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搜索了約一個小時之後,尼古拉終於在浣熊市最大一所醫院的四樓找到了秋野醫生。當看到這位監視員的時候,尼古拉心中忽然感到了一種無法解釋的喜悅。感覺就像世界是正義的,一切事物都會呈現出它本應具備的樣子似的。
在這個世界中,我就是萬物的頂點,一切事物都由我支配。再等一小會兒,我的目標便減少到三個人。在遍布行屍的土地上,尋找他們就像獵殺小狗一樣簡單。(尼古拉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想像之中。整件事會不會變得更讓人高興呢?)
秋野醫生剛剛把門鎖上,然後慌慌張張地朝周圍看了一眼。那張慘白的臉上寫滿了恐懼的表情。然後他把鑰匙放進口袋,轉身朝通往電梯的走廊走去,同時扶了扶稍稍向下滑的污損眼鏡。在注意到他並沒有帶武器之後,尼古拉十分高興。
他帶著愉悅的心情讓半個身子離開了陰影。在來到醫院的一個多小時路程中,尼古拉幾乎一直在小跑。膽小的秋野醫生就算再怎麼目中無人也得藏起來躲避尼古拉的搜索。在看到剛才醫生的表現之後,尼古拉確信這位科學家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獵物,能從尼古拉手裡逃脫完全是因為偶然。即便從近處看這個笨蛋,他也像個糊塗蟲一樣惹人生氣。直到現在,這位「監視員」還沒有發現尼古拉就站在離他不到三米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醫生!」尼古拉忽然大聲喊道。這讓秋野嚇得跳了起來,雙手在腦袋前胡亂地揮舞。他的確吃了一驚。尼古拉不由得隱隱一笑。
「你、你、你是誰?」秋野現在的樣子十分狼狽。他有一雙顏色十分混濁的藍色眼睛,髮型十分奇怪,就像在理髮時剪錯了什麼地方似的。
尼古拉朝他靠過去,故意用自己健壯的身體嚇嚇他:「我是安布雷拉的人,來調查疫苗的進展如何。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事。」
「安布雷拉?我不知道,什麼疫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沒有武器,沒有體力,說謊時臉都不紅。真是個相當聰明的人。
尼古拉就像是為了保守秘密一般壓低聲音說道。
「是監視員相關部門派我來的,醫生。你最近都沒有發出詳細的報告,公司對此十分擔心。」
看來秋野聽到這句話之後完全放心了,整個人就像快要虛脫了一般:「你知道嗎?我一定……啊,對了,疫苗。這幾天實在太忙了。我讓聯絡員把初期合成物按階段進行分類,因為手裡沒有實際培養的混合樣本——不過,只是混合成分的話,我已經準備好了。」醫生積攢一些唾沫后儘力說了一連串的話。
尼古拉為了忠實於自己所扮演角色的身份,故意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搖了搖頭:「這全都是你一個人乾的?」
秋野微微一笑:「還有助手道格拉斯幫我,當然,我已經讓他長眠了。不好意思,自從他前天死了之後,一我就一直相當疲勞。所以才怠慢了報告的事。
說完他稍稍停了一會兒,隨後再次微笑道:「那麼……你是公司派來取疫苗的富蘭克林,對嗎?」
尼古拉無法相信自己會如此幸運,也難以理解秋野為什麼會如此輕信別人。只因為尼古拉自稱是安布雷拉派來的人,他就打算把惟一能對抗T、G病毒的疫苗交給一個陌生人。另外,尼古拉知道另一個目標很快就會現身了。
「沒錯,是我。」尼古拉淡然地回答,「我是肯?富蘭克林。醫生,疫苗在哪兒?」
秋野把手伸進口袋裡,從裡面拿出一把鑰匙:「在這兒。我剛好把疫苗的主要成分藏了起來。培養液在另外的地方。直到你來之前,他們一直被安全地保存著。不過按計劃你不是明天晚上才會來嗎……不,還是說後天?反正比我想像的要早。」
他轉身打開門示意尼古拉跟著進去:「屋子裡的濕度很高,在房間另一邊是冷藏式的牆面保險箱——那是最近一位有錢的病人裝上的,那還真是個奇怪的人……」
尼古拉從嘴裡儘是些無聊單詞的博士身邊走過,從心底里為選擇秋野醫生為監視員這個決定感到吃驚,但突然,他注意到自己的後背正面對著秋野。
在這一瞬間,尼古拉的腦海里顯現出了某個完美的劇本——裝成愚蠢、嘮叨的科學家讓對手放鬆警惕,最大限度利用他對自己能力的蔑視。
想到這兒,尼古拉的身體立刻做出了動作。
他猛地把身子一沉,跪在地上反手朝秋野的小腿抓去,然後用力一拉,讓他仰面倒在地上。
秋野發出一聲尖叫壓向尼古拉,一根針管發出喀喇的聲音掉落在地板上。秋野奮力想要把那個東西抓住,但尼古拉牢牢扣住了他那肌肉橫生的身體。雖然在他身上其實沒有能稱得上是「肌肉」的東西,但用盡全力的肉體總會給人這種印象。尼古拉輕鬆地翻了個身,用單手壓住不斷抖動的醫生,然後另一隻手則朝事先插進皮靴里的匕首伸去。
他靠近想要掙脫控制的秋野,將匕首插進了他的喉嚨里。
帶血的白色刀刃被抽出來之後,秋野立刻用兩隻手死命地捂住喉嚨,雙眼圓睜,驚恐著凝視著眼前的殺手。還在跳動的心臟不斷壓出的殷紅鮮血從他十根手指下面慢慢滴落。
尼古拉沒有迴避對方的眼神,在狠狠瞪了一眼之後無情地笑了起來。不管用什麼方法,秋野終歸得死。襲擊不僅給了尼古拉完成自己工作的機會,還帶給他無窮的樂趣。
醫生終於倒在了地板上。泡沫狀的鮮血不斷噴出,他就這樣抓緊自己的喉嚨失去了意識。最後在臨死前痙攣了一次,緊接著便去到了另一個世界。
「看來還是我比較厲害。」尼古拉低聲說完,隨後便在醫生那冰冷的屍體上翻找起來,又找出了四根注射器和一張寫有一個四位數密碼的紙片。毫無疑問,這是打開保險箱的密碼。秋野並沒有預料到尼古拉會來偷疫苗。
由於發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所以尼古拉在站起身朝保險箱走去的過程中像平常一樣開始考慮新的計劃。秋野認為肯?富蘭克林會來取疫苗。也就是說,如果醫生沒有說謊的話,富蘭克林就會在這裡出現。看樣子他不像是在說謊。秋野剛才的態度之所以有說服力,就是因為他說了真話。對於迷惑敵人來說,這真是絕佳的技巧。
那麼,就由我來合成疫苗吧。在等待富蘭克林下士到來的這段時間裡,去打會兒獵找點兒樂子也不錯。然後就將秋野的研究成果、醫院全都毀掉。如果安布雷拉正在監視這一切的話,他們一定以為所有事情都是按計劃進行的。然後就只剩下張以及工廠的工人特蘭斯?福斯特了。
米歇爾等人已經無所謂了,現在他們一點兒也不重要。很快,只要我成為帶著珍貴情報唯一生還的監視員,就等於擁有了上億的財產。如果再加上T、G疫苗,安布雷拉就會成為我的搖錢樹。
來到鐘樓儲藏室的時候,吉爾已經開始想放棄了。他們已經用開鎖工具打開了幾乎所有地方的門,跨過了好幾具屍體,殺了新的怪物,來回搜了好幾次。鐘樓禮拜室的一塊玻璃被打碎后,有幾隻喪屍從窗戶闖了進來,他們還在圖書室盡頭的走廊里遇現了變異的蜘蛛。
在搜索鐘樓的這段時間裡,吉爾稍稍跟卡羅斯講了講斯賓塞別墅及其地下建築、S.T.A.R.S的悲慘任務結束后她對別墅歷史的調查等經歷。安布雷拉的創始人之一斯賓塞異常喜歡隱秘的通道或是機密的道路,所以聘請以獨創性著稱的建築家喬治?特雷沃進行設計,還對城裡幾棟有一定歷史的老建築物進行了改造。這就是斯賓塞的間諜愛好跟浣熊市的關係。
「這都是三十年前的故事了。另外,斯賓塞在那之前好像就已經完全瘋了。當所有工程完工之後,他就把別墅封存起來搬到了歐洲的安布雷拉總部去。
「喬治?特雷沃後來怎麼樣了?」卡羅斯問道。
「看來你對這個很感興趣。他在斯賓塞離開這裡前不久失蹤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卡羅斯緩緩地搖了搖頭:「你其實想說,這也是那個瘋子搞的鬼,對吧?」
吉爾點點頭之後把門一推,然後舉起左輪手槍往後退了一步:「沒錯。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沒有東西在移動。在儲藏室右側堆砌著幾把椅子。房間正面有三座女性上半身的雕像。房門左側是兩具重疊在一起的屍體,那是一對抱在一起的男女。吉爾皺著眉頭把視線移開,當頭轉向房間南側的牆壁時,她看到了三幅被裝在厚重金色畫框里的時鐘畫像。
兩人走進屋內,吉爾緊張地調查著四周。看樣子好像沒什麼異常。
吉爾之前在斯賓塞公館也見過這樣一個房間,不過那其實是巨大的垃圾壓縮機。吉爾本能地後退兩,三步,取下一把椅子抵住房門,讓它保持在打開的狀態。然後為了仔細觀察而朝那幾幅畫走去。
從外表上來看只是單純的油畫而已。這應該是用某種特殊技術將畫貼在物體上的吧,這種手法好像叫混合介質。三幅畫的主題都是女性,每一張畫布上都鑲嵌著一個八角形的時鐘。左右兩端的指向十二點,正中間那個指向五點。每個畫框的下面都貼著一個盆狀的小托盤。畫的名字,從左往右依次是過去的女神、現在的女神、未來的女神。
「明信片上說要把手合在一起。「卡羅斯提醒道,「這樣做的話時鐘的指針也會變得一致嗎?」
吉爾點點頭:「沒錯,這樣就說得通了。故意說得模稜兩可就是為了混淆我們的思維。」
她向前踏出一步,輕輕碰了一下正中間那名正在跳舞的女子畫像下方的托盤。輕輕的咔嚓聲過後,手指就像秤砣一般讓托盤稍稍往下一沉。同時鐘面上的指針也開始旋轉。
吉爾以為自己已經觸碰到了什麼開關,於是把手收了回來,但指針立刻快速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僅此而已。
「『合到一起』……難道不是讓所有的指針都指向同一個位置?還是說照字面意思把它們排成一條直線?」
卡羅斯聳了聳肩,然後把手伸向最奇妙的未來女神托盤。過去的女神是一位坐在山丘上的年輕女子,現在的女神正在跳舞……而未來女神則是一位身穿性感的晚會便服,擺出挑逗姿勢的女子。已變成骷髏的臉上有一張大大張開的嘴,就像是在歡笑一般。
吉爾竭力控制住內心的戰慄,盡量不去想死亡正在慢慢向她逼近這件事。
沒錯,我還不會遇到那種事。
卡羅斯觸碰的托盤雖然也往下沉了一些,但卻看到旁邊現在的女神畫像上的時鐘指針在轉動。看來兩邊畫像上的時鐘都被固定在了十二點的位置上。
吉爾退後幾步,將手交叉在胸前仔細思考——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否正確,但她感覺自己搞清楚了整個謎題的意思。她開始四處搜索,看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可以代替秤砣的東西。隨後吉爾把視線停留在三座雕像上微微一笑——啊,是對稱性——三座纖細的雕像手上分別握著三個發光的東西。
「是砝碼謎題。」吉爾說完便朝雕像走去。每一座塑像上都安著一個裝有拳頭大小石塊的托盤。她把每顆石頭都拿下來之後挨個掂量了一下,發現重量沒有任何區別。
「三顆石球三個托盤。」她一邊說一邊回到畫像前,把黑色的——看樣子像是金絲瑪瑙,但也有可能是黑曜石——遞給卡羅斯。剩下兩個是透明的水晶和發光的琥珀。
「目的是讓正中央的時鐘指向十二點。」卡羅斯在接過石頭后說。
吉爾點點頭:「一定有一個原則。如果要讓顏色相互配合的話,黑色代表死亡……還是讓數字相互配合呢?不過沒關係,就算把所有組合挨個試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兩人開始嘗試。一次將一顆石頭放置在畫像前的托盤上。每次放下時吉爾都會集中精神觀察「現在的女神」畫像上指針的移動情況。根據她的觀察,承載石球的托盤不同,重量表現也會發生改變。吉爾堅信自己一定能把謎解開。當她感覺到確實是與數字相關時,便幸運地完成了這個謎題。
將水晶球放在過去,黑曜石放在現在,琥珀放在未來后,正中央的時鐘指針終於指向了十二點,併發出輕微的聲響。隨後,一個看不見的機械裝置啟動,將時鐘的面板從畫像上頂落了下來。
這個陰險、變態的地方。不過,謎題被解開后還被說成陰險,設置這個機關的人還真是可憐。
卡羅斯一臉嚴肅,漸漸浮現出困惑的表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把齒輪藏起來的?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周折?」
吉爾在從隱秘的地方將發光的齒輪取出來的同時,想起在經歷了斯賓塞別墅中那些機關后的六個星期里,她對整件事的感覺和卡羅斯一模一樣。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要把事情變得如此複雜?在出發前往別墅執行任務前,特蘭特交給她的文件里有不少謎題的線索,這實在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如果沒有那些東西,說不定她根本別想從那個地方逃出來。房子里到處都是奇特的小機械裝置,不管是耗時方面還是實用性方面都過分複雜。那些東西究竟是為什麼目的而設置的?
在思考了無數種可能之後,吉爾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安布雷拉真正的負責人是一些沒有任何人認識的瘋子、偏執狂。他們一定都是些以自我為中心的小孩子,只因為手中有這個權力便玩起了間諜遊戲,肆意玩弄其他人的生命。因為成年人根本就不會做隱藏玩具、製作寶物地圖這種事,也不會做完之後又把這些事告訴其他人。
已經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們了,不過,這只是就目前而言。
想要結束一切,想將齒輪安裝好讓大鐘響起來,想快些離開這裡的心情越來越迫切。吉爾簡單地對卡羅斯說:「因為那些人已經瘋了,這就是理由。他們百分之百是全世界最狂妄自大的一群人。準備好離開這兒了嗎?或者說你還有其他的事要辦?」
卡羅斯認真地點點頭。再次環視一眼整個房間后,兩人一起回到來時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