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震驚的信息
吃中午飯的時候,汪興宇發現女兒總有些心神不寧。他問道:「靜雯,你今天怎麼了?」
正一聲不吭吃著飯的汪靜雯眼光移到父親臉上:「啊……沒什麼呀。」
「我看你一直獃獃地盯著那碗飯,又不說話——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有。」汪靜雯搖頭。
「昨晚睡得好嗎?」董琳問女兒。
「還行吧。」
汪興宇見女兒問一句答一句,也不好再問什麼了。他說:「有什麼事或者什麼要求就跟我們說,別悶在心裡。」
「嗯,我知道。」汪靜雯輕輕點了下頭,繼續吃飯。
汪興宇和董琳對視一眼,不再說話。
吃完午飯後,父母兩人按照慣例回房去睡午覺。汪靜雯一個人坐在客廳,眼睛死死地盯著玻璃圓凳上擺放著的電話機。
她想了一上午,絕對不能用座機。
這個電話機離父母的確是太近了。就算她用再小的聲音說話,肯定也會把他們吵醒。而她要問的內容,是不能讓他們知道的。
可是,又沒有手機。怎麼辦呢?如果遛出去,到公共電話亭去打,這動作又未免有些太大了。
只能找一部手機。汪靜雯悄悄走到父母房間的門口,見門虛掩著,留了一小條縫,父母兩人估計都睡熟了。她用輕微的動作緩緩推開房門。
汪靜雯屏住了呼吸——父親的手機就放在離門很近的一張桌子上。
她再次瞥了一眼床上的父母,確定他們都睡著了,躡手躡腳地走近桌子,將手機揣進兜里,迅速離開。
汪靜雯快步走進衛生間,將門關攏。她從口袋裡掏出那張名片,撥通上面的電話號碼。
「喂,你好。」一個沉穩的男中音。
「您好,請問是東盛置業的唐經理嗎?」汪靜雯面向衛生間牆壁,盡量小聲。「是我,您有什麼事?」「是這樣的,我是新區景都花園的一名業主,想向您諮詢一些問題。」「請講。」「您能告訴我景都花園建成之前,這裡是塊什麼地方嗎?」對方略微沉吟。「女士,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嗎?」「是的,對我來說有很大的意義。請您一定要告訴我。」汪靜雯急切地說。
「景都花園那一帶都是新開發區,在建成之前是一些山和農民的土地。我們公司把地皮買下來之後,在上面建造了這片住宅區——女士,您還有什麼問題嗎?」
汪靜雯張著嘴想了片刻,問道:「公司在建設的初期,也就是挖山掘地的時候,可曾動過一些……土墳?」
對方一下變得敏感起來,口氣僵硬地說:「你問這個幹什麼?我想,當時需要賠償或者是補償的錢,應該早就已經支付了吧?」
「不,唐經理,您別誤會。」汪靜雯趕緊解釋道,「我不是來要求賠償的,我只是想問清楚,當時建造新區的時候,是不是確實動過某些土墳?我只要知道這個就行了,絕不會向您要一分錢。」
「對不起,無可奉告。」冷冰冰的聲音。電話斷了。
該死,該死!汪靜雯緊緊地捏住手機,氣急地想往牆上砸。片刻之後,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來,在心中思忖著——從這個唐經理敏感的態度和他說的那些話來看,是真有此事——可是,得到的信息太少了,僅僅知道這一點,又有什麼用?
汪靜雯在衛生間中竭力思索,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下一步該怎麼辦,這時想起應該立刻趁父母還沒醒來的時候將手機放回原處。她打開衛生間的門,正要往外走,手中的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起來,把她嚇了一大跳。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一個陌生號碼正在打過來。
汪靜雯撫著胸口在心中念道——謝天謝地,還好父親設的是震動,要不然手機鈴聲響起來可就糟糕了。
手機還在震動著,看來打電話的這個人有些不依不饒。汪靜雯愣愣地握著手機,既不敢接,也不敢掛斷,只有任由它發出陣陣嗡鳴。
大概半分鐘之後,震動停止了,似乎那人終於放棄了。汪靜雯鬆了口氣,正打算走出衛生間,手機又震動起來。
真是見鬼了,還是那個號碼!汪靜雯煩躁地瞪著那個陌生的號碼,忽然間,她怔住了。
她看到這個手機號的最後四位數是四個「6」。
汪靜雯猛然想起,以前和聶醫生無意間聊天時,他曾說過自己的手機號碼很好記,最後四位數是四個「6」。
這是聶醫生打來的?汪靜雯心中一顫。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移到「接通」鍵上。
「喂。」她對著話筒輕呼一聲。
「汪先——你……靜雯?」聽筒中傳出聶醫生熟悉的聲音。
「是的,聶醫生,我是汪靜雯。」
「靜雯,真的是你?」聶醫生的語氣顯出欣喜,「真沒想到會是你接電話!」
「聶醫生,你是找我爸爸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聶醫生的口氣嚴峻起來:「靜雯,你可知道,自從你出院之後,我往你家打過幾十次電話!」
汪靜雯深吸一口氣:「幾十次?我怎麼……完全不知道?」
「因為前面幾十次全都沒有打通。你父親留給我的座機號、手機號全都不對,我打了很多次,都說是空號。」
汪靜雯呆住了:「那你現在怎麼打通了?」
「我托一個朋友到你父親以前的工作單位去打聽,才問到了這個正確的手機號碼。靜雯,我不知道你父親的用意何在,但我敢肯定一點,你父親當時絕對是故意留那些錯誤號碼的。因為我把正確的電話號碼和他留給我的一比較,發現幾乎連一位數都對不上。他是存心不想讓我打電話跟你們的。」
汪靜雯徹底懵了,她腦子裡一片混亂。
「靜雯、靜雯,你在聽嗎?」
汪靜雯回過神來,「是的,我在聽。」她頓了一下,「聶醫生,你是今天才打通這個手機的嗎?」
「不,我昨天就打通了,和你爸爸談了幾分鐘。但是,他好像不是很願意和我談話,沒說一會兒就聲稱自己有事,掛斷電話了。我問起他留的電話為什麼不對,他顯得很局促,只說是自己大概記錯了——但是,我剛才說了,我十分懷疑。」
汪靜雯此刻的頭腦就像剛才震動的手機一樣嗡嗡作響。「聶醫生,你還和我爸談了些什麼?」
「靜雯,你知道嗎,你出院的時候我曾反覆叮囑你父親一定要時常和我聯繫,隨時告訴我你的近況。但這十多天來,你父親一次電話都沒跟我打過。而我昨天問他的時候,他說這是因為你一切都很好,並沒有什麼不正常,所以才沒跟我聯繫。」
汪靜雯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跟你說我一切都好?」
聶醫生從汪靜雯近乎哽咽的口氣中聽出了端倪:「怎麼,靜雯,難道事實上不是這樣嗎?」
汪靜雯的胃緊緊縮起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靜雯,聽我說。」聶醫生的口氣十分嚴厲。「現在種種跡象告訴我,情況有些不對勁。特別是昨天你父親接電話時那種支支吾吾的語氣和躲躲閃閃的態度。所以我今天才再次打電話來進行確實。而今天恰好是你接的電話,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你要把所有的真實情況告訴我,不能有任何隱瞞,否則的話只會對你不利!你明白嗎?」
聶醫生的口氣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汪靜雯略一猶豫,決定將這十多天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訴醫生。她整理思緒,壓低聲音:「聶醫生,事實上,從我回家那一天起……」
一隻大手從背後伸過來,一把將汪靜雯手中的手機奪了過去。汪靜雯身體哆嗦一下,驚愕地回過頭來,見父親站在身後,臉色鐵青地盯著自己。
汪興宇冷冷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默不做聲地將電話掛斷,然後凝視著女兒:「靜雯,你為什麼不跟我打個招呼就擅自拿我的手機?」
汪靜雯眼神閃爍,沉默不語。
汪興宇的臉色略微緩和了一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使用我的手機的話,可以直接跟我講啊。」
見女兒還是不說話,汪興宇嘆了口氣,轉身欲離開衛生間。
「爸。」汪靜雯突然開口,直視著父親。「你為什麼不想讓聶醫生和我們聯繫。」
汪興宇將身子轉過來:「我說過啊,如果讓他了解到你的某些情況,大概又會讓你回那裡去,你又要和我們分開了。」
「可是如果我的情況真的不好,那樣一直瞞著醫生就是正確的選擇嗎?爸,你就不害怕諱疾忌醫的結果是我的狀況越來越糟糕?」
汪興宇愣了片刻,神色憂傷地說:「靜雯,我們只是太愛你了……不想再次失去你。」
汪靜雯覺得無言以對。好像舌頭粘在了上顎上。
父親再次嘆了口氣,走出衛生間。
將卧室的門關攏,汪興宇坐在床上,凝視著妻子。
「真是她拿了?」董琳問。
汪興宇默默點頭,將手機扔在床上。「而且還跟那個姓聶的醫生打了電話。」
董琳一下緊張起來:「那她是不是已經開始懷疑了。」
「我看她早就察覺到有些不對了。」汪興宇凝視著妻子,「而且她現在不信任我們了。昨天上午她偷偷地瞞著我出去了一小會兒,大概就是去打聽什麼。今天中午又悄悄地拿我的手機跟那個醫生打電話,看來確實是產生了懷疑。並且,她在採取某種措施。」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董琳惶恐地問。
「別慌。」汪興宇冷靜地說,「我看她現在只是感到疑惑而已,還並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我們裝作平淡無事,按原計劃進行。」
董琳擔心地說:「我怕這樣堅持不了多久。」
「沒關係。」汪興宇壓低聲音,眼睛凝望著前方,陰沉地說,「再過三天,就到『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