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由號
自由號是在1912年被製造出來的,距今已經將近100年了。這艘從利物浦出發前往紐約的大型客輪,是花費了很多資金才被建造出來的。但實際上這艘船根本就沒有在預定的航線上航行過,甚至都沒有橫跨過大西洋。而導致這一結果的就是泰坦尼克號——那艘嚴格來說雖然不是同樣型號但作為同一時期設計,在外形上與自由號十分相似的豪華客船。受到了那場令泰坦尼克聞名全世界的災難的影響,為了與其競爭而被製造出來的自由號從此落得了悲慘的命運。結果這艘船輾轉於歐洲各大港口,可惜並不是作為客輪,而是作為酒店博物館,有時甚至只是個擺設。
近百年的歲月無情地流逝其間曾經曆數次易主的自由號,她那美麗的肌膚開始逐漸褪色,健康的身體也慢慢變得衰弱起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等待「她」的應該就只有解體工廠這塊墓地了。但是轉機還是在最後出現了,出身於香港平民窟,在年輕時期白手起家,一手打造了世界上屈指可數的「陳氏工業」所有者——馬克·陳先生,被「她」本身所擁有的優雅氣質所吸引,將其整個買了下來。很快,陳先生就為「她」購買了新的「衣服」,完全還原了那高貴典雅的外觀,另外又投入重金為其購置了最新的設備以及陳氏工業所引以為豪的先進技術,使「她」能夠脫胎換骨,煥然新生。
可是陳先生與「她」的戀情在突然之間就迎來了悲劇的落幕,陳先生由於心臟病突發猝死,使得整個陳氏工業群龍無首從而陷入經營危機,最終破產被其他公司所收購。陳先生與「她」之間的一切,都好似一場黃粱美夢,什麼都沒有留下就這樣終結了。
之後收購了自由號的公司決定將其作為運送產品與材料的運輸船來使用,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陳先生原本利用最先進的技術是打算讓其作為客輪復活,而新的主人卻覺得還是將它作為貨輪更有利用價值。總之自由號這次的首航只不過是在走它原本於近百年前就應該走過的航線,而且本次航程的終點也是同類船隻泰坦尼克號所沒能抵達的地方——紐約。
自由號美麗的船體倒映在大西洋中,一輪落日在海天交接處緩緩落下本次航程的目的地紐約就在那落日的方向。
甲板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他一邊緊緊地抓住欄杆,一邊發出痛苦的呻吟聲。由於本發航行是這艘船的試航.因此乘客很少,在幾乎沒有人的甲板上洛佩斯要定期地將身子探出船舷,把胃中的東西一股腦地吐到海里。
「你沒事吧?」一個男人對洛佩斯說道。
洛佩斯回過頭,看到一個消瘦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後。
「你暈船吧?真辛苦啊。」
「我……這是……第一次……乘船……」
洛佩斯一邊說著,一邊又扭過頭向著海里嘔吐。可是他胃裡的東西幾乎已經被吐乾淨了,所以這次吐出來的只有一些液體。洛佩斯將手放進口袋想要拿出手帕,可惜卻沒有找到。他微微地抬起頭看那個消瘦的男人。而對方也看著嘴巴周圍滿是瞘吐物的洛佩斯,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笑容。雖然此時洛佩斯的目光都被男子胸前口袋中插著的高級手絹所吸引,但他還是沒有勇氣向這個初次見面的男人借用。他轉而注意到了懸挂在手絹下面的那張身分證明.上面印刷著現在自由號的所有者韻公司名稱和標誌。貼在上面的照片正是那個消瘦的男人,下面寫著名字和所屬機構,以及血型等詳細資料,而首先映八洛佩斯眼帘的就是「所屬機構」那部分的內容。
「都市時報?」
「啊,我是英國報紙的記者。」
「記者?」
「我特地來報道自由號的試航。」記者對洛佩斯繼續問道,「你是哪個地方的?」
「哪個……地方?
「啊,我的意思是你沒有佩戴這個東西,所以…」記者說著舉起了掛在自己胸前的身分證明。
「啊,他們好像沒給我啊。」洛佩斯看著自己什麼都沒有佩戴的前胸,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有一小塊嘔吐物粘在了自己西裝的衣襟上。洛佩斯突然將手伸向記者的胸前,將一開始就吸引了自己注意力的那條手絹奪了過來。
「啊,你幹什麼?」
為了防止記者將手絹奪回去,洛佩斯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然後開始仔細地擦拭衣襟上的污垢。
「不好意思只是借用一下。不趕緊弄乾凈的話,以後就洗不掉了。」
「你怎麼能這樣!」
「不是,這套西服真的很貴。」
眼看對方根本不想把手絹還給自己,記者伸手準備自己搶回來,可是他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然後呆立在當場。
洛佩斯也注意到了記者的視線,笑著說道:「啊,沒關係,我是美國政府的人。」
從他敞開的上衣中,露出了放在槍套里的貝霉塔手槍。
可能是不太習慣看到槍械吧,這位瘦弱的英國記者還是獃獃地站在那裡,視線也極其不自然地落在了洛佩斯手中的那條手絹上。
「啊,不好意思,我會把它洗乾淨之後再還給你的,我知道這是起碼的禮節。」說著洛佩斯將手絹隨意揣進了口袋轉身走向客艙的方向。
不遠處有一個女人正倚牆抱著胳膊在向這邊看。她看上去好像是有著北歐人的血統鼻樑高挺,臉部的輪廓十分鮮明……不過皮膚卻是像非洲人一樣的褐色,給洛佩斯一種很強壯的印象,黑色的背心搭配著卡其色的短褲個頭比洛佩斯還要高,梳著整齊的短髮,看上去幹練無比。她從洛佩斯和記者爭吵開始就一直在看著他們,目光始終集中在洛佩斯身上。
在走過這個女人身旁的時候,她那淺褐色滿是傷痕的胳膊上的刺青吸引了洛佩斯的注意力。可能是哪個國家軍隊所特有的標記吧.總之是洛佩斯沒有見過的圖案。
洛佩斯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走了大概十幾米之後停下了腳步,然後打開了旁邊的一扇門。那裡就是洛佩斯的休息室.房間十分狹窄裡面只有兩個簡易的床鋪和一套桌椅。傑克穿著被引渡時的那套衣服就坐在靠近裡面側舷窗處的椅子上,庫里克正坐在他旁邊的那張床上看著雜誌,看到洛佩斯進來之後,他將一個小小的塑料盒子遞了過來。
「吃點防止暈船的葯吧。」
洛佩斯把葯拿在手中,從傑克的身邊擠了過去,來到舷窗旁的洗手池前,打開蓋子倒出兩粒藥片,就著杯子里的水一口吞下。
洛佩斯抬起頭,看著鏡子中那張憔悴的臉覺得好像連自己的頭髮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他回過頭向庫里克問道:「我受夠了,為什麼咱們要用民間的船隻來護送犯人?」
「什麼啊,應該是其他的船都滿員了吧。」
「這可是第一次啊,我從來都沒想到會是這麼難受。」洛佩斯看著手中的那個小藥盒,「從接受專業訓練之後,我還是第一次服用這種防止暈船的葯啊。喂這次的護送任務,我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奇怪。罪犯明明是在英國犯下罪行,通常情況下都應該在英國接受審判吧。可是為什麼這次要強行將犯人帶回美國呢,你注意到沒有,英國那幫同行們的態度真是令人不爽,那幫傢伙想要審判的話就交給他們好了。」
「你沒有閱讀這次的相關資料嗎?」庫里克放下雜誌,抬頭說道,
「傑克·特蘭普在美國也有犯罪行為,是在他出國之前。」
洛佩斯回過頭看了看傑克。
「他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不知道,人家是不會告訴像咱們這種級別的小嘍羅的,所以實際情況我也無從得知。不過好像是上級的那些人——美國政府之類的覺得
他還是有用的。於是通過外交手段對英國政府施以壓力,強行將他奪了回來。那些英國人丟了面子,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了。啊,算了,不用介
意。我們的任務就是按照上級的指令,平安無事地將他護送回美國就可以了。」說完,庫里克又埋頭專心地去看手中的那本雜誌。
想了想,洛佩斯不甘心地問道:「可即便是這樣,我們為什麼非要用船隻來護送他昵,通常情況下不是該有專用的飛機嗎?」
「看來你真的是沒有閱讀過資料啊。」
庫里克還是保持著閱讀的姿勢,指了指旁邊的傑克。
「這位仁兄有『幽閉恐懼症』,就是一旦身處封閉的場所就會發作的病症,如果是船的話多少會安全一些。」
「給他打些麻藥之類的東西,讓他好好睡上一覺不就行了嗎?」
「即便是罪犯也還是有人權的,要是讓政府的那群人權主義者知道的話,肯定會引起抗議的。」
「不管怎樣我就是看著這艘民間的船不順眼。」
洛佩斯扭頭面向鏡子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梳子,手裡還拿著藥盒,就這樣開始仔細地整理自己的頭髮。
「剛才我和一個好像是小報記者之類的傢伙打了個招呼,走廊里還站著一個不知道是哪個軍隊里的傢伙,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可能是雇傭兵之類的吧,誰知道呢。」
「喂,你沒有被其他人發現吧?咱們手裡的這個傢伙可是個名人,如果讓記者們發現的話可就麻煩了。」
「放心吧,沒事的。怎麼說我也勉強算是個專家啊。」
庫里克抬起頭,無奈地看了洛佩斯一眼,嘆了口氣之後又將視線投回到雜誌上。
「總之,隨你怎麼說,反正最早能夠到達紐約的只有這艘船而已。最重要的是比起什麼軍艦之類的,還是乘坐這種民間的船隻更能讓我安心。而且這還是一艘被某個富翁投入巨資改造的最先進的船了,說到暈船那完全是你自己的問題。」
洛佩斯剛剛梳理完自己的頭髮,庫里克的這番話讓他無言以對,就在準備把梳子放回口袋的一瞬間,他的目光偶然落在了手中那個藥盒的標籤上。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可是現在反過來想想好像和剛才那個記者的通行證上印刷著的標誌是一樣的。
洛佩斯小聲念著標誌旁邊的公司名稱,「安布雷拉製藥……」
「哦,是這艘船的所有者。」庫里克說道。「原本這艘船好像是某個中國人的,不過最後被拍賣了。我覺得賣給製藥公司也很不錯,不管有多難受,這船上的藥品堆積如山,總有能治好你的。你還真是個幸運的傢伙。」
洛佩斯只有苦笑。
「如果是體育用品公司的船,難不成你還指望用籃球來治你的暈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