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瘟疫席捲整個小鎮,後果怎樣
接下來的幾個月中,魔鬼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猖獗。瘟疫從私宅擴散到大街小巷,基康東小鎮徹底地「改頭換面」了。
更離譜的現象出現了,不僅動物受到衝擊,就連植被也被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左右了。
按理說,瘟疫有局限性。人得了動物不會得,動物得了植物不會得。你什麼時候見過馬染上天花,人染上牛瘟,羊染上馬鈴薯黑斑病?但此時一切自然法則都翻了邊。不僅鎮民的性情。行為、想法發生了變化,就連家禽——貓啊狗啊、馬啊牛啊,驢啊羊啊的——都染上了瘟疫。它們的平衡似乎已被打破。連植物都沒有漏網,也出現了類似癥狀。
花園裡、菜園中、果園內都顯現出了異常情況。攀藤類植物比以往更放肆地攀緣向上。叢生植物愈來愈茂密。灌木叢成了樹林。很少照料的穀物也星星點點地冒出綠茸茸的頭,要在以往,它們怎麼會長得這麼快!即使是在最有利的環境中,它們也只會一點一滴地、慢慢地生長。龍鬚菜有幾尺高了,洋姜長得西瓜般大,南瓜長得葫蘆般大,葫蘆長得有教堂里的鐘那樣大,量起來——據我看——直徑足足有9英尺。洋白菜有如灌木叢一般茂密,而蘑菇又如傘一般大。
水果同樣長得勁頭十足。一顆草莓兩人才吃得完,而一隻梨子得四個人分享才行。葡萄呢,簡直有普桑在他的《特使歸天》里所描述的那麼大。
和他們相比,花兒也不甘落後,碩大的紫羅蘭散發的芬芳隨處可聞,大得嚇人的玫瑰令人觸目驚心,百合花短短几天內就繁衍成了一片萌生林,天竺葵花、雛菊花、山茶花、杜鵑花霸佔了花園小路,誰也不服輸地瘋長一氣。鬱金香,這些佛蘭芒人最鍾愛的花兒,它們曾讓多少情人們為之心動為之醉呵!尊貴的范·比斯瓊有天在他的花園裡看見一朵奇大無比的鬱金香——它的花萼做成的巢足可以容納所有的旅鶇鳥,當時,他差點暈厥過去。
鎮里的人聞訊都趕來觀看這朵奇葩,並美其名日,「基康東之鬱金香」。
可是,唉!要是這些植物、水果、花朵大到令人不敢正視的地步,要是所有植被都不屈不撓地長下去,要是它們的色彩和芳香更薰人耳目,那它們很快就會凋謝。它們貪婪地、沒有節制地吸人空氣,不久,便會萎縮、衰頹、凋零,然後枯萎。
那朵遠近聞名的鬱金香就慘遭這種厄運:它只神氣活現了幾大,就消瘦下去,沒有生氣了。
家禽也是如此,小到看家狗,大到豬圈裡的豬,小到籠子里的金絲雀,大到家畜欄里的火雞,無一不落得和鬱金香同樣的下場。必須指出,這些家畜以往和它們的主人一樣萎靡不振,動都懶得動。貓和狗無精打采地像斷了氣。它們高興時不會跳躍,發怒時不會嗥叫。它們的尾巴即使是銅做的,也不至於這麼難以擺動。什麼咬人啦、抓人啦簡直聞所未聞。至於瘋狗,則被視為想像中的怪獸,如獅身鷹頭獸或《啟示錄》里的珍稀動物等等。
但這幾個月內發生了多麼驚天動地的變化啊!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也無一遺漏地被記載下來了。貓、狗開始齜牙咧嘴,面露猙獰。其中有幾隻因為不斷惹是生非而遭懲罰。有人親眼看見一匹馬破天荒地咬起嚼子來,並在基康東大街上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有人看見一頭牛低頭用角去頂自己的同類,還有人看見一頭驢子在聖·埃尼夫宮殿里不停地打著滾,四腳在空中亂抖一氣,並破口大叫;一隻綿羊,沒錯,是一隻綿羊——英勇地從屠夫的刀下死裡逃生。
鎮長范·特里卡西不得不制訂若干治安條例,這些條例專門針對如何處治這些發了瘋的家畜而定,它們鬧得基康東不得安寧、烏煙瘴氣。
但是,唉!如果說動物已經瘋了,那麼人又能好到哪裡去呢?無論是老的還是少的,都在劫難逃。曾幾何時,小孩能輕而易舉地被拉扯成人,並很快就能自食其力。而現在,奧諾雷·森塔法官第一次向他的小調皮舉起了竹鞭。
學校里也隱隱露出一種叛逆的跡象,課堂上詞典里描述的儘是些令人望而生畏的事物。學者專家不甘心被禁錮在這裡。這種情緒連帶傳給了教師們,他們布置多得嚇人的作業,並實行匪夷所思的懲罰制度,把學生壓得喘不過氣來。
還有呢!這些嚴肅的基康東人以前吃的不過是些摜奶油,如今呢,他們食量大如牛,摜奶油哪能填飽肚子?人們的肚子成了無底洞,得拚命地往裡面塞東西。小鎮的食物需求量增加了兩倍,人們吃兩餐飯解決不了問題,要吃六餐。消化不良的情況時有發生。顧問尼克洛斯一個勁地嚷餓,范·特里卡西怎麼喝水都止不住渴,他經常處於一種半瘋狂的狀態。
總之,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日益增多。喝得醉醺醺的人們在街上跌跌撞撞地走著。這些人大多身居要職。
多米尼克·屈斯托醫生門口擠滿了患胃灼熱、炎症和神經病的病人,由此可以想見他們所受的刺激之深。
基康東街道上大吵小吵不斷。一度空曠的大街如今人滿為患,誰願意老老實實呆在家裡?新的檢察機關成立了,用以對付擾亂社會秩序的人。鎮公所里新添了一座牢房。隨著肇事者的不斷增多,牢房也不斷「充實」起來。高級警官帕索夫沒轍了。
一樁婚事不到兩個月就可以定下來——以前怎會發生這種事?不錯,校長魯普的兒子已經將奧古斯蒂娜·羅維爾的女兒迎娶過門,距他向她求婚的日子僅57天!
其他婚事也輕而易舉地就給定了下來。要依往常的慣例,討論來討論去準會拖上好幾年。鎮長范·特里卡西發現他的女兒蘇澤正一步步跳出他的手掌心。
至於親愛的塔塔尼芒斯呢,她毫不扭。泥,問高級警官帕索夫是否願意和她組合成一個家庭。在她看來,這種組合定會使她幸福和快樂,使她驕傲和年輕!
終於,令人深惡痛絕的決鬥爆發了!——真正的決鬥,是用槍——馬槍——在25步時射出真正的子彈!是哪兩個人?說出來讀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弗朗茨,那位文質彬彬的垂釣者,和西蒙·科拉荷,闊綽的銀行家的兒子。
導火線源於鎮長的女兒蘇澤。西蒙接受了爐火中燒的情敵的挑戰,準備滿腔怒火地打出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