怕你們付不起那等價錢。」
程景修道:「你且說出來聽聽!」
龍門老人道:「你們七位的頸上人頭!」
羅放則大喝一聲道:「放屁!」
龍門老人道:「羅放,你這是對老夫大大不敬,少時老夫要毀掉你一顆門牙!」他語音一頓,接道:「那軒轅萍住在何處?」
羅放冷笑道:「不知道!」
龍門老人道:「你們真的不知道么?」
羅放道:「老夫如是知道那也不會告訴你了!」
敢情,這掌絕羅放也來上一手還擊!
龍門老人呆了一呆失笑道:「好啊!你居然跟老夫也來這一套!」
羅放道:「尊駕可以不說出那澄因何在,老夫自然也能不說出掌門人何在的了!」
龍門老人氣得臉上變色,但他卻回顧了石承先一眼,道:「老弟,咱們聯手將他們拿下好不好?」
石承先並未想到龍門老人忽然說出這等話來,怔了一怔,道:「老前輩要動手么?」
龍門老人道:「當然!」
石承先道:「晚輩遵命……」他一亮長劍,向前跨了一步。
羅放一笑道:「尊駕口口聲聲要將老夫等人拿下,老夫真是覺著可笑……」
龍門老人道:「什麼可笑?」
羅放道:「就憑你們四位,只怕不要說將我們拿下,恐怕……你們想脫身也不容易呢……」
他這話出口,戴天行不由得心中一動,掌絕羅放和同來的幾人,雖然也是武功高強之士,但適才雙方動手幾招,已可瞧出,羅放等人想要獲勝,幾乎已不可能,但他此刻卻又說得很有把握一般,顯然其中還有別的原因。
是以,他不由得大聲接道:「龍門兄,這羅老兒話中有話!」
龍門老人道:「戴兄聽出什麼來?」
戴天行道:「他們……恐怕別有用心!」
龍門老人大笑道:「別有用心又怎麼樣?老夫豈會不知!」他語音一頓,冷冷向羅放道:
「羅放,你有什麼鬼蜮伎倆,不妨施展出來。」
羅放目光向身旁幾人一轉,喝道:「程兄和元化大師對付那戴天行和黑衣漢子,這姓石的交給元通大師,庄兄天寧道兄和老夫三人,聯手圍攻這狂老兒便了!」
他這一分派人手,石承先方始知曉,那另一位和尚也是峨嵋長老元通大師!
那程景修應了聲是,舉步便向戴天行走來。
元化大師則合十向身穿黑衣的澄因一禮,道:「施主,恕老衲得罪了!」揮手一掌,便向澄因大師擊出。
澄因大師皺起雙眉,閃身退了一步,沉聲道:「師兄莫要逼人……」
他話已出,方覺口氣不對,連忙改口道,「大師乃是出家之人,何必也捲入這等打殺是非……」
他話音未已,元化大師已然連連攻出三掌,只把澄因大師迫得退到石洞門口的山壁之上。
龍門老人睹狀大叫道:「陳隱兄,你如再退,可就沒有路了!」
他這聲喝叫,真是恰到好處,澄因大師果真已然退到後退無路境地,當下長嘆一聲,雙目神光暴射,舉手向元化大師還攻了兩掌一拳。
這時,程景修和戴天行已然打在一起。
石承先和元通大師則尚未動手,只因石承先不曾搶先出手,那元通大師也就不敢貿然發動了!
至於羅放、天寧道長和庄和明三人,已將龍門老人圍在當中,全神貫注,連一瞬也不敢大意。
反觀龍門老人,他卻神色顯得甚是從容,彷佛眼前三人的圍攻,根本不放心上。
就這等對耗了約有半盞熱茶時光,那庄和明忽然大聲一喝,探手拍出一掌。
他身形一動,頓時牽動了四人對立之勢,天寧道長和羅放也同時發出掌力,向龍門老人攻去。
龍門老人看上去雖十分從容,但實際上也是全神貫注,三人掌力一發,他立即旋轉身軀,雙手分劈而出。
庄和明發出一掌,便自身形向後一退,反手自肩后一拉,拿出一對小巧的銀錘。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見他這對銀錘,只有茶碗般大小,錘下拖著長長的銀鏈,銀錘的一端,乃是兩根白森的人骨,正好用來握在手中。
他兩根銀錘入手,頓時翻身向那龍門老人發出。
一陣嗆唧之聲,兩錘宛如一陣銀波,直向龍門老人兜頭蓋臉劈去。
龍門老人雙眉一揚,橫手拍出,身形電疾向後躍退三步。
羅放似是料准他必然後撤,舉手一推,一陣掌風,正好掃向龍門老人的身子。
石承先看得心中大吃一驚,脫口道:「龍老小心……」
他話音甫自出口,卻見龍門老人已然被那羅放的掌力,打得平飛而起,落在七尺之外。
石承先臉色大變,雙肩一搖,人已搶了出去。
但那元通大師忽然哼一聲,揮手一掌,直向石承先身前擊來。
石承先不曾想到這個和尚如此刁猾,卻是在這等時機,驀然出手,大怒之下,猛然掉轉身來,雙掌並出,捲起一陣狂飆般的勁氣,劈向元通大師。
元通大師的用意,本就是誘使石承先動怒,不讓他前去接應龍門老人,石承先這一含怒出手,自然正中下懷,身子一轉,向側橫移了五尺。
石承先激怒之下,哪裡肯容他退走,踏前一步,又是兩掌連環發出。
元通大師卻是閃身一連退出丈五,就這等頃刻之間的耽擱,已然使得石承先無法再去接應龍門老人了。
但那龍門老人的武功之高,卻是大出他們意料之外。
那羅放一掌擊出,龍門老人剛自下落的身形,倏地凌空而起,竟是隨著羅放的掌力,再度向外飛去。
瞧他身法的利落,他們那強勁的掌力,並未將他擊傷,顯然這老人練過借力卸力的武功!
石承先一面和元通大師動手,一面卻在留心龍門老人和戴天行、澄因大師的戰況,眼見龍門老人身形飄忽,毫無狼狽之像,不由得寬心大放,心中落下了一塊巨石。
這時,龍門老人的身子,已然落在羅放立身之外的丈許開外。
羅放臉上神色甚是難看,他怒吼一聲,向庄和明喝道:「庄壇主,今日之事,已是敵我不能並存之局,你不用再顧忌了!」
語音未已,只見庄和明陡然飛身直取龍門老人。
他那左手銀錘一發,銀鏈嘩啦嘩啦響,足足就有一丈三四。
同時,右手的銀錘,卻是往回一掄,反將手中當作把手的那白骨,向龍門老人敲去。
龍門老人眼見庄和明不用銀錘而用白骨,便知其中定是有著什麼怪異,是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掌當胸的一抱,驀地向外一翻,全力劈了出去。
他這一掌力道之強,可謂駭人聽聞。
只見嘶嘶銳嘯之聲入耳,那庄和明的左手銀錘,離那龍門老人尚有四尺距離,便立被龍門老人的掌風,震的向回倒卷而去。
庄和明右手的白骨則在左手銀錘倒飛之際,被銀錘碰了個正著。
但聞「波」的一聲輕爆,那根白骨突然炸裂。
一大蓬輕煙,飛灑而出,庄和明大叫一聲,雙手將那銀錘一拋,轉身拔足便跑。
站的離那庄和明不足五尺的天寧道長,在輕煙冒出之際,臉色大大一變,也自轉身後退。
但他似是遲了一步,鼻孔之中,已然嗅到一縷淡淡的清香,雖然立即閉氣,卻已立身不牢,一跤摔倒地上。
原來那庄和明銀錘的兩根白骨拴手,乃是暗藏了極為歹毒的迷魂藥物在內!
龍門老人蓄力一掌,不但震脫了庄和明的銀錘,並且將庄和明的詭計也告擊破。
此刻那飄飛的輕煙,被龍門老人掌力的餘波,一骨腦送上了九霄雲外。
羅放驀然厲嘯一聲,掉頭便向來路奔去。
敢情,他業已看出今日之局,憑自己的武功,已然無法勝得了龍門老人,是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龍門老人雖然精明,但他千算萬算卻不曾料到掌絕羅放也會抱頭鼠竄,是以羅放拔足遁去,他卻呆了一呆,未曾追趕。
那庄和明眼見羅放竄逃,自然也不會再等在那兒送死,一閃身,便藉著山石的遮掩,向伊闕跳了下去。
龍門老人只氣得怪笑不已,大叫道:「什麼天山四友,原來也不過是怕死的鼠輩……」
就在他怒吼之時,石承先業已奮起神威,一掌將那元通大師震得連退八步,摔倒在石地之上。
石承先看也不看那元通大師一眼,轉身便向戴天行奔了過去。
一言未發,抬手發出一指,直取程景修後腦。
程景修眼見石承先趕來,已然有了警覺,但他未曾料到,石承先乃是隔空出指,襲向自己腦後。
悶哼一聲,玉枕穴結結實實的挨了個正著,連轉身都未來得及,便栽了出去。
恰好戴天行左手一掌遞出,無巧不巧的擊上程景修的天靈部位,血光迸現,這位點蒼的高手立即倒地死去。
戴天行怔了一怔,長嘆一聲道:「老弟,你……怎麼不交代一聲,便自出手呢?」
石承先訕訕一笑:「戴老,晚輩怎知他這等不濟事呢?」
說話間,龍門老人已然走了過來,低聲道:「他們都有可死之處,你們不用心中不安了!」語音一頓,向石承先道:「那澄因和尚可能不會對那元化大師痛下殺手,老弟,還是你去助他一指吧!」
石承先笑了一笑道:「晚輩遵命!」大步向那澄因大師激斗之處行去。
澄因大師果如龍門老人所言,他對那元化大師下不了殺手!
以他的武功,那元化大師早就應該落敗了!只因他處處仁慈,是以,兩人打得不但軒輊難分,而且,澄因大師還弄得有些蹩手蹩腳。
石承先看了兩人一眼,這回可不像對付那程景修那等鹵莽,他大聲喝道:「陳老快請退下,這位大師交給晚輩了!」
澄因大師本是正感為難,不知是否應該全力一擊,將那元化大師點倒,這時聽得石承先之言,頓時大喜,笑道:「如此老……夫退下……」他拍出一掌,將那元化大師擊退一步,閃身退下。
石承先雙掌一錯,大喝一聲,當胸一掌搗去。
元化大師嘿嘿一笑,回手攻出兩招。
石承先有著速戰速決之心,眼見元化大師掌力擊來,他不閃不讓,右手五指一張,拍向元化大師的左腕,左手卻是一拳,擂向元化大師的右胸。
元化大師臉色一變,左肩一沉,避開了石承先那擒拿之勢。
但他卻小視了石承先左拳的快捷,也不過眨眼之間,只聽得咚的一聲,元化大師左胸,已被撞個正著。
石承先這一拳力道不小,元化大師身形晃了晃,終於拿樁不穩,向後仰面倒了下去。
七名天香門的高手一死四傷二逃,一場看來甚是風雲險惡的劇戰,居然如此之快的結束,對澄因大師而言,實是甚為意外。
實因他並未想到,龍門老人的武功,比他所能想象的要高出很多,而石承先的武功,竟也不在龍門老人之下。
眼見元化大師摔倒地上,他不禁長嘆一聲,合十念佛道:「他們一世英名,不想竟斷送在伊闕之畔,真正是可惜,可嘆……」
這時,龍門老人業已將藍羽、天寧道長兩人移到石洞之內,戴天行則將元通、元化兩人弄醒,也請到了石洞的裡面。
石承先打量了四周一眼,發覺再無天香門下之人,這才和澄因大師走進洞內。
龍門老人看著天寧道長,直在那兒發獃。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龍老,這位道長怎麼了?救不醒么?」
龍門老人皺眉道:「老弟,你……有沒有什麼解毒的藥物?」
石承先搖頭道:「沒有啊!」
戴天行這時走了過來,看了那天寧道長一眼,道:「龍老丈,他中了那庄和明白骨神錘中的毒粉?」
龍門老人道:「可不?老夫未將那庄和明拿下,沒有解藥,只怕一時難以將他弄醒了!」
戴天行目光一轉,向那業已恢復的元通大師看了一眼,冷冷說道:「大和尚,你們身上可有解毒之葯?」
元通大師長嘆一聲,道:「解毒之葯,老衲倒是有著幾種,只是不知能不能解的了那白骨之毒!」
說著已然取出一顆墨黑的解藥遞了過來。
戴天行接過解藥,便待餵給天寧道長食用。
龍門老人忽然大喝一聲道:「且慢!」人影一花,劈手自戴天行手中搶過解藥,轉身向那元通大師行去,冷哼道:「和尚,你好毒辣的心腸……」
突然出手一指,將那元通大師點倒,並且迅快的將那顆藥丸塞進元通大師的口中。
戴天行只瞧得呆了一呆道:「龍老丈,你是作什麼?」
龍門老人目光盯在元通大師的臉上,一瞬不瞬,口中接道:「戴老弟,你怎的信得過這和尚?如是他這顆藥丸乃是毒藥怎麼辦?」
戴天行一怔道:「他……為何要用毒藥?」
龍門老人道:「戴老弟,你莫要忘了這幾位口中?如是咱們想問出一點有關天香門中之事,只有問那天寧道人!」
戴天行道:「不錯!天寧道長乃是武當名宿,為人也極是正派,他寄身天香門中,必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了!」
龍門老人道:「你明白就好!」語音一頓,接道:「是以天寧道長如是一死,咱們可就得再花費一些精神了!」
戴天行道:「是啊!除了天寧道長,咱們果是不容易找到合作之人!」
龍門老人道:「這就是了!所以咱們不能讓那天寧道長被人害死!」
戴天行道:「被人害死?咱們不是在救他……」忽然他似是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道:
「戴某明白了!敢情這元通和尚心腸如此歹毒么?」說話間,目光也轉向了那元通大師。
只見那元通大師的臉上,這時表露出無比的痛苦之色,顯然龍門老人的疑心,果然有著幾分道理!
石承先對於龍門老人將那藥丸餵給了元通大師,先前也是甚為不解,但這時聽得他們之言,又見那元通大師一臉痛苦之色,不覺明白了過來,原來那元通大師竟是想用毒藥當作解藥,毒死那天寧道長,以免他泄漏出天香門中的隱秘!
只是他有些不解,為何這位出身峨嵋的大和尚,對天香門竟會那等忠心耿耿?
此刻那藍羽也已醒轉了過來,接著元化大師也睜開了兩眼。
石承先略一沉吟,走到元化身前,低聲道:「大師,你真是峨嵋高僧么?」
那元化大師愣了一愣,道:「老衲乃是峨嵋伏虎寺中的長老,自是出身峨嵋了!小施主,這等事又焉有假冒之理。」
石承先道:「大師既是峨嵋長老,又怎地投入了天香門中呢?」
那元化大師臉色大變,沉吟了一陣,道:「小施主,這是老衲自己的事,恕老衲不便奉告!」
石承先似是知道,他決然不會說出原因,當下笑道:「那元通大師也是貴派中長老么?」
元化大師道:「他乃老衲師兄,自然也是峨嵋子弟。」
石承先道:「不像啊!」
元化大師一呆,道:「不像?為什麼?」
石承先道:「想那武當與峨嵋同是武林一脈,你這位師兄竟然有暗算天寧道長之心,豈是峨嵋長老所當為?」
元化大師沉吟道:「小施主,這……中間有著原因啊!」
石承先道:「什麼原因?」
元化大師苦笑了一聲,道:「小施主,這中間的原因老衲不便說出,不過,小施主不用費心,此事與峨嵋武當兩派,決無關連就是。」
石承先瞧他說的甚是含糊,心知其中必有特別的因果,當下冷冷的接道:「大師不說,區區也可猜得出一點眉目。
你這位師兄,八成是不想讓天香門中的秘密外泄,才會有著殺人滅口之心……」
元化抬目看了石承先一眼,似是想說什麼,但他忽然長長一嘆,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石承先在心中暗暗失笑,忖道:「這和尚顯然心中甚是想說,但卻不曾把要說之話,說將出來,那必然是有著什麼顧忌了……」
他一念及此,也不再問,目光卻轉到那元通大師的臉上,此刻,只見那元通大師已然臉色發白,渾身發抖。
龍門老人適時一伸手,拍開了元通大師的穴道,冷冷喝道:「和尚,你這解藥很有效啊!」
元通大師穴道一解,立即發出不斷的痛苦呻吟,對於龍門老人的譏諷,根本不曾理會。
澄因大師對元通大師的遭受,似是甚表關切,他趨前一步,向龍門老人合十道:「老施主,如是那解藥乃是毒藥,元通師兄只怕要一命難保了!」
龍門老人道:「不錯!」
澄因大師道:「施主慈悲……」
龍門老人一怔道:「你……這是何意?」
澄因大師道,「施主,老衲最恨殺人,施主,問問他是否尚可解救!」
龍門老人道:「救他?和尚,你可知道,他本是要這顆藥丸毒死天寧道長啊!」
澄因大師道:「施主,天寧道兄眼下至少未死……」
他語音未已,只見那元通大師忽然睜開雙目,強忍著痛苦,向澄因大師看了一眼,低聲道:「你……莫非是澄因師兄么?」
澄因道:「不錯……」
元通大師道:「師兄換了俗家衣著,我們給瞞住了……」
澄因大師嘆了一口氣,口喧佛號道:「罪過……」
元通大師接道:「師兄可知道,天香門正在到處找你啊……」
他那毒藥的力道,顯然已經發作,只說了這幾句話功夫,他便無力再支持了!
澄因大師匆忙的上前一步,就待運用自己的內力,助他抵抗毒力,身子剛剛彎了下去,只聽得石承先大叫道:「大師小心……」
澄因大師武功在少林寺中列為第一高手,雖然遇到什麼突然發生的危險,也有著應付的本能,何況石承先又已發出了一聲大叫!
只見他陡然揚手,向下一壓,身形一閃而起。
一聲蓬然大震傳來,那元通大師咕咚倒在地上。
口中狂噴鮮血,伸得幾下手腳,便已死去。
龍門老人卻忽地大笑道:「和尚!你大概不上一次當,也不會死心的了!」
敢情,適才那澄因大師俯身下去,正待好心地為那元通大師察看毒傷,不料那元通大師竟然下起了歹毒之意,要趁著澄因大師不曾當心之際,傷他的性命!
但因他體內毒力已經發作,真氣不純,是以剛自有所行動,便被石承先瞧出破綻,出聲大叫。
這一來,澄因大師立即出手,方始躲過了一次死劫,也讓他明白,天香門網羅之人,多是死心塌地的向著軒轅萍,外人難以離間!
龍門老人語音一頓,戴天行忽地笑道:「龍老丈,元通已死,天寧道長昏迷不醒,看來咱們只好把他們全都殺掉算了!反正,想探問天香門的一切,也用不著在他們身上打主意啊!」
龍門老人笑道:「不錯,留下他們,果然沒有什麼用處……」舉手一掌,便向藍羽拍去。
石承先飛身一掠,奔了過來,抬手止住了龍門老人,笑道:「老前輩,不用下此毒手了!」
龍門老人呆了一呆,道:「老弟,你幹嗎啊?他們已然死心塌地的成了天香門奴才,留著他們,豈不是禍害么?」
石承先笑道:「老前輩,咱們就算殺了他們,不也是沒有用么?倒不如放了他們算了!」
龍門老人一怔道:「放了他們?」
石承先道:「不錯。」
龍門老人道:「為什麼要放他們?」
石承先笑了一笑,接道:「殺之不武!」
龍門老人先是一怔,繼而忍不住大笑失聲道:「好理由,老夫同意了!」他目光一轉,向藍羽喝道:「你和元化和尚的命,算是揀回來了!請吧!」
藍羽大是意外的看了石承先一眼,但他卻不曾說話,只緩緩的站起身子,走到元化大師身前,低聲交談了兩句,便直向那天寧道長行去。
石承先忽然臉色一沉,向藍羽道:「藍兄,你想做什麼?」
藍羽遲疑了一下,抱拳道:「多謝石兄兩次救了藍某,只要藍某不死,日後自當有以報答!」
話音頓了一頓,接道:「這天寧道長,中了庄壇主的白骨毒粉,留在石兄手邊,只怕他活不過三天了……」
石承先道:「咱們如是解去了他所中之毒,難道他也活不過三天么?」
藍羽搖頭道:「庄壇主的毒粉,他人無葯可解!」
石承先笑道:「區區不信!」
他笑容一斂,接道:「其實,兄弟留下天寧道長,正是為了要找出什麼藥物,可解庄和明的毒粉!」
藍羽呆了一呆,回頭看了看元化大師。
元化大師向他點了點頭,道:「咱們走吧,天寧道長之事,咱們只好不管了!」當先轉身,向外行去。
藍羽聽得元化大師這麼說,當然不會反對,當即向石承先一抱拳,道:「石兄,那白骨神錘如能找到,只怕對天寧道長的解藥,大有幫助……」飛身一躍,出了石洞。
戴天行這時忽然閃身,竟是搶在兩人之前,向石洞之外奔去。
過不了一瞬,只見他搖著頭,走了回來。
龍門老人臉色一變,道:「戴老弟,那庄和明的白骨神錘,莫非不在了?」
戴天行道:「不在了!」
石承先這才明白,原來戴天行走出去找那白骨神錘。
澄因大師也是甚是不解的接道:「怎麼會?那庄和明逃走之時,並未取去啊!」
石承先也道:「區區在入得此洞之前,還瞧見那雙錘留在地上……」
戴天行道:「但此刻卻是不在了!」
龍門老人略一沉吟,道:「這兒看來還有別人!」
石承先忽然想起那邱振武和葛文青,忙道:「會不會是石城商隱葛老他們拿走了?」
戴天行微微搖頭道:「不會,他們早已在羅放抵此之前,便自後山離去了!」
龍門老人沉聲道:「不管他們是否離去,咱們也得找上一找!」他語音一落,便向石洞之外奔去。
石承先心想,如是這附近還有別人,倒真是應該把他找出來才是……
當下他疾步出洞,要去找那取走雙錘之人。
但他一步跨出洞來,不禁頓時一怔!
只見在身前丈許之外,那蕭瓊正手提雙錘,和龍門老人說著什麼。
石承先一見是她,頓時大喜過望,笑著叫道:「蕭姑娘,你怎麼也來了……」一連三步,趕到兩人身前。
蕭瓊嫣然一笑道:「石兄,小妹因為……不放心你們安危,便跟了下來,石兄可莫要見怪啊!」
石承先笑道:「我怎會見怪……」
這時龍門老人的臉色,稍見緩和,回頭向石承先道:「這位姑娘是跟你老弟一道的么?」
石承先笑道:「是啊!」
龍門老人這才笑道:「老夫倒是白著急了!」
敢情,石承先若是再遲片刻現身,他必然要和蕭瓊動起手來了。
蕭瓊這時格格一笑,向龍門老人道:「老前輩,剛才晚輩冒犯你老,千萬別要掛在心上……」
龍門老人搖了搖頭,笑道:「當然不會的了!」
石承先緩步上前,打那蕭瓊手中,取過白骨雙錘,低聲道:「救人要緊,咱們待會兒再談……」
幾人迴轉洞內,戴天行立即把白骨雙錘,取過一隻,仔細的看了半晌,只見他突然一扭白骨的前端,咔嚓一聲,應手而開,露出一個小小的圓洞。
戴天行將那白骨向掌心輕輕敲了三下,只見打那圓孔之內,倒出了一個小小油紙包卷。
戴天行打開那紙包,只見其中卻是包了十多粒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黑色藥丸。
龍門老人笑道:「這可是解藥么?」
戴天行道:「應該是……」他用手拈起兩顆,塞到天寧道長口中。
澄因大師皺眉道:「施主,如是這不是解藥,那豈不糟了么?」
戴天行目光盯在天寧道長臉上,一動也不曾動。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光,只見天寧道長身子顫動了一下,長長的吐出一口大氣。
戴天行伸手擦了擦額際冷汗,道:「總算誤打誤撞,不曾撞錯!」說話間,便將那一包藥丸,收入了懷中。
這時,龍門老人迅快地把另一根白骨錘的白骨敲開,只見其中竟然不是藥丸,而是一根銅管。
戴天行一眼瞧見那根銅管,臉色一變,大聲道:「龍門老丈,那銅管之中,只怕是什麼絕毒之物,你可得小心些才好……」
龍門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弟,這根銅管如若裝的真是毒物,老夫倒是要把它留起來了。」他搖動了一下,當真揣入了懷中。
天寧道長目光轉動,發現石洞之內,竟然沒有一個天香門的屬下,不禁皺眉道:「他們呢?可是都走了?」
戴天行道:「走了!」
天寧道長這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戴施主,貧道所中之毒,是怎麼解去的?」
戴天行笑道:「那庄和明的雙錘未曾取走,自是留下有解藥在內了!」
天寧道長苦笑了一聲,道:「施主,你救醒了貧道,貧道自是十分感激,只是,天下之大,依然沒有貧道存身之地啊!」
戴天行笑道:「老道長,你莫非是被那天香門嚇怕了?咱們既然救了你,那當然不會再容你被他們抓去的了!」
澄因大師忽然長嘆一聲道:「天寧道兄,武當長老除你之外,還有別人投入天香門沒有?」
天寧道長目光在澄因大師臉上一轉,皺眉道:「施主說話的聲音,貧道聽來十分耳熟,不知施主可是用了易容之葯,掩去了本來面目?」
澄因大師合十道:「老衲澄因,道兄還能記得老衲的聲音,當真是不容易得很……」
天寧道長怔了一怔,道:「原來是澄因師兄么?看來天香門的信息,果然正確得很,貧道等奉命趕來此間,那羅放曾說大師隱身龍門石窟,但是,貧道抵此之後,未見有那僧侶現身,還只道大師不在此處哩……」
澄因大師道:「道兄,天香門可知那搭救老衲之人是誰么?」
天寧道長搖搖頭道:「那還不曾查出,不過,據貧道聽那羅放言下之意,彷佛與少林的一位長老有關!」
澄因大師道:「天香門果然十分厲害,老衲若非遇到龍門施主,只怕真要陷身他們手中,永遠不得翻身了。」
龍門老人忽然笑道:「老道長,你們來此之時,貴門的掌門呢?」
天寧道長搖頭道:「不知道!」他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天香門掌門人行蹤飄忽不定,休說貧道無法知曉,就是羅放等人,只怕也不知掌門人究竟住在哪裡!」
龍門老人怔了一怔,道:「這丫頭怎會這麼鬼?老夫倒是有些不信。」
這時,石承先忍不住接道:「老前輩,咱們是否還要等在這兒,候那天香門的掌門?」
龍門老人聽得哈哈一笑道:「不用了!那丫頭必然是不會自己趕來的了!」
目光在天寧道長身上一轉,接道:「道長,你行動方便么?」
天寧道長緩緩站了起來,接道:「貧道已然痊癒了!」
敢情那劍傷也只是皮肉之痛,故而此刻看上去,天寧道長果是業已復原了!
龍門老人點了點頭,向戴天行道:「戴老弟,天寧道長既已痊癒,咱們何不便去和葛老弟等會合?」
戴天行道:「不錯!」但他轉頭看了蕭瓊一眼,又道:「蕭姑娘,葛兄等人,可是還在那洛陽城中么?」
蕭瓊道:「晚輩來此之前,葛老和雷大叔曾和晚輩約定,天黑之後,再在店中碰面,看來他們暫時是不會離去的了!」
戴天行沉吟道:「葛兄不在店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