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艾達緊跟在里昂的後面跑進了拘留所的區域,剛好看到那個記者從之前封閉的牢房裡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你查看一下他的狀態!」里昂喊道,然後閃過貝爾托魯奇的身旁朝牢房跑去。雖然艾達在不停掙扎著的記者身邊停下腳步,卻無視了里昂的指示,而是等著襲擊記者的東西從敞開的牢房裡衝出來。
貝爾托魯奇明明在封閉的牢房裡,那個傢伙到底是怎麼做到襲擊他的呢?
此時里昂已經跑到牢房的跟前,而站在後面的艾達將槍口瞄準了牢房的鐵隔柵門,她的心臟此時正在劇烈地跳動著——里昂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也浮現出了迷惑而又驚訝的表情。從他在牢房中搜查的動作來看,她知道兇手已經不在那裡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艾達蹲在記者身邊查看對方的傷勢,隨即就看出他快要不行了——已經處於瀕死的狀態。貝爾托魯奇無力地坐在地上,腦袋頹然地歪向旁邊的鐵門,雖然還有呼吸,但卻很微弱。艾達曾經看到過和他一樣目光渙散,臉色鐵青並不停發抖的人——但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導致他們出現這種情況,這讓艾達感到很害怕。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也許是心臟麻痹,也有可能是腦壞死……
但是,那個叫聲。
「本?本,怎麼了?」
貝爾托魯奇的視線投向了艾達,仔細一看之下,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來。雖然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發出來的只有含糊不清的喘息聲。
蹲在貝爾托魯奇旁邊的里昂和艾達一樣不知如何是好,於是他沖著艾達搖了搖頭,算是回答了對方沒有說出口的疑問——沒有發現任何能夠表明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東西。
艾達再一次問道:「本,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記者顫抖的手慢慢地舉起,在胸口停了下來。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窗戶……」
而艾達還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牢房的「窗戶」還不足一英尺高,寬也只有大概六英寸。整扇窗戶距離地面大概有八英尺——在停車場那邊只不過是一個換氣口而已。什麼都無法通過——至步她所知道的東西是無法通過的。那麼也就是說,這裡存在著預期之外的危險。
貝爾托魯奇好像還想說些什麼。艾達和里昂連忙將身體靠過去,仔細地傾聽他痛苦的低語。
「……我的胸口。好像在燃燒……燃燒……」
艾達稍微鬆了口氣,不管是什麼東西乾的,那個傢伙都給他的動脈造成了嚴重的傷害。雖然這個記者很可憐,但至少給自己省了不少麻煩。
這時,貝爾托魯奇突然伸出手抓住艾達的手腕,死死地盯著她。接著,手上的力度變小,濕潤的哪青里浮現出了絕望的神情——那種絕望和悲哀使得她對剛才的想法有了深深的罪惡感。
「我沒有說……艾隆斯的事。」他拚命地掙扎著,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他——為安布雷拉工作……一直都是。喪屍——提安布雷拉的研究……雖然艾隆斯隱瞞了事實,我……無法證明……我的……獨家報道。」
貝爾托魯奇終於閉上了眼睛,呼吸也變得越來越輕,最後放開了艾達的手。艾達的心中也為他感到了有些哀傷。可憐的笨蛋。貝爾托魯奇所掌握的所謂秘密就是安布雷拉對生物兵器研究的熱衷,還有艾隆斯收取賄賂的事情。這也許會成為報紙的頭版新聞,但是他卻得不到證據。
貝爾托魯奇對於G病毒的事情好像毫不知情。雖然什麼都不知道,可他還是死了——真是一場賠本的生意。
「他說……」里昂明顯有些震驚,「艾隆斯署長……」
艾達完全忘記了這名年輕的警官欠缺些人情世故,他雖然看上去是名新人,但是偶爾又會極具敏銳的洞察力,真是讓人不知所措。這個年輕人不僅擁有男性的荷爾蒙,好像腦子裡也在考慮著什麼事情……
他並不比自己年輕很多,由於這名記者很快就會狂暴起來,所以還是不要擔心其他人,快點離開這裡吧。
貝爾托魯奇突然開始痙攣起來,放在胸口的手緊握成拳,疼痛折磨著他的身體令其發出尖厲的呻吟聲。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手指也彎曲起來……
接著,鮮血從他的嘴角汩汩地流出來,併發出「咕嘟咕嘟」聲。呻吟聲變成了抽噎聲,貝爾托魯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四肢也不停地痙攣,每一次激烈的咳嗽都會從嘴裡噴出鮮紅色的東西。
艾達的目光落到綻放在貝爾托魯奇白色襯衫上的紅色花朵,一聲聲清晰的骨頭被折斷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朵中。她急忙躲開,里昂抓住了記者的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這個樣子,但他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心臟麻痹……
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突然,貝爾托魯奇的身體一下子變得軟綿無力,黑色的瞳孔翻到了上面。鮮血仍然從張開的嘴巴里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另外還有聲音,好像肉體被撕裂的可怕的聲音,有一個東西在襯衫下面不停地移動。
「退後!」
艾達大喊著將手中的貝雷塔瞄準了已經死了的記者,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個從貝爾托魯奇胸口裡出來的東西。那個大概有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渾身沾滿了鮮血的小怪物發出了吱吱的叫聲,並露出了鮮紅銳利的牙齒。它一邊搖著如同魚一般的尾巴從屍體裡面爬出來,一邊將血淋淋的肉片和內臟甩到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
接著,這個傢伙像以子彈般的速度朝通往走廊的人口爬去。蛇一樣的尾巴和艾達看不到的腳交替前進,在混凝土地面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色痕迹。
在艾達想到自己還拿著手槍之前,那個東西已經消失在那扇門後面了。艾達自從來到浣熊市之後,真正地第一次感到吃驚而獃獃地站在原地。從胸膛里破體而出的寄生生物,這完全是那些科幻電影里才會出現的東西……
「那個到底是……你,看到了吧……」里昂驚訝地話都說不利索了。
「看到了。」艾達平靜地回答道。接著她回頭看了一眼貝爾托魯奇,只見他的臉由於疼痛而變得扭曲,而胸部那個血淋淋的窟窿格外醒目。
貝爾托魯奇的身體里竟然藏有那種生物——那究竟是什麼,艾達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所希望的只是能夠儘快地完成任務,然後儘可能遠地離開浣熊市。實際上,在此之前這種想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在最初得知T病毒事件之時,只是想著要對付那些令人不舒服的有機體。但是一想到那些在四周徘徊,瞄著自己喉嚨的東西;還有那些在破體而出之前一直像蟲子那樣在自己體內築巢,像個異常胎兒的東西……即便這些東西不是自己所能想起的最可怕的東西,但也十分接近了。
艾達看了看里昂,決定放棄對他抱著和藹的臉色。自己一定要去研究所,關於這一點是不容爭論的。
「我要離開這裡。」說完,還沒等里昂做出反應,艾達就轉過身朝著入口快步走去,謹慎地避免踩到那個小怪物留下的血痕。
「等等!等等我……艾達?喂……」
雖然艾達握著武器來到了走廊里,但那個生物也不知消失在什麼地方了,血的痕迹在拖了很長之後逐漸變淡,並最終消失——但是,看上去應該是朝著剛才那個小屋的方向。
而且那個下水道的井蓋也敞開著,真是太完美了!
里昂緊跟在艾達身後。而艾達則想要擋住他的去路,怎樣也要讓他停下來。
不能那麼做。雖說不想讓對方受傷,但如果有必要的話就只能這樣。
「艾達,不要走。」里昂的話語並不是命令而更接近於懇求。「我……我來到浣熊市時,遇到了一個女孩子。我覺得她現在應該就在這幢大樓的某個地方。如果你能幫我找到她的話,我們三個人可以一起從這裡逃出去。那樣的話,我們成功的機會也會隨之增加。」
「對不起,里昂。但這裡可是個可惡的自由國度。如果你決定去做自己的事情的話,我只能為你祈求好運,但是我要離開這裡。如果我能從這裡逃出去,一定會找來援兵的。」
艾達推開里昂。正如他不會威脅我,要是能明確地說出不會妨礙我的話就更好了,可惜……如果想要阻止我的話,他也就將我逼迫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立場上——那時,我將再次說出讓他剛感到驚訝的事情。
「那樣的話,我和你一起去。」里昂說道,緊緊盯著艾達眼睛的瞳孔中滿是堅定的意志——此外還有些許恐懼。「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無論如何都不行——因為我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傷害。」艾達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看著里昂。
貝爾托魯奇已經死了,現在她並不希望里昂進入下水道。雖然那裡四通八達、路線比較複雜,想甩開里昂並不是什麼難事。但他是個不錯的傢伙,還想著要幫我。如果他只是個單純大男子主義的笨蛋這件事就好辦了,可是……
好吧。好像自己的真正身份還沒有被戳穿。也許只要說出「我只是一個想要盜取G病毒的職業間諜,和我在一起會給你添麻煩的」這樣的話就可以了。或者說在看到那個記者死亡的瞬間,我真的覺得省了自己動手的麻煩。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華麗的目的——賺錢。說完這些話之後,這個傢伙又會有著什麼樣的反應呢,還會像現在這樣想要幫我嗎?
只是考慮根本沒用。無論自己說出什麼樣的話,對方也不會掌握真正的含義吧。而且雖然有些不願意承認,自己內心中也的確有一部分想法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裡。從貝爾托魯奇身體里鑽出來的那個東西更是令其他堅定的想法變得動搖,也切實地感受到自己並非是不死之身。
那麼。一起去研究所。然後再找一個能拋下他不管的安全揚所如何?
里昂凝視著艾達的表情,等待著她的答覆。
「走吧。」艾達說道,她對里昂露出的微笑感到更加窘迫。
兩人不再說話,默默地靠近小屋。艾達對於自己的行為感到極其不可思議——我到底在幹什麼,原來的我為了完成任務可以不擇手段,可現在……
克萊爾站在一條漆黑走廊的盡頭,她的面前有一扇陳舊的門。雖然警署總部大樓里很冷,但是一想到這條好似冰窖的石頭走廊,樓上簡直像夏天一樣溫暖,感覺就像是一下子來到了一個中世紀被詛咒的城堡。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克萊爾開始考慮要怎麼進去。艾隆斯肯定不會對自己的突然來訪感到高興。但是,如果敲門的話也顯得有些太荒謬了——而且還存在著危險。在厚重木門的兩側突出的檯子上點著火把照明,雖然覺得艾隆斯並沒有發瘋,但是眼前兩根噼啪作響的火把以及走廊中瀰漫著的陰冷的恐怖感,使得克萊爾的這種想法完全被抹消了。
秘密的隧道里一個有著可怕照明的隱蔽房間……正常人會想要待在這種地方嗎?這並不是由於災難的緣故,艾隆斯肯定是在安布雷拉的事件之前就已經變得不對勁了……
還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雖然沒有證據——但是。雪莉所說的父母的工作以及她來到警察署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來看,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了一件事——安布雷拉在進行著病毒的研究。另外,浣熊市人口銳減絕對和這項研究有著必然的聯繫。應該是出現了什麼事故,導致那種喪屍的傳染性病毒被釋放出來……
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克萊爾緊咬嘴唇,無法確信自己接下來該做的事情。毫無疑問,艾隆斯肯定躲在這裡的某處,不能讓他再次逃走。如果可能的話,自己也許應該回去和雪莉一起尋找其他的出口。從這個秘密的區域來看,這裡未必有逃跑路線。
等一下,又開始嘮嘮叨叨了。雪莉一個人在上面,而且我怎麼忘了自己還拿著搶呢。
槍里的子彈已經不多了。如果艾隆斯躲在這裡的話,_也許裡面會有武器……或者,也許會有另一條走廊通往警察署內部的更深層的地方。無論如何,只是在這裡猜測的話是不會取得任何實質性進展的。
克萊爾抓住門把手,再次深呼吸之後輕輕一推,合頁轉動,門被輕輕地打開。接著她後退一步,舉起手中的手槍。
什麼嘛!
房間里空無一人,陰沉潮濕的樣子和外面的走廊一樣——但是裡面的傢具和裝飾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在天棚上吊著一個裸露在空氣中的電燈泡,照著這個克菜爾迄今為止所見過的最不舒服的房間。房間中央的桌子上滿是污痕和划傷,桌面上散亂地擺放著鋸子等各種各樣切割工具。桌子旁一個滿是凹痕的鐵皮水桶里插著一個拖把,此外還有一個移動式的水槽,裡面滿是乾涸的紅色污痕。一個架子上並列擺放著落滿灰塵的瓶子——還有一些經過打磨后的好像人類白骨的東西放在一旁做裝飾。這個樣子和氣味——化學藥品散發出的帶有刺激性的氣味覆蓋住了其他更加黑暗、更加瘋狂的氣味。
看到這個房間之後,克萊爾覺得只是用「奇怪」這個詞來形容艾隆斯署長實在有些太過保守——但是從這裡一個人都沒有這件事來看,附近一定還藏著其他的秘密通道。不管怎樣,還是先尋找武器吧。
咽了口唾沫后,克萊爾走迸了房間,同時暗暗慶幸自己幸虧沒帶雪莉來。如果讓她看到這個私人的小型拷問室的話,感覺就像是夢魘一般,這裡可沒有什麼適合讓孩子看到的東西。
「請站住,小姐。不然我就開槍了。」
克萊爾停下腳步,從背後響起的艾隆斯的笑聲讓她感覺身體變得有些僵硬,艾隆斯從她沒有注意到的身後的門出現了。
啊,上帝啊,上帝。雪莉,真的對不起。
艾隆斷低沉的笑聲逐漸變得高亢起來,那是已完全瘋狂的男人遠遠超越愉悅的笑聲。對於自己的死亡,克萊爾已經有了覺悟。