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後真的會有彩虹嗎?
Ⅰ
這大約是20年前的事情。當時梅瓦特的國王盧多拉三世在旅行中和一名日本女性有了些許露水姻緣。當時盧多拉三世已有妻室,這種舉動就是所謂的明君亦有風流時吧。當然,雙方還是有真情實感的也說不定,這個就沒辦法深究下去了。
因這段戀情而誕生的薩麗由莉香,是沒有辦法讓國王承認的。拉夫馬蒂亞德爾希甘在這時站了出來,主動請纓將母女留了下來。這種行為帶有市恩的色彩吧————儘管他對國王也是真心的敬重著的。
總之,國王對關鍵時刻所伸出的援手極為承情知恩圖報,加之德爾希甘本人也是頗有才具。他在日本社會混得很開,薩麗由莉香也就這樣健健康康的成長著。
盧多拉三是對於自己體內所流淌的哥幽塔的血液十分厭惡。他摒棄了自己的先祖所實行的惡政,和國際人口販賣租者也斷絕了來往。在明知會樹敵的情況下還是不遺餘力的推動著改革。
就這樣過了平安無事的十年以後,宮庭慘變發生了。國王盧多拉三世全家被殺,王弟比庫拉穆二世即位。就像中世紀那些弒逆的活劇一樣,對盧多拉二世而言最兇惡的敵人就潛伏在這王宮之中。
聞此噩耗的德爾希甘先是茫然,隨即轉為暴怒。比庫拉穆的兇殘暴虐當然值得一怒,而德爾希甘本人在梅瓦特朝廷的前途隨著盧多拉二世之死以及改革的停止而黯淡,這也是怒由吧。
義憤和私怨驅動著德爾希甘。他將事實真相告訴了一直被當做親生女兒撫養的薩麗由莉香,唆使她為親生父親盧多拉三世復仇。並且,他也試著解開封印,讓薩麗由莉香體內的哥幽塔血液再次顯現。
在激發薩麗由莉香的哥幽塔體質的同時,德爾希甘和APC也牽上了線。APC和比庫拉穆二世聯手並不是因為對對方有多大的好感,比庫拉穆二世的種種惡行一旦到了極限便可能會引發強力的暴力革命反彈,到那個時候APC也難免池魚之殃。要想和梅瓦特王室長期保持友好關係的話,扶植一下盧多拉三世的遺孤也未嘗不是一條明路。
APC和薩麗由莉香之間,就是這種赤裸裸的利益關係。
然後,比庫拉穆的次子卡多加厭倦了貧弱的祖國,於赴香港及新馬泰散心的途中被刻意接近的薩麗由莉香迷得神魂顛倒。他把什麼都告訴了她,並且將兇手之一的巴斯卡拉少校當做隨員帶來了日本。薩麗由莉香復仇的第一步,就是拿巴斯卡拉少校開刀祭旗。
也就是說,被半魚公主薩麗殺掉的巴斯卡拉少校,一開始就是被卡多加王子好不惋惜的獻出的「愛的祭品」。
巴斯卡拉少校殺害前國王一家四個孩子確實是事實,所他罪有應得也不過分。但是這畢竟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國王的意思,再聯想到他特地被帶到日本填人刀口,這傢伙還是挺可憐的。
像計劃的那樣,對巴斯卡拉少校的「行刑」完畢后,貨真價實的卡多加殿下無憂無慮的在巨大的樂園裡HIGH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去拜訪皇居。真相被隱藏在名為外交特權的黑幕中,被永遠的消去了。
對此心滿意足的只有卡多加殿下。薩麗由莉香德爾希甘在離開日本前,還準備辦另一件事情。她從APC那裡得到密報,要去做掉一個對梅瓦特有惡意名叫藥師寺涼子的女子。
我們從塔屋進入了樓頂。
濕熱的風迎面拂過。但是較之封閉的大樓內部,還是舒適了幾分。雨也基本上不下了。
我們的頭頂上,雲是灰色的,彷彿積蓄了東京市民的緊張心情。暗的幾近黑色的雲,亮的幾近白色的雲,以肉眼能觀察到的速度飄動著。雲並沒有飄走。東京的上空變成了一台巨大的滾筒式洗衣機,雲在裡面來來回回,從北到東,從東到南,從南到西,再從西到北,執拗的旋轉著。就像是在宣告那瀑布般的豪雨隨時可能再次降落一般。
警視廳大樓的天台上並沒有種植綠化,僅僅是毫無生氣的混凝土製廣場而已。積水仍然在向排水孔淌去,在這裡有一種身處河灘的感覺。
半魚公主薩麗正站在直升飛機停機坪的正中央。她吹著口哨,是《鵝媽媽故事集》中《倫敦橋就要倒塌了》的曲調。她直視著我們,黃玉般的眼神中布滿了殺氣,口哨聲也停住了。
「來得好。」
半魚公主薩麗笑著表揚道:
「不過時間掐的還真是緊。再過30秒你不來的話,我都以為你就這樣逃走了呢。」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會逃走呢。我的字典里才沒有『逃亡』、『謝罪』、『反省』這種喪氣的詞語呢。」
等……等等,逃亡什麼的先不說,后兩個詞語還是有了才比較好吧……
「你逃的話還能撿回小命,難道說,你打算贏我么?」
「我的經驗比你多多了,才不會輸給你這樣的新手呢。」
薩麗由莉香德爾希甘很意外的樣子。
「我是新手?」
「你不過就是個自信過剩的綠葉司機(日本法律規定,取得駕照一年之內的司機,其汽車上必須貼綠葉標誌以示醒目)罷了。所以嘛,還不會踩剎車,只知道一路猛衝,沉醉於速度的快感中。昨天在德納澤樂園裡,有兩個證據可以證明你是新手喲。」
「啥?有兩個?」
「一個是你做事情有漏洞。」
「漏——洞?」
「就像一處緊閉的密室門沒閂牢一樣。」
「密室的名字是?」
「泉田君,你能想到么?」
我想了想,回答說:
「殺人的禁忌。」
「正解。」
涼子目光炯炯的看著薩麗由莉香德爾希甘的臉。
「你還記得昨天殺人的感覺。不管是怎樣的殺人慣犯,他總有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昨天那次殺人事件就是你的第一次吧。」
「另一個呢?」
薩麗由莉香德爾希甘興緻盎然的問道。
「你從警察的包圍網中閃身,悠然從犯罪現場逃脫了。你是有色誘高層的手法從誰嘴裡把秘密通道的事情套出來的吧?總之,這讓你自信過剩,大搖大擺的跑到警視廳來了。這點也很像新手,把事情做過火了喲。」
上空慢慢變暗了。我抬頭看時,雲變得更低,也更加暗了。時不時的有閃電化作白色的蛇在雲間遊走,遠方,悶雷震動著大氣層。
「這樣啊。我自己還不知道呢,你分析的真不錯。」
薩麗由莉香嘲笑著,還輕輕的拍著手。作為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大學生而言,這種表現真可以說是處變不驚。
「我準備把你撕成八塊的,但是這樣的話有點可惜了。怎麼樣,人類的女性,不要和我做對了吧。」
「我不和你作對的話,會怎麼樣呢?」
「對於哥幽塔來說人類就像是家畜,並不是所有的主人都會虐待家畜的。認為狗啊貓啊什麼的比同類可愛的人類也有不少吧。」
「你是說人類被哥幽塔當做寵物飼養么?」
「你很有被當做寵物飼養的資格呢。又漂亮、又驕傲、還任性。我現在總算明白那些飼養老虎獅子的古代埃及王者的感受了。等到我完全控制了梅瓦特和APC以後,一定給你戴個漂亮的項圈。」
Ⅱ
涼子交叉雙臂睨視著人魚公主薩莉。
「你自己異想天開白日做夢,以為可以執梅瓦特王國和APC的牛耳而掌控之,哪有那麼輕巧的事?」
「哦,為什麼這麼說?」
「想想也知道,梅瓦特王國和APC怎麼可能接受你這種小女孩的支配呢?」
「不接受就只有死。」
薩莉尤麗卡爽脆的答道。一不注意就會聽漏,這位美貌的人魚公主竟說出了「逆我者格殺勿論」的狠話。終歸是比起親生父親魯德拉三世來,哥幽塔的血更濃啊。涼子輕快的笑了。
「咦,這麼說,首先就必須把APC的幹部收拾掉。」
「為什麼?」
「因為,APC不是把你出賣了嗎?」
「出賣……什麼意思?」
「APC呀,把我的事情講給你聽了吧?說這個藥師寺涼子是個礙事者。可是為何APC自己不動手對付我,卻要利用你呢?」
帶著嘲弄的表情,涼子晃動著手指。
「在APC看來,你把我斃了固然好,反之你送上門被我幹掉也不錯,你我同歸於盡就再妙不過了。如何,你這個鈍胎明白了吧。」
人魚公主薩莉微微縮了下肩。
「原來如此,APC是這麼打算的,為什麼你會明白?」
「那是因為啊,一直有人期待著我被同歸於盡啊。」
「期待?是誰啊?」
「上層的傢伙們咯。雖然深受期待,我可是連一毫克回應他們的打算都沒有。不管是警察還是APC,那些想要借刀殺人解決事態的傢伙們,一定會大吃苦頭的哦。」
涼子抬起手來,手指伸向夏裝上衣的衣襟,褪下袖子。上衣從身上脫了下來,飛向我的手中,我慌忙接住。望過去,涼子已經在褪下裙子了。
「誒,警視……」
「別擔心,裡面穿得好好的。不過你會覺得遺憾吧?」
對毫無心理準備的部下促狹的笑著,警視廳刑事部參事官一邊脫裙子,一邊調侃我。她裙子下面穿著的,並不是內衣。
先前,涼子在受到人魚公主薩莉攻擊時做過後空翻,那時我沒看到她的迷你裙裡面。此前室町做後空翻的時候也是,當時我閉上了眼睛不看。所以涼子在套裝裡面穿的什麼我不知道。原來她穿的是泳衣。
引人注目的是,她穿的是背後大片敞開的競賽用泳衣,極為優美的身體曲線比起薩莉尤麗卡毫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我搖了下頭,終於出聲說道:
「警視,這樣太無防備了。」
「穿得太多的話,動作遲緩就麻煩了。要跟這個半魚女斗,水裡雨里都得去,所以剛才趕著去換了裝。」
人魚公主薩莉在警視廳里大鬧的時候,涼子為什麼突然蹤影不見,原來是去換「水中戰鬥服」了。
「既便如此……」
「沒關係,我至今為止一點擦傷都沒有過,你是知道的吧?」
涼子頓響了高跟鞋跟,看來不打算赤腳。
「泉田君,這些,找個不會打濕的地方放好。」
「啊,塔樓裡面可以嗎?」
「可以,不過為了防盜,一定要選擇場所。」
在警視廳內部也必須擔心有女裝小偷的話,日本國也該完蛋了吧
我急忙走回塔樓裡面,沒有掛衣架,裝有大型滅火器的柜子沿牆邊擺著,我把上司的夏服套裝擱在上面。
這時,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也感到了震動。
打雷嗎,我想著。聲音和震動都從下方不斷傳來,而且漸漸增大,越來越近了。
雖然我擔心涼子,還是扶著欄杆往樓梯下張望。兩秒半后,發聲源的物體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是個黃色的,難看的金屬塊。我剛明白那是個水陸兩用裝甲車的瞬間,急忙轉身向塔樓外飛奔出去。樓梯整段都在轟鳴,車體側面擦著牆壁,裝甲車沿樓梯爬了上來。
塔樓的鐵門被撞飛,發出沉重刺耳的震動,倒在屋頂的水泥地上。裝甲車從上面開了過去。
正要開始決鬥的兩位美女,看著裝甲車一時愣住了。裝甲車把水泥和金屬的碎片散得滿地都是,停了下來。我總算沒被它撞死。
車艙蓋開了,一個蛋形的人影滾了出來。不說也知道是梅瓦特王國的二王子卡多加殿下。
「喔喔,薩莉,沒事吧?好啦,好啦,別再鬧事了啦。孤早打算好了,梅瓦特的王位我不要了,王室也捨棄了,離開本國,和你兩個人去其他國家過安寧幸福的生活吧。」
「才不要。」
乾脆的回答把卡多加殿下噎了回去。
「為,為什麼,薩莉?」
「你,不是我喜歡的人。」
卡多加殿下打了個趔趄,隨後從艙口出來的侍從們趕緊從左右把恍惚中的王子的身體扶住了。
「那時你不是說過你愛孤嗎?」
「是說過,騙你的,一開始就沒喜歡過你。」
一句句話如同銳利的刀刃,刺在卡多加殿下厚厚的皮下脂肪上。多麼殘忍的語言暴力啊,即便是被卡多加殿下的荒謬舉動震驚的我,也不忍心責備他了。
「那,那麼說,為什麼你要答應跟孤結婚,薩莉?」
「很顯然吧,因為你是梅瓦特的王族。我想你會把父親和兄弟都幹掉,成為梅瓦特的國王。」
「噢,王位就是你的目的嗎?」
「王位和財富,如果離開那些,像你這種人什麼魅力和價值都沒有。捨棄王室?哼,那樣的話,你這種廢物,吸入氧氣的資格、呼出二氧化碳的權利統統沒有,不過是會走路的廢物,長著手腳的大塊垃圾,污染地球環境的代謝細菌!」
不用說到那種程度吧。
我實在忍不住同情了,卡多加殿下掙扎著抓住侍從的手望向人魚公主薩莉。傷痛的表情,悲哀的目光,看上去與卡多加殿下胖乎乎的臉龐和體型很不協調,卻是殘酷的事實。
卡多加殿下轉向侍從交代了些什麼,用的是梅瓦特語,意思完全聽不明白。只見侍從們從裝甲車裡面取出了什麼東西。不,是拉出了什麼,又長又粗,好像大蛇一樣的管子。卡多加殿下從侍從手裡接了過來,直到此時都沉默不語的涼子從鼻子里笑了出來。
「你是想用那管子噴水嗎?」
「噴出的不是水,是黃金的溶液。」
水管的前端裝著一個黃金制的按鈕。
「我國拜託日本造幣局的事你知道吧?」
「製造世界第一的大金幣,真是惡俗的趣味。」
「那些材料就是用王水來溶解,只有十枚的分量。」
「王水?」
就算是膽大包天的涼子,也同我一起倒抽一口冷氣。
所謂王水,就是化學課上講的那個嗎,濃鹽酸與濃硝酸按三比一的容積比混合,成為極端危險的溶劑。即使像黃金一樣的貴金屬也可以一點點溶解掉,簡直就是霸王之水,所以稱為王水。
「你把那個裝在水陸兩用車裡運來了嗎」
「嗯,用特殊陶瓷制的水箱運了滿滿一箱。」
「濃鹽酸和濃硝酸之類,到底是怎麼弄到手的?」
我提出疑問,涼子苦澀的吐了口氣。
「那種東西,依靠金錢和外交特權的組合,總能弄到的。溶解黃金的王水?不錯嘛,虧他想得出用那種東西。」
世界最大的金幣,應該是一枚兩百萬美元吧。就是說裝甲車的水箱里,裝著價值兩千萬美元的液體狀黃金。
「這到底是想幹什麼呢?」
滿臉嫌惡的人魚公主終於問道。
「噢噢,薩莉,我至愛的薩莉啊。你既然不願意活著與孤結婚,沒辦法,孤只好把對你的回憶固態化留作永遠的紀念。」
「難道說,你這傢伙……」
「你,不會是……」
兩位美女的話說了半句,王子大人露出了陰險兇惡的笑容,向她們逼近過來。
「那就是說,我要把薩莉美好的肉體浸入黃金的溶液,製成亮晶晶的黃金像,永遠放在身邊。白晝如太陽,夜晚如明月,讓薩莉的像永遠美麗永遠耀眼。」
卡多加殿下的眼珠,閃耀著愛與幻想的光芒。我無話可說,我的上司卻單刀直入的質問道:
「你,腦子沒壞吧?」
「噢噢,多麼愚蠢的問題啊。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瘋狂,不就被人們稱為愛嗎?連這都不知道,真是不幸的女人啊。」
不知為何王子大人顯得很有文學細胞。所以說,不要把王水運到外國去噴洒,不管是什麼詩里書里如果寫上這條就好了。
卡多加殿下兩手抓著水管,右手的拇指即將按向管口的按鈕。
「喂,等等,住手!」
無視涼子的制止,卡多加殿下拚命按下了按鈕。
Ⅲ
液體從水管口噴射而出。
黃金和濃鹽酸濃硝酸的混合物,世界第一高價,也是世界第一危險的液體。
「危險!」
在我叫出聲之前,涼子和人魚公主薩莉已經向左右躍出閃避。水泥地發出了「吱」的聲音,冒起一股白煙,焦糊的惡臭撲鼻而來。
溶解了黃金的王水如果淋到人的血肉之軀上,不會真的變成黃金像吧?儘管如此,被淋到的話嚴重燒傷是免不了的。
滿懷遺憾的樣子,卡多加殿下高喊:
「喂,薩莉,你不能乖乖的不動嗎?逃跑的話就命中不了啦。」
「命中了誰受得了!」
一邊尋找隱蔽場所,薩莉尤麗卡德爾希甘一邊回應道。我第一次對她的發言感到贊同。
我疾奔到涼子身前,面向卡多加殿下張開雙臂。王水灑過來的情景,雖然想想都毛骨悚然,但無論如何我穿著衣服,而涼子穿著泳裝,手腳和背都暴露在外。淋到我身上的話傷害應該會小些。
「躲到我的背後,警視。」
然後,部下的苦心,上司毫不體諒。涼子突然從我的遮蔽下一躍而出,我連制止的機會都沒有,她疾奔到卡多加王子身邊,毫不猶豫照準王子的腦袋猛敲一記。
「給我適可而止吧,你這白痴王子!」
「啊,疼,疼,多麼凶暴的女人啊!」
「凶暴的是你才對吧,真沒想到你能白痴到這種程度。不想吃苦頭的話,就把水管交過來!」
卡多加王子把手指放在水管前端的按鈕上,死死盯著涼子看,突然露出了猥瑣好色的笑容。見到涼子的泳裝姿態會這樣也是人之常情,但王子好像還不止於此。
「哈哈,看穿你了。」
「看穿了什麼?」
「你呀,是妒忌了吧。」
「DU、JI?」
「薩莉可以成為黃金像,你卻沒機會,所以你妒忌了。對啊,就是這樣沒錯。」
「等下,我說——」
「好啦好啦,我也恩賜你變成人像就是了。不過,薩莉變成黃金像的話,你呢,就白銀像好啦。因為品質稍微劣等一點嘛,哇哈哈——」
「哇哈哈你個頭啊,這個白痴王子。」
卡多加殿下如同一個煮雞蛋般滾了開去,躲開了涼子的鐵拳。他發出了刺耳的笑聲,將水管口對準了涼子。
我抓住涼子的手腕,猛的將她拉了過來。
零點五秒前涼子所站的地方,黃金王水激射而過,力猶未盡,一直噴射到了十米外的屋頂。
白煙和惡臭再次冒了出來。這樣看來,涼子沒脫鞋真是有先見之明。如果赤腳的話,即使沒受到王水直擊,腳底也會被燒傷。
晃動著聞所未聞的兇器,不斷噴射著王水,卡多加殿下叫囂道:
「你們都變成黃金像不是很好嗎!並排擺放起來,作為我宮殿里的裝飾品,這是我對你們的恩賜啊!」
溶解了黃金的王水,在世界犯罪史上是見所未見的兇器吧。殺人之後,屍體用硫酸或鹽酸溶解的案例倒是有過,但用水管噴出王水殺人的說法,沒聽說過也沒讀到過。
左右兩側都瀰漫著白煙和惡臭,警視廳的屋頂上,灑得遍地都是的黃金王水價值肯定不下百萬美元,簡直是絕頂的浪費啊。這般浪費的壯舉,仔細想想人類歷史上卡多加殿下無疑是頭一號了,老天保佑也是最後一號吧。
「噢啊啊啊啊啊哦……」
一陣慘叫響了起來,叫聲來自背著卡多加殿下來的一個大漢。健壯的肩膀和背後都冒起了白煙,好像為了擋下黃金王水的飛沫而受傷了。
「哦哦,灑到你身上了嗎。你的忠心不會白費的,應該高興才對。」
一邊說著荒謬的台詞,卡多加殿下又一次舉起了水管。亂射一氣之下,居然被他蒙到了,隨著一陣白煙升起,人魚公主薩莉的身體被射中了。
因為噴到的王水量不多,人魚公主薩莉並沒有倒下,只是停下來站住不動。一看到她的樣子,今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我又屏住了呼吸。
泳裝被燒掉了,下面露出的不是人類的皮膚,而是發出像鋁般的金屬光澤,那分明就是爬蟲類的樣子。
「終於現出真身了。」
涼子得意洋洋的宣布。又不是她的功勞,擺什麼架子啊。
「噢噢,黃金王水的分量不夠嗎?感覺很熱吧,薩莉,原諒我,馬上就讓你舒服了。」
用瘋狂的聲調高喊著,卡多加殿下又一次舉起水管,對準了人魚公主。
要說我是站哪邊的,應該屬於是尊重權威和秩序的人。正因為如此,才選擇了警察作為職業,而沒考慮過去當私人偵探。對上司應當尊敬,對王室應當守禮,話是如此,可是……
「喂喂,你對王族怎敢如此無禮,你這個莽漢,放開我,放開我……」
等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承受著全體梅瓦特人責難的目光,未來的偉大詩人王子大人被我按倒在地。卡多加殿下還不肯放開水管,伸手去夠前端的按鈕。我用盡全力把他那隻手壓住,卡多加殿下的手骨可能已經碎掉,我也顧不得了。
「日本的警察公務員,竟敢對神聖不可侵犯的梅瓦特王族無禮!」
從左右兩側都伸過手來對我飽以老拳,頸部也被人扼住了。有人發出慘叫,是被涼子鞋尖踢中的梅瓦特人發出的。
一片混亂中,又有腳步聲和話音傳來。
「請適可而止!這裡是日本,為了維護日本的法律和秩序,從現在起要把你們清除出去。」
發出莊嚴宣言的,原來是室町由紀子本人。只見她兩手叉腰佇立,彷彿法律與秩序的女神,凜然生威,光彩照人。她的左右和身後都站滿了制服和便衣的警察蓄勢待發。
「真是太好啦。」
我的思緒被同僚阿布巡查的話音打斷。他是由紀子帶來的,看來是支各部門的混合編隊。
由紀子乾脆的點頭同意道:
「反正這件事會由兩國政府秘密談判,一筆勾銷。只要不造成死傷就行,開始行動。」
「誒呀,是小由紀啊,有生以來第一次說出這麼瀟洒的話吧。說得也是,你們聽著,只要不到殺人的程度就行,放手干吧。」
與室町由紀子相比,涼子就是破壞與反抗的女神,品格略遜一籌,我作為部下也很遺憾,不過無論如何警視廳兩大才女意見取得一致,我們也就無所顧忌了。
梅瓦特這班人一直以來只會製造麻煩,如今警視廳的精銳人馬殺到,立即將他們圍在當中。今天一天的苦難,傷痛污穢疲倦,在見到同伴的時刻一掃而光,我準備大幹一場。
怒火在熊熊燃燒,人數也佔壓倒優勢,轉瞬之間就把梅瓦特人制服了。大塊頭的侍從被阿布巡查反剪雙手按倒在地,至於卡多加殿下……
「看我奪命剪刀手!」
又聽到似曾相識的喊聲,只見貝塚里美巡查跨坐在卡多加殿下的背上,卡多加殿下趴在地上,手腕被扣住,發出了慘叫。
「幹得漂亮,貝塚君,就這樣……」
我正說著,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聲音變得僵硬了。
「水管!別讓她拿到水管!」
已經遲了,兩個警官飛起到空中,又跌落到在水泥地上。
我方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一點。
「哎呀哎呀,這下有意思了啊。」
薩莉尤麗卡德爾希甘手握黃金王水的水管,臉上浮現出冷血動物的笑容。
「危險,退後!」
「那個水管是什麼啊,警部補?」
「是硫酸!」
雖然答得不準確,但這麼說更好懂。的確效果明顯,貝塚里美和室町由紀子,還有其他警官都驚愕了,紛紛踏著水泥地後退,腳步咚咚作響。丸岡警部也出現了,匆忙揮舞著短短的手腳的是岸本。這傢伙什麼用處也派不上,還是退下去的好。
從右往左緩緩掃視了一遍,人魚公主薩莉低聲的笑了。
「雖然這是個無聊的武器,但是一個一個把你們打倒確實也麻煩。你們就集中起來,讓我把你們變成黃金像吧。向公眾開放的話,會成為警視廳的名物啊。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笨蛋的群像』如何?」
她賣弄著扭曲的幽默感,把水管口朝向了涼子。
「首先就從作為笨蛋們代表的你開始吧。真是的,只有外表確實漂亮呢,想必能做成美麗的人像吧。」
涼子不置一詞,毫無懼色,還不如說是輕蔑的瞧著人魚公主薩莉。我正提起腳跟準備伺機躍起,突然察覺到件奇怪的事。涼子的視線與其說在人魚公主薩莉身上,不如說是落在她的背後。
薩莉尤麗卡德爾希甘把手按到了水管前端的按鈕上,正要按下的一刻——
人魚公主背後的空中,兩個黑影騰空而起。
黑色是衣服的顏色,優美的曲線顯出是年輕的女性。我身後擁擠的警官們騷動起來。
突然之間,人魚公主的身體似乎縮了回去。
從兩條人影的手裡似乎射出了什麼東西,劃破空氣發出哨聲,黑色的繩索宛如活蛇一般在空中穿過。一瞬間,薩莉尤麗卡德爾希甘的雙手雙腳已經被繩子纏住。
「…………?」
從動彈不得呆立原地的人魚公主手中,涼子順手接過了水管。兩條人影騰空而降,腳點了一下欄杆,隨即躍起,輕輕飄落到水泥地面。
「米蘭蒂!」(譯註:英文milady,可譯作夫人,對貴族女性的稱呼。在《三個火槍手中》兇狠狡猾的反派女主角就被稱作milady,此處簡單譯為「女主人」稍嫌意境不足,故按音譯。)
會作這樣稱呼的女孩,我只認識兩個。
「露西安!瑪麗安!」
褐發的是露西安,黑髮的是瑪麗安。她們是藥師寺涼子的女僕。忠實的女僕,不,應該說是過分忠實的女僕。不僅僅是女僕,總而言之身世不明,卻是戰鬥與破壞工作的行家。
她們從法國被叫來日本,夏天應該是在輕井澤的別墅里工作的。不管怎麼說,八月的平均氣溫巴黎是19度,東京是28度。東京的酷暑白晝和熱帶夜晚,不管是天使也好惡魔也好都沒法對抗。
所以涼子讓她們在輕井澤一直呆到九月末為止。本應該那樣,但她們現在卻出現在我的面前。
當然這是涼子緊急召喚她們過來的,可以稱作特別出勤或者緊急出動。
一頭系在欄杆上的,恐怕是特殊纖維制的繩子,另一頭在牆面上搖晃著。她們是從警視廳大樓的外牆上攀爬上來的。
「什麼時候聯絡她們的?」
「沒有聯絡喲,恰恰相反。」
「相反?」
「一個小時以上沒有聯絡的話,馬上趕到警視廳來——今天早上在酒店跟她們說好了。」
涼子說的是今天的事,昨天她就把兩個女僕從輕井澤召喚來了,讓她們一直在高輪區自己家裡待機。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原來昨晚和今早,涼子把最強的戰力雪藏起來,為危急時刻做好預備。完成這一準備后,在車裡跟平村副教授取得了聯絡,就是這麼回事。當我想起瑪麗安和露西安的存在,正要向涼子詢問她們在何處的那個時候,薩莉尤麗卡就到警視廳來襲擊了。
薩莉尤麗卡德爾希甘扭動著身體,發出憤怒的聲音。被打了個漂亮的突然襲擊,她完全措手不及,想必自尊心相當受傷。
「真卑鄙!不是說好一對一決勝負的嗎?」
「我可不記得做過那種約定,就算有過,拿水管噴射王水的傢伙也沒理由數落我吧。隨機應變,這才是實現正義的首要步驟哦。哦呵呵呵呵呵!」
盡情誇耀著勝利,還妄稱正義,那位魔女中的魔女把泳裝包裹著的胸部挺得更高了。
Ⅳ
薩麗由莉香德爾希甘呻吟著,扭動著手,像是要解除手上的綁縛。
看著這一幕,涼子快活的大笑起來。
「不小心碰到的話,手指會給切斷的喲。這繩子里是含有碳素纖維的喲。這可是JACES的新產品。」
不管情況怎麼變化,JACES社社長家的大小姐是不會放過給本社產品做宣傳的機會的。
薩麗由莉香的雙眼如同燈泡般放出了黃色的光,她已經不完全是人類的摸樣了。圍觀的日本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放棄吧。你在日本殺了人,就要接受日本法律的審判。」
唯一還能開口說話的人將水龍交到了我手裡,向半魚公主薩麗走去。薩麗呻吟著,身子向著欄杆靠去,隨後迅速一個後仰空翻,腳已經提到了半空中。
「慢著!」
察覺到對方意圖的涼子伸出了手。
那一瞬,半魚公主薩麗的雙目盯上了我們。爬蟲類用眼睛睨視著人類。黃金色,如凝固的熔岩一般的眼睛。
儘管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她那翻滾著冷笑、敵意和自嘲的瘋狂的眼神,我會永志難忘的吧,也許一生也不會忘記。
涼子的手沒有碰到她。
薩麗由莉香德爾希甘的身體浮到了半空中,眨眼功夫又敗給了地球重力。
她就這麼掉了下去,頭朝下的摔了下去。
就如同咒語被解開一般,所有的日本人都衝到了欄杆旁,數十張臉從欄杆中探出,向地上望去。
道路尚未恢復到原來的樣子,還是有如翻滾著青褐色濁浪的河流。薩卡由莉香德爾希甘直直的落了下去,河流的某一點上濺起了飛沫,然後,她的身體就被濁流吞噬了。
「被淹死了嗎?」
「誰也救不了她了吧。」
不知道薩麗由莉香德爾希甘真身的人們相互議論著。儘管他們剛才應該看見她如同超人般的表演,但是緊縛著四肢墜入濁流的話,誰也不認為她還有生還的希望。
我身邊是涼子,涼子身邊是瑪麗安和呂西安,再過去是由紀子,並排地扶著欄杆,眺望著樓下的濁流。左右手被阿部巡視和貝冢里美抓住的卡多加王子來到欄杆旁已經是一分鐘以後的事情了
「介介介……介個是啥……」
矮腳雞岸本的聲音。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右手所指的方向。
在濁流的中間,有一件物體隨著飛沫起舞。很多人發出了「這是人嗎」的疑問。那物體並不是人。和軀體相比,它的四肢顯得有點短,粗大的軀體後面長著同樣粗大的尾巴。頭部也很長,巨大的嘴簡直像是可以吞進一個人的樣子。身上的鱗片泛著金黃色的的光。
「這不是鱷魚嘛。」
「從哪兒逃出來的呀。」
「好大呀,那女孩兒不會被鱷魚吃掉吧。」
警官們議論著。他們的猜測很有道理,不過很遺憾卻是錯誤的——這一點只有涼子和我才知道。
鱷魚朝著警視廳的方向張開了巨大的嘴,像是在吼叫,又像是在嘲笑。但是一點也聽不到聲音。金黃色的鱷魚閉上了嘴,翻了個身,身子重新隱沒在濺起的飛沫之下。
我鬆了一口氣,看著上司:
「警視……」
「哼,今天就到這裡算了。」
「等到那鱷魚女不管以什麼形態摸回梅瓦特,在開始那血腥的第二幕好了。如果摸不回去的話就到這裡算了。
「啊。」
「我也只是準備讓APC那些沒有自知之明的傢伙哭一下罷了。算了,收工休息吧。」
突然,一種令人聽了就起雞皮疙瘩的哭聲響了起來,掩蓋了我們的說話聲。
「薩麗啊,我愛的薩麗啊……。」
涼子回身向著正在悲嘆的卡多加王子喝道:
「胖子,給我適可而止了!」
「胖……胖子?愛應該是萬人平等的,體型也好什麼也好都是沒有差別的吧……」
「閉嘴!明明就是個靠著權利和金錢覆蓋體型的下流東西,還要說這麼裝B的話……」
受到最後一擊的卡多加王子撫著胸口「叭」的倒下了,侍從們忙擁著他將他扶起。
一個久違的聲音響起。
「夠了,對卡多加殿下的無禮行為到這裡為止了。要記住友誼第一,友誼第一呀。」
發出這種驕狂聲調的正是公安部長。他的表現也在我們全體NOCAREER預料之中,無論哪裡都是有事情結束后跑來放馬後炮搶風頭的人存在的。
他身後跟著十來個如同泥偶般面無表情的人。那些是公安部的便衣警察吧。
「殿下,安全無事比什麼都好呀。」
他對卡多加王子敬了一個禮,然後用冷冷的目光掃向周圍:
「卡多加王子是外國的皇族,對我們日本來說是重要的貴賓。你們在敢對卡多加王子無禮的話,別怪我不客氣了。」
梅瓦特的侍從們將卡多加王子那充滿愛意和脂肪的身子抬起運了出去。面無表情的公安部便衣警察在那周圍保護著,一同消失在了塔屋深處。
「卡多加王子今日並未造訪警視廳。他今天是在梅瓦特大使館休息。明天他就要啟程前往關西,在這以外,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這一切都是為了日本國家利益考慮,明白了嗎?」
公安部長轉過身子,裝模作樣的聳了聳肩。涼子望著他牛山濯濯的後腦勺做了個鬼臉。
「歷史又一次被捏造了。」
涼子說著,將頭轉向了我:
「這種廉價的歷史,就算說出去也不會賺到什麼。這就是所謂的成年人的應對方法吧?」
「是啊。」
單單一個赤手空拳的女性就蹂躪了整個警視廳,輕重傷者高達百餘人,警視廳一時停擺,全面潰敗。這事情要是給外人知道了,就算是我也覺得面上無光。讓人去追查露西安和瑪麗安的底細也不好。
「那麼,走吧。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善後處理呢。」
「善後」這一詞無疑包含著各種各樣的內容。這時室町由紀子折了回來。岸本不知為何邊搓手邊跟在她的身後。由紀子從我們身前經過,大約又走了兩步,回過頭說道:
「阿涼,穿衣服。你又不是幼兒園小孩子。」
「要你管。」
涼子又一次做了個鬼臉。這時我突然插嘴道:
「你那時很有型啊。」
「嗯?」
「就是你斥責公安部長的時候。」
當時被半魚公主薩麗的破壞力嚇的魂不附體的公安部長口不擇言要求呼叫自衛隊的時候,涼子對他的斥責——沒尊嚴的傢伙就滾出警視廳。那時的涼子,真的很有型。
「泉田君喲,你的認識還很不夠呀。」
「嗯?」
「我一直都很有型的好不好?」
她說的沒錯。涼子一直很有型,就連現在她穿著那件和場所嚴重不協調的泳衣的樣子也……
我慌忙站起來向塔屋走去。我的上司制止了我。
「幹什麼呢?」
「去拿你的衣服呀。」
「現在塔屋裡面是什麼樣你還不清楚嗎?」
我停下了腳步。塔屋被水陸兩用裝甲車開上來一次,想必壞的不成樣子了。公安部長啦由紀子啦這些人還沒回來,說明這路還是可以走的,但是涼子的衣服會變成什麼樣呢……
我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給涼子披上。外套上沾滿了灰塵和汗水,不能說很適合讓涼子穿。可是涼子沒抱怨啥。她在講其他事情:
「看來總監是做不長了,不過這也沒辦法。」
的確,坐視警視廳被恐怖分子進攻,光傷員就有幾十人之多。總監這次的領導責任看來是板上釘釘了。
這樣說的話,我們再也看不到那奇特的俳句了。說起來他老人家的俳句還真能算我們警視廳的特產呢。想著想著,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恐怖的可能……
「不……不會繼任者是公安部長吧……」
「日本的警察們不會傻到這種程度吧……算了,不管誰上去,我做的那些事也不會被允許外傳的……嗯?這是什麼聲音」
如京劇前奏般的音樂響起,貝冢里美按住了衣服的口袋。
「太好了,手機貌似有信號了,不好意思,我到那邊接個電話。」
貝冢里美說著就快步向塔屋走去。丸岡警部看著阿部巡視:
「要恢復舊觀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過首先,阿部君你要去醫務室。」
「啊,是啊。其實現在有點痛了呢。」
他們兩人向涼子敬了禮,聽涼子說了「辛苦了」便轉身離去。現在,樓頂上只剩下我、涼子和兩位女僕MM四個人了。
「露西安、瑪麗安,用過的繩索收好了嗎?給人留下口實可不行喲。」
「嗯,米蘭蒂。」
兩名美少女異口同聲的說道。涼子摟著她們的肩膀,親了親她們的臉頰。
「辛苦了,那麼這個就作為獎賞吧。等到交通恢復了,你們就回輕井澤吧。在天氣轉涼之前不必回來。」
涼子將視線轉向我,壞笑著說道:
「泉田君的獎賞嘛……嗯,已經給過了,就在昨天,恐龍王國里……」
「啊?」
面對倉皇的我,涼子給了個更壞的壞笑,摟著兩位女僕,轉向了塔屋。
被孤單一個仍在頂樓的我慌忙拔腿向這上司追去。失去了主人的水陸兩用裝甲車被扔在一邊。從這暗黃色的車體旁邊經過時,在昏暗的天空下,我彷彿聽到一聲諷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